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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樱!来场华丽的爱吧(下) 第八章

作者:单飞雪

第二天,汪树樱先醒来,看见自己侧躺着,左脚跨在杜谨明腿上,左手搭在他胸膛上,半个身子都覆在他身上,还光溜溜的啥都没穿,可是不冷哩,他的体温是绝佳的电毯。

她微笑,这么亲昵依偎,肌肤相亲,真甜蜜。这是她成为女人的第一天早晨,有些迷茫、浑身懒洋洋的,心头也甜润润的。他平静的睡容,让她看着就很幸福。

汪树樱想到他昨晚讲的那些可恶又可爱的话,她又气又想笑,这家伙。汪树樱报仇,低头啃咬他的肩膀。

杜谨明惊醒,转头瞪她。“你咬我?”

“不行吗?”

“你完了你——”他扑过去逮住她,汪树樱大笑,脖子被他一连亲了好几口,他们腻在床上打闹,闹着闹出火了,他抓住汪树樱的手,将她身子翻转,让她背向他,将她压在身下,他好慢慢地舌忝吻她的背脊,让她的背部皮肤兴奋地泛红,留下他的齿痕……结果他们忍不住又热烈缠绵起来,亲昵了好一阵子,这才甘心下床。

汪树樱去洗澡时,杜谨明给医院打电话,知道姑姑转入头等病房,他心情大好,这才感觉到饿,原来昨晚什么都没吃啊!

稍后,他们坐在地毯上,吃起汪树樱昨晚带来的除夕大餐,杜谨明这才知道树樱背着的背包里全是吃的。

“还好天气冷,饭菜都没坏。”汪树樱瞪他。“昨天被你闹得我都忘了。”

汪树樱把菜全热过,帮他挟菜添饭的。

“来,吃饱一点,才有精神去看姑姑。”

“你去哪儿带这么多菜?”

“这全是我妈跟大嫂做的,昨天除夕,我们家过年的方式就是吃到肚子痛走不动,然后我哥我妈我大嫂全往桌子前一坐,打扑克牌,我负责跟侄女玩。”

“你不玩扑克牌?”

“太复杂了不会,那些图案什么的我记不住。你会吗?”

“我对这个没兴趣。”杜谨明尝着美味的菜肴,好奇了。“你打包这些菜时,家人怎么说?没问你打包给谁吗?”

“放心啦,我在家人面前一句都没提到你,他们不知道你这个人,不过上次我们在超市被大嫂看到了,她以为我交了男朋友,想打听你的事,你放心,我跟她坚决否认,她完全不知道你的背景,我家人都不知道你是谁,包括管娇娇我也没说,所以不用担心喔——”

不用担心?不,他很不舒服。不舒服不是因为怕身分曝光,而是她竭力解释是如何隐藏他们的关系,照他希望的让彼此来往的事变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急着解释的模样,像是怕他生气。杜谨明很内疚。

他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可恶,而汪树樱毫不计较他种种无赖的怪癖,还在除夕夜为他打包这么多饭菜。

他挟了一块排骨到汪树樱碗里。“多吃点,看能不能把B罩杯吃成C或D——”

“喂!”汪树樱放下筷子打他,他哈哈笑。

“其实B很好,B我方便掌握——”

“喂!”汪树樱学无影脚那样轮踢他。

他大笑,跟她打闹。好快乐,他觉得好幸福。

杜谨明跟汪树樱享受了好大一顿的隔夜年夜饭,两人吃饱饱的,然后出发去医院探视姑姑。

为了配合汪树樱,杜谨明的哈雷机车又出动了。路上,他跟汪树樱老实地解释了姑姑的病情。

汪树樱才知道情况比当初他说的严重太多了,肝癌末期,医生并直言可能撑不过一个礼拜。她心疼地想,难怪昨晚杜谨明那样崩溃痛哭。

柄车经过唱片行,汪树樱忽然说:“我们去买CD吧,我知道有些音乐很适合病人听,听了会很平静。住院很无聊的,我以前住院就是听音乐、做手作物,我打围巾的技术就是那时候学来的。”

杜谨明停妥机车,两人走进唱片行,汪树樱专注的挑选CD。

杜谨明瞅着她看,正午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在她脸边发梢形成光影,她沐浴在光中,明亮柔美,像是慈爱良善的天使。他看她在研究CD时,那个习惯的小动作又出现了,她只要一思考,左手拇指指月复又开始无意识地一下下磨蹭下唇。

他问汪树樱:“那样——是嘴唇舒服,还是指头舒服?”这一直是他的疑问。

“欸?”

