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妻 第二章
听着一阵窸窣的穿衣声,没多久脚步声远离床边,门板一开一合,躺在床?上、掩在罗幔之后的傅廷凤倏地睁开眼。
懊粗暴的人哪!
若说她是被雷给劈中了,那真是再贴切不过。
暗廷凤挣扎地坐起身子,倚在床柱边,忙拉起被子盖住雪脂凝肤上头点点的红痕,清丽的美颜难得地布满羞色。
这人明明就是冰冷得很,可昨儿个却像是浑身着了火般,一扑上她,就像只恶狼般,几乎要将她拆吃入月复……
一想到这里,双颊涨红烧烫得教她发热,不禁微恼地敛下眼。
不该是这样的,为何她明明扭转了乾坤,到最后竟是如此结局?
尽避她非查个明白不可,然而查清楚了又如何?
生米已煮成熟饭,就算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也于事无补了。
算了,成亲不就是这样,迟早要袒裎相见,清白给了他亦是天经地义;说穿了,给了谁不都是一样?
成亲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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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廷凤乏力地叹了一口气,掀开罗幔,裹着丝被下床,脚尖一落地,随即往衣柜走。她记得爹替她准备了不少新衣裳,应该已经放进柜子里了吧。
她拉开衣柜找着衣裳,蓦地听见身后的门板推开的声音,她一回头,惊见是他,赶忙单手扣住丝被,整个人几乎要跌进衣柜里。
“你……”她震慑得说不出话。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一声不响又走进来?
臧夜爻眼眸如炬,直锁住那双露出被子外头的腿。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探,惊觉他竟瞪着自个儿的腿,忙拉起被子将双腿裹紧,如临大敌般地戒慎戒惧瞧着他。
他微拧起眉。“妳在做什么?”话一出口,才发觉喉头紧缩得很,干涩有些难过。
“我在找我的衣裳。”她没好气地啐他一口,粉颜涨红,几欲恼羞成怒。
问那是什么浑话?没瞧见她站在衣柜前吗?他不是瞧见了她这丝被底下不着寸缕,既是知道,他为何还站在这里?
“不在这儿。”他硬逼自己拉回视线。
“咦?”
“我已经差人去帮妳取来了。”
她微蹙起眉,没再多说什么,想要再走回床榻,却见他就站在一旁,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明知道她待会儿就要更衣,他不会打算赖在这儿不走吧?
“妳……”顿了顿,他淡声道:“妳不再歇会儿?”
昨儿个那么折腾下来,他以为她应该会睡到晌午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会对仍是处子之身的她恁地予取予求。
倏地,一双潋滟水眸凝怒地瞪着他。
“我说了,我今儿个要上织造厂。”歇什么歇?她……她才没那般娇弱。
“我说了允许妳去了吗?”
“喂……”别玩了,昨儿个她不都已经口头告知他了吗?因为他是她的相公,所以她特别给面子地告知一声,谁知道他竟……“我不管你允不允许,昨儿个告诉你,是知会你,并不是要得到你的允许。”
她才出阁头一天,难不成他打算要将她踩在脚下?
“这儿是臧府,守的是我的规矩。”他依旧冷冷地道,索性在圆桌旁坐下,敛眼看着满桌狼藉,不禁又回想到昨儿个的荒唐,喉头一紧,直恼自个儿怎会如此不经事,三番两次老是将念头想到那件事去。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你有你的规矩,难道我就没有我的原则吗?”怎么她才嫁人,就风云变色了?
她不再是她,只能天天窝在这喜房里头?
别傻了,那岂不是要闷死她!一刀给她,她还觉得爽快些。
“妳别忘了,妳已经嫁进臧府,算是臧家人,往后守的自然是臧府的规矩。”他微恼的低斥,气的是在这当头他还转移不了想入非非的心神。
她横眉竖眼地瞪向他。“你是何时变得这般迂腐混蛋的?”她双手扠在腰上,气不过的咆哮:“在卧龙坡的时候,有谁会这般整人的?不就是出嫁罢了,搞得好像我是你的东西,你出钱买我了吗?你买得起吗?”
呸,就算他想买,她还不想卖哩!
