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狍枭 第七章

作者:决明

“相思相思,想死想死,相思佳人,想死佳人,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醇如酒的嗓音,悦耳好听的笑,衬托火红长发男人出尘艳容,眸儿笑得弯眯,藏在长睫底下的浓红色瞳仁,灿若红宝,修长指月复划过眼角一颗小巧红痣,状似爱扶,薄唇飞扬的弧度,煞是美丽好看。

“勾陈哥哥,吃药可以治好吗?”铃貅最是钦佩这位风趣可爱的漂亮长辈,每每他大驾光临,她总是第一个缠上去,在他周围打转,眼睛舍不得从他含笑俊颜间挪开一下下。

“不治之症,无药可治。”不治不治,不用治,不能治。勾陈从铃貅口中听完狍枭与小疫鬼的详细故事,该了解的,他都了解大半,遂能做下结论。

“我小弟会死吗?”瑶貅双手托腮,也听得好认真。

“病情太严重的话,茶饭不吃,金银不食,思念成疾,会死。”当然是指没有改善。

“好怪的病哦,如何传染呀?”瑛貅俏颜困惑,不懂此病拔来。貔貅该都是疾病自动远离闪躲之兽,漫长一生中,根本没有生病柄会,当然觉得陌生。

正巧闲来无事,晃到貔貅窝来喝茶磕牙的狐狸勾陈,被一窝小母貅给拉着不放,追问“相思之病”是为何物。

“传染倒是不会,不用担心。”勾陈给她一抹尽避安心的笑靥。

“那就好。”瑛貅松了口气。

“我说我没有生那种怪病啦!我是中毒了!”狍枭听都没听过“想死病”是啥鬼,少在那边胡说八道,渲染病情,想吓唬他?!他狍枭可不是被吓大的!

他只知道他曾经指着很多弱小家伙的鼻头,撂话说:想死你就给我再多吠两句呀!

惫没有人敢反过来跟他说“想死不死”……

他娘除外。

“对,你中的毒也很严重。”勾陈颔首,柔软红发随之轻动,看的铃貅双眼发直,粉晶般的眸子闪亮亮。他先是模模铃貅的头,前一瞬间还对着铃貅微笑的眸,落到狍枭身上时,可以由热络变回冰冷,同样火红色的眼睛,却拥有迥异的火焰,他勾唇,嘲弄道:“不过蠢毒同样无药可救,这辈子多做些好事,看看下辈子有没有机会痊愈。”

重女轻男的老狐狸!

对三只小母貅和颜悦色,像极了准备诱拐小女娃的大婬虫,百般讨好,口气轻轻软软,好似舍不得多用半点力道来吓坏小女娃们,对他就摆出那种“你干嘛出现在我面前?还不识相点,到角落去”的倨傲嘴脸,他与勾陈的梁子,结在他儿时,才出世不过五天,勾陈赶来看干妹妹,甫见他,第一句话就是力道颇重的拧住他的软女敕女敕的润颊,说:就是这小兔崽子差点害得我家小银被天将收拾掉吗?

最好全是他害的啦!明明他娘一胎生四只,凭什么人貅混种的罪,只扣在他头上,其他三只母貅就换到勾陈眯眸浅笑,直嚷着“好可爱好漂亮,好想生一只来玩哦”?!

“勾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放着不管吗?或是象我夫君所言,解铃还须系铃人?”狍枭他娘在接受自个儿夫君安抚及讲解后,已经不复见其慌张忙乱,但眉宇间的不安仍是很清晰。

“小银,放着不管没关系啦,那只兔崽子不是说了,他没病,没得相思病,既然如此,就由他呀,等他痛得受不了,或是日子一久逐渐复原。反正旁人也帮不上忙,多罗嗦两句还会被嫌弃呢。”勾陈不是很在意狍枭的死活,谁叫他不像三位姐姐可爱讨人欢心。

“真的无妨吗?”生为娘亲,总是多虑。

“真的啦,不然我问给你看。小宝,胸口痛吗?”

