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给我玩 第二章
曦西在干什么?秀兰捧着泡面,边吃边看曦西蹲在地上,在装满淘汰信件的箱子里翻找。“找什么?都过滤过了,里面全是不重要的。”
“张摩尔张摩尔张摩尔的在哪啊?”
“什么张摩尔?”好像听过。
“找到了!”曦西抽出包裹。“就是他!”
“啊,我想起来了,一直想参加策展的新人。”
“对,他教训我。”拆开信件,倒出DV片,拿放进播放机,将昨晚的事跟秀兰抱怨。“说什么我看完就会改变主意,呵,这么嚣张。搞不好真的很厉害……”她拉秀兰坐下一起看。
两人看着张摩尔的作品集,看到目不转睛,直到影片播毕,两人还盯着电视。
秀兰问曦西:“觉得怎样?”
曦西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叫:“烂、透、了!”
“没错,烂透了!”秀兰猛点头。
“色彩用得不错,但构图空洞,这不能参展,没到专业水平。”
“我也这么认为,亏他还有脸寄过来。”
“之前没看过他的作品,他骂我我百口莫辩,现在——”曦西拿起电话,瞪着信封上电话号码。“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看完了,而你的作品,烂、透、了!”
“没错,快打。”秀兰晞哩呼噜吃泡面,边说边喷汤汁。“告诉他,张摩尔,你的东西烂透了,想当艺术家?早点死了这条心!”
“好。”曦西拨通电话。“喂?你好,请问是张先生吗?”
惫你好请问咧!秀兰翻白眼,客气什么啊?接下来,曦西说的话,秀兰听了想吐血。又来了,曦西又在乡愿了。
要骂人的卓曦西,竟然自己紧张起来。“呃,是这样的,我已经看过你的作品,噢,嗯。我觉得……你的作品很有自己的特色……”就是不能被大众接受的意思。“嗯,我感觉得出你的作品很有诚意……”就是没有天分的意思。“假以时日你可以将才华发挥得更好,所以你现在不要急着参加策展……”就是不想让他加入的意思。“呃?不懂?我的意思?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秀兰直接抢走电话,大声讲:“她的意思是说你的作品烂透了,你可以放弃成为艺术家的念头,不可能了!”喀,挂电话。
曦西震惊。“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就是这样,想当好人。”
“不是想当好人,但说得这么直接,万一他想不开……”
秀兰嗤一声。“你要让他参展?”
“没有。”
“打算栽培他?”
“怎么可能?”
“那干么讲得好像他有希望?万一他努力寄更多片子给你,你有空看吗?你就是没原则又不干脆,才让自己每天忙得团团转,脑子越来越不灵光。”
“我只是……唉!”明知秀兰说得对,可是,她还是觉得好残酷啊!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老公寓客厅,一只白机器人,手舞足蹈,跳街舞。
“你看过我的作品,是不是觉得烂?”张摩尔问。
被问的人不敢回答。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白机器人发出嘁嘁声,手挥脚抖,模样滑稽。
“怎么不回答?”张摩尔盘坐在地,绷着面孔。
被问的人,闪到墙边,一脸惊恐。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柄器人做了地板旋转动作。
被问的人,压力好大。张摩尔阴郁的表情,加上机器人嘁嘁声,加上老公寓陈旧的摆设,这地方弥漫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氛。被问的人悄悄往门口移动……
“那个,我是真心觉得老板的画很棒啊,是卓小姐打来的吗?她……她还是不让你参展噢?真是有眼无珠啊!”说话的是送新样品过来的周秘书。衰,刚好遇到卓小姐打电话来。
“她说我的作品烂透了。”张摩尔双眸眯成危险的一直线。
“嗄?”秘书倒抽口气,愚蠢的卓小姐,知不知道张摩尔的背景哪!“老板,我找人帮你展览,我朋友在公关公司,可以——”
“回去!”张摩尔拾了机器人砸去。啪,机器人撞墙,弹飞出去,摔裂在地,脚还在嘁嘁抖动。
“老板节哀顺变。”周秘书抱起残废的机器人就逃,逃出门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讲错话了——节哀顺变?笨,乱讲什么啊!周秘书奔出老公寓,想快回家,才奔到街口,就被一群黑衣人堵住去路。
“周秘书,夫人想见你。”为首的瘦子说。
“啊?”不要啊!周秘书被他们拖入黑色宾士车,啪,车门关上。
周秘书心跳急狂,浑身僵硬地坐在陈夫人身旁。陈夫人是张摩尔的母亲,还是已故黑道大哥张拓的女人,呜,自从知道她的黑底,每次见她都很有压力。
“听说我儿子最近很不开心。”陈丽丽每个月付三万收买周秘书,逼她提供儿子的各项情报。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什么事都不跟她说,只好出此下策。
“夫人……因为,那个……”
“慢慢说,别紧张。”
“夫人,老板还是想参加卓小姐的策展。不过……跟前几次一样,又被拒绝了,而且……这次更惨……那个卓小姐说……”声音低下去。
陈丽丽叹气。“唉,卓小姐说什么啊?”
