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欲恶男 第三章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一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夕淳用不着抬眼也知道是当家的仲恂总算在她扒进最后一口饭时回来了。
等不到回应,便感觉身后袭来温热的胸膛将她环住,令她蓦地一惊,心底直以为他又想……现在可不行,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了,所以……
“怎么了?难不成是当上了旁习生?”她浅抿着唇笑,小手不经意地置在尚未隆起的肚子上。
“你猜对了。”掩饰不了喜悦,仲恂探过身子在她的唇上烙下深情而火热的吻,激扬而狂野。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长发,热情而放肆的吻滑至她的颈窝,啃咬着她细致的锁骨,眼看即将要袭上微微发胀的酥胸……
“你不饿吗?要不要吃饭?”夕淳技巧性地闪躲着,不让他不经意伤害了肚子里刚成形的宝宝。“我饿了,好饿……”
他压根儿不管她有意还似无意的抗拒,极尽所能地挑逗她,不管是言语上的勾引,还是上的诱惑。
“不行!”她突地将他推开,斩钉截铁地拒绝。
仲恂蓦地一愣,随即眯起炯亮的眼眸古怪地瞅着她问:“为什么不行?”天,她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拒绝过他,他还以为他已经远离那段惨澹的日子了。
“我……”夕淳咬着下唇思忖了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恂,如果我有了,你觉得……”
“有什么?”
“有……”她羞涩的眸子飘了飘,强作若无其事地说:“有宝宝啊,你觉得怎么样?”
她已有觉悟,若是他要她安分守己的当个孕妇,她也会规规矩矩地当个准新娘,等生下孩子后,再接续她毫不冲突的梦想。
“你是说如果,还是真的?”仲恂的神色一沉,黝黑的眼瞳像是无光的夜幕微微透着诡魅的黯淡。
夕淳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这种气氛与她的希冀有着极大的落差,但是事到如今,她不打算再隐瞒。
“我有了。”
“把孩子拿掉。”想都不用想,他冷淡的口气直接否决她的冀望。
“为什么?这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要?”她无法理解,真的无法接受他为何恁地无情。
“我不是不要,而是现在不能要。”
他的机会才刚来临,好不容易才拥有能够一展长才的机会,而且她也即将展开另一场鲍演,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孩子?他不是不喜欢小阿,但是现在的他和她不能有孩子的羁绊!
仲恂紧握着藏在外套口袋里的小靶子,强迫自己迎向她心痛欲死的娇颜,只见她不断地几个深呼吸,企图强压下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淡淡的,仿佛她好像真的不在意似的。
“淳……”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淡淡地笑着,微微勾起唇角,轻易地掩饰正在淌血的心。
她真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
睡梦中蓦地惊醒,一身沁冷湿意。即使睁开双眼,看见的仍是那张凄然却绝美的笑。
她是个最棒的演员,即使在他无情地拒绝后,她仍然可以摆出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让他安心的以为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而不是在隔日回家后,令他措手不及,再也寻不到她的踪影。
躺在柔软的床上,仲恂大手一探,拉开床旁的柜子,拿出一只已褪色的小靶子,望着里头那枚刻着她名字的戒指;虽然不是极珍贵的钻戒,但这枚戒指也花费了他当初一个月的薪水。
但是物换星移,这枚戒指依然放在他这里,仍是落寞地躺在这只盒子里,没来得及交给她。
离开他之后,她到底是怎么过生活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有留下?而她又是何时回到台湾的?
他知道她也来自台湾,但是却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只知道在纽约,那一个寒冷的冬季,他们相恋相守却分离……
他不是没想过要找她,但在那个时候,要他从何找起?
他甚至不知道她有些什么朋友,甚至不知道她来纽约之前,待过什么地方、认识过什么人,即使他问遍了剧团所有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可以给他答案;不知道是大家蓄意隐瞒,还是她真是个飘泊不定的浮萍?
然而,她现在已在他双目所及之地,不再只是梦里虚无不实的幻影,他自然不会再让她自他身边逃开,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知道这七年来,她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为什么背叛了他的爱嫁给别人?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知所措且不懂得应变的男人,更不是那个让剧团里的人任意吆喝、默默无闻的小子了,他可以给她当初所不能给她的一切,更可以为她实现她的梦想。
???
“我不答应。”
经纪人裴令慊的办公室里,淡淡地传来一声驳斥!像是一阵春风,柔媚而轻盈却又隐含着不容挑战的严峻。
“为什么?”站在办公桌旁的仲恂不明就里地问。
懊死!今天真是他的倒霉日,为什么他一到公司找桓恺,却让他碰见许久不曾出现过的裴令慊?最令他火大的是,这个许久不曾干涉过他们工作的裴令慊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面阻挠他?
