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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UP 不能说的爱恋

作者:镜水

从他有记忆开始,爸爸和妈妈就因为工作关系而经常彼此见不到面。

在他升上小学四年级后,他又发现到,不常见到爸爸的妈妈,和不常见到妈妈的爸爸,如果难得地有闲余时间看见对方,却总是会吵起架来。

以前他考试考一百分的时候,爸爸妈妈会模模他的头,称赞他。

现在不管考多少个满分,老是争吵的爸爸妈妈,眼睛里却都没有拿着考卷的他。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成绩单上的分数一落千丈。

“……19、13、23……”喃念着考卷上老师批改的数字,背着书包的程宇透将卷纸一张一张丢到公园的垃圾桶里。

把所有考卷都扔掉之后,他抱膝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天空而已。

肚子好饿。回家只有妈妈的纸条和微波的饭菜,他不想再吃了。

身上的衣服有点臭臭的,这件制服多久没洗了?三天?四天?

他的头发也长好长了,前面的浏海都刺到眼睛里了,上次还在街上被误认成女孩子。就算他的白衬衫真的变成黑色了,就算他真的留了和女生一样的长发,就算他考试考很差——穿着脏衣服、头发乱乱又是坏孩子的他,即使和以前有这么大的不同,仍是没有人会注意到。

“……程宇透?”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移动视线,往那个人看去。

一个比一般小学生高大的男孩子站在那里。

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程宇透不大想理人,他站起身,也不管对方怎么样,直接就走出公园。

必到家,他拿出书包里的钥匙打开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爸爸应酬还没回来,是护士的妈妈轮值夜班,虽然出门前帮他留了一盏灯,但是他却觉得整个屋子还是黑漆漆的。

饭桌上果然放着妈妈的字条和用保鲜膜封好要他自己加热的饭菜。

他拿起来,直接倒进垃圾桶里。然后将客厅的灯关掉,走进房间内,他拿下书包,连衣服也没换,直接翻开棉被躺上床。

就算肚子已经饿到痛了,他也只想睡觉。

☆☆☆

“你的数学作业。”

早自习刚结束,程宇透的桌前忽然站了一个人。于是他抬起脸,看着对方那有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什么?”程宇透问。

斑个子的男孩笑了一下。

“数学作业,我要收齐全班的作业本,下一节课要交给老师。”

“等一下。”程宇透低下头,将摊开在自己桌面的本子里的最后两题写完,然后阖上作业本交给对方。

男孩子接过,说:

“你都是早上来学校才写功课。”

“不行吗?”程宇透回答的语气不是很好。其实他在班上已经很久没和同学说话了。

他的口气并没有令男孩子不高兴。男孩子只是露出“没有不行”的温和笑意,说道:

“你每逃诩很早上学吧。总是六点多就出门了。”

程宇透睁大眼。

“什……你怎么会……”会知道?

男孩子的态度始终如一,他看出程宇透的想法,道:

“你说出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知道。”

“咦?”程宇透一下子傻了。

“果然啊。”男孩子将手中的一迭作业本整理好,道:“你昨天在公园里也是一副“这个人是谁”的表情。”他笑笑地走开了。

什么?程宇透愣在那里。

昨天?公园……他想起昨日的确有人在公园里唤他,原来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他并非不擅长记忆别人的长相,而是他根本不曾正眼把对方的脸记在脑子里。他对任何人事物都没有兴趣了,五年级才刚分班没多久,不论是同班过的或没有同班过的,他都再也不想去认识了。

但是,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他每天六点多就上学?

不晓得那个原因的感觉很不好。重点在于,为什么对方在他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知道他的事。

向别人打听的?观察的?他……在班上又没有朋友。

一个都没有。

“程宇透,老师不是告诉你要去剪头发了吗?你的仪容检查从开学以后就没有通过过喔!虽然写在联络簿上,但家长只有盖章而已,是不是你自己偷拿印章盖的?你再不去剪头发,老师就要打电话到你家去了喔……还有你的衣服……”

想打电话就打吧。反正家里不会有人接听的,之前也打过两次了不是吗?扫除时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完话后,程宇透沉默地走在走廊上。

“哎,是四年级同班过的程宇透耶。他以前功课超好的说,都考第一名,现在……哈哈!是不是头脑撞坏掉什么的?”