“你老是这样——”他学她的动作。

她笑了。“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有这个毛病,就忍不住这样。”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做这个时是嘴巴舒服,还是拇指舒服?”

“这个嘛——”她重复这习惯性动作,偏着头思索起来,还闭上眼睛认真感受,“到底是哪个舒服呢?唔……你问倒我了,我——”她愣住,嘴唇一阵暖热。

他吻了她,吻得她头昏目眩的才放开。然后他问:“这样呢?”

“什么?”她腼觍地瞪着他笑。

“是谁的嘴巴舒服?”

“是你的嘴巴舒服。我的嘴唇这么软,亲起来当然是你舒服。”

“可是我的接吻技术比你好太多了。”他眯起眼睛。“老实说,是你舒服吧?”

汪树樱打他,他哈哈笑,拽住她手臂,拎过篮子去结帐。

=

头等病房里,杜绯燕已经醒来,坐在床上瞪着窗外发呆。听见声音,她转过脸,虚弱地笑了,原本混浊空洞的眼色突然亮起,她看见汪树樱也来了。

“女朋友来了?很好,很好。”她声音微弱沙哑,气若游丝。

“树樱挑一些CD给你听,说是听了会很舒服。”

杜谨明没否认她是女朋友,这让汪树樱心头温暖。她腼觍地笑着,跟着杜谨明过去病床前。

泵姑默默地打量这两人。

“我正好觉得太安静,买了什么CD?放给我听。”

汪树樱拆了CD,放进音响播放。

泵姑频频给杜谨明使眼色,还竖起拇指,恭喜他。杜谨明憨笑着,和姑姑交换眼神。

这时,宛如天籁的女歌音响起,衬着古老西藏传统乐器。他们都安静下来,姑姑偏着头闭上眼聆听,她被这独特的嗓音感动。

“唔,好听。”她点头,微笑。“好像又看见了……有一年我在日本寺庙看见的樱花树,樱花啊像下雨那样洒落,洒满我的身子,很美的回忆,很久没想起来了——”她睁开眼,看着他们。“真奇怪噢,有了好听的音乐,这个冷冰冰的病房好像也变得温暖了。”她看着汪树樱说:“谢谢你喔。”

汪树樱笑着,姑姑喜欢,她也很高兴。

杜谨明说:“还好是她选的CD,我可不懂这些。”

杜绯燕瞪他。“当然不可能是你挑的,你啊,除了工作还懂什么?懂生活情趣?好听的音乐、好看的电影、好吃的餐厅这些你都不懂吧?”又对汪树樱说:“跟这个人交往很无趣吧?”

汪树樱笑呵呵,直点头。原来这姑姑是杜谨明的克星,听她嫌弃臭屁惯了的杜谨明,感觉真舒服啊。

“姑姑——”杜谨明抗议了。“她只负责挑CD,出钱买单的是我,好听的音乐好看的电影、好吃的餐厅都要花钱,所以认真工作才有这些娱乐活动,赚钱是这一切的基础——”

“行行行,我不想听你的工作经,你出去。”姑姑挥手赶他走。“你去外面,我要跟她单独谈一下。”

“谈什么啊,什么我不能听?”

“唉,你出去,想让我生气吗?去,把门带上。”

怕姑姑动怒,杜谨明乖乖出去了。

泵姑看着汪树樱。“请问——这是什么人唱的?这好像是藏语喔?”

