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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好男人 第四章

作者:单飞雪

山上的破公车,可以开窗吹风,皮肤让日光晒透,心也暖烘烘。

望着飞逝的风景,关娜妹想,郑宇宙和郑俪玟明明是兄妹,却是非常不一样的人。讨厌郑俪玟,却无法讨厌她哥哥,尤其当他这么高兴,乐起来像个孩子时——

“我几百年没搭公车了……”从上车开始,他说个不停。“原来搭公车这么舒服,可以专心欣赏喜欢的女人。”

“话真多。”她常独来独往,和树相处,有人在旁边吵,真不习惯啊。

“你都不说话,只好我来找话题。”

“你该不会还想跟着我搭火车吧?”她转头问,

“搭火车回台北?!”他果然无赖,口气还给她很兴奋。“我很久没搭火车,正好回味一下,真期待,工具箱我来拿,我送你回啄木鸟实验室。”

“谁说我要回实验室?我还要帮教授送资料到阳明山的花卉实验中心。”

“阳明山?!”他眼睛一亮。

她眯起眼睛,说:“接下来你该不会说你很久没去阳明山,正好回味一下?你好期待?”

“你真的很聪明。”他哈哈大笑。

“是你很赖皮!”赏他白眼。“喂,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泽明,所以想想你妹,要是她知道你在追我会多生气?”

“我不清楚你们过去的纠纷,那时我在国外混。但我真的欣赏你,我在找能共度一生的伴侣,每看见你一次,那种感觉就更强烈,那个人绝对是你。”

“是噢?你会不会太一厢情愿了,万一我有男朋友呢?”

一想到莫教授,他眼色黯然了。“假如你有男朋友……我……就从你朋友做起,等到你跟男朋友分手。”好吧,她跟教授老少恋,他不能怎样,但阿Q点想,他比教授年轻,没意外的话应该会比莫教授长寿,还是有很大机会跟她厮守。

“这么坚持?真奇怪,你从哪一点看出我是你在寻找的人?”她笑笑地问,好像一直对他冷淡,没刻意放电,没穿得美美故意勾引,他这么笃定是为什么?

他好认真地看着她,眼神如稚子执拗顽固,她不由得敛住笑容。

“我看你给树开刀,拿电锯锯树干,替它们挖出里面的腐木……”痞痞的俊险,忽地流露出脆弱表情。“你可不可以……也治一治我?”

“怎么?你生病了吗?”

他吐露心事。“不管一个人,或和很多人一起;不管放荡地天天找不同女人,或一个人睡觉,我心里一直都慌慌的,有种空虚,一直在。害我睡不好,老作恶梦,梦见一个人,走在大太阳下,但不知道要去哪,很焦虑又很烦……”

“听起来,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她务实道。

“看医生没用,他们只会开药。”不是没看过,小时候老爸带他看过好几次了。“面对医生,我说不出像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坐在那里对个穿白袍的陌生人讲心事,只会让我觉得很蠢。”

“我帮不上你,”她耸肩道:“如果你是生病的树,我当然帮。郑宇宙,我只会医树,我不会医人。”

“不对,你一定可以帮到我——”郑宇宙模住左心窝,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发现,只要在你身边,我这里就很舒服……”

车厢微晃,日光一闪一闪,闪过他的脸庞。她看着他,目光温柔了。她被某种纯真情感触动,所以皮肤流过暖意,平静很久的心摇蔽起来……

当一个人说,唯有跟你一起,他的心,才舒服。仿佛你是他救星,他非常需要你。你怎能不骄傲,你虚荣了,还有莫名的感动。

糟了,关娜妹目光闪动,她好像,好像有一点点点点……喜欢上他?

一只白蝶,从窗口,误闯进车厢。郑宇宙看见了,在她还没意会时,伸手攫住,手伸出窗,松掌,白蝶飞走了,飞在蓝天白云底,飞在流丽日光中,他看着,回过头,笑问她:“好漂亮喔?”

她以微笑做回答,看白蝶翩翩飞进了墨绿树林,去找它的花,去采花蜜……暖风打过脸面,对着朗笑着的他,她困惑了,为何她的心窝处,也渗出甜蜜?

