恶魔的白玫瑰 第五章
为什么对她特别?
王雪葳一向容易失眠,这夜为了Lin原本无意提醒、却还是忍不住大嘴巴说溜嘴的话,她又睁着眼到天亮。
反正更差的模样她都曾经丢人现眼过了,不过是两只黑眼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于是早上有课的她还是准时到了学校。
下午上完两堂美学课,她照例在画室待到五点多,到系办还画室钥匙时,系助说有人留了讯息给她。
那是一张随手可得的便笺纸,想来不是什么私密的留言,王雪葳直接摊开来看,与主人的个性一样飞扬跋扈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五点半,美设学院图书馆二楼见。黑恕原。
因为接连几日来他频繁的“关爱”,王雪葳不意外他的留言,倒是想他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些?他的艺廊与PUB都倒了吗?
没有戴表习惯的她看了眼挂在系办墙上的钟,分针已经接近六,她向系助道了谢后就离开办公室。
他留了话,她就一定得照做吗?王雪葳走向学院图书馆时忍不住这么想。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二话不说把纸条揉成一团喂垃圾桶,甩都不甩他。
可是毕竟他这几逃谠她特别的“关爱”,虽然关爱的方式霸道了点,她觉得至少应该谢谢他,而且刻意不去赴约让人空等也很没礼貌。
美设学院的图书馆紧临着美术系大楼,藏书主要以美术设计类为主,大多是不能外借的大本精装书本,在放学时间几乎没什么学生,一般来说大学图书馆进出一定要有证件,不用猜,黑恕原大概又拿黑善真的教职员证才能通行无阻。
来到二楼,王雪葳直觉走向落地窗边较少有人打扰的位置,黑恕原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腿上搁着一本厚厚的西画拍卖年鉴,他翻阅着年鉴,似乎还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她静静地站着,仿佛欣赏一幅画般地凝起神来,不由自主地望着他专注阅读的模样。
虽然她一直很讨厌他,可是她也很明白为什么人们无法抗拒他的魅力,或者该说是魔力更为恰当。
他漂亮,俊美,优雅,有型,种种的赞美也不及他那双像可以穿透人心的眼一眺还来得有力道,王者气势浑然天成。由黑善真的口中她知道黑恕原是家中长辈最偏爱的一位,即便他的兄弟姊妹个个优秀出众,如果不是他从不听人摆布,我行我素,他原该会是接掌家族事业的人。
摆恕原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他。
他是个存在感强烈的人,也是优秀的佼佼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另眼相看?
王雪葳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她知道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才华。
那么,他对她的“厚爱”,只不过是因为……
摆恕原合上书本,抬起头,眼神微讶。
“怎么了?”他拧眉,拿起书走向她。“你脸色好差,中午吃了什么?还是没吃?”
王雪葳像大梦初醒,不喜欢他像对待小阿般地拍她的脸颊,却没有躲开。“我有吃,吃了一碗面,而且有吃完。”她强调道。
摆恕原赞许的点点头,却仍然道:“你吃太少了。”他转身把书放在回收书车上,“走吧。”
“去哪?”她迟疑了两秒,仍是跟上。
摆恕原似没打算回答她,但是放慢了脚步让她跟上。
她想抗议他这副什么事都理所当然的模样,可是这回她破例保持沉默,顺从他的意思。
看在他没害过她又帮过她的份上,她就原谅他这次好了。
苞昨天一样,他又带她去吃了一顿灯光美、气氛佳,而且想必所费不赀的晚餐,地点在可以远眺整个台北城夜景的高楼餐厅,而且是在窗边,在视野最好的位子。
这回黑恕原难得绅士地让王雪葳自己点餐,但盯着昂贵到咋舌的菜单,她迟迟下不了决定。
未了她点了最便宜的牛排。
“我请你吃饭,而以你对我的观感,我想你大可以不用那么客气。”他忍不住取笑道。
“并不是。”这里就算最便宜的餐点,也是一般人吃一顿饭近十倍的价钱,要客气她会直接喝白开水。“我会自己付钱。”老是被他请,他请的每顿饭都贵到会让小老百姓肉痛哪!多吃几顿的话不就像是吃掉一座金山银山?太可怕了!