“这是央金唱的《花香飘来时》,我还买了她另一张的也很好听。有几首我特别喜欢喔,像是《观自在》啦,《献曼达》啦,《满愿文》啦……”

“你是“巧遇”的老板汪树樱吧?”

汪树樱惊讶,姑姑知道她?

杜绯燕继续说:“你啊,你知道我们谨明存款多少吗?据我所知已经累计上亿的资产。他的身分你知道吗?他是精英商旅的负责人,持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现在我问你,你有多少存款?不过,你也不用回答,我都调查过了。我有固定在合作的征信社,你们家环境算单纯,爸爸刚退休,应该也不缺钱,不过和有钱人交往,在生活上你可以获得很大的保障,你开心吗?”她问,看汪树樱脸色越来越难看。“怎么?生气了?想骂我吗?”

汪树樱保持沉默,因生气憋得脸红红的。眼前这个杜谨明敬爱的姑姑,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肚子因愎水鼓胀,隔着被都可以看出来。对这样可怜的人,她计较什么?可是委屈啊,现在又被当成虚荣的女人吗?感觉真差,有钱人都这样?爱评断别人,把人做分类?

杜绯燕问:“怎么不骂我?”

“等你病懊了我会骂的,我先忍住。”汪树樱说。

泵姑怔住,哈哈大笑,眼泪都淌下来了。她想——果然,果然是谨明挑的女人,率直可爱,她好放心走了。这丫头没心眼,够单纯,会让谨明幸福的。

杜绯燕笑完了,对汪树樱说:“要骂我就要趁现在,我的病是不会好了……这给你——”杜绯燕拿来桌上的皮包,抽出支票,开了面额八百万的支票,给汪树樱。“你收下。”

“我不会收。”已经够了喔。汪树樱强忍满腔怒火,真是很荒谬欸。在小说里写的就算了,电视剧演的就罢了,真实人生中上演这个就太夸张了啦!

汪树樱瞪着姑姑,耐着性子讲道理——

“拜托你不要这样,开支票要我离开他吗?我跟他来往又不是为了钱,而且你用钱赶我走是没效的。我认真分析给你听,我这个人没负债,我家也没负债,我也没有欠地下钱庄的钱,也没什么倒霉鬼亲戚拖累我们,所以我生活开销就是三餐吃饭买点小东西,花不到什么钱,我干么要为了八百万牺牲我的自尊?”

“你是嫌金额太小吧?那我开更大张的给你。还是你想要我帮你买房子,我叫会计师处理。只要你离开我们杜谨明……”姑姑逗她,就跟杜谨明一样爱逗她。“丫头,你认为我会说以上这些话赶你走吗?小朋友,你误会了,我没那么老梗,我是艺术家,很有创意的——”杜绯燕笑着,她让汪树樱听得莫名其妙。

“我不懂您的意思,不是赶我走,那给我支票干么?”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还可以给你房子,这都没问题。我只是想拜托你,我大概就这几天了,等我死了,拜托你不管如何,留在谨明身边陪着他。”

汪树樱揪着眉头,听不懂。

杜绯燕解释:“我知道谨明个性多疑,性情乖张,很难相处,你和他交往很不容易,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可是我拜托你,无论如何在我死去的那段日子不要离开他,因为他会很伤心,我怕那孩子会想不开。他啊,谁也不信任,只信任我。我死了就轻松了,我就怕那孩子崩溃。我需要有人陪他,给他安慰,叮咛他吃饭睡觉,好好活下去,我怕他病倒,拜托你。”

“所以,给我钱不是要我离开他?”