他们把所有交通工具搭光光,公车火车,捷运公车。

在关娜妹带领下,开启郑宇宙的大众交通工具初体验。火车坐到台北火车站,搭捷运到士林捷运站,再搭303公车上阳明山,这样有没有很爱地球很环保?!北极熊要是知道娜妹的一番情意,相信也会感动到哭,连他都被自己丰沛的情感感动,而沿途窗外风景太美丽,不就是地球还给他的大回馈?

“坐公车跟开跑车看到的风景差真多,以后我也要常搭公车。”他赞不绝口。过去在台北开跑车,像狗笼里骑马,不痛快还常跟人擦撞。公车车身高,可以看见远处风景,塞车了,可以跟身边女伴聊天。更爽的是——

郑宇宙暗叫好,当车子离开市区,开上仰德大道,车厢渐渐只剩司机、他们,跟坐在前头、穿汗衫雨鞋,像是要去种菜的老阿伯。少了闲杂人,加上风和日丽,这是谈情说爱要浪漫的大好时机啊~~快表现!

“你看!”郑宇宙指向山凹处,绿林里,团团粉红樱花间,几座白菇状,巨如高楼的大碟盘。“你看见没?”

“喔,那个是卫星发射器。干么?没看过啊?”鬼吼什么?

“我想到DavidBowie的《LifeOnMars》,你最爱的那首歌啊,火星上的生命,就那里,像不像外星人在地球的秘密基地?定,我们下车,去找神秘的入口——”这样讲有浪漫吧?

并没有!

她神情木然。“你很幼稚。”都几岁了?还扯什么秘密基地骗女人。

不气馁,他再接再厉,卯起来要浪漫。“不如我来唱你最爱的那首《LifeOnMars》,吸引外星人出现,说不定公车会突然飞起来,落在火星上,神不神?”

并不神。

她木无表情。“你无聊,胡说八道。”

郑宇宙气虚。“不然我唱DavidBowie的另一首歌给你听,跟《LifeOnMars》很像,你来猜猜歌名——”很好,她缺乏浪漫细胞,他只好自己浪起来,他真的高唱起来。“There\\\-sastarman,waitinginthesky……He\\\-dliketocomeandmeet——”

“是《Starman》?!”有人很激动,但不是关娜妹。

惨了——郑宇宙面色煞白,看前座老阿伯猛地回头,瞪住他,表情激动。干!我要电旁边的女人,老阿伯你回什么头?!

“是《Starman》!”老阿伯上身越过座椅,抓住郑宇宙双臂。“你唱的是《Starman》对不对?是DavidBowie那张专辑ziggystardust的兴起与陨落以及来自火星的蜘蛛,英文是THERISEANDFALLOFZIGGYSTARDUSTANDTHESPIDERSFROMMARS——”

郑宇宙眼角颤抖,是怎样,现在的老阿伯都这么有国际观?还给他撂英文?!

必娜妹俯身,憋笑憋到快趴到地上去。

郑宇宙不禁结结巴巴。“你……也听过这首《Starman》?”别闹了,DavidBowie欸,阿伯~~

“嘿啊!”阿伯精神来了。“我十六岁在机车行当学徒,那时有个阿兜仔掉LP在我店里——”

“LP?!”郑宇宙怪叫。

“LP是黑胶唱片的术语你不知道吗?LongPlaying啊?”

败!阿伯你可以尽量撂英文!郑宇宙胀红面孔,还以为LP是“那个”。

必娜妹很没义气,完全不想加入这团混乱,她装忙,低头研究工具箱。

郑宇宙可惨了,一时无心勾引到老阿伯,陷入无限回旋的老阿伯青春回忆大跳针。明明要跟关娜妹耍浪漫,错引阿伯跑来乱,阿伯超亢奋的,一直对着他的脸喷口水。

“我跟你们讲,啊那个金发的阿兜仔,我怀疑他是外星人,啊他就是《Starman》,星际人啊!那张专辑有够好听啦,我听到烂了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郑宇宙心中一滴滴淌血。跟妹仔的公车时光,浪费在阿伯身上,情境很荒谬,阿伯一个人讲得口沫横飞,啊啊啊蚌没完没了。

