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第九章
夜幕低垂,钱家别院位居清幽山林,地处偏僻,正是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年又魁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一筹莫展。
“年伯伯,我来了!”非鱼爽朗的声音响起。
“非鱼天师,你、你出来了?”年又魁惊奇地看着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说来话长了,有空我再慢慢说给你听。还有啊,以后别喊我非鱼天师,我还想当你的女婿,可别折煞我了。”非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你果然有心!”
非鱼恍然大悟。“原来上回你问我有没有心,就是问我对小惜是否有心?”
年又魁多了一个女婿,心情既喜且忧,慨叹道:“是啊!小惜本命艰难,最怕遇上情关,以前我算出她十六岁时会遭遇大劫,若是情劫,更是大难,如今终于遇上。”
“年伯伯,小惜的命很好啦,现在有我和你疼着,一点也不艰难。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会是大劫呢?”
“唉!小惜在里头,你们又如何有情人终成眷属?”年又魁望向紧闭的大门,无奈地道:“我偷偷跟着县衙的人到这里,本想若到了佛寺尼庵,还可以跟他们说道理,要他们放了小惜;谁知道这是钱家钱庄的别院,铜墙铁壁的,敲门也没人应,我只能在这里干著急。”
“钱家和县衙勾结,往上告官府,缓不济急,钱可通那只大……”非鱼急了。“要救小惜出来,只能靠自己!”
“那该怎么救?”年又魁愁眉苦脸。“这院子似乎很大,里头家丁也不少,偷模进去的话,恐怕还没找到人,就被当贼打死了。”
“年伯伯,别愁,总有办法进去。”
“钱可通认得我们,怎会让我们进去?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如我所算,小惜逃不过大劫了?”
“哎呀!年伯伯,你算的不准啦!”非鱼咧开大笑容,拍拍他身上的大包袱。“有志者,事竟成,且让非鱼天师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如何化?又如何转?”
“当然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给他来个化身七十二变了!”
别院深处,曲曲折折转了几个角,有一间布置清雅的香闺。
“小惜妹妹,别这样嘛!”钱可通轻摇折扇,又劝又哄的:“我也是喜欢-,这才想办法带-出来,别跟着-那个穷二哥了。瞧瞧这个房间,比你们的小神坛还大,住在这里快活似神仙,-也不用去南海成仙当观音了。”
小惜不看他,也不说话。
钱可通往前一步。“我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了,可恼我娘嫌-的出身和长短脚。不过没关系,-在这里,我娘管不着,也管不着我爹,这是我爹养小妾的别院,我说好说歹才求我爹让-在这儿住下,瞧我为-花了多少心思啊。”
小惜模着胸口的八卦香包,仍是默不作声。
“心疼了吗?”钱可通自作多情地道:“小惜妹妹,-知道我的苦心了?”
“不知道。”
“呃?”开口第一句话就来个闭门羹,钱可通懊恼地合起折扇。“为了-,我让鬼打,又让孝女娘娘打,打在我身,难道不疼在-心吗?”
“那是你自找的。”小惜还是不看他。
“可恨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钱可通扔了折扇,作势扑上去,色迷迷地笑道:“嘻!咱们来洞房花烛,让-尝点甜头,-就不会不睬我了。”
小惜吓得站起,往房间墙壁靠去。“不要过来!”
“没办法啊,小惜妹妹像一块甜糕,引得我这只苍蝇愈飞愈近……”
小惜无路可退,眼见钱可通就要贴到她的身子,毫不迟疑,举起右手,用力咬下指头。
“哎哟!小惜妹妹,怎么咬指头了?”钱可通大呼小叫的。“流血了,不要让我心疼嘛!对啦,过来让我瞧瞧……”
小惜伸出手,并不是要让钱可通看她的伤口,而是飞快地以指头在他衣裳画上一道符。
“嘻嘻!在搔我痒吗?”钱可通低头一看,笑容僵住,倒退一步。“死道姑!-弄脏我的衣服了,这……这是什么?”
