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婚抓包 第一章
艳阳高照,一扫多日阴雨霏霏的阴霾。
庄严的送葬队伍,绵延不绝。
吕舜捧着父亲牌位,站在黑伞下,无数次回头谢别送行的亲友,但尾随在身后的人,硬是不肯停下脚步,一路从灵堂送到了火葬场。
这些不肯走的人,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远亲们外,大多都是受过他父亲眷顾照料的人,员工、朋友、亲人,他们不肯离开,坚持尾随在后头,送父亲最后一程。
墨镜下的眼眶,早已泛红。
答应了父亲,哭的人够多了,不差他一个,不在父亲灵前落泪,笑着送他走,这是父亲生前与他男人间的约定。
但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今天送走的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吕舜克制地将哀伤压抑,冷静地处理父亲的身后事。
“吕先生,接下来我们要……”
委托的礼仪师,在父亲遗体进入火化程序后,上前低声与他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窃窃私语。
“我应该看错了吧?那个不是……”
“怎么还有脸来啊?真是不要脸。”
墨镜掩饰下的眼,微微一瞇。
从父亲走后便表现得过于热切的远亲,吕舜心中了然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动声色,走向想来捞好处的亲友,装做没听见长辈的抱怨,低声温和地道:“姑妈,谢谢妳们今天来……”
“阿舜你看,那个女孩子,不就是很多年前你爸很疼的那个小女孩吗?都几年了,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是不安好心眼想来分遗产,真是不要脸……”
爸爸很疼的小女孩?
吕舜只记得一个女孩子,不只他父亲很宠,连他也很疼爱那个女孩,该不会是—
疑惑的回头,他看见了,在火葬场外头,一棵巨大杉木底下,站了一个穿着素净白衣、头发毛躁乱翘的女孩。
她正难以控制的恸哭着,哭得脸都花了。
“真的是她”难掩惊讶,他想也没想的往女孩走去。
“阿舜!你干么”亲戚们拉住他,阻止他去。“不要去!”
他被七手八脚地拉住,是怕他去找那尾随在送葬队伍最后的女孩,怕他心软被“蛊惑”,分散了他们可以得到的好处。
吕舜回头,墨镜下的眼眸扫过这群虽然留下,但怀着其它心思的亲人。
嘴角微提,七分温和三分讥诮,尽避墨镜掩去他大半张脸,但他散发出来的气势,让那些亲戚们情不自禁松了手,他跟他父亲……好像不大一样。
待这些人放手后,吕舜收敛他外放的霸气,温和地道:“好歹,她跟爸爸也父女一场,这么多年没见,她来送爸爸最后一程,心意已经到了。”他声音低沉,平铺直述的说,口吻中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众人不禁松了口气,他刚才一闪而逝的压倒性气势,应该只是错觉而已。
吕舜个性温和、善良、不计仇,就跟他老好人父亲一样。
“……你这样说也对啦。”姑母们讪讪地模模鼻子,不再拦着他,随他去了。
吕舜暗地冷笑,但表情仍一脸哀戚,婉转的请这些过于热切的亲人们先行离开。
待送走一行人,并交代了礼仪师一些事项后,他移动步伐,往那个躲在树下哭泣的女孩子走去。
女孩看见他走过来,一开始有疑惑,确定他走向自己后,惊慌失措的想要逃。
“苏、以、蕗。”吕舜一个字一个字连名带姓喊,在她慌张窜逃之前,喊住她。
苏以蕗听见他喊她的名,整个人彷佛被下了定身咒,断了逃走的念头。
斑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就算五官被墨镜掩去大半,她还是认得出这个人。
“舜、舜哥……”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呢?”
她看不清他在墨镜下的眼神,仅能从他的语气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语气还满平稳的,听起来感觉没在生气。
但是苏以蕗不免心虚,长达八年的时间没有联络、没有见面,因为她没有那个脸。
已经不是家人了,就不能再贪恋他们的温柔对待了吧?
