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御史 第十章
惊惧万分的当口,宝禄竟神经兮兮地傻笑起来。
“雅希禅,你该吃的豆腐都吃过了,我们应该可以到此为止。你娶你的,我嫁我的,大家各玩各的,不是根好吗?”
“我本来也是这麽想,所以初次在客栈与你交手时,只点到为止。”他的大掌不安分地又把她偷偷拉下的衣衫再悄悄推上去。
“那、那现在咧?”她轻松娇问,双手却暴躁搭救凌乱的衣衫,形成四手混战。
“现在嘛,我不打算手下留情了。”
“为什麽呢?”
两人浓情蜜语地你一句我一句,浪漫不已,肢体上却拉扯得几近拳打脚踢。
“先前我尊重你是玛沁的未婚妻,所以没放手大干一场。如今,你已经不是他的人,我就甭客气了。”
“谁说我不是他的人?”婚的还在*。
“你自己说的。”他将脸架在小小的肩窝,一面在她耳旁呢哝,“你不是不要这婚约了?”还胆大包天地跑去劝玛沁早早放弃,回头是岸。
“我不要他,不见得就会要你。”所以少臭屁!
“因此,我要更加努力让你回心转意。”
“你敢——”
她惊吼之际,瞥见面对镜面与众人争执的玛沁微蹙眉心,似乎察觉到镜子确实有些不对劲。他一面不动声色地继续与太子党人犀利交锋,掩护众人背对的怪异屏镜,一面精锐地盯著镜面,企图测出诡谲之处。
宝禄大起寒颤,不敢再轻举妄动,在她身上到处乱爬的两只怪手更加肆无忌惮,哼著小调替她轻解裙腰。
情势果真又回到最先的状况:她再度惨遭两面夹杀。
“那个,雅希禅,你跟玛沁还有我三哥,到底是什么、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虽然这时候还聊这些挺白痴的,可是不说点话那更是恐怖——耳畔不时传来雅希禅兴味盎然的赞吟,低醇咏叹。
“我们是因为太子的无知无能才结识的,然後被朝堂内的同僚网罗,与另一批人秘密合作。”
“哇,好有意思喔。”不可以!她绝不允许他扯下她的亵裤!“你们是打算结夥造反吗?”
“还好啦,只是觉得白痴净会做蠢事,聪明人就得同样地出来做聪明事。”
“真是自作聪明呀。”喝!她的猫爪狠狠抓住裤腰,力挽狂澜。
“自作聪明?”他不可置信地错愕笑起。这小姑娘既是敏锐又一针见血,可她好像从没把自己卓越的聪慧放在眼里。“宝禄,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假装天真?”
“你说咧?”她正想得意地再卖个关子,冷不防听见绸裤被上下反向拉力撕裂的声响。
天哪!边防失守,濒临沦陷!
“我说嘛……”他慵懒地嘛了好久,“你不笨,甚至聪明到觉察出自己毋需浪费过多的脑筋,就可以轻轻松松快快乐乐过日子。”
“那又怎样?”笨!口气应该要更凶一点,抖成这样,活像讨饶。“我、我上头已经有一堆聪明伶俐的哥哥姊姊,个个精明干练,功成名就,我何必跟在他们後面出一样的风头。”
“所以你装傻装任性,假作没了他们依靠就不知所措的小笨娃。”
“很抱歉,我的功力还没到那种上乘境界。”她现在货真价实的不知所措足可印证,这世上多得是她难以明了的怪事。
“就是这样才可爱。”否则太过世故,反倒呛俗,惹人反胃。“你是故意在家当乱使性子的小坏蛋,好让人为你伤脑筋,嗯?”
“家里不需人伤脑筋的优秀人才那么多,长辈们成天闲在、闲在府中都快发霉了,我当然得找些麻、麻烦让他们有事做。”
“真不愧是郡王府的小开心果。”既满足了府中大人多管闻事的需求,自己也可尽情享受造反之乐,两全其美。“我倒觉得,你真正出色的是懂得收敛时机和拿捏分寸。”
这使得她的调皮变得精致逗人,而不致沦为粗鄙的无理取闹,有如乡野千金或庸脂俗粉,缺乏格调。
“谢谢你的夸奖。”她惶惶关注著在她裙内细细梳理的大手。“请问,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随时都可以。要不要我们现在就走?”