“这是制住你气血脉络的生死符,如果你敢碰我,我就念咒要你头痛!”
“-……-别唬我了……”钱可通变了脸色。
“你不信吗?”小惜双手合十,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出来:“嗡嘛呢呗咩-,嗡嘛呢呗咩-……”
钱可通不知道她在念什么,只听得音调翻来覆去,铿锵单调,一字一字敲在他脑袋上,再看到身上的血字,那血迹彷佛随着念咒声扩散开来,一点又一点地染红他的衣服,写出一个又一个生死符……
“哇啊!”他不由得全身发抖,退到门边。“-……-敢施邪术?!”
小惜双手合得死紧,仍不断念道:“嗡嘛呢呗咩-,嗡嘛呢呗咩-……”
“别念了!”钱可通大叫一声,瞪大眼睛道:“-别想用法术制伏我,我钱可通喜欢的姑娘一定会要到手,-等着!我再找一个更高明的法师来制-,教-乖乖爬上本少爷的床!”
“少爷!少爷!老爷喊你去,有贵客来了!”一个仆人跑来叫人。
“哼!”钱可通踏出门外,碰地用力关上门,落了大锁,咬牙切齿地道:“谅-这双长短脚也跑不到哪里去!”
小惜仍不断地念诵六字大明咒,直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远去,这才停声。
她扶住墙壁,颓然坐倒,惊惧的泪水不断涌出。
她好怕,真的好怕!没有二哥在身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记得二哥说过,钱可通怕鬼神,她只好以最粗浅的方法暂时吓退他。
可她唬人的功夫还不到家,万一钱可通识破,霸王硬上弓,那她……
她握住胸前的八卦香包,泪珠儿滴滴落下。这是百毒不侵的避邪香包,有了二哥的加持祝祷,这香包一定灵验,孝女娘娘一定会保佑她平安无事。
二哥啊!想到身系囹圄的非鱼,她的泪水再也无法停住了。
檀香袅绕,满室幽香,这是钱家招待上宾之礼。
钱老爷坐在上首位置,身边一个美妾正在帮他推拿大腿;钱可通则坐在一边,下面还有十来位丫鬟和家丁,全部望向那位长相奇异的天竺番僧。
他肤色黝黑,看不出年纪,眉毛又粗又浓,像两只大扫把,一双眼睛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大时如铜铃,小时如细针,脸上长了一大把卷曲浓密的黑胡子,几乎遮住半张脸,大光头点了九个戒疤,一件僧袍也不穿好,就露出结实黝黑的右肩,看得几个丫鬟脸红心跳,不时偷偷把目光放在那块肌肉上。
这个“天竺僧”不是别人,正是非鱼乔装而成。
钱老爷开口问道:“高僧远道而来,还未请教大名。”
“贫僧叫做阿罗多婆罗优娑婆呵咕噜吐血波罗蜜摩诃噜噜-有愚。”
“嗄?!”
“这番名太长了,简称一声“有愚”,“有”名无实,大智若“愚”也。”
钱老爷推开美妾,正襟危坐道:“钱某久仰大名,原来是名扬天竺国上的有愚大师。”
久仰大名才怪!非鱼心里暗笑,仍压低嗓门,变个声音,讲出奇特的口音:“欠老爷”不要客气,贫僧不出名,一年只在天竺国王面前讲经三十天罢了,吾之师兄还可讲上七七四十九天也。”
“天竺国果然是佛国胜地,人人皆是神僧圣人。”
“欠老爷你言重了,贫僧来到中上,言语不熟,无法开坛讲经,只好译经。”
那个美妾在旁边窃窃私语:“什么欠老爷,是钱老爷才对!”
钱老爷瞪她一眼!“高僧在这儿,不得无礼。”
钱可通觉得这个和尚来得莫名其妙,遂问道:“不知大师拜访我们钱家,有何贵事?”