“当然不是,假如你愿意留在他身边更久,我更高兴,我死了也会笑。”

汪树樱彻底胡涂了,这提议太出乎意料。

杜绯燕跟树樱解释。“我先跟你道歉,派征信社调查你是有苦衷的。我们谨明十八岁以后,来往的朋友,全被我派的征信社调查,这是必要的做法。高三以前,谨明不像现在这样孤僻多疑,那时他很热情,对人大方友善。那时他有喜欢的女孩,每次他爸出国给他什么好东西,他第一个就是送给女朋友。手机啦、计算机、音响,别的孩子还没有的3C产品,他拿到以后总是慷慨的送给女朋友。而且他还不懂得低调,他很高调地在宠他的小女友,班上同学啦老师啦全都知道。”

汪树樱很惊讶,很难相信杜谨明会这么热情。

泵姑说:“那是他的初恋,昏头昏脑,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另外还交了校外的男朋友,是个混混。他送给女朋友的东西,女朋友一转手又送给外面的男朋友。当然,谨明的做法也让那个混混知道他家世背景很不简单,所以当那个男人赌博输钱被黑道追债,脑筋就动到我们谨明身上,他利用那个女孩约杜谨明出游,然后绑架他,跟我们勒索——”

“真可怕——”汪树樱睁大眼睛,想不到在杜谨明身上发生过这种事。

“更可怕是之后发生的事,被女朋友出卖就算了,但是谨明的爸本来就有高血压的毛病,他焦急地到处筹钱付出赎金,结果那些人为了湮灭证据,没放谨明回去,断了联系。他爸只好报案处理,因为担心过度,结果他爸脑溢血死了,最后连事业都因此发生危机。当时是我们杜家最黑暗的日子,那些人把杜谨明扔海里灭口,谨明是靠着强大的意志挣月兑绳索,自己拚命游回岸上的,但是他再也见不到父亲醒来,他受到很大的打击,有两个多月都不开口说话,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

汪树樱听着,从背脊寒到脚,以前顶多是从报纸的社会版读到这种事,从未想过在她身边,还是那样亲密的人,就真实的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难怪杜谨明防心这么重,难怪那时她去精英,他会冲动地误会她的动机。

汪树樱整个心揪住,很难过、很心疼。她落下泪,想到冷战时她痛骂他、唾弃他,认定他是城府深、看不起人的有钱人。她没想过他是受到重创才变成这样,骄傲的孔雀藏起华丽的羽毛,是因为曾被恶毒的残酷追猎过。她好蠢,怎么不多体谅他呢?要是没听到姑姑这番话,要是他们没和好,那么她要错怪这男人一辈子?甚至是错过他——

“看你的表情……他都没说对吧?”杜绯燕握住汪树樱的手。“我们谨明很可怜……”

“我都不知道,他都没说。”汪树樱红着眼睛,她懂得了,杜谨明的毛病、种种惹她生气的行径。换作她遭到那种事,也会变得神经质爱怀疑人。

“那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伤口,请你体谅他一些让人难以忍受的怪癖。你是那件事后,他唯一交往的女生,他非常喜欢你,喜欢到愿意打围巾,他差点被那些毛线团搞疯掉——”

原来这个姑姑也知道。汪树樱笑了,眼泪直落。

杜绯燕说:“我希望你们有好的结局,我也知道谨明不好相处,但是刚出生的孩子是不会防人的,他变成这样子,对人那么多戒心,是过去的伤害造成的。不过认识你以后,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很谢谢你,委屈你了。”

汪树樱微笑。“其实他对我也很好,我没什么委屈的。”跟他遭遇的事比起来,她那点芝麻大的委屈提都不好意思提了。

杜绯燕又说:“其实跟他交往还是很值得的,你看,他有钱有势,工作认真又没不良嗜好,总不能十全十美的嘛,人有一点缺陷也是为了平衡,以后就麻烦你好好照顾我们谨明——”

“可是我不要姑姑的钱……”汪树樱哽咽,眼眶都哭红了。“你放心,我会对他很好……真的,我保证。除非他不要我,我不会不要他。”

“你很爱他吗?你偷偷告诉我,我不会讲出去让他得意。”

汪树樱脸红,点点头。

杜谨明敲门了,他等够久了。“姑姑?你讲太久了吧?”

泵姑喊:“进来。”

杜谨明开门进来,看汪树樱眼睛红红。“你哭了?”他问姑姑:“你跟她说什么了?”

杜绯燕躺下来。“我想睡一下,你过来,你也靠近一点——”她一手握住杜谨明的手,另一手握住汪树樱的手,望着他们,对他们微笑。“你们相信轮回吗?相信神吗?”