“不!不要!”吓得她魂飞魄散,抓紧他的手臂惊喘。“我、我觉得,这样就好。等人都走光了我们再、再……”
“喔,好吧。”有点邪恶的失望。
她现在根本见不得人。朝背对镜面的众人双腿大张地靠坐在雅希禅腿上。至於他又是坐在黑暗中的哪里,她才没空去想。
他像是世上最安适的椅子,盛著娇艳的小身子。他一面将裙袍推至她腰上,一面顺道按摩她大腿内恻。
“雅希禅。”
“嗯?”
“这种事,你应该可以施施咒法找分身代劳吧。”何必真的对她下手?
“你想要召唤分身来?”他欣然刮目相看。“你觉得一个我还不够看,要两个雅希禅来伺候你才过瘾?”
“我没那样讲!”
“只是那样想?”
她的无声痛斥转为惊然抽息。不知他是有心或无意,引发她惊恐的震颤。
她不想要这种奇怪的经历,她也没有如此游戏的念头。
“雅希禅,够了吧?”
“想临阵逃月兑,不玩了?”
“你自己说,我很懂得拿捏分寸。我正是要告、告诉你……这事已经够了。你必须收手,回到我们各、各自的人生去。”
“真是绝情,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场游戏中动了心。”
“你哪有对我动心。”只想玩而已。
“你以为每个人动心的方式都一个样,不合这套规矩的就不叫动心?哪有人谈感情会谈得这麽四平八稳,照本宣科?”
“可是……”哎呀,她也不知道啦。“反正你不能这样碰我。不管你怎麽看待我和玛沁的婚约,只要约还在,我就不能负他。”
“是吗?”黑暗中的双瞳闪过一道愠怒,低语却依然温柔。“那么我只好先从毁约著手了。”
她骇然惊喘,徒劳地竭力阻止攻往她禁地的两只巨掌。
那份直接接触到空气的陌生感,令她备感无处可躲的惶恐。
“雅希禅!”她不管了。就算她现在说什麽都像哀求,她宁可丢了尊严也不要他动手。
“你们的婚约是砸定了。”
这太过分了。宝禄弓身扭动,挫折而气恼地直想逼他住手。
他自她肩後架上俊脸吮咬起她的耳垂,双手交互进攻。“这里有我照料就可以,所以你可以把手放到别的地方去。你可以勾住我的脖子
“住口!”她豁出去地愤嚷,双眼朦胧。
“不喜欢我说下流话?可这是事实啊。”他柔声哄劝,由内骚扰她的欲火。
“你闹够了吧?还想玩到什麽地步?”
“我若真的只想玩你,不会费这度多心力跟你一直耗下去。你以为我会舍得浪费时间去讨好女人吗,嗯?”
“不要让玛沁看这里!我不要他看见我!”
她怒泣地急掩自己双眼,扭头闪避步步往镜面逼来的质疑身影。
“他是看不见。不过他若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他有他企图保住你的卑鄙手段,我也有我夺回你的狠招。只是我念在同僚之情,又虚长他几岁,才没直接出招。”
可是这份顾念总令他备感懊恼,饱受抓不住宝禄的那份不安感纠缠。
哎,心软的人总是比较吃亏,但他何时变成那种善良货色了?
或许是,想配合她的那份天真,想拍拍满手的污秽,享受她纯净碧丽的清芬。他不过是个迷上娇朵的护花人。
想他向来只管自己享受,今日却百依百顺、费尽心思地伺候别人。
他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呢?
哎。“宝禄……”
“我讨厌你!永远讨厌你!”
他错愕瞪著身前以手臂交掩面容的愤恨泪娃,被她不顾一切的痛声大骂与号啕大哭怔住。
“你在生气什么?”他苦笑婉劝。“玛沁他看不见也进不来的,就像你那天躲在我客栈房里一样,他走不进我的结界里。”
“我不管!”她不懂也不想听。“我说我不要这样给人看,我就是不要!你还有什么卑劣招数都随你便,只是你从此别想再见到我。我一辈子都不见你,死都不原谅你!”