“痛你个鸟蛋啦。”狍枭回嘴。再多嘴,扁得你知道什么叫做胸口痛!

“那,吃得下吗?”

“关你屁事。”啐。

贝陈的笑容嵌得好牢靠,完全不受他的坏嘴影响,又问:

“会不会觉得天是黑的,云是乌的,一切在眼中都失去光彩,人生无趣,想叹气,想掉眼泪,想去见那只疫鬼妹妹?”

“我打的你眼是黑的,鼻是青的,一切在你眼中都失去光彩啦!”

贝陈转向狍枭他娘,笑出声来。

“瞧,好得很呀。”哪里有相思成疾的凄惨可怜?嗓门震天,不知死活,牙尖嘴利,与他认识的“宝貅”没有两样。

“可是他这几天夜里都睡不好,会大叫‘宝宝——’,然后醒来。”狍枭他娘尽责的模仿了一遍咆哮的诡异行为,一旁的狍枭满脸窘态。

“还好呀,不严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基本病况之一。

“他会发呆耶,看着天空,看着草,看着云发呆耶。”她生他养他这么多年,不曾见狍枭如此反常。

“会发呆呀?像现在吗?”勾陈指着怒目横眉的狍枭一笑,不理缓篌枭死瞪过来的杀人眼神,直接无视。他低眸审视自个儿十根红艳指甲,揭唇再道:“这小子不肯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还在否认,谁也帮不了他,他既然不觉得相思,没有想念,自然不感到痛痒,你们一家子替他担心也是无用。”等到他会哭着喊痛,再去理就好了。

“宝宝,你如果真的很喜欢小疫鬼,娘和姐姐去替你找她回来。”狍枭他娘是过来人,尝过相思之苦,饮过失去之痛,不忍见自己的孩子步上后尘。

“就说我没有!”狍枭扬声吼道:“谁在想她?!只是偶尔无聊时让她从脑子里冒出来!我也会想起其他曾经和我有过一腿的女妖呀!只是次数没她多、没她频繁、没她那样无时无刻都在!”事实上,压根就没有想过任何一只,他哪来那些婆婆妈妈的娘儿们心情?光是她一只,就足以让他以为自己身中剧毒,快要嗝屁了,才会满脑子全是她。

“呐,小宝,我再问你最后两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反正你那张嘴吐不出好话,答案你就搁在心里,对自己负责便好。”勾陈慵懒微笑,不待狍枭同意,他的提问已经抛出:“一,疫鬼妹妹后来找到别只愿意疼她怜她的男人,投入对方怀抱,你心里做何感想?二,有一天,疫鬼之乱中,发现她是其中一只,你奉命咬死她,你下得了手吗?以上,完毕。”

说罢,他也懒得多理狍枭,被铃貅缠着继续问:

“勾陈哥哥,你也患过相思病吗?它是什么滋味?会痛吗?会不舒服吗?”很显然,三只小母貅对陌生无比的“相思病”充满好奇。

“有呀,我得过这种病。”勾陈啜饮金杯中的泉水。“不过,我病愈了。”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是思念谁……思念出病来?”铃貅咬住宛若花瓣一般的柔女敕的唇儿,神情紧张认真。

罢开始,铃貅她娘担心她爱上勾陈,毕竟女娃儿就是这个年纪最容易春心大动,加上勾陈长相确实极度俊美俏逸,要让铃貅掏心挖肺,简直太轻而易举,所幸勾陈很明白的告诉过铃貅,喜欢他可以,但不要爱上他,她能以他为范本,去寻找与他相仿的人,就是别将心意浪费在他身上,太可惜了。