“啊我就把那张LP拿回去听,啊我剉到,啊怎么有那么赞的歌,啊然后我以为只有我听过,啊你们也都有听过吗?starman……waitinginthesky……”

败好,啊五音不全地给他唱起来了,啊阿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郑宇宙脸色铁青,这位老阿伯双手巴着车座,面对他们唱歌,不肯转回去坐好。

“阿伯,这样坐很危险,你要不要转过去坐好啊?”你给我转回去,你不要对我唱《Starman》!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There\\\-sastarmanwaitinginthesky——”阿伯唱得正兴起。

“咳咳!”关娜妹干咳,显然也对阿伯的热情受不了。

阿伯继续讲古:“啊你们知道吗,那张专辑讲的是ziggystardust,啊就是一个火星人跑来地球啦,他要解放迂腐的地球人捏,啊他是雌雄同体,然后他……啊等一下,啊我好渴……”

懊渴就不要讲了!郑宇宙心中呐喊,突然,他跟娜妹呆住,眼角抽搐,很惊恐地,看阿伯从乡民爱用的红绿条纹尼龙袋,拿出一瓶“活力旺”,打开,熊熊灌下去——活力旺欸!

“现在插播一则即时新闻……”电台广播道:“往阳明山的游客请注意,一名患有精神疾病,年约六十的阿伯,刚从菁山疗养院逃跑……”

郑宇宙默默搂住必娜妹,有,这下有浪漫到了,两人挨紧紧,看着阿伯,一起流冷汗。

“郑宇宙,等一下车子到过山溪站下车,我带你去吃馒头。”关娜妹预备逃跑。

阿伯大叫:“是大树下手工馒头对不对?!我知道,我也要去那里,那家馒头超好吃的。”

天啊——谁来救我们出去……关娜妹跟郑宇宙,无助手握手,汗如雨下。

幸好阿伯只是讲一讲,没真的跟来,他们下车,公车驶远,他们互看一眼,抱肚—直笑,笑弯腰,笑到流泪。

“真扯——”关娜妹抹去眼角的泪。“怎么有这种事?”

“啊starman,啊waitinginthesky——啊的一直啊啊啊……”郑宇宙学阿伯讲话,关娜妹又一阵骇笑。

“别学了,停,别啊了,唉,肚子好痛……”她笑不停。

郑宇宙被她的笑容迷惑了,忽然抓住她双臂,吻住爱笑的嘴……

必娜妹震住,被突袭,热呼呼的气息瞬间烘暖口月复,他好过分,太亲昵的深深缠吮她,好热,她晕眩地闭上眼,感觉舌月复滑润缠腻。他很坏,将这镇日与植物为伍的女人,吻得肉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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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她没推开我,没赏我大巴掌,所以她应该是不讨厌我吧,很有希望啊!莫教授算老几!

五点二十三分,赶在下班前,郑宇宙走进泽明大楼:心情大好。他哼着《Starman》,一路神采飞扬跟员工招呼。

“哈罗,辛苦了……不要太累……大家加油啊……”走进办公室,他惊愕道:“爸?!”

郑泽明坐在桌前抽雪茄,面前摊着郑宇宙的行事历。虽然已七十多岁的老人,两鬓斑白,但双目仍炯炯有神,身材保养得宜,衣着考究,看起来不像生意人,倒像很有品味的文化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郑宇宙在另一侧坐下。

“唔。”

“有什么事吗?”除非有重要的事,老爸不常来公司。

“唔。”郑泽明咬着雪茄,若有所思地打量儿子。郑宇宙被觑得忐忑不已。郑泽明拿起电话,按通话键。“俪玟、你进来。”

不妙!郑宇宙抚额暗叹,八成是老妹跟爸告状了。

一会儿,郑俪玟进来。

“爸,”看哥哥一眼,被他瞪,她也瞪回去,对他低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喔……”

郑泽明问儿子:“你为什么出现在电视上?”

“电视?”

“陈桑说前几天的新闻,看见你出现在罗士英的环保抗议活动里。”

“哦……我……去帮个朋友。”

“哪个朋友?”