千万个莫可奈何,他还是破天荒地再度顺她的意,乖乖听命。
“好好好,你不想让他看,就不让他看。”呜呼,何其扼腕。“你不用藏脸了,睁眼瞧瞧吧。”
“我不要看!”一阵恨斥後又是委屈万分的哀号。这几乎是打她出娘胎之後,哭得最惨烈的一次。
他放弃地辣辣吐息。“你实在偏心得十分歹毒。”
这话愣住了她的泪势。
“难道不是吗?你宁死不肯让玛沁面对你这模样,我可以理解。但你何必连对我产生,都感到这麽丢脸?”
“你乱讲!我哪有……我……”
水灿的骄蛮泪眼悍然回视,对上他俊魅双眸的刹那,转而结巴。
“你喜欢我碰你。”
胡说八道!少把她编派得那么下流,她哪有可能会喜欢如此不要脸的行径。男人女人的结合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所以他对她做的,纯粹是毫无意义的调戏,企图把她降格为牲畜,她才不会喜欢这种事!
奇怪……为、为什麽这些话她吼不出口?
“你明明喜欢我这样碰你,却又不甘心。”老以抗拒和道德谴责予以否定。“对於你喜欢的,你大加驳斥。对於你不喜欢的,你却必恭必敬。”
“我哪有?”
“你对玛沁和对我的差别待遇,该怎麽说?”
她……她有吗?
她是很喜欢和雅希禅在一起,可一旦涉及……她就忍不住有些退缩,又深深吸引。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他这个人迷住,还是被他高超的男女伎俩迷住。若是後者,那应该什么男人来挑逗她都可以罗?但她一点也无法接受这想法,就算是她未来的丈夫玛沁,她都不想让他碰她像雅希禅那样。
喜欢不就只是喜欢而已吗?为什么心灵的交流还不够,连都会产生渴求?
“宝禄?”又在沉思宇宙人生大道理了?
“真讨厌。”她嘀咕得好生落寞,无助得可人。
“嗯?”
“为什么我不能跟喜欢的人成亲?”
雅希禅慵懒的神态猝地严正,极度专注。“怎会突然这麽想?”
“因为、因为有些……我不太讨厌的事,应该只能跟丈夫做的,我却、满脑子都想著除非是某个特定的人,我谁都不给碰。”
“让『某个特定的人』成为你丈夫不就得了?”
“别胡说了。”不可能的。
“宝禄。”他几近虔诚地唤著,在她失落的娇颜旁感叹。“你希望我娶你,对不对?”
“希望有什麽用?”
“怎麽会没用?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是你的命令,我就会办到。”
“可是玛沁怎么办?兰若郡主怎么办?”
只要她像他这样死没良心一点就很好办。“那些罗哩叭嗦的事,我来处理就行。”
“那我太不负责任了。”
“反正你也常丢烂摊子给别人收。”
“可你不是别人。”
他缓缓漾开醉人的满足笑靥。“你在乎吗?”
“对你是有点……比较挑剔啦。”
小狐狸,连一句在乎都不肯直说。“因为我是『某个特定的人』?”
“你……你有完没完,净扯这些无聊东西,烦不烦啊?”
还在闪躲。“好啊,那我们就来继续你不无聊的事吧。”
“等一下!”
“我不要用这么、这么……的怪方法!而且玛沁在看!”
“看什麽?”
“我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镜里的一切,可是他的视线就是让我觉得……”急嚷愕然中断。
“觉得怎样,嗯?”
她傻眼望著那扇光明出口,一脑子烂糊,搞不清楚。她没看见镜面那头的玛沁及太子等人,却看见自己,形容浪荡地张腿坐在雅希禅身前,她甚至可由镜中的反射看见她脑後那张邪气十足的笑脸。
那扇出口……变回镜子了?