“你有带钱吗?”他还是一脸取笑。
王雪葳脸颊微热,“我……我会还你。”她哪会没事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平常生活简单,最多的花费就是油画颜料,除此之外她习惯在身上带张百元钞就够用了,反正她常常只吃碗面或一块面包就算一餐。
“那我可要算利息了,一小时五分利怎么样?”
“你是土匪!”她双目圆瞠,见他眼底的笑意,知道他开玩笑,却有些嗔怒。
“从屠夫变成土匪,这样算升格还是降格?”
“欺压弱女子,当然是降格。”
“我说要请你,是你自己不要,怎么能算欺压弱女子?”
“我不喜欢欠人。”她说得理直气壮。
“我高兴请客,没所谓欠不欠,要你欠我,那我岂不是别有所图?”
王雪葳看着他,圆圆的眼里有着审视的、思考的意味。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老是请我吃饭?你知道我讨厌你,难道你是故意请我跟你一起吃饭,好让我食不下咽?”
摆恕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食不下咽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这样算计一个小女孩,好像太无聊也太幼稚了一点。”换言之,她的推论很幼稚,很可笑,但的确是逗得他笑了。
“你拐弯骂我?”
“喜欢拐弯骂人的好像是你。”他笑着提醒她。
“那你干嘛请一个喜欢拐弯骂你的人吃饭?”
“小女孩,你好像得不到结论不打算吃饭?”他们的前菜送上来了,她对他的注意力还比对食物多。
王雪葳用叉子拨着盘子里的沙拉,想要不着痕迹地把青豆和黄瓜挑出来,黑恕原却还是看见了,暗暗觉得好笑,他招来服务生,接着服务生取走她面前的沙拉。
“做什么?”她只是不吃青豆和黄瓜,可没说整盘不吃。
“给你换一盘,要不等你挑完,我都吃饱了。”
钡习惯被发现,王雪葳脸颊微红,“我以为你又会用那种不可一世的口气叫我全部吃完。”话落,她有些怔住,也有些发窘。
他干嘛这么对她说?这样岂不是指他像她的保母似的?
虽然说她之前确实觉得他像管家婆一样。
“你不吃饭的时候我才会这么说。”
败好,重点来了,她昨天烦恼了整晚的重点。
“你……你为什么管我吃不吃饭?”她声音比刚才小了点,其实她很想直接问,为什么对她特别?
摆恕原啜了口香槟,才像若有所思般看着她。
“我说过,等着你向我报复过去我让你咬牙切齿的行为,我等着啊,总不能让我等待的小对手饿得营养不良吧?这样岂不是很无趣?”说完,他又是笑得一脸的阴险和戏谑。
丙然像他会说的话,一副居心不良又狂妄的变态口吻,已经越来越习惯他个性的王雪葳不再像以前听到这种话时气得跳脚,而是忍不住玩味。
要把对手养胖,好像不用尽挑这种地方吧?又或者只是因为他自己爱享受罢了?
“如果说我已经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呢?”既然他刚刚说她爱拐弯骂人,那她就老实不客气了。
摆恕原怎会听不出来?他笑容不减,兴味更浓。
“我会让你随时都想来找我算帐,我不认为一个连声明不计前嫌都要把握机会损人的小女孩,会就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王雪葳眯起眼,“你就这么爱找人骂你、教训你吗?”他是被虐狂啊?不知为何她心头火又冒起,又开始想和他唱反调了。
“不是爱找人,而是偏爱找你,我亲爱的小女孩。”黑恕原眼里又是那抹宠溺,还带着每次她刻意跟他唱反调时,他笑容里那种让她心悸的危险气息,她看着他,热气又开始往脸上冲。
她又逃开他的眼,虽然心悸,然而被美丽的夜景环绕,被宁静的气氛包围的此刻,她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有一种陌生的感受,她不知道如何去命名这感觉,穷尽想像力来形容的话,就好像此刻她正坐在云端的城堡上,而眼前,这个明明应该是恶魔的男人将会实现她所有愿望,并且保护她……
王雪葳垂下头,为自己的想法羞得想撞食物自杀,她骂自己发神经,更加努力与认真地吃着眼前的食物。
虽然没有他的命令,不过这一餐她的食欲出奇地好。
餐后,他开车带她去码头边的艺廊看画展,王雪葳有些惊喜,因为艺廊的画展通常要门票,她向来不会花钱去看:她不是穷,只是必须妥善计画自己的金钱运用,否则就像黑恕原所说,未来数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如果她一直遇不到愿意让她卖画的人,她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他带她逛画展,逛渔人码头,逛繁华之都拥有闲情与风景的每一处,逛不夜之城值得品味与流连的所在,最后才带着她到阳明山上的小咖啡馆坐下来喝杯咖啡休息。
这家咖啡馆有露天座位,而且采半自助式,他领着她先找到他订的位子,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市区的灯海。
才沾到椅子,王雪葳就觉得自己累坏了,虽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但大一必修的两学期体育修完之后,她就不曾像今天这么长时间都在走动了,而且一年级上体育课时她也是能偷懒就偷懒。
今天回家后她八成洗完澡就累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吧?