“烂透了。”
“什么?”
“你儿子的作品烂透了!”
啪!“夫人干么打我?”周秘书捂着右脸哭了。
“唉呀!”陈丽丽跺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冲动,不是针对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曾经揍人,好难戒掉。陈丽丽踹开车门,朝外边候着的阿虎吼:“马上把那个想死的卓曦西给我抓来,敢说找儿子烂,拔掉她的舌头!”
拔舌头?!周秘书两跟一翻,晕去。
小弟们咚咚咚下跪劝说——
“夫人,现在不能随便拔舌头了,要负法律责任啊。”
“夫人,现在也不能随便抓人了,要被抓去关的。”
“对啊。”时代已改变,东海帮早漂白了。她气到头都昏了,她早已改走贵妇路线,非好勇斗狠的丽丽姐了。陈丽丽又气又伤心,想到儿子,被人说烂透了,还是被他最迷的卓小姐骂,呜,他一定难过死了,想帮儿子,又苦于无处下手。
不懂啊,一向为儿子好,儿子却不喜欢她,还搬出去自己住,不跟她讲心事。为他准备大房子,他偏要住这破地方,也不想想当年他上小学,被老师体罚是谁找人揍老师出气?上高中和同学打架,谁找人将那该死的家伙打断手脚?还记得有一次,知道儿子想参加大狮文具公司的画画比赛,又是谁为了让他得冠军,砸钱赞助大狮事业?结果儿子拿到冠军,发现她跟大狮老板结成好友,竟然将奖杯往落地窗砸去,敲出个大破洞。她错了吗?爱儿子错了吗?她泪潸潸,心好酸。
“夫人……”阿虎递来卫生纸,让夫人擦泪。
“不能拔舌头,总可以做点别的吧?”咽不下这口气,陈丽丽面色一凛。“我要见姓卓的。”
“又是你?!”
下午三点,曦西一进工作室,就看见张摩尔。他坐在沙发,戴鸭舌帽,帽檐压低低,只露出半张脸,紧抿的嘴透着顽固讯息。
曦西询问地看向秀兰。
秀兰坐在电脑前,忙着回公务信件,她耸耸肩,没好气地说:“张先生早上十点就来了,赶都赶不走。”烦!现在的人为了出名,什么都做得出来,死缠烂打,厚脸皮。
“张先生……”曦西在他对面坐下,耐着性子解释:“我已经拒绝你了,就算亲自过来,我的答复还是一样。”
秀兰过来,扔一袋东西在桌上。“既然来了,顺便把你的作品集带回去,留着也没用。”曦西瞪秀兰,秀兰耸耸肩,满不在乎。对无名小卒,干么客气?
“给我一个名字。”张摩尔说。
“啊?”
他抬头,盯着她。“你让任何一个新人参展过吗?视觉艺术大师白御飞,装置艺术大师莫高仁,油画大师秋可清……全是大艺术家,你只替名人跟大师服务。”
秀兰惊骇,真没礼貌,怪不得曦西之前被他气得半死。她涨红面孔,这次,怒气再也克制不住了。“张先生,我有权选择为什么人服务,那些大师信任我的能力——”
“你的实力就是为已经成功的人锦上添花?”
“你这样说实在是……是……”寻找骂人字眼中。
“难道像我们卓小姐这么优秀的策展人,该浪费时间在你这种没才华又自大的烂艺术家身上?”
说得好啊,秀兰。曦西只差没站起来鼓掌了。好样的,殷秀兰,一个月四万块薪水,值得。
不理殷秀兰,张摩尔说:“就算我作品烂,要是能让我加入,展览还是很成功,这才更凸显出你的实力,不是吗?”