“我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房里。”
她呆到无法追问下去,不可思议地直瞪著镜中反映的自己……
她难受地随著他的力量摆荡,薄弱的思绪差一点又全然溃散。
“宝禄?”他倾近呢哝。
“……我不喜欢。”
“什麽?”他优闻的自信顿时动摇。“我没听清楚。”
他不惜停下一切进攻,固执地想确认她方才的嗫嚅。他如此卖力伺候,居然还换来一句“不喜欢”?她明明欲仙欲死,陶醉得很。这些若叫做不喜欢,那她一喜欢起来,岂不惊天动地?
嗯嗯嗯,後生可畏。
“宝禄。”他半撒娇半无赖地逼供著。“有什么不喜欢的,你要跟我直说呀。”
她赌气地含泪瞪了镜中反映的俊容一眼,哼然掉头,整个人仍喘吁吁,颤巍巍。
她知不知道像他这样在激情中“悬崖勒马”,需要花费几百年的道行?
“宝禄。”
“你都没有吻我!”
他呆住,慎重审析到底这是哪国番邦的语言。
他使尽花招,既要讨她欢心,又得顾及她的处于青涩,兼以引导她攀上男欢女爱的顶峰。努力了半天,居然败在一个吻上?
“我说宝禄,你要吻,我什么时候都能给你。”不差这一刻。
“可是我什么都没跟你要!”真心索求的,就只是一个吻。
他举手投降,没辙了。
“我们先别吵。”在他还深处佳人禁地的节骨眼,实在无力负荷太过艰涩的哲理探讨。“你也别忙著哭。告诉我,有没有吻你,有那麽重要吗?”
“当然有!”她含冤泣责。“只要你吻我,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没有了我也无所谓。可是你给了一堆你自己想给的,却不管我真正想要的,这还不够重要吗?”
他真想放声嘶吼,然而还是挫败地惨然苦笑。
“我的吻有那麽重要?”
“有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架在她肩窝上的俊容。“每吹、每次你吻我的时候,我都能很近地看著你。我喜欢你的睫毛,也喜欢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呼吸,跟你的声音。你、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也会吐出暖暖的气,还有你的味道,和你咬我嘴唇时的轻笑,你在我唇中发出的叹息以及……”
他不知该哭该笑,半晌说不出个字来。
只是一个吻,她也能挖出这么一大堆名堂?观察入微得几可令他撞墙谢罪。
“你笑什么?”还嫌她不够难堪吗?
“宝禄啊宝禄。”他欢然吟唱,抽身将她自对镜的炕沿翻转压躺至炕上,密密实实地俯卧在柔软的娇躯上……
天真的眼睛,看到的尽是奇妙的风景。
她总是如此,一再带给他新鲜的观点。他也是,一再地带她进入妖丽的魔幻世界。
她发觉,自己再度陷入一重又一重的粉艳花瓣中。层层花瓣漫天漫地的辽阔,轻轻飘浮在空中,盛著她妩媚的娇柔。
她懒懒地打了个长长阿欠,妖娆地舒展身姿。如花一般,层层绽放,展露令人惊艳的娇慵风采。
“小坏蛋,你真是不乖。”
嘻嘻,她就是不乖,怎么样?
“你就是爱耍赖,非要人宠不可。”
喔,不不不,她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宠的。
“那麽,我有资格吗?”
这个嘛……
“还跟我卖关子?”
她被惩戒的大掌握得咯咯笑,而後,酣倦地蜷在绿叶的捧托上,无聊感叹。她什么时候才可以醒来啊?
“现在就可以了。”
真的?
“瞧你高兴的。”
“御史大人。”迷雾重重的彼岸,有几条人影正恭候著,遥遥召唤。“您找著皇上要您进呈的牡丹了吗?”