可是得知吕叔过世的消息,她没有办法假装不知道,于是不请自来,偷偷尾随在送行人群里,怕自己不受欢迎,所以不敢上前捻香。
“对不起……”苏以蕗扁嘴,努力压抑她的伤心难过。“我想你们不欢迎我……”
“妳怎么会这样想?真是笨蛋一个。”吕舜轻叹一口气,揉乱她那头乱翘的自然卷发。
案亲的葬礼上,除却真正伤心难过的亲友员工外,那些不停“提点”他该如何做的亲友们,让他不耐烦。
比较起来,小心翼翼躲在人群最后头,一个人哭泣伤心的她,感情更真切。
“我以为,你们不会原谅我……”苏以蕗睁着哭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舜哥对她说话的口气,还是这么温柔宠溺,又带着莫可奈何,这让她感觉很温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睽违已久的温暖,让她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真是傻瓜,过来,跟爸爸上炷香。”吕舜二话不说牵着她的手,走向父亲牌位。
“舜哥?我、我可以吗?”小脸难掩惊讶,她小跑步跟在他身后,不敢相信地询问。
“爸爸把妳当女儿,生前总是念着妳,为什么不可以?”吕舜拉她到父亲牌位前,亲自为她点燃清香。“应该的,这是为人子女的孝道。”
为人子女的孝道……舜哥还把她当成爸爸的女儿?
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炷清香,站在牌位前,看着吕叔笑容温和的遗照。
那抹熟悉的笑容,让她想到过去的美好时光,忍不住悲从中来。
吕叔是她母亲的第二任再婚对象,在母亲的四段婚姻里,那短短两年的时间,让苏以蕗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家”的感觉。
十二岁到十四岁,在她从小女孩转变成少女的这重要两年,吕叔疼惜她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为她做秋千,热心参与她学校的家长会,她犯错时狠狠修理她,事后又心疼不舍地为她上
药,还有一次,夜里她发高烧,吕叔急忙背着她到医院挂急诊……这些让从小就没有爸爸的她,第一次理解到课本里“爸爸”的形象,就是这个老好人。
但是妈妈没有跟这个好人在一起太久,两年多就离婚了……离开后她再也没跟吕家联络,尽避她多想念这对父子,想念她的爸爸,她的哥哥,还有他们的家。
泪水蒙眬了视线,她跪在吕叔牌位前哭得泣不成声,以女儿的大礼,跪拜磕头。
在苏以蕗祭拜时,吕舜请礼仪师取来一段麻制头纱,为迟来的她披上,这是唯有女儿才能为往生者穿戴的麻衣,代表她是吕家的女儿。“爸,小蕗来送你了,心愿已了了吧?你要保佑她,
一生平安、幸福。”
苏以蕗颤抖地在香炉插上清香,看着遗照中吕叔的笑脸,她伤心欲绝,甚至脚软得无法站立。
懊悔让她泪流不止,憎恨自己的胆小,害怕被拒绝,让遗憾跟随一辈子,永远无法弥补。
在人前压抑哀伤,故做冷静的吕舜见她伤心欲绝的哭法,此刻也不禁动容,压抑不了的哀伤翻涌而出,像泄了洪似的泪流不止。
“小蕗……”吕舜难掩哽咽,轻喊她的小名,弯腰将跪地不起的她扶起,扶握着她因恸哭而不停颤抖的肩膀,诚心诚意地道:“谢谢妳今天来,谢谢妳……”
苏以蕗,他的小妹妹,自从十年前她来到他们家起,她就是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他最放心不下的人。
在她面前,他不需要掩藏。
“舜哥……爸爸走了……”苏以蕗看见他掉泪,情绪更加翻涌,她崩溃了,像十二、三岁般,扑进他怀中,双手环抱他的腰,声嘶力竭地哭泣。“爸爸走了……”
曾经那么疼爱她的人就这样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她哭得伤心,抽泣不止。
是啊,爸爸走了,直到这时候,吕舜也才面对现实,父亲真的不在了。
双臂收拢,紧拥怀中的女孩,父亲走后便冷静得面无表情的吕舜,终于放纵自己流露伤心。
“他走了……”他声音沙哑压抑的说:“但他没有太痛苦,走得很安详……我答应爸爸,如果有天遇见妳,一定要好好照顾妳。”他喉头滚动,停顿了好一会儿后,稍稍挪开两人的距离,
捧起她的小脸道:“小蕗,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呜……”听见这话,苏以蕗更是哭得涕泗纵横。
“除了爸爸之外,妳是我最在意的人……小蕗,我不想再有遗憾,回来我身边,不要再躲着我了,嗯?”