“我已经帮你研究过了,这一家电影公司的规模小倒还没关系,戏组配合度差也不打紧,就差在那一本不堪入目的剧本。”裴令慊不知是打哪儿得来的情报,居然将这一笔合作案的前后关系调查得一清二楚。
“我不赞成你接下这个工作,是不想让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因此而有了污点,更不希望我的不闻不问落人口实,说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经纪人。”
裴令慊头头是道地说着,唇边还不时勾起深刻的笑痕,然而语气中却有不容忽略的警告意味。“你这算是哪门子的经纪人?”仲恂嗤之以鼻。
当他真的有问题想找他时,不论他上天下地,硬是让他找不到他的行踪,可当他已经习惯他的放任态度后,他偏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硬是不把他的意见当意见,仍把他当作是当年那个不懂世事的小男孩。
“我做得不够好吗?”裴令慊挑了挑眉,深沉得令人猜不出心思的眼眸直盯着他。“当初桓恺从银光幕前退出时,我也替他安排了出路,也让他跟你合作,再配合咱们公司创意十足的剧组,可真是风靡了整个演艺圈,更是让你自纽约的舞台回到台湾,再由台湾进入好莱坞,你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吗?你们有今日,难道我不能居功吗?”
“是是是,全都是你的好本事!”仲恂无力地随口应了他一声,不打算跟他瞎扯下去,更没时间听他发表他的丰功伟业。
“所以,你必须听我的,才能把你现在的地位保持住,知道吗?”裴令慊向他眨了眨眼,继续说:“乖,听大哥的话,大哥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你什么时候又变成我的大哥了?”翻了翻白眼,仲恂连一点和他抬杠的力气都没有。
“唉!我三年前不就说了吗?”裴令慊翻着手上自动找上门来的合作案,淡淡地说:“你们还很小的时候,就被我领养,由我负责你们的生活起居,现在要你们叫我一声大哥,一点也不为过吧?”
黝黑的眼眸狡诈地闪动着邪魅的光痕,不断游移着,却不曾停留在仲恂和一旁的桓恺身上。这件事有太多的秘密,而现在不是让这些秘密曝光的时候,若是可以,他会把这些秘密带入坟墓里,永远不让世人发现。
“真搞不懂你怎么会这么无聊,在那么小的年纪就领养一群不相识的小阿子,而且一次领养就领养了六个,真是疯了,钱多也用不着这么花法。”仲恂不以为意地说,丝毫没察觉裴令慊脸上疾闪而逝的愀然。
“那是我的善心。”
“少来!八成是你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所以必须先替自己积点阴德,免得下了地狱,只能乖乖地受刀山油锅之苦。”
在裴令慊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心底的话,用不着担心这个好心的长腿叔叔会无情地伤害他;实际上,裴令慊这个魔头自然是知道他们六个人私底下对他的偏见与猜疑,可是他却不以为意,甚至可以与他们谈笑风生,全然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兄弟一般。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理。”裴令慊煞有其事地点头,而后笑脸一敛,仍坚持自己的决定。“总之你要记得,我不准你接受那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更不许你私自拖着公司里的戏组跟去。”
“放心吧!我没那个本事违逆你的意思。”仲恂拿起挂在一旁的西装,便打算拉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桓恺往门口走去。“何况,忻和-又不在,恺又不愿意帮我,而惜这阵子也忙着电视台的案子去了,我要到哪里去拉剧组?”
“那就好。”裴令慊愣了一下,望着仲恂与桓恺准备离开,不由得像个老妈子似的又叮嘱了句:“记得别背着我签下合约,否则大哥我会很生气哟!”
“知道了。”开了门,仲恂随意回了一句。
开玩笑,让他操纵自己的事业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难不成他连他的终生大事都要干涉吗?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而这件事用不着裴令慊费心。
???
“你认为一个十几岁的小阿子会基于什么理由,一口气领养了六个年纪只比他小一点的孤儿?”
吃完了商业午餐,仲恂很自然地点起一根烟,眯起眼睨着他对面近年来一直奉行着沉默是金的桓恺。
啧!真是的,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备恺整个人都变了,自一个口齿伶俐的潇洒男人变成了个默不吭声的自闭症患者似的。
“大概是他老子有钱,才会放纵他干这种蠢事。”桓恺浅尝了一口冰咖啡,不甚在意地回道。
“可是我们从来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很有钱的小开,更何况,如果我是一个有钱的小开,我也不会干这种蠢事。”太可疑了!的确,在他们和裴令慊之间存在着太多的疑点。
“或许这不过是他的投资事业罢了。”桓恺仍是没什么反应。
“恺,你还在想三年前的事吗?”望着他不愿多说的模样,仲恂的目光不觉一沉,心疼这个事业上的好友兼好伙伴。
“能不想吗?我真的亏欠她太多了。”桓恺淡笑,虚空的视线飘得好远。“就像你,你能够不想吗?你能够不想那个你最爱的女人?”
“我?”仲恂邪气地勾起笑,表示自己已经跳月兑出可怜男人的行列。“我已经不用再想了,因为我知道她在哪里。”
“夕淳?”