贝陈从不给她幻想机会,自始自终,话都说得清清楚楚。

那年,拗不过铃貅的要求,他说了更多——

扮哥已经没有心了,没办法再爱谁,铃铃很好,所以值得等到一个同样很好的人。

什么叫……没有心?小铃貅听不懂他的意思,每个人都一定要有心的,没有心,就无法健康的活着,可是勾陈明明就在她面前,对她微笑,轻拍的脸颊,看起来好好的。

贝陈笑着,红瞳中的光彩盖上长睫的阴影,唇却弯的更明显。因为太痛,我把它挖掉了。

卑已挑明了讲,铃貅对勾陈的爱慕之情,仍是显而易见,瞒不过众人的眼睛。她甚至曾经为了想拥有与勾陈一样的红发,拼了命,只挑红宝矿吃,要让发色染上艳红,若不是勾陈一句“粉晶那样柔软的颜色好像比较适合你”,现在的铃貅大概也不会是粉女敕女敕的貔貅一只。

“我忘了,太久了,想不起来了。”勾陈淡淡莞尔。“大概是连同我挖掉的心,一块丢弃了吧。”他似真似假的说着。

以前的小铃貅乍听见那般不可思议的“挖心事件”,嚷嚷着不信,认为他在诓骗她,要他掀衣给他瞧瞧伤疤,他像安抚娃儿一样,模模她的头,说:我这么爱漂亮的人,怎可能容许身上带疤呢?好好好,真要瞧,就瞧吧。

办裳底下,是毫无瑕疵的一片果肤。

所以,铃貅对于勾陈直称自己没有心这件事,始终抱持怀疑,今天又听他旧调重弹,真的好想问清楚,他的心,到底在不在?

“怎么?小丫头担心以后也染上这种病吗?我看,是你们三只会让无数的公貅罹患相思病吧……呀,不对,懂得相思的貔貅没有几只,你们貔貅的情感迟钝的出了名的。”勾陈可以无视铃貅投来女娃儿顾盼情郎的粉色目光,全然置身事外,只用对小阿说话的口吻在笑,他要铃貅明白,他待她无意,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就像他疼爱着她娘一样,不可能变质。

呐那厢在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内容包含什么,并没有传达到另外这边——狍枭这一厢。

啧,什么怪问题?

她和别只男人在一起?

在一起就在一起呀,关他啥事?她又没跟他签契约,两方谁都不许变心,他也不喜欢她来干涉他和谁在一起呀!

烂问题。

发现她加入疫鬼群聚作乱,奉命咬死她,他下得了手吗?

那只家伙如果不听他的劝,故意跟他作对,他叫她别和其他疫鬼鬼混,她偏要去做,那么,他客气什么?!

是她自己不要命,他又何必替她珍惜?

结论,勾陈问了两个极蠢极愚极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

一,随便她,他才不干涉,爱流连在哪只男妖怀里就在哪只男妖怀里。

二,下得了手,咬她也绝不嘴软。

就是这样。

随便她,他才不干涉,爱流连在哪只男妖怀里就在哪只男妖怀里……

随便她,他才不干涉,爱流连在哪只男妖怀里就在哪只男妖怀里……

随便她,他才不干涉,爱流连在哪只男妖怀里就在哪只男妖怀里……

那是谁在说话的声音?

那是哪只兔崽子说话的声音?!

狍枭不知道,他只知道,额际几条青筋,已经暴突到快要喷出来——就在他一百次很火大的从恶梦中弹坐起来,模着满额汗水,怒气整个大爆发,轰然下床,穿衣套裤子,低狺咬牙的嘴,忿忿吼着——“到底想怎样呀?!苞我摃上了是不?!懊呀!本大爷怕你吗?!下这种小人毒报复我!”

梆完,他就咻地飞出貔貅洞,向来不甚灵敏的嗅觉,不知怎地,突然变得极为灵光,清晰地闻尽千里之外,轻而易举便寻到属于她的气味。

然后,他就站在她面前不到二十步,看见眼前景象。

她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块?

她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块?!

咦?他还在做梦吗?

有可能,最近梦见她的次数频繁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梦境乱七八糟,有两人一块玩水,一块欢爱,有樱花树下哭泣微笑的她,有被他狠言抛下而面露惊吓的她……就算梦见她的水性杨花,移情别恋,也不无可能——但,不爽。这一景象,他很不爽!