“贫僧四处云游,一面学习中上语言风俗,一面寻访合适的译经之处,今日走到此处灵山,顿觉神清气爽,佛光普照,再见到贵府宅院仙气十足,心里十分欢喜,特地登门求见,想认识住在里面的仙人。”
一席话说得钱老爷眉开眼笑,钱可通却是露出不屑的神色。
“喔,说了一堆好话,是来化缘的?”
“非也。”非鱼从脚边的大布袋拿出一个小布袋,咚隆咚隆倒在桌上。“既然是仙府,贫僧想借住斌宅一角,盘桓数月,专心译经,这是一点小意思。”
一方小桌上,堆满了闪闪发光的金元宝、各色晶莹剔透的宝石,还有漂亮的金银珍珠耳环手环项链,琳琅满目地像一座宝山。
“这……至少值三万两以上……”钱老爷很快判断出这批宝物的价值,两眼发光,直直瞧着桌面,嘴巴不自主地道:“阿东、阿西,你们两个快去打扫一间清静的院子,再叫厨房准备三餐素菜,拨几个伶俐的僮仆过来服侍大师。”
“是的,老爷。”两位家丁应声离去。
非鱼的大笑容藏在大胡子下面,再高举右手,张开五指。
众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个个拿眼直瞧。
“欠老爷,贫僧忘了带来敝寺的仙人豆,这就摘来。”非鱼弯起指头,在空中转了一圈,再摊开手掌,已经出现两颗状似绿豆的小豆子。“方才已至天竺国摘下仙人豆,此乃神仙宝物,吃了耳聪目明,延年益寿,还请欠老爷熬煮三个时辰,喝下精华之汤,便可增寿二十年。”
“多谢有愚大师!”钱老爷喜出望外地抢了过来。
钱可通看得目瞪口呆。看来这番僧不是普通人,爹爹只不过待人客气些,提供住不完的一间小院,就能平白无故拿珠宝,又能增寿,这样的好处他也要!
他立时改变态度,热诚地道:“不知道有愚大师译经,还需要小可的什么帮忙,请尽量吩咐。”
非鱼再打开大布袋,拿出一本“佛经”,翻开第一页,只见上头写满弯弯曲曲的“梵文”。他-起眼睛念道:“咕噜婆罗阿,舍利弗子,修多修理,青豆虾仁炒黑米……啊,贫僧忘了欠小爷听不懂,是这样的,这经典随贫僧万里奔波,蒙尘蒙灰,需要先找个清静的佛堂供奉三天三夜,以求净化。”
“爹,我们这宅子有佛堂吗?”
钱老爷想了老半天。“有吗?这房子太大了,我也想不起来……”
“没有佛堂?”非鱼就要站起来。“那贫僧走了。”
“等等!”父子俩同时出声留客,“有!有佛堂,快!快去清理!”
倒霉的家丁只好拿了扫帚清水,火速前去清理那间尘封已久的佛堂。
“好了,是否能请欠老爷带路,让贫僧将佛经和宝物供到佛前?”
“是!是!”钱家父子态度至为谦恭。
非鱼将桌上珠宝扫入小布袋,再将佛经和小布袋放入大布袋,自己背起。
钱家父子拖拖拉拉走着,一路认真介绍院子里的奇花异草、假山怪石、檐梁雕饰,好让家丁有时间扫出一间佛堂。
总算一行人来到只有一尊玉观音的佛堂。钱老爷找不到香,只好双手合十,为有愚大师歌功颂德一番。
“贫僧要供上佛经了。”非鱼从大布袋拿出一大叠“佛经”。
“大师,我来帮你!”钱可通殷-地过去帮忙搬佛经。
“好呀,年轻人多劳动,大心,大心拿。”非鱼又不断拿出“佛经”。
“大心?”钱可通问道。
“泥们中上人说做事要小心,搬佛经是件大事,岂不要大心?”
