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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风流账 第二章

作者:李葳

自己对他而言,毕竟只是发泄的工具吧?

芝娘抹去眼角的泪水,前一刻的甜蜜迅速地在这-刻变成一种难以吞咽的苦涩、事情总是如此,不管契合的身躯有多么火热,一旦分开后,就成了彼此毫不相干的两人,留给她的冰冷是穿再多件衣裳也温暖不了的。

然而这样的后果,是自己的意志不坚与软弱所造成的,自己种下的因,便该自己承受这苦果。

想拒绝的话,每一次邵青耘都问过一声:\"你希望我停下来吗?\"而在那节骨眼上不曾喊过停的她,需要负起全部的责任。他不曾强索过她,也不曾胁迫过她献身,打从一开始……

愚笨的就是她-

狼天生是饥饿的,顺从本性去狩猎,一旦捕获到猎物绝不放过。因此不能将杀戮的罪业算到它的身上,要怪就只能怪那不够敏捷的愚笨野兔了。

食髓知味的狼,在他厌腻了野兔的滋味前,是不会停止猎捕行动的。

明知自己的意义对他不过是果月复的野味,还一次次地任由他吸光自己,啃噬自己,吞咽自己愚昧得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自己,在这样厌恶自己的沉沦,又无力抗拒自己的沉溺,一次次恶性循环中,她已经感到疲惫了。

要到什么时候,少爷才会对我感到厌倦呢?消极地,将希望转嫁到邵青耘的身上。

应该不会太久了,老爷也不可能一直允许少爷再这样游戏花丛,风流无度下去,为少爷定一门亲事的传言亦时有所闻,什么时候少爷的身边会多了一位少夫人都不奇怪。只要等到少爷成了婚、娶了亲,那么少爷的心思自然会被\"未来\"的少夫人给全盘占去,再也没有她林芝娘的容身之处了……

撑起还带有几分酥软倦意的身子,就着失了温的水,拧饼一方白巾,简单清理过身子后,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套回身上的同时,好像一点一点又拾回了自己的理智与平常心。

晚宴的时候,应该可以如常地工作了、其实芝娘并非故意在这点小地方违抗邵青耘,和他唱反调,即使他认定她是故意的。

以前,还曾被他嘲笑为这是\"明明饿着肚皮还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穷酸志气,但这全都是他武断的曲解。

她既不是担忧自己与他之间的情事败露,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的体贴,更不是他认定的\"以不接受另眼相待\"的举止,来证明自己依然保持\"清高\"的人格。

清高,这种字眼早八百年地就知道和她无缘了--

穷人家是没有资格摆什么清高的姿态的,穷人家无时无刻都得面对严苛的现实。清高意味着家中没有米粮时,还没有脸低下头去跟隔壁人家借一杯羹,那就只好坐着等死。而这种事从她懂事起,就经常陪着娘去跟村子里的人低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保持清高和饿上一逃谇子,无疑地,芝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较为实在的\"填泡肚子\"。

真正令她不惜违抗、触怒邵青耘,也坚持要在\"事后\"照常工作的理由,一点都不复杂,难解--主因是\"不安\"。要是接受了邵青耘的好意,撒了一次娇,那么她就会对自己往后该怎么过下去感到不安。

非常非常不安……

她需要借着工作来提醒自己,她现在的身份与地位,就像刚刚走过一段危桥后,混乱的意识仍被囚禁于桥上,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要用力地踏一踏自己踩惯的地面,才能提醒自己该重回现实了。

不要忘记……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多的缠绵热吻,再多的激昂交欢……她依然是一名为他、为邵家工作的奴才而已。

哪怕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眸有多么教人心醉,哪怕他吐露的喘息犹存在自己耳边,哪怕他给予自己的疼爱怜惜多到令她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独特的,是独一无二的、是最爱的--这都不过是转眼即逝的水中幻影,轻易就可能破灭的假象。

千万不要做那妄想捞得水中月,而傻得投身到江心的愚者。

一再地警告自己,这是芝娘在让步了这许多,许多后,惟一不愿对命运妥协的事?