他淡然笑望乖巧坐在他指上的娇丽花朵,看著她调皮的甜美笑靥,他不禁也勾起倾醉的嘴角。
“没。我没找著皇上要的,只找著我要的。”
☆☆☆
“宝禄,你都不觉得你嫁给雅希禅,嫁得很委屈吗?”禧恩忿忿不平地咬著油酥小面果子,双颊凸鼓。
“还好啦。”
“正因为她向来懒得计较,雅希禅才会嚣张地采用这麽激烈的手段处理此事。”兰若聪慧地点出关键。
“管他的,反正他替我洗刷谋害六婶的嫌疑了,从此天下太平。”宝禄满不在乎地玩著精细华贵的指甲套。
“可他的手法实在太糟糕,拿你偷溜出府跟他幽会的谎言做为你案发当时的不在场证明,纵使洗刷了你谋害的污名,却沾上了孟浪的艳名!”禧恩不平。
“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个什么劲儿?”
“因为禧恩见不得别人误会你。”兰若笑咪咪的。“其实只要是你亲近的朋友,都晓得你跟外传的形象有多大出入。她们为此不高兴,是心疼你呀。”
宝禄酣叹。“兰若,你说起话来真的好好听,像唱歌似的,婉转悠扬,好有气质。”
“比起气质,我比较羡慕像你这样,教人眼睛一亮的娇艳。而且愈看愈妩媚,很耐人寻味。”她自己就长得太平淡了,像壶冲泡多次已了无颜色的白茶水。
“哎呀,你只要谈个恋爱就会变美了。”禧恩大发牢骚。“你以为宝禄以前就这样,美得像只妖怪,教路人都会看到呆得去撞壁?那都是雅希禅的功劳啦。”
“喂!”宝禄几乎喷火。
“兰若,你都不会怨恨宝禄抢了你原本婚配的对象吗?”禧恩赶紧转移话题,以免被身旁那只美得让她看了就不爽的妖怪践踏。
“如果我对雅希禅有感情的话,我或许会,可惜我没有。而且,被人阵前倒戈六次之後,我就对毁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兰若耸耸肩。
连续六次订亲,都以对方临场毁婚收场……真不知兰若是否得罪了月老什麽,姻缘总会沦为绝缘。
“我比较担心的是玛沁贝勒。”兰苦思忖。“他可不像我这麽云淡风清,他甚至都公开挑明,与雅希禅誓不两立,必定报复,害『四灵』内部大闹分裂……”
“比起玛沁,我还比较在意佑芳。”宝禄感叹。“多年的友情,居然断得那么决绝,而且他还骂我骂得好难听……我不会觉得他那样骂我有什么不对,只是,有点受伤。”
“因为他太喜欢你了啊。”
“啥?”她怔瞪禧恩。
“你可是佑芳心目中最完美的偶像,他最渴望变成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拜托……”宝禄哀嚷。“男人是永远不可能变成女人的。”
“不是性别的问题啦,而是……怎么说呢?佑芳和玛沁他们家,就是缺少像你这种性格的人,整个家阴沉沉的。或许这正是玛沁固执地死抓著你不放的原因。”
“谢谢,禧恩。可我最希望玛沁之所以对我那么执著,是因为我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聪慧贤淑且气质卓越、才华洋溢”
“你去投河自尽重新投胎比较快。”
“好啊,我们一起去,黄泉路上不寂寞。”
“臭宝禄,你敢讽刺我!你这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寂寞?叛徒!弃单身朋友於不顾的自私鬼!”
“别吵别吵。”兰若苦笑道。“禧恩,我们不是来宝禄这儿闹场的。”
“夫人,小的禀报……”下人一见厅内混战,吓得舌头打结。
“你本来就是叛徒!有了丈夫就丢弃朋友!!不然你说,你成亲之後来找过我几次?都是我在找你、我来登门拜访、我探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在追你的四贝勒时还不是也这样对我!”宝禄怒吐长年积怨。“你追著他跑时理都不理我,可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一定拿去跟你分享,你却不把我的心意放心里,只顾著跟我喳呼你多了解他、多在乎他、为他牺牲多大。直到他人不在京内,你没得追了才回头想起有我这号朋友存在!你这就不过分吗?”
“你又好到哪里去?你跟玛沁毁婚,连带佑芳跟我们的交情也受影响。我夹在你们中间帮哪边说话都不对,偏偏你们两个又都是我的好朋友——”
“禧恩。”兰若急急提示。“我们的出关大计!”