众人哈哈大笑,觉得这番僧神奇又有趣,也不再怀疑他了。
钱可通摆好佛经后,非鱼拿出小布袋,亲自走向前,端端正正地供在玉观音的正前方。“欠老爷,这袋金银财宝也得净化,三天后,就请自行取用吧。”
“多谢有愚大师!”钱老爷喜孜孜地道。
“大事底定,贫僧休息了。”非鱼折起大布袋,收到怀里。
钱老爷和钱可通恭敬地引领非鱼前去休息,才出佛堂,非鱼蓦然大叫一声,吓了大家一跳。
“有浊气!”他瞪出一双铜铃眼,骨碌碌地四处打转,望见佛堂外的院子养着两大缸清水莲花,立刻将右手探进水里。
原是清澈透明的水,一下子变得污浊,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非鱼再将左手伸进左边大缸,同样也是清水变浊水。
“不行!”非鱼面色凝重,皱紧一双粗大眉毛,转身就要回去佛堂。“原来泥们家浊气忒重,贫僧不住了,要将东西拿回去……”
“有愚大师,等等!”钱老爷亲见有愚的“神力”,更不舍那袋珠宝,忙道:“既然大师有灵,是否能驱走浊气,仍旧在这里译经?”
非鱼面有难色,又抬头打量四周建筑。“这浊气说重不重,是这两天才出现的,一来就败坏这间仙宅的灵气,恐怕还要日渐污浊,坏了泥家的好风水。”
钱可通紧张地道:“有愚大师,拜托你,译经是千古盛事,千万不能让浊气给破坏了。”
“好吧。”非鱼勉为其难地道:“我来想办法。”
他说完便双手合十,低头喃喃念咒,没人听得懂他在念什么,皆是戒慎紧张地盯住他。
“……几婆妈僧尼,哦呀六菩提。”非鱼念完咒,睁开大眼,郑重地道:“泥们这里有一个姑娘,她原是南海观音座前的一朵白莲花,不知为何,被强摘来这栋宅子,她心生不满,施行法术,放出浊气,会害欠老爷欠小爷生病喔。”
“是小臂音?!”钱老爷瞪向儿子。
钱可通吓到了,因为人是他带回来的,又亲眼见到小惜在他身上“作法”,立刻就道:“我马上赶她出去!”
“不行,太迟了。”非鱼阻止道:“需将她带来,由贫僧将她驱赶出门。”
“还不快去带人!”钱老爷急喝道。
不一会儿,钱可通率领两个粗壮丫鬟带来小惜。
她神情落寞、双眼红肿,幸而衣衫头发仍然整齐,非鱼暂时放下了心,虽然焦急心疼,但也得忍住。
他又装起怪腔怪调道:“何来浊物?竟敢污了欠家大宅的仙气?”
小惜惊奇地望向他,两眼一下子涌上泪水,但她很快就咽了下去,镇定地道:“我不是浊物,我是年小惜,他们强将我抓来,他们才是浊物。”
“真是顽劣不堪,欠老爷欠小爷是大大的好人,是-作怪。”
“我还要施法,让他们头晕头痛生病拉肚子……”
“快!快将她带出宅子,由贫僧在外头灭掉这道浊气。”
“是,快出去!”钱可通恨不得立刻赶走小惜了。
来到屋外大门空地,天色已暗,星光昏淡,无法看清外头景物,两位家丁拿来火把,顿时照亮四周。
“快熄了火,贫僧需借助天地灵气帮忙,不能有火气和恶气。”
别光灭掉,周遭陷入比刚才更加黑暗的夜色里。
非鱼指着小惜道:“-,过来站这里。”
小惜不为所动,摆出一张倔强的脸色。
“还不快去!”钱可通以指头推她,碰都不想碰她。
小惜这才移动脚步,一步一拐地走向前,来到非鱼指定的地方,背对钱家父子和众家丁约三十步之遥,含泪望向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番僧”。
钱老爷又急又恨,只求保住那袋宝物,狠狠地瞪向儿子。
“跛脚就是走路慢!你怎么会看上她,惹上一身腥?!”