曦西反驳道;“那些艺术大师都找我策展,这已经很证明我的实力。”
“你出道就替大艺术家莫高仁策展,当时他追求你,让你策划他的作品展,还引荐你给美术馆馆长认识,你这些年靠人脉关系,认识不少大师,才平步青云,艺术圈的人都知道,很多人都质疑你的能力,只是怕得罪你,不敢当面呛你而已。”
张摩尔说得条理清楚,可见事先调查过的,一击即中,伤她要害。曦西面色惨白。
没错,当年五名策展人争取莫大师的CASE,莫大师偏偏选中没经验的新人卓曦西。策展结束,莫先生表白,被曦西拒绝,但曦西心里很不踏实,仿佛她把莫先生当垫脚石利用,问题当时她以为莫大师是看中她的能力啊!曦西困窘,百口莫辩。
“立刻离开。”秀兰下逐客令。
张摩尔仍怂恿着曦西。“让我参展,厉害的策展人,就算接到很普通的作品,也能将它包装到很吸引人。”
曦西凛着脸,不吭声。最讨厌别人说她没实力只有美貌,这家伙一来就把她的底全掀出来评论,她是难堪又伤心。
秀兰指着门骂;“滚!”
“你考虑看看。”张摩尔起身离开。
“等一下。”曦西喊住他。“既然质疑我的能力,为什么又一直想参加我的策展?”
张摩尔回身,凝视她。“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常相处,想亲近你……唉,不能说,现在说了只会吓跑她。“能参加你的展览,是我的梦想。”他选择了模糊的答案。
张摩尔一走,秀兰立刻锁门。
“你的梦想?啧啧啧,哪个新人不梦想曦西策展?嗟!”秀兰跟曦西说:“他心机深喔,刚刚用激将法,厉害。”
曦西往沙发坐下,呆呆地想着张摩尔的话,过一会儿,她说:“秀兰,帮我打电话。”
“给谁?”
“张摩尔。”
“啊?”
“通知他,将所有作品,写一份说明送来给我。”
“为什么?”
“我让他加入‘诡异三角恋’。”
秀兰跳脚。“你疯了!他的作品烂透了!”
“嗯,也许我可以从那一堆烂透了中,挖出一点点好的特别的……”
“不可能!”
“也许我能结合其它媒介或策略,捧红张摩尔。”曦西兴致来了,没错,张摩尔说中她要害,这些年,被笑没实力也笑够了,如果能捧红一个默默无名的新人,大家还能说她没实力吗?!
“不、可、能!”
“我觉得我可能办得到喔。”
“我觉得你没原则,被人家一刺激就答应了。”
“这跟我有没有原则无关,我只是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挑战。他说得没错,一直帮那些已经出名的大师策展,当然展现不出我的实力,如果我能——”
“随便你啦随便你啦随便你啦!”殷秀兰不耐烦。“反正你是老板,老板最大,用不着听我的意见,我只是你的助理嘛。你想砸了自己的招脾,你想被人利用,称就去让他参展,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噢。”曦西想了想,看着秀兰。“那……可以打电话通知他了吗?”态度柔软,但一决定,就一意孤行。
秀兰面孔铁青,大步过去,拿起电话,通知张摩尔。
傍晚,当秀兰为了曦西的决定,还在跟她冷战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陈丽丽带手下过来拜访,八名壮男,挤满工作室。陈丽丽坐在曦西对面沙发,一来就呛明背景,说他们是过去横行中部,势力庞大的黑道——东海帮。
殷秀兰面色发青,曦西却嗤笑出来。“哦,东海帮?那有没有西海帮?哈,啊!”秀兰掐她的腰。
“黑道你还笑?!”秀兰悄声警告。
曦西凑身,附在她耳边说:“别怕,那个夫人很面熟,可能演过电视剧,八成是临演。这是恶作剧,一定是巴熙恶作剧。”巴熙是曦西的朋友,前卫艺术家,很调皮,今年曦西生日,她找人绑架曦西,给她蒙眼罩塞进后车厢,带到派对现场。曦西吓得差点中风,事后满场追打巴熙。
陈丽丽很受不了卓曦西的白目。这女人搞不清楚状况,十年不见,她依然很美,但脑袋没长进,记性差,认不出她来,难怪连她英俊的好儿子都没印象了。
“丫头,没听过东海帮,至少张拓这个人听过吧?”陈丽丽提点她。
兄弟们很配合地朝曦西凶狠地唔一声,警告意味浓厚。
张拓?曦西怔住。
秀兰面孔煞白。张拓?有江湖仲裁者之称的黑道老大?室内一片静默。
陈丽丽冷哼。“怎么,听到张拓,说不出话了?他是我老公。”
确实是说不出话,因为想笑。曦西呵呵大笑。“张拓?这次有做功课噢,连名字都呛得出来,巴熙花多少钱请你们吓我啊?巴熙太妙啦!”