“……”糗了。

“是关小姐吗?”

“欸。”

“关娜妹跟你妹当年的事,你不知道?”

郑泽明口气稀松平常,却让宇宙头皮很麻,爸生气了?

“你看吧……”郑俪玟朝哥哥使个眼神,不用她告状,爸都知道了,当初爸也赞成她赶姓关的走。

郑宇宙咕哝道:“我又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关娜妹,我也是最近才听俪玟说的。”

“那时候哥在国外,他不清楚啦。”既然有爸爸出面,她就放心了。“哥不知道她多可恶才跟她做朋友,我已经叫哥别理她。”

“你妹说的,你了解吗?”

“爸,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俪玟也已经结婚了啊。”

“是,我是结婚了,但是如果你把她找回泽明,我可能很快就会变成离婚妇女。”

“喂,有点信心好吗?你跟明扬的婚姻这么脆弱喔?”

“是,我们的婚姻脆弱得就像我们兄妹的感情那么脆弱——”

“好了。”郑泽明挥手制止。“宇宙,我从不管你跟谁做朋友,一向很尊重你的生活,这你没异议吧?”

“欸……”郑宇宙承认,他是开明的老爸。开明到让他大学混过三间才毕业,除非太过分,父亲不管他的,父子关系不算亲密,但也过得去。

“那好,你老实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对关小姐的态度,是普通朋友?”

“我在追她。”

“也许是你太久没交女朋友……”

“我想娶她。”

郑俪玟倒抽口气,想不到他有种在爸面前这么说。

郑泽明面色一凛,盯着儿子。郑宇宙坦率地迎视着父亲。父子俩无声对峙好一会儿,郑俪玟在旁忐忑至极。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郑泽明搁落雪茄。“既然好不容易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伴侣,就不要错过,我也不希望你将来有遗憾。”

“谢谢爸。”郑宇宙狂喜。

“爸?!”郑俪玟震惊,爸不是来替她作主的吗?

郑泽明说:“这阵子你就专心去追关小姐,反正你上下班时间—向很自由,最近刚好又是淡季,公司不忙。”

“还是爸明理。”郑宇宙哈哈笑,爽啊!

“爸爸祝你成功。”谈话结束,郑泽明起身离开。

“爸——”郑俪玟追出去,追进电梯里。“为什么不阻止?你不觉得他太夸张了吗?难道真的要让哥娶那个女人?那我怎么办?”

电梯门缓缓关上,郑泽明对女儿说:“你哥不是做生意的料,没一点城府还说得过去,你跟我管理公司这么多年,怎么还莽莽撞撞的?”

她呆住。“因为,因为你说你支持他……”

“你没看见吗?”郑泽明指了指右眼。“你哥眼睛里,有股疯狂,现在被那女人彻底迷住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要趁事情还没——”

“你太不了解你哥了。”电梯下降,郑泽明缓缓分析道:“草原的老虎,平常懒洋洋地,可是一旦猎物出现,蕴藏的能量就会瞬间爆发。你看过老虎狩猎时的眼睛没有?热烈、疯狂。你哥也有着一对那样的眼睛,他体内也有着老虎般的爆发力——”

郑俪玟冷静下来,没错,哥平日吊儿郎当的,她都忘了他的脾气。

郑泽明提醒道:“你哥对谁都笑笑的,像在玩游戏,你以为他好商量?不,他只是没想争取什么,一旦找到他要的,那双疯狂的眼睛,就只会有猎物,如果我们硬要拦阻,就会被他咬伤。”

郑俪玟不吭声,确实,爸想得比她周全。

郑泽明问她:“还记得你哥小时候的事吧?”

那件事……她脸色骤变。“我没忘,可是难道我们就让他和关娜妹结婚?”

“对付疯狂的人,要做的不是阻止,更不是没意义的跟他讲道理,他听不进去的,而是要让他的疯狂止息,让他的热情自动熄灭。”

“怎么做?”

电梯门打开,郑泽明按住电梯,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你几时看你哥跟女人交往超过一个月?他最好快点追到关娜妹。”

“爸的意思是?”