钱可通失去平时威风,不敢讲话,他不能瞪父亲,只好瞪向小惜。
“站在这里不许动。”非鱼拿了一根树枝,用力在小惜四周划了一个圆圈,然后抬起头道:“欠老爷,欠小爷,泥们不许说话,贫僧这就念经驱邪,保泥们平安发大财。”
“是!是!”钱老爷和钱可通忙点头。
这时,小惜四周的圆圈慢慢腾起一道烟雾,众人惊讶不已地直瞧那一道又一道不断从地面飘起的烟雾。
非鱼也让他们看,开始念起没人听得懂的“梵文”:“离婆离婆,离公离公,-嘛噜啦观自在菩萨,碰隆颁隆,哆-咚,有请大力金刚,爆!”
随着大喝一声“爆”,地上冒出火花,有的丫鬟受不起惊吓,拼命尖叫。
钱可通惊讶地瞧着眼前的变化,一张嘴张得老大,闭不起来。
“天竺僧法力高超啊!”
只见以小惜为中心,地上冒出一圈又一圈的烟雾,最里头的那圈已经不断爆出冲天炮似的烟火,再扩到外圈,一圈又一圈爆开五彩缤纷的火花,火光燃放,烟雾扩大,不一会儿,小惜已经被包在烟雾里面,接着轰隆颁隆,爆炸声此起彼落,震耳欲聋,再也听不见有愚大师的念咒声音。
咻!咻!棒!碰!一支又一支的炮仗冲向天空,有如无数五颜六色的小流星,又如火树银花,一闪一闪地划亮夜空,形成一幅美丽的夜色图。
众家丁看得目瞪口呆,又是赞叹,又是惊奇,忽然几束“流星”往他们站的方向冲来,众人吓得惊声尖叫,纷纷往大门里面逃避。
那逃不及的,只能东躲西窜,还得忍受一阵阵呛人的烟硝味。
“咳咳!”钱可通举袖掩面,呛得泪水直流。“这是放烟花嘛!”
别光四射,烟雾弥漫,炮声隆隆,如此持续进行了约莫一刻钟,咻呼咻呼的炮仗声才歇止。
钱老爷和钱可通赶紧出门,抹了抹眼角被熏出来的泪珠,定睛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总算保住那袋闪闪发亮的宝物了。
“终于送走那个小浊物了,天竺来的高僧就是不一样!”
“可是,有愚大师怎么也不见了?”钱可通四处张望。
“啊!”有家丁惊恐地道:“有愚大师变成夫人了!”
钱老爷更是惊恐,就在宅前的漫天尘烟里,慢慢走出一群大阵仗,全是城里家中的家丁巴丫鬟,为首的正是他那位凶悍强势的夫人。
“哼哼。”钱夫人左右看了一下,冷冷地道:“老爷是放鞭炮来迎接我了?我远远就瞧了满山烟花,好不热闹啊。”
“夫人,-怎么……”钱老爷吓得发抖。
“我怎么知道你金屋藏娇的地方?”钱夫人瞪住钱老爷身边的美妾。“要怪就怪你的好儿子,叫人回家跟老娘讨首饰,说要送他新娶的跛脚媳妇儿。”
“你?!”钱老爷想揍人了。
“我没有啊!”钱可通慌忙地道。
“老爷。”一个家丁饼来报告:“有愚大师真的不见了,还有年姑娘也变不见了。”
屋前再无一人,只留下满地的炮仗灰屑。
钱可通狐疑地道:“有愚……有一条“鱼”?可他又不是鱼……非鱼?!”
钱老爷惊道:“他不是被你陷害关在大牢里,怎么会跑出来了?!”
