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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新娘 第一章

作者:林晓筠

台湾

确定食物充足,辜洛婷关上冰箱的门。今天她得工作一整天,所以她要确定一个人在家的母亲不会因为缺个什么就出一趟门,母亲虽然不过五十多岁,但是由于父亲早逝,患有轻微忧郁症,加上年纪愈大,个性愈像小阿子,需要人家哄,所以跟母亲相依为命的她,反而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

夏芳玉这会正全神贯注的在看购物频道,这是她每天最大的娱乐,当然还有看韩剧,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她的日子就可以打发,不会老是东想西想。

如果不是老天给她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那么当年丈夫因为心肌保塞而突然辞世时,她就会跟着去了。

“妈,别再买什么钻石、蓝宝、缅甸玉那些的,每月分期看起来是不贵,但是负担起来还是很重。”

“真的便宜嘛!”

“妳有场跋戴吗?”

“我是要留给妳当嫁妆。”

从不曾怀疑母亲对她的爱,但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赚钱,模特儿的收入并不固定,在经济不景气的现在钱更是不好赚,像上次一个代言活动,还是他们公司主动降价,厂商才答应签约,肚子饿时,钻石可不能拿来啃。

“妈,答应我,别买那些,我不需要什么嫁妆,这年头想结婚的人没有几个。”她站在电视机旁边,正色跟母亲表示。

“那我可以买别的吗?像是营养食品、保养品,妳用得到的。”

“妈,有专人为我们化妆,平时不工作妳知道我是完全不化妆的。”她摇头拒绝。

“但真的便宜!又有试用品,不满意可以退……”

“妈,我求妳了。”辜洛婷换上撒娇的语气,不过出口的话可是带着威胁的。“如果妳乱订些有的没的,我要取消妳信用卡副卡的资格喔!”

“我会买有用的。”

“不行,我们什么都不缺了。”

“洛婷,妈很无聊,如果妳不让我买,让我为妳做点事,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她知道自己该找点事做,如果她能有个工作,那么女儿肩上的担子会轻一些,可是像她这种中年妇女又能做什么?

奔洛婷走到母亲面前,直接拿走了遥控器,然后很快的按到正在播放韩剧的频道。

“妳不用想太多,妳只要开心的过日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看这个吧!”她瞄了眼剧情,是部爱情喜剧,看了没负担。

“我看过了。”

她马上转到另一台。“这个呢?”

“男主角好丑。”

“妈,妳这年纪了还在乎男主角丑或是帅吗?”她揶揄着母亲。

夏芳玉从女儿的手中抢回了遥控器,不忘瞪她一眼。“我只是有点年纪,又不是瞎了,既然要看韩剧,为什么不看比较好看的男人演的?套句你们年轻人讲的,至少比较养眼。”

“说得也是。”辜洛婷点点头同意,很高兴母亲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那妳乖乖看,等我回来后告诉我剧情喔!”

哪可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夏芳玉没好气的回道:“好啦!”

“妈,现在的工作机会真的少多了。”蹲在鞋柜前穿鞋,她忍不住再次叮咛。

“知道了,快出门,别迟到了。”催着女儿,她知道女儿对她好,只是嘴巴爱念。“才二十五、六岁,怎么这么唠叨?”

“妈……”辜洛婷啼笑皆非。

“哪有女儿管妈妈这么多的。”她跟女儿挥挥手。“快去快回喔!”

当晚上返家看到大门是打开的,而屋内正传来母亲痛苦的惨叫声时,辜洛婷忘了危险立即冲了进去。

只见有个男人半蹲在母亲的脚边,正抓着她的脚,而母亲是哀叫连连,抓着男人的肩膀,好像想要掐死他似的。

奔洛婷冲了过去,她的手中只有一只大包包,她不顾一切的抓起大包包就往对方头上打去,这一会她只想到要保护母亲,在这世上她什么都可以失去,除了这唯一的亲人……

“你想干什么”她边打边大叫,“救命啊!有小偷!有歹徒……”

常维磊被打得眼冒金星,差点反应不过来,在听到小偷、歹徒这类的字眼时,他更是整个人僵住。他是小偷吗?他是歹徒吗?