“好……”她从来没有看过继兄这么难过的样子,还在她面前掉眼泪,心软的她顿时觉得自责,忙不迭点头答应。
两个同样伤心的男女,彼此安慰扶持,送走至亲最爱。
吕舜让她捧着父亲的骨灰,纳塔祭拜。
当父亲的后事完全结束后,他拿下墨镜,拭去眼泪再重新戴上。
看着在大厅庄严的佛祖神像前跪拜祝祷的苏以蕗,他脑中思绪百折千绕。
离开了清幽美丽的宝塔山,吕舜开车送她回家,在路上,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对哭肿了眼的她严正申明—
“小蕗,记住了,妳永远都是吕家人。”温柔坚定的口吻,让人听了好安心。
但墨镜下的双眼,隐隐透着精光,似乎正在密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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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中,在世的人会为往生者做七,即每七天请来法师超渡诵经,连续七次,一共四十九天。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诵经祈福,除了让往生者好走,也让在世者慢慢接受亲人不在的事实。
每一次祭拜,吕舜都会让苏以蕗前来一同助念,而她也风雨无阻,一定会到场。
送走请来的师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回头,他的小妹妹,苏以蕗,还在这里。
“很晚了,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吕舜漾着一脸温和的笑问道。
他先前要她留下联络方式,好联络她在父亲做七时一同前来,渐渐的,这丫头对他的生疏、不好意思,转为熟悉。
“不行,妈咪不许我在外面过夜,而且妈咪很精,我骗不过她。”苏以蕗忙不迭地摇头,拒绝。
“这样啊,那好吧,我送妳回家。”
这些日子吕舜不停的想,他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留在身边?
八年前他还在念大学,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无法阻止她的母亲带走她—母亲带走未成年的女儿,天经地义—但现在,小蕗已经成年了。
但是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手……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她自行飞出来,飞到他的身边呢?
时速不到五十的驾着车,吕舜脑中不停的转着计谋,他得想一个就连那个女人也无法阻止的好方法,让他等待已久的小鸟儿主动飞到他身边才行。
“小蕗,妳二十三岁了吧,大学毕业了吗?”他状似闲聊的提起。
“毕业一年了。”苏以蕗回答,没有任何怀疑。
“准备进修吗?”
“没有,我不想念了。”
“那现在是……在工作?”
“现在在家里当米虫给妈咪养,妈咪不让我去外面工作……”说起这个,她就沮丧不已。
闻言,吕舜灵光一闪,斟酌一会儿,微笑地开口说:“妳妈妈还是这么强势啊。”
“就是说啊,竟然说去赚外面一个月才两万三千块的薪水,还不如她给我,这是什么话啊!我长大了耶,都几岁了还让她养,我觉得很丢脸……”
吕舜心里不禁失笑,不只是那个女人对女儿的管教方试没有变,就连小蕗也一样,稍微对她好一点,就没有防人之心,一古脑的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这样子很可爱,但也很让人操心
啊。
“想长大独立是一件好事,小蕗,这样很好,去找份工作,多少可以学到一点东西。”他站在支持的立场,鼓励她。
“其实我已经偷偷找了半年,可是一些面试电话都被妈咪拦截,我根本就没有机会……”
这么强势的母亲,还真是提供他一个好机会啊。
“如果妳真的想工作,我倒可以提供妳一个学习的机会。”吕舜带着温和的微笑,撒下鱼饵。“明天我让人送制服给妳,下周一早上八点半,我接妳去报到。”
“欸?是、是去爸爸的公司上班吗?”苏以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吕叔的公司,现在由他继承。
“是,不过妳不要期望太高,新人的薪水不多,妳刚毕业,又没有经验……”
“没关系!我做!”苏以蕗打断他的话,兴致勃勃地道,但讲完才发现,不对……“哎哟,妈咪不会肯的啦!”她沮丧的捧着脸。
“如果妳想的话,这件事情倒很好解决。”一抹精光闪过吕舜的眼,很快消失不见。“妳母亲会答应的,妳就这么跟她说……”
他教她应付她那个强势母亲的方法,他要让她飞出来,到他身边。
苏以蕗这时候还不知道,她正从这个坑,跳进另一个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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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中和地区有一个生活机能优异的小区大楼,临近公园、捷运站,身处优良学区,正对面还是充满绿意的公园,因此这里的房价始终居高不下。
碧定时间到窗台啄玻璃窗的小麻雀,昭告现在时间是早上七点半。
吱吱喳喳,喀喀叩叩,那细微的声响影响人们好眠。
不只是麻雀,还有鸽子,咕咕、咕咕地,在窄小的窗台上走跳,摇蔽着胖胖的身体,歪着头,看着玻璃窗内的景象。
颇大的房间里,床上有个蜷成虾米状,缩在被单里的人。
本咕、咕咕,鸽子加麻雀,合作无间的用尖喙啄着玻璃窗。
“哎唷,好吵噢……不要每逃诩来嘛!”苏以蕗翻身把自己塞进被窝里,用棉被摀着头,继续睡。
她大叫、翻身的细微颤动频率让窗外的鸽子麻雀全都惊吓得飞走,不再恶作剧扰人清梦。
太好了,继续赖床吧!