“我不信这些。”杜谨明说。

“我相信。”汪树樱笑着。“以前我车祸住院,听了很多这方面的事。”

泵姑好奇了,拜托汪树樱。“你说给我听。”

“就很多啊,我们家是信神,还有天使,还有佛,还有耶稣基督——”

“你全都信了嘛。有这样的吗?”杜谨明笑她,看她笑着继续数——

“不只喔,我们还信狐仙娘娘、妈祖、观音、济公、三太子啦……”

越信越夸张了,杜谨明跟杜绯燕听傻了。

杜绯燕赞叹,“原来可以一次信这么多啊?不冲突吗?”

“不冲突。”

“不矛盾嘛你?”杜谨明冷哼。

“不矛盾。反正都是好东西,好的我都信,你不知道我车祸时急救很久,一下差点死翘翘,一下又救回来,加护病房躺很久,那阵子亲戚有送符的啊、送佛珠的啊、送圣经的啊,还有信基督的来祷告的啊,有信佛的来念药师经的啊,我爸妈通通接受,只要我活下来什么都好,当时他们除了相信全力抢救我的医生,也信所有无形界的各种力量。最后我活下来了,他们除了感谢伟大的医生,另外,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位神明出过力,所以最后我们家开会决定,全部都信,这样总不会有漏掉的了,是不是?”

杜谨明笑看着她。“你这么滥情,那些被信的神明不会不高兴吗?”

“我妈说能做神明的,不会计较那么多。我们家什么都信,但是不迷,我妈说信这么多很好,出事时,这些全部聚在一起保佑我们,团结力量大。”

杜绯燕跟杜谨明听着哈哈大笑,汪树樱的家人太有趣了。

泵姑看着杜谨明。“我们也不迷信,不过我们来约定一下,万一有轮回,谨明啊,将来你要是跟心爱的女人结婚,生了孩子,假如是女的——出生就咬拇指,那就是姑姑我来跟你讨债的,换你照顾姑姑衣食一辈子。”

“不用等到下一世,姑姑这辈子我都照顾,你把身体养好就行了。”他还是不接受姑姑将死的事实。

杜绯燕也不反驳他,现在,有汪树樱陪着,她安心了。

堡士进来给姑姑送药了,突然有人跑进来,沈大方一冲进来,就抱住杜绯燕哭。

“吓死我了,我听护士长说你昨晚差点挂了,我的妈我回老家一下你就给我出这种状况,呜……”这大男人竟然不怕羞放声痛哭流涕,把护士吓得退后几步。

杜绯燕拍着沈大方的背,看着汪树樱跟杜谨明。“你们看,病人最惨的就是这样,没力气推开扑上来的爱哭鬼。”她冲着汪树樱笑。“听谨明说你很会做家常菜,还会煮热巧克力,晚上可以弄一些给我吃吗?”

“有食欲了吗?”杜谨明兴奋地问护士:“可以吃的话就不用靠营养针了,是好转的现象吧?”

堡士看他那么期待,也不好给什么答案。“要是病人肯吃,当然好,比打营养针好。”护士检查完点滴瓶,就出去了。

“想吃什么包在我身上,你尽避说。”汪树樱拍胸脯跟姑姑保证。

“小时候,我的妈妈很会做粉蒸排骨。这个你会吗?”

“那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去买菜。”

“我帮你。”

杜谨明牵着汪树樱离开,留下沈大方。

他们一走,杜绯燕疲态尽露。“大方,快帮我按那个止痛按钮,痛死我了。”

“你就会痛给我看,也不想我会多难过,刚刚还冲着他们笑。”

“你不一样,我当你自己人啊。好啦,不要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你休息吧。”

“大方,你不要再付房贷了,我那个地方你不嫌弃的话给你住。”

“你说什么?”沈大方没听懂。

杜绯燕看他眼睛红通通,怕说清楚了他又哭,挥挥手。

“算了,律师会跟你说。”她已经把遗嘱都拟好了。“喂,我们谨明跟她很相配吧,他们看起来交往得很顺利,我放心了。”