“他看起来好脏喔……有臭味!”

“欸恶。”

无论什么样的悄悄话飘进他耳朵里,他也一点反应或感觉都没有。

把导师写在黑板上的事项抄进联络簿里,最后一节课打钟,大家排好放学路队,鱼贯地走出校门。

同一路线的同学不是很想跟他一起走,所以联合起来让他落单,程宇透也是完全无所谓。

他走进每天上下学都会经过的公园里,又坐在公园椅上看着蓝蓝的天空。

“程宇透。”

棒喊声响起的同时,一张放大的脸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把他的天空遮住了,也让他扎实地吓了一跳。

“呃!”他忍住差点叫出声的冲动,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闪开,却重心不稳地滑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男孩子立刻朝他伸出手抓住他的膀臂,他愣了愣,跟着就想甩开对方,却因为反作用力的关系整个人往后倒,男孩子再次对他伸出手,他这回却直接挥开对方的好意,就这样跌下椅,一坐倒在地。

“痛……”怎么又是他。昨天程宇透或许没去记对方的长相,但今天因为交谈而让他有了印象。他狠狠抬起脸,正想开口骂人,却被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声音给打断了。

本噜咕噜咕噜。

两个人都停住了动作。

他今天的午餐是一罐果汁。程宇透满脸通红,连忙按住自己乱叫的月复部,羞耻地迁怒喊道:

“你、你走开啦!”好丢脸!

男孩子回神过来,只是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的衣服都脏了,去我家洗吧。”他探手拉起程宇透。

程宇透又再想甩月兑,这次却被对方抓得牢牢的。

这个人,力气比他大!

“等——等一下!我不——”几乎是半强迫的,他就这样被拉着大步走,还因为想要抵抗而踉跄了几次。

“我家就在公园旁边而已,很近的。一下子就到了……你看。”彷佛在证明所言不假,在男孩子话落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停在一栋公寓前。他打开门道:“是一楼。”

“我不——”程宇透依然不要,却在连鞋子也没得月兑的状态下就被推进浴室里。

“热水只要打开等一下就有了。”男孩子抓着他的手,然后扭开水龙头。

“啵沙”一声。应该是往下流的水,不知为何喷到程宇透身上,把他的衣裤全都弄湿了。

他狼狈地呆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

男孩子的手离开水龙头,笑道:

“抱歉,是我的错。幸好是在浴室里,你可以洗一下,毛巾借你。”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巾递给他,然后走出去再回来,“这里有替换的衣服。”将一套家里穿的衣服放在干燥处,他带上门,独留程宇透一个人在浴室里。

“为、为什么……”会这样?程宇透只觉得一团混乱,完全搞不清楚,就屈服在对方的蛮力之下。

对方是同班同学,一楼厕所的窗户对着另外一栋公寓,若有什么事大喊就可以了吧?在学校老师从小教导的“提防陌生人”的情形下,他思考过了。暂时没发生什么要叫警察的事情。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他打了个喷嚏,感觉好冷。站着想了半晌,他没得选择,只能一脸不高兴地月兑掉衣裤,将湿透的制服放在门口旁的架子上,他扳起水龙头放热水。

“有浴白……”他望着浴白,又是考虑了一下,才拿塞子把出水孔塞住,开始注水到里面。“好久没有这样洗澡了……”以前家里有那种可以弄很多泡泡的东西,所以他很喜欢泡澡的呢。

袅袅的热气往上升,镜面开始模糊了。他伸手拨弄着缓慢增高的水面,没有察觉自己好像有了一点点期待的心情,等到浴白七八分满左右,他就把水关掉。

正拿着毛巾要跨进去,身后的门忽然间砰地打开了!

“哇!”程宇透吓一大跳,飞快地回过头。

只见一个男生站在浴室门口,身上穿着同学校的制服,但胸前的学号表示他是比程宇透低一年级的学生。

罢刚那个人出去没锁门!