禧恩登时僵住,转为尴尬。糟糕,一时骂得太顺,忘了此趟前来是有求於人……
“夫人……那个,大、大人返抵府中了……”下人怯怯插话。
宝禄火气难平,胸脯急急起伏良久,才一肚子呕地杀往别院。
“更衣!”
“奴……奴才遵命……”小喽罗们惶惶追往暴怒佳人的旋风尾。
“啊!宝禄,我们拜托你讲情的出关之行……”禧恩含泪伸掌。无奈人已去,楼已空,徒留伤心小肥妞。
“别哭了,禧恩。”兰若良善地替她轻拭泪花。“再哭下去鼻涕会流出来,那样会让妆很难补回人形的。”
禧恩的蹄膀差点狠狠巴过去……
☆☆☆
“又是谁冒犯咱们家宝禄老佛爷啦?”书斋正位上的身影悠哉吟道。
“没人冒犯我!”忿忿踱入的娇娃裹著雪貂大氅,从头到脚包得密不透风。
“你打算上哪儿去?”都快入夏了还穿得这么热呼。
“我要私下跟你谈要事!”
书斋内三名雅士随即会意,却被雅希禅懒懒地伸指拦下。
“他们都是我的熟友,你有话直说。”
少表现得这麽大方!他根本是想在朋友面前炫耀被他宠上天的宝贝有多抢眼,艳冠群芳。
烂人,看她怎么教他下跪讨饶!
“好吧,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无所谓。”她傲慢地步至他座前,巧妙地将外人们的视线都格在她身後。
“有什麽需要我为你效劳的吗?夫人。”
“有,玛沁贝勒的事。”
他的温暖笑容马上冷掉,换上不耐烦的淡漠。
“我听说他要报复我们的事了。万一他采取行动——”
“不必万一,他已经采取了。而且,相当凶狠。”
吔?她完全感觉不到啊。若非姊妹淘们才刚跟她打这小报告,她还不知道咧。不过,雅希禅就是有办法不动声色地把她保护得稳稳妥妥,细密看顾他娇贵的花朵。
这本领在他处理太子和国舅的纠纷时就见识过了,她也早见怪不怪。
“我的意思是,你在面对玛沁的报复时”
“我会酌量反击,不伤及无辜,你大可放心。”
“不,我不是要你点到为止地反击,我是要求你,不许做任何的反击。”
她的斩钉截铁令在座者暗惊,却知礼地不表任何意见。唯独雅希禅,眉心愈蹙愈紧。
“宝禄,玛沁的报复十分绵密,而且是有计画性地企图全面逼死我们两家,我不能不采取行动。”
“我没有不准你采取行动,我只是不准你反击,但可没不准你防御。”
“只守不攻,也未免太坐以待毙。”
“笨人当然会沦入那种蠢下场。你呢?你是聪明,还是笨?”
他不禁发噱。小狐狸……
“请问我干嘛要对那家伙手下留情?”
“因为,在婚约的事上,他没有任何地方负我,我却负了他。”她一字一字地郑重声明。
“宝禄,感情的事上,没有谁负了谁的问题。合则来,不合则——”
“我不需要你的争辩,直接回答我。”
他叹息沉默老半天,分不出是在盘算什麽还是在暗暗压抑怒气。
“好吧,我只守不攻就是。”
“嗯。”她满意地漾起娇媚笑容,继续嚣张。“还有,我的朋友们想到关外走一趟,你要替她们打通关喔。”
“很抱歉,叫她们自己回家烧香,求神明保佑。”
他难得流露明显的不悦,在座熟友无一不为场面捏把冷汗。雅希禅向来把情绪掩护得天衣无缝,难辨真假。可这位小祖宗竟逼得他当众翻脸,横眉竖眼。
“她们是我的好朋友,而且兰若也是其中之一。别忘了,你也有负於她的婚约喔。”
大椅扶手上隐隐传来喀喇响,她却完全不把肃杀气焰放眼里。
“你也想一道去吗?”低语森幽如鬼呜。
“我?我不去,我要在家陪你。”
她说来轻巧,对他却是莫大折腾。既懒得为她的猪朋狗友效力,又眷恋於她甘心放下冒险天性、陪在他身旁的可人依赖。
“好吧,我帮。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真是个听话的好男人。“还有第三件忙要你帮——”
“别得寸进尺了,宝禄。”他冷冽的眼神与沉吟,显示他的容忍已达极限。
“可是你以前承诺过我,只要是我的要求,你都会尽力办到。”她无辜抗议。
“对,但必须是在合理的范围内。”
“你好差劲,现在才来跟我挑三拣四,出尔反尔!”