是这样吗?巴熙搞的鬼?秀兰打量这些人,从他们的小平头,黑皮肤,黑西装,嘴唇沾着长期嚼槟榔的红渍,以及带头夫人俗艳的妆容,除非巴熙大手笔请临演,不然真的很黑道——兹事体大,不可儿戏。
曦西仍冲着陈丽丽笑眯眯。“好了,收工领钱了,这次我不会上当了。”
“再笑下去,我对你不客气了。”陈丽丽警告。
曦西眼一瞠,笑得更大声了。“怎样不客气?掐我脖子还是要断我的脚筋?哈哈哈,来啊来啊。”有人扯她裙子,回头望,喝,秀兰怎么从椅子滚到地板上?肥身硬挤在桌椅间,人在抖,左手递电话上来,电话也在曦西面前抖抖抖。
秀兰说:“快听——”好优秀的助理,老板仍在白目大笑,助理已经拨电话向巴熙确认。
曦西接过电话。“喂,巴熙?哈——你创作又遇到瓶颈了是不是?才会——”她脸色骤变,瞅向夫人。“嗯,嗯……”
一名兄弟过来抢走电话,另一名兄弟揪出秀兰按回沙发。这会儿,曦西跟秀兰偎着彼此,觑着黑道,要抖一起抖,两人直颤抖。
陈丽丽打开皮包,扔一叠现钞到桌上。“我懒得废话了,这里二十万,事成之后我再给三十万。我丽丽姐很讲道理,卓小姐,好好替我儿子办展览,让他参加十月的鬼什么展。要是不答应,我会每天派人来你这里做‘健身’运动,派保镖天天送你上下班。这意思你懂吧?”
曦西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懂。”
笨!秀兰低道;“健身运动就是打人,护送是派人跟踪骚扰。”
“请问,你儿于是谁?”曦西问夫人,她不懂的是这个。树大招风,真歹命,连黑道都要参加她的展。
讲到儿子,陈霆缓就神气起来了。“我儿子就是那位有才华,很英俊,还非常聪明的张摩尔。”
嗄?曦西跟秀兰大张嘴巴,呆住了。
摆道一行人走了,秀兰急锁门,惊魂未定。
“是老大的儿子,怪不得他讲话很嚣张,他妈妈是怎样?不知道我们已经要让她儿子参展了吗?还恐吓我们。”说着怔住,瞪住曦西。“你干么数钞票?”
“真多……”曦西忙着清点。
看她数得不亦乐乎,也不分一张过来,秀兰酸溜溜地说:“这不好啦,利用张摩尔证明你的实力,又跟他妈妈拿到红包,啧啧啧,一举数得,要是和张摩尔处得好,以后不只是光有美貌,还有黑道撑腰,你很开心哦?”
“怎么只有二十万?”数完曦西慌了。“她不是说有三十万?”
“你又记错了,三十万是办好展览以后给的,二十万是前金。”
“呼。”曦西松口气,数目不对就糟了,她很宝贝地将钞票按在胸前,完全没分一点给助理的意思。
殷秀兰咬牙道:“很爽啊?要不要现在就立刻帮你存进银行?”
“不用。”
“哦,我知道,想自己拿去存嘛。”哈,连碰都不让她碰哩,乖乖。
“秀兰,打电话,叫张摩尔把钱拿回去。”
什么?秀兰呆住。
曦西又说;“顺便告诉他,我改变心意,不让他参展了。”
“我不懂!”有时,事情发展,峰回路转,令人不解。“再说一次。”头痛头痛,复杂复杂,曾经自以为很了解卓曦西这女人,而今明白她难以捉模、非常善变,这是整人游戏?也许巴熙跟曦西双C合并来整她殷秀兰也,只因为早上她跟曦西冷战,种下恶果,也许是……
曦西说;“我才不要跟恶势力屈服。”
惫捍卫宇宙和平咧!秀兰激动起来,有时,事情不只峰回路转,还柳不暗、花不明,没有又一村,只是感到蠢。秀兰努力压抑怒火,平心静气和老板沟通,即使心里觉得她多蠢!