“这儿不是卧龙坡!”臧夜爻恼火地抬眼怒视她,却见她双手扠在腰上,浑然不觉被子已敞开,酥胸半露,春光乍现。“妳……”这算是在诱惑他吗?
“我什么我?就算这儿不是卧龙坡,可我的性子依旧没变!”她难得发火的,但若是逼得她发火,她可是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只是,他到底在干嘛?瞧她瞧得眼都直了?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探,惊见被子滑落大半,胴体俨然半果在他面前,她不由得惊声尖叫。
“叫什么?该瞧的……昨儿个不都已经瞧光了?”他哑声道,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已是暗潮汹涌。
“你……”太太太混蛋了,气得她骂不出话来。
见她双手抱住丝被,努力裹住躯体,一张粉颜羞红得像是快要着火,他不禁微露玩味。
“要是我将妳的衣裳都给丢了,妳不就哪儿都不能去?”
瞧他笑得有几分兴味的嘴脸,一把火轰上傅廷凤的脑门。
“你要是有本事把我的衣裳全给丢了,我就有胆量光着身子走出去!”
“妳敢!”
“你大可以试试!”
两人隔空对峙,四目交接之际几乎快要擦出火花,两人僵持不动,谁也没有先开口,放任时间无言地在四目厮杀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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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
一阵脚步声传来,小丫鬟喊声出口后随即噤若寒蝉,不知道该拿眼前的阵仗如何是好。
“东西取来了?”臧夜爻调开眼,不愿再盯着已让他心猿意马的丽颜。
“是,就搁在外头,要现下搬进来吗?”小丫鬟傻眼看着只裹着被子的夫人。
“不,妳先取出一套帮夫人穿上。”
“是。”
见小丫鬟走到外头,臧夜爻缓缓地走到门口,挡去外头的视线。外头有一干搬来奁匣的家丁,他可不愿让任何人瞧见她现下的模样;她既已成他的妻子,她的一切皆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窥见。
“穿好衣裳,我会差人送来早饭。”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今儿个一整逃诩待在房里,但她怎肯?
“我有我的作法,就算是你也别想要阻拦我!”笑话,他以为他是谁?皇帝老子她都不瞧在眼里,他算哪根葱啊?
“妳最好别惹火我。”他咬牙咆哮。
“你才别惹我!”
“泼妇。”
“你!”见他拂袖离去,她追上几步,却碍于衣衫不整只好止步,怒瞪着他的背影咆道:“你这个混蛋!”
他是个混蛋,居然想控制她的自由,他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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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衣裳……肯定是珏凰的。
一身襦衫配上罗裙,将她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天晓得她已经热出一身汗了。
这分明是珏凰的衣裳,而她的衣裳呢?
她的衣裳是送到哪里去了?
敝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暗廷凤走在街上,潋滟的美眸微微瞇起,边走边思付着。
当初的决定是她嫁给臧二,珏凰嫁给臧大,照道理说,珏凰的衣裳该是会送到臧大的院落;可,若是奁匣没送错地方,就表示偷天换日这一招成功了,那为何她是嫁给了臧大?
唉!如今再想这些问题,显然已于事无补,毕竟她早已教他吃干抹净了。
顶着毒辣大太阳走在街上,她的粉颜密布碎汗,两颊亦飘上嫣红。
可恶,这事儿有什么好羞的,她一点都不羞,她是恼,恼他的混蛋性子;打她一进门,他便想要将她给压得死死的。
别想,想将她傅廷凤当作一般寻常姑娘看待,门都没有!
不过是派了几个软脚虾守在门前,以为真挡得住她?
啐!卧龙坡上的姑娘,有谁是不懂武的?他真是愈活愈回去了……不对,最可恶的是他竟然教人守在门前,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居然甫成亲便打算要软禁她,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啊?以为他真困得住她吗?
她想要上哪儿便上哪儿,谁也不能束缚她;要是他不知好歹地想要控制她,她大不了头一回,直接回娘家去。
她倨傲地想着,走没几步,不禁停下脚步,紧拧起眉头,浑身的不舒服,她的腰、她的腿、她的……
膘蛋,那混蛋真是太混蛋了!竟敢对她那般胡来,竟然毫不留情,完全没想过她仍是未经人事。
下流的男人,上哪里学来这么多整人的把戏?