“放心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心?你不想想之后烦恼的才多咧,交往顺利就要结婚了,谨明只有你这个长辈疼,你要帮忙张罗婚事啊,结婚后要担心的是小阿子的问题,谨明的老婆要生孩子了,你要张罗育儿用品啊,小阿大了要烦恼课业问题,你也要帮着操烦小阿的教育跟……”

沈大方叨叨絮絮念着直说到小阿大学毕业了,还说起男的要面临兵役问题,女的要操烦她遇人不淑,他讲着这些人间俗事,杜绯燕闭上眼,微笑地听着,知道沈大方讲这些就是不肯让她放心走,怕她这一放心就真的走了。

唉,可怜的沈大方,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感情。

杜绯燕握住他的手,这男人她是注定要辜负了。

=

晚上,头等病房很热闹。杜谨明跟护士长拜托通融他们一天,让他们使用电磁炉,然后他跟汪树樱忙着张罗姑姑的晚餐。

杜谨明当树樱的小助手,他好脾气的让汪树樱使唤,还不断被骂。

泵姑跟沈大方好笑地看着这对年轻人。

汪树樱骂他:“唉,不是这样啦,排骨的粉沾太多了,你看好——这样,要这样!”

“这样对吗?”杜谨明小心翼翼地照做,但他对烹饪有障凝,大大的手掌不是把粉沾了太多,就是抹不匀。

“你真是——”汪树樱火大了。“这么简单怎么要讲那么多次?你看好嘛——是这样,这些都不行重弄啦!”

“好,重做。”杜谨明好脾气地照办。

他们身后,沈大方跟杜绯燕已经笑翻了。

杜谨明听到笑声,回头看,尴尬地又别过脸去,小声地跟汪树樱拜托。“喂,姑姑在笑我了,好歹我也算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可不可以含蓄一点骂我?”

“这个嘛……”汪树樱挺着腰,很骄傲地将两块沾好粉的排骨对着敲了敲。“我是不知道你在旅馆地位多高啦,但在烹饪这一块呢,你是这样——”她比尾指。“逊!你被骂是应该的,为你好,才骂你。难道你希望第一次弄给姑姑吃的东西不及格?我是爱之深也责之切也——”

瞧她神气的模样,杜谨明真想掐她。他凑近她耳边警告。“爱之深也责之切吗?好,我记住了,晚上你完蛋了——”

汪树樱呵呵笑,不理他的威胁,趁姑姑在,能威风就尽量威他吧,哈哈。

杜绯燕也在跟沈大方讲悄悄话。“这就是一物克一物,我看谨明离不开那丫头了,她治得了他。”

“我也是,我也是被治得死死的。”沈大方心有戚戚焉,把头往杜绯燕身上钻,被她揪着头拉远。

“不要装小懊吗?你都几岁了恶不恶心?”杜绯燕笑骂他。

饭菜煮好了。

大家围着杜绯燕吃饭。

泵姑品尝汪树樱跟杜谨明合作的“粉蒸排骨”。“唔——好吃,真好吃,肉好女敕,火候控制得刚刚好,赞。”

杜谨明看到这阵子都不吃东西的姑姑终于多扒了几口饭菜,他好高兴,好有成就感,原来做饭菜,看人吃得津津有味,这么开心。

汪树樱还给大家煮了饭后的热巧克力。

泵姑食欲很好,巧克力也喝光光。

大吃大喝完毕。杜绯燕躺平,跟汪树樱说:“那首歌,什么花香飘来时,放给我听——”

汪树樱照办。

乐音清扬幽美,姑姑闭上眼睛,手儿在床上跟着轻打拍子。

她微笑着对陪在病床边的他们说:“人生啊,有好吃好喝好听的已经很够了,如果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就是天大的福报。”她睁开眼,混浊的眼珠,环顾大家,一一浏览过亲爱的人们。

“谨明啊,姑姑很高兴。谨明啊,我想啊那边会有好多花开着……我会跟你爸说的,说你遇到好女孩,我们不用担心你了……大方?大方……”