钱可通心念一动,急道:“爹,糟了!快去瞧瞧佛堂的东西,看是不是被拿走了!”
案子俩心里只有那袋珠宝,忘了凶悍的老娘,拔腿就往佛堂跑。
钱可通冲进佛堂,第一个动作就是打开珠宝袋,一看之下,立刻傻眼。
“不肖儿子,跑这么快,累死老子……”钱老爷随后跑到,气喘吁吁地骂儿子。“没事弄尊小臂音回家……你怎么变泥人不动了?”
“爹,不见了。”
“老爹就在这里,怎么不见了?”钱老爷探头一看,差点昏倒!
原是一整袋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全变成了一块块灰黑色的石头。
钱可通又去翻佛经,又是大惊失色。
“爹啊!这佛经只有第一本的第一页写了梵文,其它几百本都是无字天书,这……这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
钱可通顿悟了。“就是非鱼搞的鬼啊!这臭道士会邪术,牢里关的一定是假的,真的他跑来这里把小惜妹妹和他变不见,又把珠宝变石头。爹!我们再去找包子炳,把那只鱼道士告到身败名裂!”
“告什么官府?”钱夫人施施然走进来,厉声骂道:“你们父子俩贪财贪色,让一个道士耍得团团转,传了出去,身败名裂的是你们!”
“是是!夫人。”钱老爷噤不敢言。
钱夫人伸出指头用力戳下钱可通的额头。“不肖儿,娘早允许你娶妾了,干嘛偷偷模模抢来这儿?好的不学,就学你爹金屋藏娇吗?”
“呜,不是啊……娘啊,好痛!”钱可通跪下讨饶。
“还有你这老儿,别笑!”钱夫人转身揪住钱老爷的耳朵。“你讨了这个小妾,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呜呜,没有……”钱老爷也自动跪了下来。
“说起你们父子俩,有样学样,一个个不学好,呜,枉我勤俭持家,将钱家钱庄治理得这么兴旺……”
钱夫人的丫鬟掩起佛堂房门,不让别人进来打扰,因为夫人一教训下去,可是要讲到天亮了。
夜色暗沉,林中有风。
非鱼背着小惜,健步如飞,一口气也不敢喘,一路没有停留,直接往江边的目的地跑去。
靶觉颈畔湿湿热热的,小惜的脸就贴在他的肩上,难道是哭了?
“呜,二哥……二哥……”小惜呜咽喊他。
“小惜,-知道是我?”他轻轻地放下她的身子,转身看她。
“我知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了。”更何况是趴在那熟悉的背上?
“难怪-刚才演得那么好,我们兄妹俩挺有默契的。”
小惜抬头看他,泪水掉得更凶。“二哥啊!你的头发……”
“没有头发了。”非鱼绽出大笑容,用手抹抹他的光头,顺手抹下用面粉黏上去的戒疤。
“你……你说,你最宝贝你的头发了。”小惜不断地流泪。“你为了我,先是剪发,现在又……又剃……”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二哥说过吗?钱可通迷信,怕神怕鬼,可惜老哥哥不在了,不然叫他出来扮鬼吓人,所以二哥只好装神弄鬼,想办法把-骗出来。”
“那也不要扮和尚啊。”
“我总不能再扮道士吧?而且我的样子很好认,得完全改装才行。”
“呜,你扮成老哥哥的模样……”
“我没瞧过天竺人,就照他的样子画葫芦。”
“头发……”小惜泪流不止,还是心疼二哥最宝贝的头发。
“我的头发跑到这里来了。”非鱼用手指去搓揉那对粗得过分的大眉毛,掉下一堆毛发,再乱搓下巴一遍,又抹下不少碍眼的大胡子。“哎,这胡子黏得紧,一下子搓不完,得用水洗才行。”
小惜帮他拉“胡子”,扯不下来,急得猛掉泪。
非鱼笑着用手掌抹过小惜的脸蛋。“瞧瞧-,刚才贴在我的肩头,我用煤灰把自己抹得黑黑的,也把-弄得黑黑的,哎呀,愈擦愈黑……”
“呜呜,二哥,你也好黑。”小惜还是哭得很伤心。
非鱼抓下一把“胡子”。“-知道怎么弄成这种卷卷的胡子吗?只要把剪下来的头发用火烧过,就会卷成这样弯弯的、圆圆的,很有趣吧?”