他抹抹脸,想清醒过来,这场梦太讨厌了,他不想忍受。

大掌抹过眼鼻,自薄唇旁挪开……

眼前一切,没有消失,她仍是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抡成拳的左掌,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会痛。

梦是不会痛的。

所以,她是真的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先前他自己在心底哼哼冷嗤的“答案”,此时哪里还记得个屁?

他不干涉才有鬼!

“宝宝!”他像个当场逮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怒不可遏,双眼火红,直逼上前,压根忘掉自己来找她的目的,是要问清楚她对他下了什么毒,要她替他解毒,不再受那些梦境所扰。

她与男人同时抬头,两者脸上都是吃惊的表情。

她是太意外见到咆哮,她早已经做好了这辈子无缘再见他一面的最坏打算,认为“分开”了,就该是那样,从那日起,就断绝奢念,逼自己不可以有任何贪恋,必须习惯寂寞。他留给她的每一件宝矿,她都不要了,不愿带在身上勾引思绪,它们对她而言不是多珍贵的宝物,她不需要。

而男人看见狍枭之所以惊讶,因为他正是当日被狍枭一脚踩在地上羞辱的疫鬼头子!

她站稳身子,刚刚绊了一跤,险些跌倒,幸好疫鬼大哥眼明手快,扶她一把,才有现在两人仿似搂抱的姿势。

“你在做什么?!”狍枭不顾力道是否拿捏得当,一把将她从疫鬼头子身上扯回来,甫站定的她,又踉跄险倒,落入他肌理愤张纠结的双臂内。“你背着我在跟这个男人做什么?!”

狍枭没有认出疫鬼头子,此时他眼中容不下路人甲乙丙丁,瞠大的金眸里只有火光,以及她。

她愣愣地微张着唇,一时之间,反应不及,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傻呆的凝视他。

“心虚不敢说话吗?!”狍枭咄咄逼人,出手钳住她的下颚,摇蔽她。“离开我没多久,马上就勾搭别人,这么不甘寂寞?!”他本来就是坏嘴的男人,损人不留情面,也不先反省想想,自己才是无情无意,始乱终弃的混账男人。

“……分,分开了。”好半晌,她才缓慢开口。“我们,分开了。”

“分开了又怎么样?!分开了你就可以找其他人是不是?!”

当然是。分开了,他是他,她是她,谁都不用理睬谁,他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更总是实施的彻彻底底,痛痛快快,但这道理套在她身上就是不行!

凭什么不行?!凭……凭……凭他狍枭说不行就是不行啦!

“我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她脸上一抹倔强。

“什么?”他没听懂。

“我,不叫,宝宝。分开了,什么,都一起,分开了。”

人,分开了。

靶情,分开了。

必忆,分开了。

快乐,分开了。

痛苦,分开了。

所有的所有,分开了。

是他先说了要分开的……

是他先不要他与她共同的甜美回忆。

他不要了,她也不能要……

“你你你——你太绝情了吧?!连我取的名字都不要?!”明明比较绝情的人是他,他却一副深受背叛打击,惨遭变心对待的弃夫样,指控她道“见到我没先说声好久不见,问问我近况好不好,直接抛来这么无情无义的畜生话,你以前不是这种坏家伙,谁把你带坏了?!”

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说她是坏家伙的人,就是狍枭,偏偏他自己没检讨,只懂得要求别人。

他同样没跟她问声“好久不见,最近可好”,畜生话之前说的比她更绝更狠更多,现在角色互调,才尝到被沦为被弃的那方,多不是滋味。

“分开了,就,不用,那样做,因为……没有,意义。”她淡淡说着,口吻没有起伏,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不看他。

意义是啥鬼?!

他只听过意婬啦!