“洛婷……”夏芳玉想要阻止女儿。

“你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男人”辜洛婷没有一点畏缩,使出的力量也没有打一点折扣,这一会即使要她一条命,她也要给母亲有逃走的时间。“有坏人!抓小偷啊!五楼失火……”

忍无可忍的,常维磊站起身,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日行一善会遭来一顿毒打和小偷的恶名。在纽约走路有风的他,来到台湾却被当歹徒这太可笑了。

猛的抓住这个疯婆子的双手,他狠瞪着她。

奔洛婷不矮的,不然她也进不了模特儿这行,然而已经够高的她,居然还得仰头看着这个男人。他起码超过一百九十公分,而且一张脸又凶又冰冷的,那气势凌人的程度,好像他一个跺脚,这个世界就要天翻地覆似的。

“妳够了没?”他冷冷的吐出这四个字。

“你是谁?”辜洛婷当然怕,但她不允许自己退缩。“你在干什么?”

“妳看我像是在干什么?”没有放开她,常维磊还是很生气,被人这么无缘无故的狠一顿,谁高兴得起来?

“我……”她看看他又再看看母亲,发现母亲端坐在沙发上,一只脚伸长放在一张矮凳子上,看起来仍一脸的痛苦。“妈?”

“我的脚扭伤了。”

“扭伤”

“去倒垃圾回来时,脚下没踩稳就扭伤了,是这位常先生扶着我回来,妳知道吗?他刚搬到我们这栋楼的顶楼。”夏芳玉交代经过。

一个尴尬到不行,辜洛婷完全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形。

“原来是这样……”她吶吶的开口。

“常先生是好意帮我。”

“我知道……”

常维磊还没有放开她,他眼中的愠怒是稍退了些,可是他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原谅她。不可讳言的,这个没有化妆的女人看起来满清丽、顺眼的,可惜修养有待加强,她一向这么歇斯底里、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好人吗?瞧她那双大而慧黠的明眸,她该有点智慧的。

“妳看到我带刀、拿枪了吗?”他不满的质问她。

“没有……”辜洛婷羞愧的低下头。

“妳看到我在危害妳母亲或是搜括妳家中的财物吗?”他又冷冷的讽刺。

“没看到……”

“那妳叫我小偷?叫我歹徒?”

“我……”她这辈子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了。

“妳一向这么的随便诬赖别人吗?”当然知道对方可能也是一时情急才误会了,但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还没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对不起,这令他咽不下这口气。

她摇摇头,不想回答了。

“我可以告妳人身攻击和诬赖这两项罪名。”

“什么?”她猛的抬起头瞪他。

“难道我有冤枉妳?”他瞇眼瞪她。

“没有,可是我以为你是坏人。”

“我不是。”

“我刚刚才知道啊!”

“那如果我被妳打死,还来不及申诉……”

“你是豆腐做的还是纸扎的?”辜洛婷在模特儿圈有“小辣椒”的称号,因为在模特儿业界,总会遇到一些趁机揩油的登徒子,所以她习惯以凶悍包装自己,难搞的形容词也在她身上出现过,特别是发起脾气时,她是天皇老子来也不鸟的。“你被我打死了吗?”

“洛婷!”夏芳玉叫了女儿一声。

“要不要去验伤?”辜洛婷扬起下巴。

“妳好像还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没有碰过这么硬拗又刁蛮的女人,刚刚还一副良心不安的模样,现在却斗志高昂?

“我当然有错,但你那么咄咄逼人做什么?”

“妳就不会说句对不起吗?”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妳随时都可以说!”