“是的。”
仲恂用双手托着脸颊,得意的视线缓缓自桓恺身上飘离,往他身后延捎邙去,停留在人满为患的餐厅,蓦地看到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俊美的脸不觉一僵。
“怎么了?”桓恺注意到他骤变的神色,循着他的视线往后望去,只见到一道背对着他的倩影,正与另一个男人打情骂俏,两人好不亲密;回头再看向仲恂的脸,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森冷而诡邪。
“是她。”冷鸷的寒眸直盯着她的背影,动也不动一下。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八成是命运的牵引吧,否则他怎会幸运得尚未找上门去,就又见到她的身影?
“我过去一下。”
仲恂丢下这句话,旋即站起身,昂然而倨傲地走向恒恺身后的座位,劲瘦伟岸的身形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是……”刚点完餐的古苍辉蓦然感受到一道不友善的视线,一转头就对上仲恂诡邪却又漾着笑意的眼眸,不禁一愣。“仲恂!?”
迸苍辉的话一出口,坐在他对面尚未抬眼的夕淳身形不觉一震,随即又恢复一贯的静默,但那刹那间的反应,却逃不过仲恂犀利的眼。
“真巧,原本我打算要到公司去和你谈谈这一次的案子,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仲恂笑容可掬地睨着他,随即将视线移向仍低着头的夕淳身上。“这位是……”
“她……”古苍辉还来不及说,就被一旁的夕淳打断。
“我是他的老婆。”夕淳漾着甜蜜的笑容,毫无畏惧的视线看向仲恂,再移回古苍辉身上。“苍辉,我是不是你最爱的老婆?”
她娇嗔地问,身子更是横过桌面,将双手抚上古苍辉有点不解的脸上,纤纤玉指在他唇上滑动,极其亲密的举动,但是这只是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暗示,夕淳在暗示他配合她演戏。
“老婆,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会不会太热情了?”古苍辉像是领悟了夕淳的暗示,自然地与她对起戏来,演得似真乱假,令仲恂看不透其中虚实。
仲恂咬牙沉住气,一双凌厉的眸子瞅着如他记忆中明艳夺目的红玫瑰,热情而自然,奔放而不矫揉造作,绝艳得攫人心魂,月兑尘得掳人神志,令他忘不了她离去时那抹凄然而绝望的笑。
“你不记得我了?”仲恂冷厉的目光不曾自她身上移开,即使她正对一个他不熟识的男人展现她的魅力。
他将双手撑在桌面上,噬人的眸子灼热地熨烫着她的心。
“我该认识你吗?”夕淳微扬着小脸,唇角勾出一抹迷人的笑,澄澈的眸子毫无退却与畏缩。
“你是夕淳吧?”仲恂低问。
“我是啊。”她甜甜地笑着,双眸仍勇敢地对着他,好像她真的不认识他似的一派自然。
“你不记得我了?”仲恂难以置信地再问一次。
不可能的,她怎么会不记得他!?
她的眼眸坚定不移,毫无怯意,更没有逃离他多年后,初见的惊愕与闪躲,反倒是一脸无辜,硬是把两人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她是夕淳,她明明是夕淳,但是她的眼里却坚定地告诉他,她并不认识他。
怎么可能呢?她是他最爱的女人,是他曾经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他岂会认不出来?他岂会分不清真伪?
难道她失去记忆了?还是她不愿让他在她丈夫面前戳破她的过去,免得让她的婚姻破裂?
“我从来没见过你。”
一字一句,她的嗓音如以往般甜蜜地深镌他的心,却夹带着令人心痛欲死的残酷断伤了他的灵魂。
“真的?!”他不相信。
如果她不是失去记忆,如果这只是演技的话,那她的演技就真是太令人赞赏了,令人不得不相信她的无辜。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问我,但是我确定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夕淳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让微颤的双手露出了她的破绽。她是个天生的演员,即使她早已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但是深植体内的热情,却足以把真心掩入灵魂深处,只让伪装的情绪显露在外。
“你没有到过纽约,没有在那里与一个叫仲恂的男人相恋相爱?”他不死心,执意再问一次。怎么能死心?要他如何死心?
那样一段虽不算长,但是却缱缱缠绵的爱恋,岂能只因为她的一句不相识而将一切抹灭,就像那一段日子不过是一场梦?
“我去过纽约,更待过美国好几个地方,但是我真的不认识你,仲恂先生。”夕淳脸上的笑意渐僵,但是她仍发挥精湛的演技,掩去胸口锥心的痛楚,没让仲恂看出破绽。
“你不认识我,还是你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仲恂淡笑着。
他伤得她那么深吗?真的有那么深吗?
“我……”
“算了,我明白。”仲恂黯下神色,幽深的眼瞳仿佛暗淡无光的黑夜,沉静而隐晦得令人心寒。
他定定地望着她,心里打定主意,便推了仍喝着咖啡的桓恺一把,旋即准备离去,急得古苍辉不禁拉住他。
“仲恂先生,关于这一次的合作案……”
仲恂笑了笑,眯起诡邪的眼眸瞅着那双清澈的水眸说:“如果哪天这位夕淳小姐想起我是谁,我就答应跟你合作。”
语落,他意味深长地睨着她,旋即离开,只余留一堆问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