然而此时房间外高声呼喊她的声音,让她无法继续赖床。
“小蕗—我早餐要吃玉米蛋饼配热红茶,快点,我好饿好饿哦。”
听见这娇懒的声音,就知道自己没得睡了,苏以蕗乖乖起床,顶着一头毛躁乱翘的头发,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快点嘛—”
娇懒的声音来自一名保养得很不错,年过四十的女人,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撒娇起来依旧风韵犹存,让人舍不得拒绝她。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苏以蕗的娘,苏艳艳女士。
“妈咪好累哦。”美艳的熟女在玄关踢掉高跟鞋,把身体抛进沙发里,抱着抱枕撒娇。“小蕗,快点嘛,拜托妳啦,我好饿哦……”
看母亲今早回来心情还算不错,苏以蕗大着胆子念了她两句。“又玩到天亮才回来,吼。”
“妳才几岁,不要唠叨了,快去帮我买早餐。”苏艳艳打断女儿的叨念,瘫在沙发上犹如贵妃娘娘。
苏以蕗拿她没辙。“好啦,我换个衣服就出去。”抓了抓她严重自然卷到乱翘的头发,回房间随便套了T恤、牛仔裤,拎着钱包出门,去帮玩到天亮的母亲买早餐。
走到住家附近的早餐店,点完了母亲要的早餐后,苏以蕗站在店旁,两眼放空的发呆。
大概是习惯了,她从小就习惯这样照顾自己的母亲,哄着母亲,对她来说,这是正常的,而她嘛,也喜欢这样做。
拎着早餐,顺便在便利商店带了一份报纸,苏以蕗走回家。
“妳好慢好慢喔,我很饿耶!”
一进家门,她美艳的母亲便娇滴滴地抱怨。
“人很多嘛,现在是上学上班尖峰时间啊。”她蹲跪在桌子前,把早餐拿出来,替母亲把酱料放好,摒弃早餐店准备的卫生筷,拿了家用的叉子方便食用,饮料也插上吸管。
“我不管,那都是妳的借口,妳要让我饿肚子!”娇贵的娘娘任性地撒泼。
“可是,我还是帮妳买回来了啊,干么这样就生气?”她的口吻依旧温温的,不随母亲起舞。
“我就知道小蕗最爱我,YA!”苏艳艳的个性反复无常,这样又开心了。
苏以蕗没有生气的感觉,因为她习惯了,她年轻、漂亮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个性,也因为这样的少女性格让她永保年轻,没关系,妈咪开心就好。
苏艳艳就像娘娘般尊贵地起身,慢条斯理地吃着女儿买回来的早餐。
“妈咪,妳的脏衣服要拿出来洗了,不要堆在房间里都不拿出来。”趁母亲在吃早餐,她到浴室拿了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对母亲叮咛。“我在过期的牛女乃上面贴了标示,妳晚上可以拿来泡
澡。”吐掉泡沫漱口,随便用鲨鱼夹把毛躁的卷发盘起来。
“我有请人中午送餐来,妈咪,妳不要又睡到昏头哦,要起来吃饭,然后进公司,圆姊下午两点会来接妳,妳不要耍赖不去上班!”她边叨念交代,边在素净的脸上随便抹上隔离霜。
“住手!”那种随便上妆的手法,让一向重视形象的大公关看不下去。“妳过来,我帮妳弄!”