男生瞅住僵成化石的程宇透,视线从他热红的脸颊一路往下至他纤细的双腿,然后道:

“原来是男的。还以为是女的,吓我一跳。”

到、到——到底是谁才吓一跳!程宇透话都来不及说,就看到那男生三两下把身上衣服全月兑光,乱丢在架子上,然后走到浴白旁。

“浴白里有水!”男生愉快地跳进去,溅起的水花还喷在程宇透脸上。他拿起洗发乳沐浴乳到处抹,整缸的清水一下子变浊了。“——舒服!”很快地洗完,他清爽地走出浴室。

从头到尾,男生都没有理会旁边的程宇透;而程宇透,因为觉得又没什么事向外呼救也很丢脸,所以只能用毛巾遮住下半身僵在角落动弹不得。

脏掉的浴白水是没办法洗了,怕又有人莫名其妙跑进来,他赶忙把门上锁,然后拿起莲蓬头淋浴。洗完之后,他穿上干净的衣物,由于身材有差异,上衣让他稍微露出肩膀,裤子则要抓着裤腰才不会往下掉。

正要开门走出去,他才发现,自己放在架子上的衣裤不见了。

是刚刚那个男生拿出去的吗?他的制服!

跋紧离开浴室,程宇透先是看见刚刚乱进浴白洗澡的男生成大字状躺在客厅地板上睡觉,然后才循着咖哩的香味在厨房里找到自己的同班同学。

“那个……我的衣服呢?”程宇透抓着宽松的裤腰问。

正在盛饭的男孩子转过头,道:

“我刚和其它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了。对了,那是我弟弟。”他比着躺在地上的男生。“他冲进浴室的时候我来不及告诉他里面有人,不过你好像没怎样,所以就没阻止了。”

“洗衣……我的制服——”为什么擅自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了?他又没说要洗!制服不还给他,他没办法回家啊。“你弟弟,随便跑进来……我才不是没怎样——”他不满又恼怒,想要把全部的不高兴表达出来,但是因为不愉快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说出口就变得七零八落的。

男孩子微笑着。

“先,吃饭吧。”他将三盘盛得满满的咖哩饭放上桌。

闻言,程宇透一愣,模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月复部。

“吃饭!”本来在客厅睡觉的男生不知何时跑过来,立刻拉开椅子坐下。

“我、我要回家了。”程宇透皱眉,垂首看着地板说道。

“你要回家啊?”男孩子的语气听来有些伤脑筋。“但是我刚不小心把你的制服拿去洗了,要等洗完才行……而且我又装了三盘咖哩饭,不吃完不行啊,都是我不好,你可以留下来等衣服烘干,然后帮我把饭吃完吗?”

听见对方这么说,程宇透微怔。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到男孩子对他露出一抹笑意。

不知为何,他就拉开椅子坐下了。

在将热腾腾的咖哩送进口中时,理智和感情相违背,程宇透还在不断地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听话,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吃?

说到底,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对方拉着跑啊!

但是,对方的力气又比他大……

总是又冷又空的胃变温暖了。是因为很久没有好好吃正餐,还是他很久没有坐在有其它人的饭桌前,或者还有另外的原因?

他不知道。只是,就是暖暖的。

“他是我同班的同学,叫程宇透。我弟弟,安若杰。”吃完饭,男孩子稍微介绍彼此姓名。

程宇透一脸没什么必要的表情。却突然听到叫做安若杰的男生哈哈笑了出来。

“你就是那个啊,丢考卷的那个!”

程宇透愣住。

“什么?”为什么知道他丢考卷?

安若杰根本没管他,只是离开饭桌,又回到客厅继续睡。

程宇透转而看向正在收拾的男孩子。

男孩子微微一笑。

“公园就在我家旁边,有时候管理员会请我们帮忙清清垃圾什么的……每次月考完就看到垃圾桶里面有你的考卷。你丢的时候没有把名字撕掉……是想要被发现吗?”