只有这颗心,我不愿迷失。

置身在繁华的京城,置身在穷乡僻壤;身为贫苦的庄家女,身为豪门的奴才;柔顺听从的一面,顽固坚持的一面--这些都是她,每一面都是地,不管现实有多么残酷或丑陋,要是连自己的心都迷失在梦幻里,失去了这个自我,她就再没有站起来的力量了。

失去母亲而伤痛不已时,她没有躲在自怨自怜的甲壳中。

长年不在家中,被村小的孩子嘲笑她像是没有爹爹的孩子一样时,她也没有以憎恨、埋怨爹爹来求得心安。

现在也没有什么两样,接纳他人的\"一时怜宠\"而自抬身价、自我膨胀说这是爱,她也办不到。

最后再一次检查自己全身上下,确定了头发一丝不乱、衣着整齐清洁,没有半分会让人联想到方才的自己之后,她才安心地松了口气,步出房门。

捧一天饭碗,做一天工。

目前她林芝娘是邵青耘的贴身丫环,是邵府的奴才,她就不会留下话柄,让人说她是邵府的米虫。

\"芝娘,你来得正好,这堆笋子帮我搬到厨房去,大厨等着要下锅呢!\"

午后,正当主子们都在小憩时,奴才们却已经为了晚宴的准备工作而忙得不可开交。后院里,洗菜的洗菜,端盘的端盘,砍柴的砍柴,每个人都恨不得能有三四双手臂,好在瞬间把所有的工作完成。

芝娘也接过了装着春笋的大竹篮,使尽力气一步步地扛着它走到厨房门口。

\"晚宴的菜色,大概就是这样了。总管,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接过厨子开出的菜单,端详片刻,年过半百的面容依稀可见年轻岁月时端正容貌的林总管--也是芝娘的亲爹,蹙了蹙两道严厉的眉。\"这道生煎小鹿排最好换成粉蒸鹿排,晚宴上几位太夫人的牙已经不行了,要让她们能吃得顺口,绝不能太硬。\"

\"那我这就去改。\"厨子二话不说地接纳了他的意见。

熊一般高大粗壮,出身东北猎户人家的总厨,同样也在邵家做了十年多,他的一句话在厨房里掷地有声,谁敢对他排的菜单有意见,就得有吃上一记铁拳的觉悟-惟一敢挑剔他的菜单而不会被他抱怨的人,就只有总管大人而已。

有时,就连邵老爷所说的话部不见得有总管一句\"不妥\"来得有用。

随着年月过去,芝娘渐渐地了解到爹爹何以会那么少回家来。过去娘亲总是以\"爹爹工作很忙\"轻描淡写地带过,可是小芝娘心中还是不能谅解爹爹的忙碌,认为这不过是娘安慰自己的话。

但来到京城,在邵府生活过几日后,这疑问使不再是疑问了。

小自柴米油盐,大至账房收支,所谓的\"总管\"便是无所不包、无所不管,只要是邵府内的事全都归爹一个人管,每个人遇见无法解决的难题,或是奴才和奴才间有何纠纷,甚至大、小主子谁身上有病痛,头一个去找来的都是芝娘的爹。

对邵府而言,爹就像是一道影子在暗地里支撑着这整间宅第的运作,她根本无法想象,失去了爹的话,邵家会乱成什么样子。

为了不让自己的\"不在\"造成主子们的不便,芝娘的爹总是在年节后才来去匆匆地返家一趟,宛如一名过客般,蜻蜓点水地拜访。

犹记当年自己拎着小包袱站在邵府大门前时,看着那道高不可攀的门楣,头一个想法就是:爹爹就是被这个大宅子里的人给抢走了的。

是的。爹爹舍弃了理应最爱的妻、最疼的孩子,将自己的大半辈子贡献在这座宅子里,选择了他的工作,而非自己与娘--

\"芝娘吾儿,你……恨爹吗?\"