“你瞎紧张什么?不要为还没发生的事恐吓你自己,放心,他很快就腻了。最好他们很快在一起,那也就是他们玩完的时候。关娜妹想勾引我儿子?谁玩谁还不知道。我们不但不要阻止,还要大力支持,你,要沉得住气——”

哪个女人,他儿子不是玩玩就腻了?郑泽明不信那个关娜妹有天大本事,可以收服他野惯了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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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那个吻害的!

必娜妹作了彩色的梦——

郑宇宙穿着时髦华丽的紫绒西服,手抱金光闪闪电吉他,站在超炫大舞台,对她歌唱《starman》。看着她的目光,太阳般热情;赏她的笑容,白巧克力般甜暖。梦中,她是身高不满一百三的小女生,绑着两条辫子,穿着缀满蕾丝和蓬蓬袖的粉黄公主装,站在台下,看他弹唱,也扭啊蔽地拍拍手。

气氛欢乐,舞台闪亮,她心花开,跟着踩踏舞步,踏时,地板便一格一格地亮起红蓝紫雷射光,果然是超、炫、大、舞、台!

拌声响亮,唱着星际人在空中等待,星际人就要来拯救地球,他将释放所有小朋友——酷啊,她双手捣胸,像个小女迷,痴望着舞台上耀眼的大明星。

唱完《Starman》,将吉他甩到背后,他走下舞台,朝她走来。噢,她捣住心口,怦怦跳呢!他停在她面前,微笑,黑眼睛像天上最亮的星。

“要不要跟我去火星?”他问。

她睁大眼睛,忽然明白了。“你就是Starman?!”

他眨眨眼,笑容诡异,食指放在唇前。“嘘,别告诉别人。”

她握住Starman的手,又暖又大的手,她用力点头。“唔、我要去。”一起去火星!

然后,他们手牵手,彩色的梦里跳舞,他带她一直转啊转,她大笑,笑到滑倒,惊醒过来,呆怔在黑暗中。

梦中灯光炫丽,醒来,倍感冷清,怅然若失。

“Starman?”她翻身,脸埋进枕窝。“最好是。”

她笑了,心浮啊的。想到他痞痞的样子,想到公车上来乱的老阿伯,想到亲吻后,他们在大树下餐厅二楼,对着山景吃馒头。春光明媚,白云幽美,樱花对着他们,笑得红艳艳。他的亲吻,跟馒头一样地耐人寻味……

想着这些,关娜妹隐约知道,长久来平静的生活,已经开始远离。她又重温到那种为某人恍惚,患得患失的滋味,那种惴惴不安,心窝又甜滋滋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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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巴西亚马逊丛林?”关娜妹惊呼:“十一月就要去?”

星期四晚上,在教授位于八里龙米路的住处,关娜妹翻看教授给的资料。天空明月幽美,外头脚踏车步道,传来零星驶过的自行车轮声,蟋蟀窝在灌木丛唧呼,为了环保,教授夜里不开灯,于是他们坐在烛光闪烁的院子里乘凉。

因为高兴,教授眼色炯亮。“我跟UNT申请三次了,终于答应让我参加十一月的研究计划,估计会在那边待到明年四月,终于又可以回那里了……你应该知道我有多高兴吧?”

UNT是国际性组织,长期和美国JI电视台合作,召集各国优秀的动植物学家,前往热带雨林做研究。近期UNT更关注全球暖化与动植物相关的议题。能到物种丰富,原始野性的亚马逊丛林做研究,是动植物学家的梦想,教授三十年前去过,近年又一直向UNT申请,想再回那里。

“我知道那是你的梦想,但你身体吃得消吗?你有遗传性的高血压啊。”关娜妹很担心,而且教授都七十多岁了。

“我没问题,要是死在那里也没关系。”教授笑咪咪。“其他研究生也很想跟,但名额只有一位,我要你去,我们十一月动身,明年五月回来,六月刚好送你到日本拿树医执照。怎样?很期待吧?”