“之前我有没有叫你不要让他参加?你不听,你偏要。现在人家恐吓我们,你也知道张摩尔的背景了,钱也砸来了,我们不答应有生命危险,结果你反而说你不要?卓曦西,你的思考逻辑很特别。”
“以前被说靠美色策展已经够呕了,现在难道还要因为被黑道恐吓,就收钱让他参展?这是法治国家效,我没办法接受,要是答应了,我以后会看不起自己。”艺术多伟大,能洗涤灵魂,丰富生命,怎么可以让黑道胡闹?
曦西望着助理。“我想,这个钱,我好像不该收噢,也不该让张摩尔参展喔。”
懊像?听完曦西演讲,原来如此,秀兰懂了,原来她需要的是个漂亮的下台阶。“是喔,是这样噢。”秀兰掏掏耳朵,睨着她笑。“我第一天认识你吗?你胆子有多大我会不知道?算啦,来这套,我相信你不是贪这点钱才让他参加,这样可以了吧?钱快收好,自己人,不用演啦!”假惺惺。
什么?难道秀兰以为——天啊,在助理眼中,我卓曦西这么窝囊?曦西愤既得跳起来。“你以为我呼咙你?我有自尊有脾气,我也会发飙,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会让步,这是原则问题。快打电话!”
听?听?!最没原则的人说她有原则哩。“对,原则。”呵,连拒绝饭局都要畏畏缩缩想半天借口,她有原则?秀兰笑呵呵。
“不要笑,打给张摩尔。”曦西生气了。
“好啦好啦。,”搭住曦西肩膀,秀兰笑道;“别记仇,早上骂你没原则,现在就讲什么原则不原则,小心眼喔。”
“快打!”可恶,平日人好,常讲没关系、没问题,结果竟被认定她是这么的没关系、没原则,气死啦!“快打快打快点打啦!”
秀兰装怕,故意闹她。“哦,不敢打哦,我这个人没原则没骨气,不敢惹黑道,我不敢打喔。”
岂有此理,真是奇耻大辱。“我自己打。”曦西拿了电话,找出他的号码就打。
嘟、嘟,嘟,嘟……
“可恶,不通。”她摔上电话。
演得很起劲嘛,是乱打假装的吧?“可以了,我信啦,哇,你好有骨气哩!既然电话不通,算了是不是,这件事我们只好认了——难不成我们还飙过去把钞票砸他脸上啊?”
“好主意”
“啊?”
“砸他脸上。”
带上张摩尔的地址,秀兰被曦西硬拖出工作室,塞入车内。
“今天,让你知道我卓曦西的气魄。”曦西坐入车内,发动汽车,挺起肩膀,愤怒燃烧起来。“张摩尔算什么,我拿钞票砸他的脸给你看,打他我都敢!”
人是不能被激的,狗急了也会跳墙,人被激得太过分就抓狂。殷秀兰这下笑不出来,肥身缩在车门边,瞅着盛怒的曦西,像在看个陌生的物种。她惊恐地看曦西油门重重一踩,迷你YARIS像火箭飙出去。
“冲啊!”曦西呐喊。
“死了。”秀兰哀鸣。
一路杀到中和华新街,天色昏暗,街道上弥漫着咖哩味。
“这里怪怪的啊……”秀兰忐忑,店家招牌,文字很怪,迎面男女,讲他国语言,这儿不像在台湾。
“你不要大惊小敝好吗,中和有一条缅甸街,应该就是这里啦!”曦西拿着抄下来的地址,比对门牌。“快帮我找,砸完张摩尔就可以走了。”
老天,她还没消气啊?!“曦西,做人不能意气用事知道吗?冲动只会坏事……”秀兰苦口婆心劝,就怕天这么黑,风这么大,曦西砸钱去,再也回不了家。“你忘了?将来你想当白御飞的老婆啊,所以——”
“到了。”曦西停在一栋三层楼高的灰色公寓外,灰墙斑剥,爬着老藤,外观破烂。奇怪,黑道老大的儿子住破公寓?很难将张摩尔跟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想在一起。
曦西闯进阴暗的楼梯间,秀兰巴在楼梯口。“你去就好了,我在这里等。”
“一起来!”曦西硬拖她上楼。“之前你怎么笑我的?就是要修理张摩尔给你看啊!”