经过一番折腾,决定芝娘要留在邵府,由邵青耘的小侍女做起的那夜,芝娘她爹曾经这么问道:向来沉默寡言,连亲生女儿也无法对他产生亲近感的男人,在那一夜最初也是最后的在女儿面前流露了那么--丝丝情感。

\"你没办法回答爹是吗?\"停顿片刻,得不到女儿回答的男人,眼角微润地说,\"你恨爹也没关系的。因为爹就是个可恨的人。我知道我亏欠你们母女俩很多,却还是自私地做我想做的事。\"

\"娘说爹爹是不得已的。\"干涩地,芝娘回道。

\"你娘是个心胸宽大的好女人,我很感谢地。

芝娘吾儿,爹不是想为自己自私的行为辩解,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般的无奈,每个人的眼中都有自己一套道理,在你眼中重要的东西,却可能是他人眼中的垃圾,他人捧为珍宝的,你也可能弃之如敝屣。\"

爹爹真挚无比的眼神,头一次让芝娘有了\"他是我爹\"的感受。

\"在你娘来说,那是我们的老家,所以她不能舍弃。在我来说,我的战场就在这间宅子里,这是我决定要奋战一生的地方,像小兵追随着将军般,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要追随邵老爷一辈子。\"

也许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像这样听爹爹吐露心声的机会不多,所以她把爹所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深深地烙在心上。

\"每个人都会有面临选择的时候,什么事在自己心中将永远被放置在第一位,这将会成为你未来一生的宗旨与目标,活下去的意义。你也会有那样的一天,到时候爹希望你能有不畏任何艰难也要贯彻它的勇气。\"

这是爹亲以他委婉的口气,告诉了自己孩子,你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在你之前,我的生命已经有了重心。

舍弃什么、牺牲什么,成就什么,人就是在这样无情的选择中,活下去。

\"晚宴就拜托你了。\"交代完,转过身,林总管看到芝娘后,点个头说:\"你来厨房帮忙吗?\"

\"嗯。\"

这就是他们父女十多年来的相处方式。轻淡地问候,和其它受爹爹管辖的奴才们也没有多大不同,当然更不会因为她是自己女儿而给予什么特别待遇(惟一能算得上特别的,就是爹爹每隔三五日就会抽出时间教教她识字、算账等等)。

\"那你去忙吧。\"说着,擦身而过的爹亲突然间咳嗽了两声。

芝娘赶紧放下手中的竹篮,上前拍抚着他的肩膀--好瘦!爹爹的肩竟是这样瘦削,简直就像皮贴骨一样。

\"咳\"、\"咳咳\",不住咳嗽着的模样,也让人觉得爹亲似乎老了好几岁-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爹爹染了什么病?

\"好了,我好多了,谢谢你,芝娘。\"一会儿,咳声止歇后,林总管脸色还有些蜡黄,但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

忧心的,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爹,您的身子……\"

\"不要紧的,不过是点风寒,我改天就去找大夫开帖药吃。\"摆摆手,无意再多谈下去的爹亲,匆匆地离开厨房。

真的不要紧吗?心口还是有片挥之不去的阴影,芝娘一回头,就和站在她背后!双手插腰的总厨四目相对。总厨摇着头说:\"说是那么说,但总管大人一定不会去拿药的!他啊,把主子的吩咐放在第一位,自己的事则摆在最后一位,咳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总是拖着再拖着,我看小芝娘啊,你干脆代你爹跑一趟药铺,替他抓点祛寒的药回来好了。\"

\"爹咳嗽很久了吗?\"这讨厌的阴影是什么,她很清楚,因为娘倒下前,也是一样逞强,明明不舒服却装作没事。当时,自己还小无能为力,但这回她一定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在爹身上了。

\"有段日子了。你因为常在别苑,所以不知道吧?\"

\"谢谢你,大厨,我今天晚上当差完,马上就去替我爹拿药。\"