亏他一脸冷漠,瞧起来就像是个拥着软玉温香而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谁知道他根本就是个下流胚子。
她微恼地在心头骂他个几回,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只是这太阳可真是毒啊,刺得她快晕了;得先找个地方避避不可,要不她真要昏倒在大街上了。
抬眼左看右探了一会儿,她随即拐进巷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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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
“掌柜的,先来壶凉茶吧!”
暗廷凤才踏进茶楼,年轻的掌柜随即卑躬屈膝地迎上来;她随意地摆了摆手,便踏过穿堂厅,在后头人工湖泊边的亭子坐下。
这茶楼是她闲来无事弄来玩的,这亭子是她专用的位子,绝对不对外开放,只因这整座宅子教她瞧得最顺眼的,就是这人工湖泊,当然也因为这里迎风面,坐在这儿最为凉快。
“马上送来。”掌柜立刻吩咐下去,却仍站在一旁。“今儿个是大小姐大喜头一日,怎么……”
“怎么?”她挑眉斜睨他。“大喜头一日,本小姐就不得外出?华都,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迂腐了?”
“大小姐,不是迂腐,而是于礼不合。”
“你哪时哪只眼瞧见我的所作所为于礼有合?”她没好气地啐他一口。“姑娘我要是不开心,待会儿我就回家去。”
最好是差人送个口讯告诉那混蛋,她要回娘家待个几天,他要是瞧不顺眼,就休妻吧!
只是,爹肯让她回娘家吗?
她倒不如到珏凰开设的那家客栈住蚌几天吧。
“大小姐,未到归宁之时,若是回傅府,恐怕……”
“于礼不合,是不?”她斜瞪他一眼,顺手取下他腰间的纸扇扬风。“唉,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好似火烧城一股,一点凉意都没有?”
老天爷好歹可怜一下她昨儿个教人欺负了,也该下场及时雨,怎会是艳阳高照,热得她头昏脑胀?
“小姐,妳的气色不佳,是不是昨儿个……”华都轻声试探着。
她回头收起纸扇,往他头上拍下。“你是想到哪件事了?不要在那儿胡思乱想,去替我唤织造厂的总管来。”粉颊烫着红晕,她赶忙转移话题,掩饰藏在心里的羞赧。
“今儿个不上织造厂?”
“你不是说于礼不合?”话不是他说的吗?这会儿倒问起她这主子。“我要你替我传口讯,你反倒是同我聊起了?敢情是这茶楼生意太冷清了?”
“一点都不冷清。”这时跑堂送来茶水,他连忙接过搁在乱花雨石桌上,替她斟上一杯。“是小的瞧见大小姐来了,放下手头上的事。”
“说得好似我这主子相当不近人情,一踏进这儿便要劳驾你这掌柜的来伺候。”她二话不说地举杯饮下,一股带着清新润泽的甘醇滑进喉头,清凉沁透到四肢,算是替她解了火。
惫是华都贴心,知晓在里头放上些许冰块,替她消消暑。
“不,是小的自愿要伺候的。”华都轻勾笑意。“大小姐难得来上一回,自然得要由我亲自服侍。”
“得了,先去替我唤人,我能出来的时间不多。”
就算她心有不满,但已嫁作人妇,不管如何,终究得要以夫家为主,反正今天也不是真有什么要紧事非处理不可,就当她是上茶楼偷点闲空。
“小的知道了。”华都恭敬退下。
她趴在石桌上头,双手团抱住傍身,感觉些许凉意穿透壶身传递到她手中。
唉!她好倦啊……不及晌午,她便想要会周公去了。
都怪他昨儿个压根儿不留情,将她折腾得几乎一夜末眠!弄得她宁可找个地方歇息,也不要在那间充满他气息的喜房歇着;彷若真在那里歇着,她便是向他示弱,她便是输了。
啐,她怎能输给那卑鄙的混蛋?
在此同时--
“姑爷?”刚离开亭子的华都,抬眼见到来人,不禁呆愣。
来者敛眼瞪着亭子里的傅廷凤,眉头狠狠地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