“你说的男人就是他?”疫鬼头子站在一旁问。这些时日,他试图说服她加入他的召集,与与她胡聊不少,她是一个少言的丫头,要哄她敞开心胸,说出关于她的故事并不容易,幸好他耐心十足,终于听见了藏在她眉宇间淡淡惆怅的原因。

身为雄性,听完她的经历——那段她仍相当珍惜的“回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她遇上欺骗感情的混蛋禽兽!那男人绝对绝对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才来招惹她,从头到尾都不带真心,他待她的好,不过是一种手段,要她愚蠢的交付身心,得手后又拍拍走人。

当他将他的想法说出来时,她脸上浮现出叫人于心不忍的震惊与仓皇,好似他说了多难以置信的可怕事情,她一定不曾想过,天底下,竟有这般恶劣行径,更不去深思,自己成为恶劣行径中的某一牺牲品,还愚昧无知的缅怀丑陋难堪的过往。

但他没料到,他口中的男人,竟是一只貔貅。

“嗯……”她下意识想逃离狍枭,细细挣扎着,此举叫狍枭更为光火。

“好呀,跟你的新男人告我一状,说了我的不是,是不?”狍枭恶狠狠转向疫鬼头子。他并未认出眼前男人是谁,只知他是她的同类,但不知他是他打伤的那只疫鬼,现在疫鬼头子有了新的身份——和他抢女人的臭家伙!狍枭五官狰狞,不似生性慵懒淡漠的神兽貔貅,反而更近似他原本的“恶兽”模样。“你想替她出气抱不平,教训我这个恶意玩弄她的恶徒,是不?!来呀!来打一场呀!”

狍枭像只易怒的斗鸡,见谁就想啄。

“不要,打架!”她想阻止。

“你站到一旁去!”他吼她。被掌风扫到可不是好玩的!

“不许,伤他。”她站在疫鬼头子那边。

当下,狍枭情绪整个大爆炸!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保护他?!扞卫他?!巴他一个鼻孔出气?!怕我失手误伤你的心肝宝贝?!”他几乎是跳起来咆叫,扭曲着嘴角,被胸腔那股气给闷得郁结。

“你,不可以,以强,欺弱!”她说。对疫鬼而言,貔貅是恐怖至极的克星,毋须动手就清楚胜负。

“你又知道一定是我打赢他?!万一是我被打趴呢?!万一是我遭他暗算呢?!为什么你护他不护我?!”吃不到糖的小阿儿,会有怎生行为举止,此时的狍枭就是活生生的实例。

“……我们,分开了。”所以,他不会容许她这么做,他有多么高傲的尊严,她是清楚的。同样,她也努力克制着,叫自己不能这么做,她没有那个权力……

分开分开分开分开分开分开分开分开……她不断强调这两个字是怎样?!

分开了,所以楚河汉界划分好,她一国,他一国,不能有些些交集。

非得干干净净斩断吗?!

非的像两个陌路人,你不理睬我,我不管你死活?!

非得……眼睁睁看她在别人怀抱里?

“分开了,所以就算我被打死,你也不打算多瞧我一眼,是这个意思吗?”狍枭冷声问。

“……是你说,要,分开的……”为何要表现出很生气的模样呢?当时他说要分开,她深受打击,震惊且茫然,他也是很愤怒,好似气极了她会纠缠不清,现在她强迫自己不许流露半点依赖,不可以顾盼,不可以渴望,他却又……

他究竟要她怎样?缠也不是,不缠也不是,她怎么做,他都不满意吗?

是他先转身离开,是他说,没有要一辈子在一块;是他说,他们早就分开了……

原本,她只有难过而已,难过之中夹杂一丝丝痛楚,但没有任何埋怨不甘,直到遇见疫鬼大哥,她的故事在他眼中一无可取,她以为是甜蜜的点滴,竟是欺骗与戏弄。她好希望自己仍旧无知,仍旧沉浸于虚伪和幻想编织的梦境里,去相信他待她的好,是真心诚意,没有任何造假或恶意;去相信,分离只是因为不爱了,而不是自始至终,就是一场打发时间的小小游戏……