“咦?”程宇透一顿。那是什么意思——

“衣服好像烘干了,我去拿。”男孩子离开,回来的时候把干净的制服递给他。

程宇透在浴室里换好,背起书包就打算回家。

“等一下,我要去买东西,跟你一起走吧。”男孩子笑着对他道。

程宇透睇了对方一眼,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反应。

虽然时间还不算晚,但天已经全黑了,路灯照出他们的影子,在地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摆的。

“你……好像什么都会。”程宇透意外地主动开口,眼睛却没有看向对方。“洗衣服,煮饭什么的。”他说。

男孩子笑了笑。

“洗衣服,只要丢进洗衣机按开始就好了啊,烘干机也是。煮饭的话,是我妈妈先做好,我放到电饭锅里蒸一下而已。因为我是哥哥,所以我做。我弟弟唯一会做的家事就是洗完澡把脏衣服拿给我。”

程宇透沉默住,稍微吸了口气,才又道:

“你爸爸妈妈……感情不好吗?都不在家,所以你才要做家事。”

“不,感情很好喔。”男孩子温温笑道。“就算工作很忙,平常也都一起吃饭的,今天是刚好两个人都有事。做家事是我自己想要帮忙的。”

“……是吗?”程宇透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好羞愧,在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居然希望对方的家和他的家一样,只因为想要在同学身上寻找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垂首不再言语。男孩子却在停顿须臾后对他道:

“你……每次都考一百分吧?”

程宇透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那是以前……你听来的?”

“不只是以前,你现在也一直都考一百分。”男孩子说。然后又道:“加起来总分都是一百,这次个别的分数还都是质数。”

闻言,程宇透瞪大双眼。他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你……”他抬起脸,看着他。

男孩子微笑着。

“我有发现。发现你和你做的事。”

眼眶猛地涌上一阵泪意。程宇透赶忙低着头用手背挡住。

他是一个透明人。

要用怎么做爸爸妈妈才会再看见他?他从四年级的时候就一直在想。

但是无论他好或坏,脏或干净,他还是透明的。

爸爸妈妈依然在吵架,老师也因为他最后一名而放弃他,就算曾经怀疑而把他叫去,却也多只是责备他不读书不乖。

“……明天穿干净的制服来上学吧,然后把头发剪短,不要遮住脸,你长得很漂亮啊。”男孩子伸手模着他低垂的头,缓慢道:“从我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公园,每天一起床就看见你已经去上学……放学了你就一个人坐在公园里。”

男孩子温柔地对他笑道:

“我们作朋友吧。”

他没有朋友,很久都没有了。透明人是没有朋友的啊。

但是今天,他在同学家洗澡,借了同学的衣服穿,还和同学一起吃饭了。

他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肚子叫了,所以拉他到家里吃晚餐;因为他衣服很脏,所以故意让他洗澡。

拼了命地吸着鼻子闭着眼睛,好不容易强忍住要哭出来的感觉。

程宇透深深呼吸几次,用充满鼻音的语调道:

“我想起来了。”

“嗯?”男孩子望着他。

他抬起头,红着眼眶说:

“你的名字,安显成。我们班的班长。”

路灯下,男孩子的笑容更耀眼。

“答对了。”

☆☆☆

……那之后,他们真的变成了好朋友。

本来就只喜欢整洁的他,终于把头发剪了,换穿干净的衣服。安显成经常拉他到他们家吃饭,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他却逐渐地觉得一样可以很温暖。

但是,他有他的固执,所以一百分作战仍然持续着。

五年级下学期,老师好像有发现,但却直到六年级时才把他叫去问。结果也就只是要他不要故意考坏分数而已。

小学毕业之前,他的父母离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离婚以后,两个人反而不再争吵了。他每三个月就要换住爸爸或妈妈家,或许是因为这样,在父母眼中,他也不再是透明的了。

明明是坏的结果,但是却奇妙地有好的事情发生。

上国中以后,虽然已经没有必要,他好像改不了习惯似,仍然考出总分一百的成绩。直到国二要决定升学方向了,他才纠正自己并停止。

他跌破众人眼镜考上第一志愿高中,然后考上第一志愿大学,进入一流企业工作……这二十几年来一直都和安显成是好朋友,然后到了现在。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扯你哥?”西装笔挺的程宇透坐在吧台非常不愉快地质问道。

“什么为什么。你不会问你自己。”安若杰随便回答。

程宇透表情僵硬。

“我……我表现得很奇怪?”他有些紧张地问着安若杰:“在你眼中,看起来……是那样?我有表现出那种感觉?”