这样的想法才闪过脑海,她却怔住了。
是啊!她今天一定很好睡,托黑恕原的福,老实说她一直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带她逛来逛去?好几次都想问他,他的店是不是倒了?不过都没问出口,因为每当她累得坑讪不动的时候,他就会露出那摆明在取笑她没用的表情,气得她决定就算硬撑死撑也不要教他瞧扁。
他真的很讨厌!王雪葳在心里又嗔又怪地骂着黑恕原,脸颊却一片酡红,嘴巴嘟嘟的,不住地在心里骂他莫名其妙,但在看到他端着餐盘出现时,眼底却染上愉悦的光彩。
奇怪,为什么看他走来,她突然那么开心?王雪葳心里警铃猛地大响,接着想起她刚刚根本没点饮料。
看他端着两个杯子,看样子他又自作主张了。她鼓着脸颊看着他替她端过来的……
牛女乃?
那是小阿子才喝的,干嘛替她点这个?她孩子气又偏执地想。
“咖啡因对身体不好。”一见她又鼓鼓的脸颊,他猜也猜到她在气什么,忍俊不住,用像是大人在向小朋友说教的口吻道。
王雪葳盯着他手中的黑咖啡,忽然有了说故事的兴致,“从前有一个抢匪,每次当他抢完银行后,就对他的儿子说:‘儿子啊,好好念书,抢银行是不好的行为。’”
摆恕原忍不住大笑,她不理会他的笑声,又道:“你觉得你这么说很有说服力吗?”
“不需要说服力,而是科学根据。”敛下了笑意,黑恕原显然整个晚上心情都极好,“小女孩,失眠的人可不是我。”
所以……所以他才又这么自作主张吗?王雪葳表面上像不高兴,心里仍是软化了。
怎么能不心软呢?他今天陪了她整晚,明明那么恶劣的笑她,那么霸道的替她决定这又决定那,可却是担心她睡不好,担心她又对自己不好。这样的关怀他没明说,也从来都不会说,每次总是气得她牙痒痒的,故意逗她,看她笑话一般,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他的用心良苦。
王雪葳的心在颤抖,为着他所做的一切,一种让她浑身酥麻的奇妙感觉,甚至让她泫然欲泣,她像终于明白感动为何物,却不明白,为什么过去前男友也为她做过许多事,她却不曾有这样的感受?
必想起来,她突然完全想不起前男友究竟做了什么令她感动的事。
半夜不睡觉说想念她?结果她都是在听他发牢骚。
她生日时陪她唱KTV?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去KTV,每次去都只有前男友和他一群朋友在唱。
惫有什么?还有什么?王雪葳突然紧张而发慌的,努力回想前男友种种的好,纵然情已逝,也许只是两人不适合,她不能也不愿否决它曾经存在。
惫有,他送她女圭女圭,送她花,送她小饼干,送她手表……
王雪葳突然发现,前男友从来不送她喜欢的东西,她以为男孩子总是比较迟钝吧,而且很多人都认为女孩子会喜欢花和女圭女圭。
摆恕原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菜。
前男友呢?他知道吗?
可是他不知道又怎样?黑恕原知道又怎么样?黑恕原阅人无数,他身边女伴不断,所以他经验丰富,能够轻易地察觉她的心思与喜好……
王雪葳皱眉,发现自己竟然在比较他们两人。
没有人该被拿来和谁比较的,她明明心痛于前男友拿她和成斓比较,自己又怎么能做这种事?