“我本来想说的,可是被你这么一凶,”她想要抽回手,因为她的一双手腕快要被他握断了。“我突然不再觉得有罪恶感。”

“我活到三十三岁了,从来没有被人当做是小偷或是歹徒!”他强调无法接受这种侮辱。

“凡事都有第一次。”她凉凉的说。

“妳还强辩?”常维磊简直不敢置信。

夏芳玉这一会是傻眼的看着斗嘴的两人。明明在她看来没有什么的事,只要两三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他们却搞得好像是深仇大恨似的,这……

有意思!

“妳……”突然想到对方的母亲还在场,而再怎么生气似乎都不该在长辈面前数落她女儿的不是,于是他用力的甩掉她的双手,转过头看着夏芳玉。

“夏妈妈,刚扭伤要先冰敷,然后晚一点再热敷,之后擦上药膏,应该会好一些。”他说着自己打篮球扭伤脚踝时的经验谈。

“谢谢你,常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女儿她就是性子急了些。”夏芳玉出面缓颊。

“没出人命就好。”他说完,故意瞄了辜洛婷一眼,“妳要多休息,尽量不要走动。”

“我会的。”

“妈,一会我们还是去看一下医生。”辜洛婷故意唱反调。“有些偏方听听就好了。”

“洛婷!”夏芳玉制止女儿的不当发言。

“夏妈妈,再见了。”常维磊礼貌的道别,但在经过辜洛婷时,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奔洛婷当然想要踹人,不过她要自己忍住,在他走出去后,才用力的拉上大门。

“洛婷,妳要整栋楼的人都知道妳在关门吗?”

“我只要一个人知道就好。”她气呼呼的说。

“妳啊……”夏芳玉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她想站起来,可脚才碰到地面时,一张脸顿时皱成一团。“我的脚—”

“我先帮妳冰敷,妳先坐下。”马上扔下大包包,辜洛婷来到母亲的身边。

“不去看医生吗?”她故意问着女儿。

“妳想去看吗?”辜洛婷认真的问。

“当然不想。”

“那就先冰敷。”

“我以为妳……”夏芳玉取笑她。“死活都会把我拖去看医生,就为了跟常先生呕气。”

“我有这么幼稚吗?”

“刚刚和常先生抬杠的时候是还满幼稚的。”

“妈,别再提他好吗?”她翻了个白眼。

“他帮了我耶!”也许女儿对他印象不佳,夏芳玉却很喜欢这个新邻居。

“助人为快乐之本。”

“洛婷,我觉得他是个好男人喔。”夏芳玉瞧着女儿,“妳觉得呢?”

奔洛婷当然不觉得,她只看到一个浑身充满戾气,像是只刺猬的男人,不过他还算有个优点,在面对长辈时,非常的有礼、尊重,这点叫她有些服气。

“洛婷,妳要好好谢谢人家。”

“我疯了啊”

“他一路扶着我进家门。”夏芳玉提醒女儿。

“任何有人性的人都会伸出援手。”她反驳道。

“谁说的,这年头的人是自扫门庭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

“随便啦!”辜洛婷应付。

“做人要知道感恩图报。”看见女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夏芳玉叹气。“洛婷,我是这么教育妳的吗?”

“妈……”

“总之,给我好好谢谢他。”

不知道大哥会狠到冻结他的银行账户,所以除了身上所带来的美金,常维磊并没有大笔钱可以动用,本想向母亲求助,但念头一转又作罢,反正一个人是很容易过日子的。

于是他租下这栋老旧公寓的顶楼,租金便宜,加上他擅长摄影,可以拍些照片卖给杂志或是出版社,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没有带多少东西,而这租来的房子里有附家具,不新但还可以用,他不是个不能吃苦的男人,想到那女人问他是豆腐做的,还是纸扎的,他就一阵的不爽,她是不知道才会这么挖苦他,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后悔这么损他。

在纽约,没有一个女人敢这么羞辱他,因为她们知道他是常维磊。

但是台湾—

才到台湾不久就被当是歹徒,这年头真是好人难为,他想念纽约,那个令他发光发热的城市。

要多久?

要多久他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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