当真相越发清楚,事实更加难堪,她对狍枭……开始存在着一些些的恨。

对,恨他。

稗他为何要招惹她?恨他为何要破坏她的宁静孤寂?恨他让她爱上他,又收回爱他的权利;恨他说了许多谎言,更恨浸婬在他的谎言之中,无以为幸福降临的自己……

她没有恨过谁,遭受乱石驱逐时没有,听到不堪入耳的唾骂时没有,让惧怕疫鬼的人们拿东西敲破头时没有,但她却在狍枭身上,甫尝到“恨”的滋味。

不是恨之欲其死,亦非恨之深入骨髓,此生再也不愿见到他的面容,她没有恨得如此浓烈,却不表示它不曾存在。

她气恼他,仍渴望见他;她讨厌他做过的欺哄,但又眷恋他醇厚的嗓音……

“我提了要分开,你倒把它执行得彻彻底底,当做以前和我啥事都没有发生过,最好以后路上遇见,来招呼也别打,你是这样打算的吧?”狍枭逼问她。

这只小疫鬼最好是有这么绝情绝义,他都没准备要与她断的这么干净,下一次期,她是他头一个想到的人选,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人选……

“分开了,那样,也好。”她垂下长睫,同意他的“提议”。

“你——”他看错人了!他看错人了!他以为她没脾气,结果她一生气起来,拗得像条牛!“你是在说气话吧?!报复我之前也说了一串狠话的冤仇,想叫我尝尝你的气愤与不甘,你心眼太小了吧!”

若瑶貅在场,一定堵上一句“你没资格说别人”回去。

“你要,这样想,也,无妨。”她巴掌小脸上,维持淡淡情绪,不受他指控而高兴或难过。

“宝宝——”

“它不是,我的,名字。”她的细眉,无法自制的拢聚,即使仅是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仍藏不住那两个字对她的巨大影响。

不要叫我宝宝!我恨死这两个字挂在我身上!丢脸死!可耻死!破格死了!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宝宝这两个字!

他这么说过的,她之后回想起脑子里她珍稀的每一字每一句时,这句话,被她挖掘出来,本以为是她记错了,可他的声音,她不会认错,他在某个时候,吼着这么说过……

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宝宝这两个字!

多可悲,她这辈子,最喜爱的字,竟为其深深痛恨着。

然后,曾教她感动而泛红了眼眶的话语,成了讽刺。

叫你宝宝好不好?宝贝的宝,百宝的宝,宝物的宝,瑰宝的宝……

他并不是用珍视的心情,为她取名,而她,像个傻子,好开心,好激动,以为他是上天赐予的宝物。

无论他给她名字的那时,她有多喜悦,他说着痛恨宝宝两个字的声音总会紧随而来,打碎她回忆过往时,不愿去沾污那些甜美快乐的小小希冀。

叫你宝宝好不好?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宝宝这两个字!

多矛盾的两句话,摆在一块,叫她只觉得酸涩难堪。

“好,你这么爽快——以为我稀氨吗?!我今天到这里,只不过想叫你解开你施放在我身上的疫毒!否则你跪着求我来,我也不来!”狍枭口不择言,起到七窍生烟的脑袋,已经能够容纳不下“理智”——这种他本来就很缺乏的东西。

“我没有,对你,施放,疫毒……”她眸中顿时浮现担忧。“你……身体,不舒服?”

“对!”不舒服!从头到脚,从头发到指甲,全都不舒服!

“貔貅也会中疫毒?说出去笑掉众人大牙。”疫鬼头子在旁嗤笑。

“我直接打断你的大牙比较快。”狍枭十指扳得咯咯作响,不用等牙笑掉,他只要一拳就行。

疫鬼头子嘲弄的说着“貔貅也会中疫毒?”,她却不由地慌张地想,他说过他是特殊的貔貅,并非纯种,他的爹亲,之前是人类……他说他不会变成兽形貔貅,他说他鼻子不像所有貔貅灵敏,又没有可能……他没有办法像貔貅一样,抵抗所有瘟病疫毒?