“因为你的要求太过分。”
“如果我额外给你报酬呢?”
“我不需要。”这世上人们所求的,他一样也不缺。
“喔,这样啊。”她噘著小嘴拉拉右耳上的精巧耳坠玩,一副撒娇不成的委屈样,看得雅希禅双眼愕瞠,半晌没了呼吸。
因为她是背著所有人,站在他座前面对他,所以只有他在她从大氅内伸出小手拉玩耳坠时,看见微启的大氅内一丝不挂的火辣娇躯。
这个小妖女……
“好吧,既然你不需要我额外的报酬,那就算了。”
“别把手——”
“啊?”她眨巴无知的晶灿大眼,傻傻地仍举著两只小粉拳,搁在肩旁,恍然不觉地对他展示丰挺娇野的胴体。
他清清喉头的不适,勉强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坐姿。
“你还想要我帮什么忙?”努力装酷,看来圣洁冰清。
“是这样的,我三哥前阵子偷潜出关的事被政敌知道了,就拿八旗子弟擅自出关并结党密谋的事狠狠参他一本,害我三哥现在被关进宗人府。”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也早就做好反击的准备,包你三哥平安无事。”
“不不不,我不是要你救。”
“把手放下!”
雅希禅这惊天动地的暴然重喝,慑得众人错愕,一头雾水。宝禄却不知死活地假愣著,仍举著僵在半空的双手,给他“好看”。
“你先把手放回大氅里,我们再谈。”他口乾舌燥却又敌意浓重地狠瞪座上众人,深怕有一丝春光遭人瞥见,平白养眼。
“我不是要你救我三哥。”她当众卖弄乖巧,柔顺地把手缩回大氅里,笼罩妖娆。“我是要你顺势让他被削被贬,然後动点手脚把他降徙到西北塔密尔营区去,谋个小差缺,让他过几年清闲日子。”
他头痛得直想揉额角。“这些全是你三哥交代你要我办的事吧。”
“对啊,他要我尽量开口,不必客气。”
是,一直把他操到死为止——三哥以前曾下的诅咒,他现在都还忘不了。谁教牡丹御史硬是栽倒在佳人脚下,成了任她践踏的奴才。
“宝禄,你这项要求可大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罗?”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他咬牙恶狺。
“好极了。那你快来,跟我领赏去。”天真的小艳娃只勾勾嘴角,就让暴躁英雄摇著尾巴急急追去。
宝禄说要让这烂人下跪求饶,就真的说到做到。
下人们各自忙著自个儿的事,没人敢多打扰夫人漫步林荫池畔赏鱼的雅兴,当然也就无福观赏雅希禅跪在她跟前一亲芳泽的虔诚模样。
外头都谣传这府里新过门的宝禄夫人十分骄矜霸道,任性妄为,天生就是个折腾人的高手,而且有本事让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人甘愿做牛做马,任凭差遣。可府里的人与府上熟客都不这么觉得,反而认为她娇贵可爱,聪慧乖巧,连偶尔使的小脾气都甜入人心。
怪的反倒是雅希禅大人。三不五时就想尽办法逼她朝他下点命令,并强烈要求她狮子大开口,彷佛他不为爱妻多劳碌一些就浑身不舒服。
不过,大人的勤奋美德似乎都得靠夫人使唤才行。他人命令,则形同放屁。
“我最想要的正是这种下人。瞧,被驯养得多周到啊。”
嘻!所言甚是,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