沈大方赶紧握住她的手,姑姑把他扯近,在他耳边说了悄悄话。然后大方眼泪落下来,他帮杜绯燕盖好被子,她沉沉地睡了。

这时,看着杜绯燕平静的睡容,他们都有预感,这大概是她最后说的话了。

杜谨明默默流泪,汪树樱紧握他的手,一直陪到最后。

泵姑在凌晨一时,平静,安详的,离开人世。带着很感恩的心,很满足的肠胃,去彼岸旅游了。

=

农历年假,台北像座空城,餐厅歇业,马路畅通,大部分人们都返乡过年了。杜谨明筹备姑姑的丧事,照她的意思一切从简。

他曾想过,他绝无法承受姑姑离世,他会崩溃。但是,也许是因为有树樱陪着,她每逃诩陪在身旁,帮他准备后事,加上姑姑走得那样平静安详,他没想象中痛苦,虽然也哭了一阵,但心情是平静的。

汪树樱教他怎么把纸莲花折好。因为听承办丧事的先生说,纸莲花可以让往生者月兑离苦难,送往极乐世界。杜谨明没有信仰,但听到这说法,就坚持也要给姑姑折莲花。

大过年的金纸店休息,还是葬仪社跟相熟的金纸店请托让他们去买纸。折莲花要用一百零八张印有经文的黄纸,折成状似观世音菩萨所乘的莲座,手续繁琐,老板建议杜谨明买现成的,但他不肯,坚持自己折。于是他们在金纸店那里跟老板学折莲花,然后买一大堆纸回家折。

手作物,果然是杜谨明的要害。他的要害,偏就是汪树樱的强项,果然是互补的关系喔,汪树樱一遍遍教他。

“要这样——不对,从这边折过来,橡皮筋要这样绑——”汪树樱像教小朋友讲了一次又一次。

杜谨明笨拙地学着,只要跟手工扯上关系的,汪树樱就很厉害。他们没忌讳,房里很快摆满折好的一朵一朵的纸莲花,一落一落地开在铺上布巾的地毯上。

他们折累了,靠在一起,看着纸莲花山,一座一座的。

汪树樱说:“我们亲手折这么多,姑姑应该可以当神仙了。”

“好像是喔。”杜谨明微笑。

汪树樱打量他,看他眼眶又红了。唉,有时半夜,他也会默默哭泣,他很舍不得姑姑吧?又想到姑姑说的关于他被绑架的那些可怕的事,好心疼他。汪树樱把垂在他额前的发顺好。

他看向汪树樱。“干么一直看我,太帅了?”

“嗟!臭美。喂——有没有很感激我?”

“感激什么?”

“喂,要不是我陪你,现在就是你一个人孤伶伶的边哭边折莲花喔,而且你一定会折得乱七八糟,搞不好一整逃诩折不到三朵,好可怜噢。”

“是啊。”他点点头,拍拍她的背。很感谢树樱陪他,大过年的做这种事,别人会觉得不吉利吧,但她无所谓。他心里很感动的,不过他又故意强调一句:“其实你不跟我在一起日子也挺无聊的。”

“我一个人好得很咧。”

“好什么,真那么好就不会赖在我这里。”

“厚,非要赢我就对了,让我得意一下会怎样?”汪树樱瘪嘴,不看他了。

杜谨明看汪树樱鼓着腮帮子不吭声,糟糕,惹她生气了。

汪树樱很呕,一连五天,她担心杜谨明一个人面对伤痛,她家也不回,私事摆下,自己关店的痛摆一旁,把心思全放在照料他,当然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但他连言语上让她高兴一下都不肯,他是绝不吃亏就对了。

汪树樱想着爸妈一直打电话来,催她返家过年,对照杜谨明傲慢的态度,不禁心酸——

汪树樱,你真可以不顾自己的心情,只为这男人活?只是绕着他打转?