这……

“我,没有办,办法,解疫毒,你你,你要赶,赶快找,找人替,你,……你的,双亲,应该,可以,快去求,求他们,帮忙……”她做不到对他完全疏离,她担心他,不乐见他有一丝一毫的受伤或危险。

“少装好人了!你心里想说的应该是‘分开了,我才不要替你解毒,你就等着活活被折磨死’,对吧?!”他狠狠污蔑她,句中“分开了”三字,今天他已经从她口中听见够多了,他带着恶意嘲讽,咬牙轻蔑的吐出它们。

“我没有……”没有这么卑鄙的想过,更没有想对他下毒。难道,真是她身上的疫毒作怪,侵蚀他……如何是好,他必须要快些找人帮他解去疫毒呀……

“找疫鬼解毒,不如像她所言,去找你的同类貔貅来得快又省事,我们疫鬼只会放疫毒,不会解。”疫鬼头子又插嘴。

我们?

狍枭斜眼瞟过去。

这家伙用“我们”来囊括他和小疫鬼?

听起来真是……妈的叫人很不爽。

他都没有过“我们”了,这只雄疫鬼争什么争呀?

而她,也默默从容雄疫鬼的“我们”。

她和雄疫鬼是“我们”,他呢?他和她算什么?!

分开了,她找到另一个成双的伴,就把他抛远远了?!

太过分了!亏他还……还被家人和勾陈耻笑得了啥“相思之病”,看起来得病的根本只有他单方面,这只丧尽天良的畜生小疫鬼九成九连想起他一遍都没有吧?!

他中的毒真是太不值得了!

而且,毒性越来越强,强到他的胸口开始感觉到疼痛。

“狍,狍枭?”她看出他的不对劲,纠结的忧郁更深。

“滚远一点!”他吼。不要靠过来,他不想再中另一种疫毒!

“快去找,你爹娘,快去,拜托你,狍枭……”不要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先自救要紧呐……

“不用你管!”他不领情,挥开半空中她伸来的小小柔荑。“分开了,就别假惺惺你有多关心我!”他用她刺伤他的话,回马枪还给她。

她动作一僵,宛若千斤重的手掌缓缓垂回腿侧。

分开了,连关心都不可以……

她沮丧垂首之际,听见狍枭冷冷又道:

“你若是与其他疫鬼一起惹上是非,我一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咬你去天庭领功这种事我也做得出来,毕竟,我们分——开——了——嘛。”尾音拖得又长又慢,又酸。

他的目光,在她与雄疫鬼身上流转一圈,充满愤火地猛然撇开,多看一眼都几乎叫他失控。

他来去如风,匆匆至,匆匆走。

第一个说要分开的人是他没错,可他的心思不过是“暂时”,也觉得小疫鬼会痴心等他,即使他亲口说过要她别等他之类云云的,他亦相信,不知变通的她,只消他在勾勾手指,奉送几句甜孜孜的话语,害怕哄不了她吗?

他太有自信,认定转身回头,她仍会乖乖站在原地,君羊耳卯独家,不用费心追逐,一伸手,便能重新拉她入怀,而她,蓄满爱意和信任的眼神,不会改变。

第二个不断重复说着分开的,是她。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分开了”这几个字的远大含义,甚至无限扩展到不用打招呼问好,不用颔首致意,不用关心,不用交集,连名字都可以不要。

真的,分开了。

这个顿悟,一点都不爽快!要接受此一现实,比生吞火炭更烫喉,更难受。

懊死的疫鬼,该死的疫毒,该死的分开。

狍枭从上一世的恶兽,再到这一世的貔貅,漫长生涯里,不知帅气的转身离开多少回,“分开”之于他,如同吃饭喝水,皆不费吹灰之力,抛下了谁,笑别了谁,撇开了谁,从不带走半丝惆怅与不舍。

他头一次尝到“分开”的滋味。

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

一种“她选择了另一只同类”的极酸滋味。

一种“她不再属于他”的苦涩滋味。

一种“她不要他了”的……可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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