开玩笑,让妈咪帮她化妆还得了,没有一个小时不会放过她的。
苏以蕗随便铺了蜜粉,逃之夭夭。“妈咪,改天再给妳玩,我来不及了。”
“小蕗,站住……可恶,妳不爱我了哦?”苏艳艳气急败坏地瞪着女儿逃回房间的身影,一脸不甘。
“妈咪,我很爱妳,但是我真的要来不及了—噢,妈咪,妳干么?”苏以蕗回房间拿下头发上的鲨鱼夹,随手抓了两下严重自然卷的米粉头,打算就这样完成她的仪容妆扮,哪知母亲竟然
移动尊驾,到她房间里来了。
“乖,宝贝,听话,妈咪不能让妳这样出门—欸,这是什么粉底液跟妳肤色一点也不合,妳乱买什么便宜货啊?女人的脸面,不能省钱啊宝贝!”
完蛋了,妈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开始对她上的妆容进行大修改,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了,但想到如果这时候反抗母亲,她的时间会被拖更久,于是放弃挣扎,任凭母亲摆弄。
“眉毛都没有修,天哪,妳是我女儿耶!”苏艳艳的口气像女儿没修眉毛,逃诩要塌下来似的。
苏以蕗太了解母亲一旦用这种口气讲话,就得马上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行,否则她会被念到耳朵长茧。
“妈咪,妳还没有告诉我,昨天妳去那间新开的夜店,好不好玩?”
心性还很少女的苏艳艳被女儿的问话转移了注意力,眉飞色舞地道:“不错,我跟妳说哦,哈哈哈,妳妈咪我还被搭讪呢,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帅哥,他猜我三十五岁,我告诉他我女儿都
大学毕业了,他吓到了呢!”
母亲眉飞色舞的告诉她,昨天参与友人夜店开幕的趣事。
看母亲开心,她也就开心。她很爱妈咪,虽然妈咪从小让她总是在习惯新的家人、新的父亲,以及习惯她每一个新的男朋友,往往才刚刚开始熟悉、准备敞开心房接受,她的恋情就结束
了。
可无论生活多苦,妈咪恋爱、失恋、工作不顺等等……妈咪始终把她带在身边,没有让她吃过苦头。
她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从有记忆起,妈咪便带着她生活,谈过一场又一场的恋爱,结一次又一次的婚。她的恋情都不长,最多两年,快的话半年就结束,她的口头禅是—爱情就像气象局天
气预测。
照最近天气预测情况来看,实在很不可靠啊!
“哎呀呀,妳的头发去烫一下嘛,烫成卷卷头一定很可爱,会像洋女圭女圭喔。”一边说着趣事一边摆布女儿,苏艳艳总算帮女儿上好底妆,好不容易稍微有点满意,便开始动起女儿头发的脑
筋来。
“女人要爱自己呀,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妳啊,到底是不是我女儿呢?都二十三岁了,快来谈场恋爱吧!恋爱好棒!”
唉,每一次和母亲“聊天”的结论,就是这个。“不,妈咪,我还小,不需要。”苏以蕗敬谢不敏。
“还小?我在妳这年纪,妳已经两岁了耶!欸,妳的腰有一点点粗,是不是胖了?少吃一点,这样腰部曲线才会漂亮,妳看看我,都快五十岁了小肮还这么平坦—”
“妈咪,我没有妳漂亮……”看着镜子里,年过四十仍美艳绝伦的母亲,以及丑小鸭般的自己。“所以没有人喜欢我。”
她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美貌,五官只能称得上清秀,不过,苏以蕗知道不只是外貌的缘故,让她成为桃花绝缘体。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一场恋爱,是因为她无法肯定,爱情是什么?为什么可以来得这么快,去得也这么快呢?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会如此的飘移不定?