随目标接近,曦西心跳激狂,血脉沸腾,有点喘。其实,很害怕,平日少对人发飙,这会赌上一口气,曦西也实在是受够自己的好小姐脾气了,白御飞常怠慢她,殷秀兰爱取笑她,连新人张摩尔都敢跟她乱呛声,今天连他老妈都来羞辱她,可恶!她看起来这么好欺负?为什么大家都不怕她?她的底线,在今日很光荣地让殷秀兰踩爆了,她要轰轰烈烈地反击张摩尔,教殷秀兰从此打心里尊敬起她这个老板。
“就这里!”来到23号门前,往门铃就要按下去——
“等一下!”秀兰及时抓住她的手,这是善良助理的最终警告。“想清楚,想清楚再按,对方是东海帮老大的儿子,黑社会有看噢,惹毛黑道的下场想过没有?听我一句,退一步,海阁天空。”
“退一步海阔天空……”曦西抽手,深呼吸,缓吐气,渐渐冷静。
“是,就是这样,乖。”抹抹额上冷汗,秀兰说:“多深呼吸几次,就不气了,我们回去,我请你吃饭,把我之前对你不尊敬的话都忘记,就像你平时忘东忘西那么容易。”像牵着小阿,肥壮的殷秀兰牵着曦西下楼,感谢老天,曦西迷途知返。
“退一步海阔天空……”曦西边下楼边思索着这句千古名言。
“是,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海阔天空。”秀兰边下楼边努力催眠她。
水泥墙散发潮湿气味,一盏灯泡,吐着幽光。一个阶,两个阶,三个阶,不到第四阶,曦西忽地停步。“但是……退一步,也可能摔进大海,惨遭灭顶。”
“啊?”失策!秀兰一闪神,曦西甩开她手,奔上去。
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关系的啊!曦西一鼓作气往门铃按下去——
“不要啊!”穿高跟鞋还跳那么高要死啊——秀兰冲去拦腰就抱,但来不及了,门铃大叫。
喀!门打开,张摩尔现身,看见曦西,一时也怔住了。
“张摩尔……”曦西僵在原地,咚咚咚,好刺激,心脏剧烈跳。她即将要做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她盯着那张瘦削,轮廓深邃的脸。
张摩尔还没搞清楚状况,看曦西后退,看她扯开外套,手往里面伸,他扬起一眉,正感奇怪,忽地唰一声,一大叠钞票迎面砸来,啪!正中额头。钞票飘散一地,张摩尔被砸得莫名其妙。
卓曦西砸得非常痛快,秀兰腿软跪下,觉得完了,但还没完,还有更腿软的事。卓曦西显然发飙发到开窍了,秀兰听曦西不只是砸完钞票了事,她还朝张摩尔大骂——
“下流!摆道了不起吗?叫你妈把钱拿回去,让你参展,只会脏了艺术这两个宇!”回过身,对秀兰挑挑眉,得意地笑。“怎样?”但秀兰不但不赞美她,还立刻躺下装死。曦西喊:“喂——”
绝不能起来,因为秀兰看见个非常恐怖的景象。从张摩尔身后,有人走出来,那正是之前才见过面的夫人。
“怎么回事?”陈丽丽听见吼叫,出来探望。“卓曦西?”
曦西回身,倒抽口气,看见张摩尔的妈妈。真有缘,一天见两次,呵,接着,从他妈妈身后出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位黑衣人……人生何处不相逢,原班人马都在此。她难得展现气魄,没想到观众这么多。
陈丽丽厉声问:“你对我儿子做什么?!”
曦西呆住,气魄飞灰烟灭,兄弟们将她跟秀兰团团围住。
“我只是……那个……”不妙,曦西语焉不详,气势萎缩中。
“她用钞票砸我。”张摩尔不疾不徐地重复曦西呛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老妈听。“她骂我下流,黑道了不起吗?叫你妈把钱拿回去,让你参展,只会脏了艺术这两个字。”
曦西流下两行清泪,很好很好,他作品烂,记性倒是不赖,看陈丽丽听完脸上青筋浮现,鼻翼呼呼喷气,曦西秀兰屏住棒吸,两人手牵着手准备一起下地狱。
陈丽丽指着曦西,对手下命令:“给我宰了她们,扯光她们的头发,拔掉她们的舌头,戳瞎她们的眼睛,折断她们的手骨,挑断她们的脚筋!”