\"跟我客气什么?我和林总管也是老交情了,他的女儿看在我眼中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所以小芝娘你要是有困难,不要客气,尽避跟我开口。\"总厨大力地拍拍她的肩膀,哈哈笑着,掉头回去工作了。

靠爹的庇荫,邵府上上下下都待她很客气,但芝娘也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大家都能接纳她成为邵府的一分子,起码……邵老爷子就不是很高兴、当邵青耘执意要将芝娘留在自己的身边吋,老爷子只差没明摆着说:\"这种乡下出身没见识过大场面的小丫头,怎么能伺候好我的宝贝儿子?\"

收留她是一回事,但要让芝娘成为邵府长子的贴身丫环又是另一回事。

为争这一口气,芝娘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可是拼死拼活地记住了邵家人的长相、名字,繁琐的称谓,就是想让邵老爷知道,乡下人有乡下人的志气,绝不会做出让爹爹脸上无光的事。

不过事到如今,芝娘还是不得不说:在所有人里头,最具有先见之明的该是那老爷子吧?他当初的极力反对,有他的道理……要是自己没成为邵青耘的贴身丫环,也就不会陷入今日的泥沼。

沐浴必来时,屋子里早巳不见芝娘的人影,青耘料到她必是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又照常去主屋帮忙了。真是,硬脾气的汉子他见多了,却没看过一个姑娘家像她这般不知变通的。

明明纤细的身子里力气没别人的一半多,意志力却足足多了他人两倍。

他可以现在就去把她叫回来,不顾一切地把她关在屋子里头,强迫她听从自己的命令,可是这么也只是加深两人之间的鸿沟罢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够遥远了,他可不想眼睁睁看自己从\"主子\"变为\"蛮不讲理的主子\",到最后是\"无法再服侍下去的主子\"--彻底地被她讨厌了。

\"主子也罢、蛮不讲理的主子也好,都还能忍受下去。\"青耘开启衣箱取出一套芝娘亲手洗净、浆过的素袍套上。

不论他是多么糟糕的主子,只要她还把他视为主子的一天,她就会留在邵府,留在他的身边。

将手套过袖子的瞬间,从内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吸引住他的目光。这是?从地上捡起泛黄的小八卦纸片,他眯起眸子,原来在这儿啊?一直以为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想不到还在。

手心上的小小堡身符,是芝娘从老家携来随身带着,后来送给他的东西。

\"少爷,这个让您带着吧,您实在太容易弄伤自己了,有这保身的平安符,往后老天爷就会保佑您不那么容易受伤了。\"

认真的小脸蛋,以不容拒绝的口气,坚持要青耘收下它。

\"不好吧?这个不是你娘留给你的纪念吗?送给我?\"青耘心想,本来学习武术,受点小擦伤什么的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敝。

\"不要紧的,比起我,少爷更需要它。娘知道平安符放在有需要的人身上,也不会怪我的,况且,娘在天上就会保护我,我也不需要这平安符。

我有娘的回忆就够了。\"

小小的纸片,有多少的思念,而她一点都不惋惜地将它转赠给他,这份心意才真教人无法拒绝。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它了,谢谢你,芝娘,我会好好爱惜它的。\"

\"嗯!\"

用力地点头,小脸上洋溢着天真的喜悦。连带着也不由得绽放微笑的青耘,被她单纯无垢的心所感染,决定为了不让芝姨太操心,往后在练武时要更加小心--那之后芝娘直说是平安符发挥功效,使青耘身上的大小伤痕都消失无踪,但她不知道真正有效的是她那珍贵的笑靥。

他们之间,并非始终都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有段日子……在体悟到自己对芝娘怀抱着的情感前……他们就像亲生兄妹,不,甚至远超过亲兄妹,关系融洽而亲密。哪怕小芝娘嘴巴上和现在没两样,总是\"少爷\"、\"少爷\"地叫,可当时的