“怎么了?不喝会凉掉。”黑恕原见她的脸色不对,面上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累了吗?”
王雪葳回过神,有些仓皇而恍惚,“没事。”她摇头,不想被他看透心里的迷惘,甩掉脑海中烦人且叫她不安的思绪,捧起样子古朴的木杯,小小地喝了一口。
女乃香入喉,香味浓郁顺口。
懊好喝哦,王雪葳像是有了惊喜的大发现般,表情努力保持成熟,眼睛却开始闪闪发亮,颊上也泛起了兴奋的红晕。
摆恕原当然还是看出了她想掩饰的惊喜,忍不住为她可爱的模样再次心情大好,他也知道她为什么故意一脸的正经──小女孩别扭的原因实在是叫他忍俊不住。
他老是喊她小女孩,越是这么喊她,她就越努力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不是小女孩,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竟然只是因为觉得牛女乃好喝就感到开心吧?可惜他还是发现了,黑恕原眼角和嘴角忍不住为他的小女孩这么的孩子气而扬起宠溺的笑意。
牛女乃加了白兰地,只有一点点,可以帮助她好眠,温度则是不会令她烫口的温热,为了这他刚刚还在柜台前跟服务生耳提面命,差点被当成“奥客”。
他优闲地喝着咖啡,慢慢等小女孩把牛女乃喝完,她像小猫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黑恕原又笑了。
只是看着她,他竟然可以这样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可以保持着好心情,他知道她对他一直都是特别的──特别的“玩具”,然而这样让他开始温柔的特别,却必须再慢慢酝酿,酝酿到能让他发现的程度,到那时,他也许会惊觉他某一个被忽略的部分已经越陷越深了吧?
看她唇上多了一圈牛女乃胡,黑恕原决定不提醒她,有些坏心地想继续看着她把天真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他想亲吻她,不为什么,黑恕原一向想做就做,不过这次他忍耐着,因为不想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小女孩的睡意吓跑。
突然,他想,自己太宠她了吗?为什么又一次为她破了例?
随即他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只是不想一整晚的心思白费而已,他不想见她明天又是两只熊猫眼。
摆恕原认为这样的坚持理所当然,至于为什么关心她的睡眠和饮食,则不在他打算对自己内心深入探究的范围里。
王雪葳喝得好满足,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喝牛女乃,可是温热的牛女乃特别香甜好喝,她几乎要幸福地露出傻笑,但瞧他直看着自己,连忙敛起太过放松的表情,接着又想起什么似地拿纸巾擦着嘴。
她是不是长了牛女乃胡?一定不能被他看到,不然他又要笑她是小女孩了。
摆恕原见她脸上开始有了困意,于是决定载她回家。
车子还没到她的公寓门口,累翻了的她已经歪斜地靠在椅背上,睡得一脸毫无防备了。
摆恕原倾身向前,原想叫醒她,却又作罢。
他伸手抚向她仍有些消瘦的脸蛋,垂下的眼睑遮去所有情绪与,却因此显得危险而高深莫测。
她的眼睫毛在眼睛下方映出一道阴影,当然那道阴影还包括了让他挂心的疲态,他手指动作像羽毛般轻轻滑过她合上的睫毛,却怕惊醒她。
小女孩啊!他和她的游戏,该怎么样进入另一个高潮呢?他已经厌烦了再顾忌黑善真,厌烦压抑被强制困缚的,他想要的,一旦锁定了目标,就绝不会放手。
蓦地,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笑,他低下脸,吻住睡美人微启的粉红樱唇。
唇间是那股可爱的女乃香味,黑恕原几乎要在亲吻时笑了出来,她可爱的模样令他心痒,她毫不设防的态度令他想激烈地、狠狠地侵犯她,他也几乎想要令自己加深这个吻。
终究不愿吵醒沉睡的小女孩,他的吻变得温柔而怜惜,强自将狂野禁锢回体内深处。
那吻,缠绵的,轻柔的,像蝶儿恋花,梦境中的王雪葳却兀自作着香甜的美梦,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