听起来那过程很需要一点时间,曦西能屈能伸,命在旦夕了,赶快说:“对不起。”她甜甜一笑,笑得纯真无邪又可爱,仿佛谁要伤这美丽女子,就不是人。“我不是故意的喔。”她蹲下来,乖乖捡钞票,收拢好,递给夫人。“我来还钱的,夜深了,晚安,改天请大家吃饭,掰~~”
美女的笑容真有效,加上甜软的嗓音,兄弟们全忘了夫人的命令,呆呆欣赏曦西灿烂的笑容,目送曦西离开。
“还不动手!”陈丽丽吼。
兄弟们猛一回神,冲向曦西。
“逃啦——”秀兰拽住曦西往楼梯跑,兄弟们堵住去路。往上一层楼跑,兄弟们拦下她们,只好往……
“窗户!”秀兰一马当先,开窗爬出去就跳。“啊——”逃之夭夭。
曦西随后,也爬上窗户,但挂在窗沿,朝远去的秀兰喊:“我有惧高症啊,秀兰~~”叫得真响,有人扣住她的脚踝。“不要挑我脚筋——”有双手圈住她的腰。“救命啊!”有人将她硬是从窗沿拽下来,她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胸膛。“完了。”
曦西腿软,那人扶住她,抬头,看见是张摩尔,他俯望她,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
“有惧高症?”他问。
“呃……”
“搭飞机怎么办?”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既然逃不了,先呛先赢,曦西开口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喔,我叫警察抓你们。知道吗?”她边讲边抖,忽然愣住,看见他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咦?他没有在生气?
将曦西环在身旁,张摩尔瞪视母亲,问:“陈女士,这好玩吗?”
陈女士?喊妈妈陈女士?曦西困惑看向陈女士。
陈女士怔怔地,蓦地眼眶泛红了。“我是你妈妈,你叫我陈女士?”陈丽丽哽咽地说;“你啊你就不怕妈妈伤心,你从来不把我当妈妈看。”
“呃,他应该没什么恶意,你不要难过啊……”曦西看了跟着难过,竟劝起陈丽丽了。
“三月二十九日——”张摩尔看着手表说:“晚上七点五十分零八秒,好,从现在起,我要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曦西惊讶得叫出来。
陈丽丽嚷嚷:“又要断?今年我们都断过七次了,你生气吗?我这次没做错什么啊?”
曦西仰望着张摩尔。“没这么严重吧?还不用断绝母子关系吧?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造孽啊,为了她这一闹,母子反目,怎么得了?
张摩尔盯着母亲,目光冷冰冰,讪讪地说:“你不应该骚扰她。”
“我是去跟她培养感情,不是骚扰,说不定将来她是我媳妇……”
说什么咧?曦西傻了。
张摩尔质问母亲:“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干涉我的事?”
“我没有啊,我怕你伤心,所以拜托卓小姐让你参展,医学报导伤心免疫力会降低,对身体不好,我担心你啊,小帮一下,让卓小姐了解我们热心艺术……”
“你拿钱收买她。”
“错错错,我是捐钱赞助她。”
听着听着,曦西恍惚起来,他们母子,对话好怪,儿子口气不像儿子,妈妈反应不像妈妈,曦西开始怀疑这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很阿Q地想,或者等一不会从床上醒来,这些人全消失,发现一切是昨夜噩梦,这些对话全是梦里情景……
张摩尔说;“你是不是又拿爸的背景去恐吓人?”
陈丽丽哀怨道:“你这么说我很伤心,伤心免疫力会降低,对身体不好。你忍心这样对妈妈?”
“你还乱说了什么?”
“没有,你放心!”陈丽丽眨眼道:“那个我可没跟她说。”
哪个?他们似乎在讲个秘密,秘密又似乎和我有关。曦西警觉起来,这个梦越来越诡异……
陈丽丽对儿子嘿嘿笑。“往好处想,如果不是我,你的手现在会在那里?”
陈丽丽往曦西的腰部看去,曦西往下望,这才发现张摩尔的手臂,一直环在她腰上,这不是梦,温热的触感太真实。
曦西一把扯开他的手臂,叫起来:“两位啊,大家理性地坐下来开个会好吗?我听得都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