“没有啦,谁讲的?谁讲妳不漂亮我去打他!”苏艳艳抱住宝贝女儿,护短地道。“小蕗是我的小鲍主、心肝宝贝!妳最漂亮,没有人比妳漂亮!那些臭男生才不懂呢,一定会有人喜欢妳
这样子,觉得妳超可爱,妳一定会谈一场败棒的恋爱!”
“妈咪……”听见母亲这么直接的“告白”,苏以蕗忍不住笑了。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妈咪没有带着她,妈咪可以过更快乐的人生……她很爱妈咪,虽然她让她搬了无数次家、虽然母女俩一起出门,被搭讪的都是妈咪、虽然妈咪老嫌她胖,她还是爱她!
滴铃铃—苏以蕗的手机在房间里大响。
“谁这么早打电话给妳?”苏艳艳好奇地问。“还不到八点半耶,会不会太早啊?”
星期一的早上八点半,正常人已经准备要出门上班了,哪会早啊?呃,好吧,她妈咪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进公司时间自由到不行。
“糟了,来不及了!”苏以蕗立刻想起自己一早醒来化妆的原因,紧张的接起手机。“舜哥,再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楼!”
“舜哥?”苏艳艳自然不会忘记这个人,他曾经是她的继子,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女儿竟然跟昔日的“哥哥”热络起来?“小蕗,妳要去哪里?妆还没化好啊……欸”
见女儿紧张万分的从衣柜里挖出一套衣服穿上,苏艳艳快昏倒了,丑不拉几的浅蓝色制服裙,宽松不合身,像小阿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天哪,妳穿这样要去哪里?快把我可爱的女儿还
傍我!”
“妈咪,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妳……我今天开始上班了。”苏以蕗用认真的口吻,对母亲宣告这个惊逃诏地的事实。
苏艳艳嘴巴张成了字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涩涩地开口。“为什么要去上班呢?妳没有钱吗?妈咪给妳的零用钱不够吗?那我再汇一些给妳……”
“妈咪,我长大了。”苏以蕗握着母亲肩膀,身高相当的母女,正好眼睛直视对方。“不能再让妳养着了。”
早在一年前,苏以蕗就在美国念完了小区大学,正好母亲有意把事业重心移回台湾,母女俩便一块回来。
一年来,她过着米虫般的生活,被母亲用巨额零用钱养着。
在金钱方面,母亲对她很大方,从来不会让她身上没有钱,这大概是对她的弥补吧。
母亲是个公关高手,在美国时帮一些企业发言,为公司意外做危机处理,虽然她们家境比不上豪门,但比起一般家庭,已经是非常好过了,母亲所有的资源都用在她身上。
“可是,妳还小啊。”苏艳艳一脸不舍地抚着女儿的小脸。“妈咪养妳有什么关系?那不然……妳再去念书?”
罢刚还嫌她到这个年纪没交男朋友,现在听她要出去工作就说她还小,她的妈咪真的很可爱。
“妈咪,我不能一直依赖妳。”苏以蕗看着母亲,认真地道:“我想象妳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这是吕舜教她的,“说服”妈咪让她外出工作的说法,当时听起来觉得很别扭,但现在看着妈咪,她说的很诚恳,不是敷衍的借口。
妈咪就算结了很多次婚,谈很多次恋爱,但是妈咪从没有从那些男友身上拿过半毛钱,她长这么大,全靠妈咪赚钱养育她。
“我知道会很辛苦,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苏艳艳看着女儿,一瞬间惊觉,她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呜!”她不禁感动地落泪,伸手把女儿抓来抱住,抽抽噎噎地说:“听妳这样说我好开心,但是……但是……妳一定要穿这样去上班吗?好丑的衣服,妈咪带妳去买新衣服好不好?”
“妈咪。”苏以蕗抱住她有点幼稚的母亲,拍拍她安慰说:“这是制服,公司规定的……妳去睡觉好不好?走啦,我送妳回房间,中午要记得起床,不要又睡过头,我要开始上班了,不能
一直盯着妳……好啦,放心,就算我上班,我还是照顾妳啊,妳是我的妈咪耶,我不照顾妳我要照顾谁……”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她费心哄着自己任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