“带我去的话,你的学生又会不高兴了。”

“我那几个学生没一个有良心的,为了毕业才对我好,平时又爱计较,勾心斗角,带他们去,我可能真的会气死在那里。”

“噢……”所以,有半年要待在那里?

注意到关娜妹恍惚的神情,教授问:“是不是不想跟我去?”怪了,以前一提到树,她精神都来了,现在要去爆多树的地方做研究,怎么没半点开心的样子?

“吭?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去?”

“没有啊,没这么想,我会去啊……”她眼睛闪过一抹心虚。

老教授目光一凛,叫起来:“哦喔噢,你不想去,你舍不得那个姓郑的对不对?”

“乱讲!”她喝叱,脸却爆红,泄漏心事。

“你这几天一下班就神秘兮兮,找你常不在,打给你时讲话吞吞吐吐,手机还调成震动,你看!又在震了——”

Shit!必娜妹脸更红了,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是郑宇宙。她尴尬,慌慌按掉来电,多此一举地解释:“没号码,一定是拉保险的,我才不想接。”

“是噢。”教授笑笑地。“姓郑的原来是保险业务员,业绩一定很好,才开得起Jaguar跑车。”

哦,酸溜溜喔。唉,关娜妹叹息。

教授逼问:“你跟他在恋爱吗?”

这个……关娜妹回避教授的目光。

最近,姓郑的常在她回家途中堵她,硬要陪她骑自行车回家,掰理由请她吃饭,不然拉她去看淡水夜景,并且晨昏定省,三餐宵夜狂call不休,还自以为幽默地将他的手机来电答铃改成《Starman》,说是他们共同的好笑回忆,并把她的来电歌设成《LifeOnMars》。不过,《LifeonMars》一次也没唱过,她从没打给他,只是被动的被追缠……这样,算恋爱吗?还不算吧?

“到底有没有在恋爱?怎么不说话?你以前从不跟我说谎。”

“他是……他是有喜欢我。”

“你呢?也喜欢他?”

“……不算吧。”

“那个家伙啊……”老教授捻着白胡子,仰望天上明月。“都跟他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他竟然还不放弃。”

“你什么?!”关娜妹惊呼。

“干么这么惊讶?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你这样跟郑宇宙说?!”

“对啊。”

“他知道?”

“对,他知道,我还举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跟翁帆的例子给他听。”

“可是……”他竟然都没问,还继续追她?奇怪,那家伙不是挺毛躁吗?这么沉得住气,为什么?

莫教授脸一沉。“看样子,那小子给我来真的。好笑,他以为他赢得过我吗?”有杀气喔,老年人的爆发力啊,臭小子不知怕啊!

堵堵堵,快乐的堵堵堵,每当黄昏时,堵在这一条爱的小路上。

郑宇宙不厌其烦天逃诩来堵,堵在脚踏车步道,赌下班的关娜妹一定经过。五堵通常有两堵成功,有堵有机会,大少爷就是时间多又有耐性,一定堵到为止。

“娜妹~~”郑宇宙牵自行车跑上去,今天真好运,又堵到关娜妹。

“你天天来堵,不热吗?”太阳这么大。

“不热。”只是衣服湿了又干三回合而已。“一起去吃饭?”

“今天不行,八点要跟教授去运动,你回去吧。”

“运动?我……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他决定更积极,早晚要跟情敌对干,就今天!七十岁老人做什么运动?我要去灭他威风,让老头子知难而退!

不好吧?关娜妹很为难。“嘿,那个运动你不行——”

“胡说,我郑宇宙什么运动不行?运动是我强项,看你要打撞球打网球打桌球我奉陪!快跑慢跑马拉松也没问题,还是跳国标舞上风舞元极舞我也会!”跟老“杯杯”拚了!让她看看什么叫强壮的男人!让老杯杯自惭形秽,羞愤退出爱的战役。在爱情面前,不能心软,他要去当史上最亮的电灯泡,闪到老杯杯眼花又腿软。

必娜妹凛容,想了想,说:“唉,好吧,既然你坚持,就来吧。”

“赞!”郑宇宙精神大振。教授你完了,今天就是你黄昏之恋告别作!莫怪我无情,要怪岁月太残酷,青春已经离你很远,你要认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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