是啊,也对,也对。他背景好,条件优,杜谨明想要什么女人会没有,他当然有条件不把她当回事。

“真的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对。不是我小心眼,也不是要邀功什么的,但是杜谨明,喂,做人不可以这样的,要懂得感激,就算撒个小毖,让我得意一下会怎样?又不困难,还是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才这么跩?!”

“真的生气了。”他呵呵笑。

是挺生气的。汪树樱想着,虽然答应姑姑会包容他、体谅他、对他好,可是他老要占上风,这关系太不平衡,难道永远看他这样得意洋洋?她也有自尊的。干么面子都做给他?想到自己多么用心对他好、为他想、宠着他,结果他只顾着自己得意,心酸哪,委屈哪,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悲哀。

“不跟你说了——”汪树樱推开他。“离我远一点。”她跑去按下音响,熟悉的歌曲,玩具钢琴的清脆叮当声响起,是《No-Surprises》。“你有买他的专辑?”

“我听你放过,很好听。”杜谨明站起来。“好吧,让你得意你就高兴了?我想想啊——”他走到书桌,拉开抽屉,拿出卡其色活页本子,交给她,眼里尽是笑意。

“喏,让你彻底得意。”

汪树樱翻开。“你也开始写这个吗?跟我一样?”

她看见他也弄了梦想页,写着他的梦想。他写着希望打好围巾,树樱原谅他。还希望姑姑身体康复,恢复健康。他还把围巾拍了照,贴在上头。看到这个,汪树樱才明白,那时她愤而离开,他拚了命的学编织、打围巾,是真的很怕失去她。那时高傲的说着3C产品如何便利的男人,嘲笑她书写梦想的幼稚行为,现在,却因为她也买了这种本子,写了这样的东西。

汪树樱低头,抚着字迹,笑了。

杜谨明揉揉她的头。“干么低头啊?”

汪树樱转头,瞪他。“如果我们没有和好,你会哭吗?”

“唉。”杜谨明嗟叹。“一定要做到这样就对了,现在还要我哭吗?女人还真麻烦。”他忽然扑过去,汪树樱尖叫,他把汪树樱按倒在床,笑抵着她额头。“我怎样哭?呜呜呜这样?”埋在她胸前蹭,汪树樱好痒,一直笑,挣扎着要推开他。

他作势进攻他处。“肚子好了,我进攻肚子——”说着又把头在她肚子上蹭。

汪树樱大笑,扭来扭去。“不要这样啦……哈哈哈……喔好痒好痒……我错了我错了——”求饶了。

但杜谨明不放过她。“给你一点甜头,就开始得意了是不是?唔?”他搔她胳肢窝。

“唉——痒啦!”汪树樱脚一踢,惨了,杜谨明痛呼,抱月复,摔落床铺。汪树樱扑过去,趴在床边,看他在地上痛得缩成一团。“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怎样?”

“你这个——”他抱住重要部位。“阴险的女人——你干么踢这里——”

“所以你干么搔我嘛——”汪树樱跳下床,趴在他旁边。“我看看,怎么样?受伤了吗?我们去看医生,怎么办啦?”

“重伤了……”

“啊!”汪树樱被他压制。

杜谨明跨在她身上,抓着她双手,目光炙热。

“喂,我伤得很重,需要特别治疗——”

唉呦,汪树樱哈哈笑。“怎样特别治疗啊,我不懂啦——”

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汪树樱睁大眼睛,用力打他。“下流!下流!”

他哈哈笑,跟她闹着,把她揽进怀里,他们偎在地毯,又打又闹的,然后一起听着音乐,聊些没营养的话。杜谨明搂着树樱,满心感动,幸好有她在,离别不那么感伤。他爱树樱,很爱。

这段时日,杜谨明本该是黑暗悲伤的,但现在,他每逃诩感激的醒来,感激身旁有树樱,让他可以勇敢面对悲伤。有了她,他再难受都会想着,更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今后,他杜谨明的人生没有了姑姑,但还有树樱。为了树樱,他会努力生活,他要给树樱美丽的未来。他的奋斗,有了目标。那就是为一个心爱的女人奋斗,为她坚强,并好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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