安若杰睨着他清秀的脸容。

“什么感觉?”

他双颊泛红,却并非羞怯,而是只有大祸临头的心情。

“就是……就是……没见到你哥……就……不行的感觉……”他极其气弱地说。

“嗯……”安若杰敷衍沉吟着,结果发现身旁人忽然抓起他的杯子,仰头灌了一杯酒。他立刻阻止道:“喂!不要喝!”他把已经空掉的杯子从程宇透手里抢回来。

“咳咳!”热辣的液体让根本不谙酒的程宇透呛咳好几声。

“一没注意你就喝了。”安若杰受不了地道。

“为什么我不能喝!你就能喝!”程宇透瞪着他抗议。

那是因为你不会喝酒,还一喝就会突变。症状似乎是会立刻产生,安若杰道:

“我本来想一个人享受,为什么你在这里凑热闹。”

“为什么你能来我不能来?我只知道这家酒吧而已啊。是显成……告诉我的啊……”程宇透曲肘趴在冰凉的桌面上,一副软绵绵的模样。

“一杯酒就让你这能干的秘书变这样,难怪我哥老是要我看好你不准喝酒。”安若杰看着腕表,彷佛在等待什么。

程宇透“嗯”了一声,觉得趴着好难过,但身体无力,努力好半晌才能抬起手臂来。

“你……”他本来要搭上安若杰肩膀的手被中途握住了。

谁?

他想看是谁,眼前却模模糊糊的。只隐约见到有个高大身材的轮廓。

“你总算来了。我就想你也差不多到了。”

这是安若杰的声音。不是那人的。

“不是要你别让他喝酒吗?”

温温的,暖暖的,很沉稳的嗓音,每次听到都会让他觉得很安心。

这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

“是他自己要喝的,快点把他带走。”

懊像要被扶起来了。他自己站不了,也没有办法走路……但是,抱着他肩膀的人力气好大,让他靠着宽阔的胸膛,稳稳地向前走。

这种感觉,是那个人。他喝醉了,在作梦?

“显……成。”程宇透迷茫地唤道。

“嗯,是我。”醇厚的男低音在他耳边回答。

就算是作梦也好。他满足地闭上眼睛。

柄中的时候,他头一回察觉并且愿意承认,无论是在哪个方面,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拒绝安显成。应该说从他们初识就是这样,小时候他会被牵着走,可心里却还是会抗拒的。

但是,长大以后,渐渐地,他连心里的抵抗都没有了。

安显成说好,他就也会说好,但在说出口之后,才会糟糕地发现,怎么自己什么也没想就应和了。

由于他们是好朋友。所以没有关系。

只不过,“好朋友”这个地位,很快就粉碎了。

斑中一年级的时候,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安显成有其它的想法——

一种绝对不属于好朋友的想法。

罢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搞错,但是越这样告诉自己,那样的感情却只是越加强烈。

直到他再也没办法说服和欺骗自己。

他惊讶地好几逃诩吃不好,睡不好。罪恶感让他半夜甚至会惊醒,会呕吐。

因为他觉得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不停地提醒自己,他们是好朋友。即使他心底那个好朋友的位置已经碎灭,即使要一辈子说谎,他们也仍然是好朋友。

所以,他只有在梦里才能诚实。只有在作梦的时候,才不用撒谎。

再张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的头晕晕的,身体依然软绵绵的,眼睛也还是看不清楚东西。所以,这还是在作梦吧。

梦里的安显成正帮他盖上棉被,他拉住对方的衣袖,在安显成倾身向他靠近的时候,他努力地抬起双手,用那一点点的气力轻搂住对方脖子。

“你出差回来了。”他说。

他不能泄漏自己的感情,总是小心翼翼。所以,虽然他知道出差的事情,却表现得无关紧要,一直都没有问回来的时间。

可是,其实他一直在等安显成。想要见面,因为见不到对方就会寂寞。

“嗯。”梦里的安显成答复他,并且疼惜地抚模他的后颈。

程宇透十分敏感地缩了下。

安显成的长指从后颈移动到颈侧,大手缓慢地轻抚他的脸颊。

程宇透只觉得安显成粗糙的姆指来回滑动抹着他的唇,于是他试着轻轻吻了安显成的手指。

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喜欢你。”