\"少爷\"两字,不像现在这般刺耳、冰冷。

外头人曾经调侃说他的风流是遗传自爹爹,爹爹自年轻到现在总共纳了五六房妾,加上外头养的……每房妾侍都为爹生养儿女不说,据他了解,没被送进邵府的私生子也不在少数,到最后自己究竟拥有多少弟妹,他也数不清。

照理说,想要疼爱妹妹,多的是和他流有相同血液的妹妹们等着他去疼,可是在他眼中,那些妹妹们没有一个及得上芝娘可爱;即使事后才知道芝娘和他-样年纪,甚至和他同一日生,这也都无关紧要。

他就喜欢她善体人意,不无理取闹,总是像朵素净的小报儿,没有华丽耀眼的外表,静静开在阡陌,无条件地提供来往行人清新宜人的花香。蓦地,你才赫然发现曾几何时没有了这香味,连空气都变得乏味了。

而且芝娘也不只有\"安静\"的一面,她同时也可以是活泼的、逗趣的,自己戏弄她的时候,其它的奴才、丫环们遇上同样的情景,总是会傻笑着任由他恶作剧,可是芝娘会生气,会报复,也会和他一起瞎闹。

她与那些一心想奉承他的奴才们不一样,她虽然把他当主子看,但最重要的原则她绝对不会让步、好比自己要是干扰到她工作,她也会板起脸来生气,他骑马、玩耍、练武太不小心而伤到自己时,她也比谁都着急地来到他身边。

太多,太多的回忆,青耘几乎都快忘记……芝娘不完全属于他的。

不、一个人本来就不可能\"拥有\"另一个人。

小时候的他以为自己跟爹爹要来了芝娘,芝娘就会永远属于他,可是孩子终究会长大,终究会明白--就算买断了一个人的人生,也买断不了人的灵魂与意志。

慎重地收起这张平安符,青耘不会天真到以为逝去的光阴能够倒转,已经变调的关系也不可能再回复到旧日的甜蜜,那时的甜蜜已经不足以满足现在的他了。现在的他所渴望的不是年少的自己会有的渴望,食髓知味,他也不过是屈从自己渴望的凡人罢了。

邵府的晚宴向来是宾客盈门,应邀而来或不清自来的客人,照例将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一顶顶富丽奢华的金轿川流不息地送来一位位家世显赫、财富傲人的贵人。

一场赏春花宴就能吸引如此多的权贵前来,除了邵府内名闻遐迩的百花园之外,另一方面则是多少看在主人的面子上,若不到场致个意,也许明日就会成为朝堂上不受欢迎的人物,排挤在主流势力以外。

身为当今皇上最疼爱的邑妃的娘家,成为皇亲国戚后,邵府是一路飞黄腾达。不但邵家老爷受封爵位,赠赐了庞大土地,就连年轻一代的小辈们也纷纷进入朝廷为官,形成一股新兴势力。

大伙儿之所以争相巴结,无非是想借着邵府气势正旺时,看看能否从其中多少捞点油水罢了。

对人性的弱点向来看得很透彻的青耘,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旁观而不是在其中挣扎已属好运,又何苦去评断他人的行为是丑陋或圣洁呢?

\"唉,真不是我要感叹,邵兄弟您就是太无欲无求了些,才会让那些没长眼的兔崽子们以为您好欺负啊!\"神情激昂的男人,一边大口咬下鸡腿,一边口沫横飞地说。

\"没这回事的,陈兄。小弟怎么会无欲无求呢?又不是已经羽化成仙了。\"举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青耘以视线的余光,寻找着理应在大厅内忙碌端盘的身影。

您别否认。我知道,树大招风,您不想惹是生非,可是有些时候该摆的姿态,您还是得摆!好让那些人晓得厉害。\"剔了剔牙,男人摇摇头,沾满油的手再次伸向另一盘糯米丸子。

\"这我就得向陈兄请教了,陔怎么摆姿态,无人能比您了解。\"知道男人的心思都放在菜肴上,根本不会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青耘暗讽地一笑。

\"说的也是,那我就教你一两招吧!\"