他的这份爱情,不应该也不可以,让他心酸又难受。但是,就算只能像是这样在梦中对这个人倾诉,他也能够奢侈地得到那仅有的一点幸福和甜蜜。

他望着男人微笑,眼角却稍稍地湿了。

然后,他的唇被吻住了。

“我知道。”

他听见,安显成在他唇边低语。

程宇透闭上双眸,和安显成接吻。如同梦境一般。

他轻启双唇,将舌尖探进对方嘴里,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胆行为,剩下的他不会,就只能生涩地任由对方掠夺。

梦里的安显成,亲吻总是相当有侵略性,缠着他的舌头,让他的双唇发疼,深吻到他无法呼吸——在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又会变得非常温柔。

让男人这样压在底下亲吻,他柔软的头发微乱,领带被拉开挂在胸前,衬衫领口也微启露出锁骨,总是仪容整齐的程宇透恍恍惚惚,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魅态,更不晓得这种诱惑模样多么危险。

“我喜欢你……”在唇边的唾液流出嘴角时,程宇透略微失神道。

“我知道。”一样的告白,安显成沙哑着声,一样回答。

“我喜欢……喜欢你……喜欢你……”程宇透搂抱着他的肩颈,就只是一直重复这只有在梦里才能说出来的秘密感情:“我喜欢你……显成。”

“嗯。我知道。”安显成轻轻模着他的额发,直到他终于昏沉沉地睡去。

他在程宇透湿润的长睫印上一吻。

露出非常疼爱和宠溺的无奈微笑,安显成低声道:

“希望你,能在清醒的时候告诉我。”

☆☆☆

翌日。

程宇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一清醒张开眼睛,立刻袭来的是宿醉的头痛,以及,被人抱住的可怕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安显成抱着他在睡觉?

昨天……昨天他去酒吧,然后喝了酒……然后做了梦……然后——

“早安。”

安显成的低音在耳边响起,惊得他心脏差点停止。

“早、早……早安。”为什么?不是作梦?还是还在作梦?不,他确定自己经醒了啊!“那个……你出差回来了?”程宇透只能僵硬地问道。

“嗯。”安显成点点头。

“为什么……昨天……为什么……我……”程宇透几乎要颤抖起来,他对梦有印象,他也无法想象如果不是梦的后果。

安显成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脸孔。缓慢道:

“你昨天……喝醉了。”他明显感觉到怀中的程宇透震了一下。“……我刚好去找若杰,顺便把你带回来……因为没有多余的棉被就睡在一起,半夜可能不小心把你当成抱枕了。”

“是、是这样啊。真过份。”已经有点失去理性思考的程宇透,毫不迟疑地接受这种好像可以相信又好像不能相信的差劲借口。“三十三岁的男人了,还被拿来当抱枕。”抱起来一定不舒服。

“抱歉,是我的错。”安显成笑道。

“……没关系。”不知不觉,程宇透又顺从了。

虽然立刻又发现错误,话却已经月兑口而出了。他就是被安显成这种说法牵着走的。“抱歉,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不好。”,从以前到现在,安显成都是用这种不小心就会没办法拒绝的方式和他说话的。

认识安显成之前,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容易被摆布的人,偏偏老是被安显成给摆布。

“既然你说没关系的话,那么再睡一下好吗?我出差回来还没休息够。”重新躺好,安显成继续抱着程宇透不放手,一下子就闭上眼睛。

等……等一下啊。不敢吵到安显成的程宇透只能在心里发表意见。

他满脸通红,心跳加速,却也无法置信。

那他的意愿呢?要一直维持这种被抱在怀中的状态吗?这绝对是在捉弄他或开玩笑吧!

安显成,你真的觉得两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抱在一起睡觉没有问题吗?

即使程宇透在心里努力地这么喊着,安显成也依然睡得非常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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