塞了两颗丸子,鼓胀的腮帮子里已经没有空间,却还贪心地抓了一颗丸子在手上的男人,得意地发表起长篇大论来了。由得他去自言自语,乐得轻松的青耘,压根儿对他说的话没兴趣。

人就是这么有趣,套句芝娘对他的评浯,她总以为自己很得人缘,人见人爱,说穿了那也不过是他懂得判断人的习性而已。好比跟好吃的人谈乐理,那无异是对牛弹琴。自以为唇舌厉害的人,和他辩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获得对方的欣赏,反过来,如果可以适当地应对、吹捧一下他,他就会倒过来对你产生极大的好感。

要获取他人好感的最佳办法就是投其所好。有些人花了一辈子也学不会模索他人习性这种事,可是对青耘来说却像与生俱来的天赋,或许是跟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他很了解怎样操控人心。

世界上没有生来就没有敌人的人,八面玲珑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真正的八面玲珑……和狡狯的天性绝对月兑不了关系。

就在他喝完了三杯酒,和另一边的人也打完招呼后,这厢陈老兄也心满意足地结束他的长篇大论,并说:\"往后您照我说的这么做,绝对不会有人敢再欺负您了。\"

\"小弟受教了。\"皮笑肉不笑的,青耘说,\"让我敬您一杯吧,要是下次再有人来找我麻烦,我一定搬出您的名号,将他们都吓跑。\"

\"咦?啊……哈哈……那……那有什么问题。\"脸色突然由红转绿,男人匆忙地干下一杯酒后,起身说:\"我看到那边有位熟人,我去打声招呼,失陪了,邵公子。\"

一下子就由\"邵\"兄弟变成了客套的\"邵\"公子吗?尽量流你的冷汗吧,陈兄。

\"和以前一样,还是那样好捉弄人啊,邵兄,\"冷冷地,右侧传来醇厚的男声,招呼说:\"对那些没被你螫过,不知毒针有多狠的人,稍微手下留情一点也无妨吧?虽说自己不过是棵墙头草,竟还敢不自量力地\-教导\-你这位邵大公子处世的手段,到头来发现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引来灾祸,这也是他脑袋有问题。\"

\"相兄,好久不见。还是大忙人一个?\"微微笑,这是对真正自己\"看重\"的人才会浮现的笑脸,青耘毫不吝啬地展现在这男人面前。

世上的人在青耘眼中概略分成三种:一是见一次就嫌太多的人,二是可有可无的人,三是有必要存在的人。

只有对第三种人,他才会让他们见识自己的真面目。

\"下午的赛马,很精彩。\"自动坐在他身旁,相茗樵举起杯子。

为他添酒,青耘挑起眉说:\"没什么,要是没有途中的小插曲、我还可以领先他们两个马身呢。\"

\"留一点颜面给人,不会有坏处的?\"相茗樵干下那杯酒后说道。

\"这句话我可不想听你说,尤其是向来在商场上以赶尽杀绝闻名的你,\"他赏识相茗樵的理由有很多,特别是他经商的手腕,称得上一种艺术。

\"生意是生意。今日不过是赏花宴的余兴罢了,何苦现王牌出来?况且因为这样,那伙儿人今日特别放浪形骸呢。\"一扬下颌,他暗指对桌说:\"从宴会一开始就猛喝狂喝,怕是喝掉一缸酒了,恐怕等会儿就出乱子了。\"

瞟他们一眼,青耘扯扯唇说:\"他们想闹就闹吧,反正到最后闹笑话的是他们,我可没好心到先警告他们,以防他们闯下什么大祸。再说,现在泼他们冷水也没用吧!\"

\"好心没好报?\"

耸耸肩,青耘不否认。他在乎的只有芝娘,现在看芝娘似乎不在宴会场上,他也就无所谓了。随他们闹翻天吧!这场晚宴关系着爹的颜面,却不关他邵青耘什么事。

当然,这时的他还不知道隔着一道墙,就在门外,有场小风暴正逐渐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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