“可是……你没头发了……”
“唉!惫想哭呀?”非鱼见无法逗她开心,干脆拥她入怀,拍拍她的背部。“想哭就哭吧,姓钱的欺负-吗?”
“没有,他把我关在房里,我记得二哥说他迷信神鬼,所以咬破指头,以血在他身上画符,吓得他不敢碰我……呜……”
非鱼抓起她的指头,心疼地轻抚她以帕子扎起的伤口,模着模着,又将她抱得更紧。
“小惜呀!-受委屈了。”
“不会,我不会委屈。”小惜用力摇头,脸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坚决地道:“我在等二哥来,就算你没来,我也会逃出去,到芙蓉村找二哥……没想到,二哥这么快就来了。”
“是石大哥的帮忙,我再慢慢告诉-原委。”
“可你想这种方法来救我,你的头发……”小惜又哭了。
“嗳,小惜呀!别管我的头发了。”非鱼捧起她的脸,以指头轻柔地抹去她的泪。“比起-来,我的头发算什么?”
他的话令她心悸。二哥宝贝他的头发,而她比他的头发更重要,那她……
二哥指头的热度令她晕醉,她只能痴心地望着那对带笑的浓眉大眼。
“小惜,二哥在公堂来不及告诉-……”
她心跳如鼓,快要承受不住了。
“二哥也喜欢。”
她的脸蛋浮出两朵淡淡的红晕,以欢喜的泪水作为响应。
非鱼见了,更是疼怜,低下头来,亲吻她那两片娇女敕的唇瓣,柔声道:“二哥要娶小惜当老婆。”
“我……”小惜——地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吗?她不觉握紧两只手掌。
“不!不行,我有断掌,我会克夫,我不能害二哥……”她低下头,想挣月兑非鱼的怀抱。
“小惜。”非鱼仍紧紧地抱住她,留恋地亲吻她的额头。“我问-,如果我也有一双断掌,或是注定克老婆,-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如果二哥有断掌,她是不会计较的,因为她喜欢二哥,不管二哥有怎样的命数,她还是欢喜甘愿跟着他,即使被克死了,她也无怨无悔。
只因为,跟着喜欢的人,过上快乐的日子,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非鱼见她神情逐渐缓和,又道:“二哥不怕被-克。好吧,就算我怕死,我当道士的,只要多写几道符贴在床头,这不就得了?”
小惜轻轻地笑了,泪珠滚滚而落。
“想通了吗?”非鱼也微笑为她抹泪。
“我要为二哥一辈子吃斋念佛,我要二哥平安无事。”
“别!”非鱼笑着拨拨她的额前刘海,“鸡腿很好吃的,偶尔也吃点油荤,让二哥把-养胖一点,好不好?”
“好……可是……”
“唉!惫有可是呀?要嫁给我有那么多难关吗?”
“我们是结拜兄妹,这违了伦常……”
非鱼开怀大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小事一桩啦!既然我们是以孝女娘娘做见证结拜,只要回去求孝女娘娘就行了。”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孝女娘娘就是我师娘,她不答应都得答应。”
“咦?”
“呃……”非鱼抓抓他的光头。“-跟我这几个月了,也知道我玩的把戏,那个孝女娘娘嘛,其实,呵呵……”
“我知道,孝女娘娘说我前世的事,是你为了安慰我,编出来唬我的。”
“啊?!”妹子好象愈来愈聪明了,万一以后带回芙蓉村,她跟着小师娘有样学样,也会欺负老公了呢?
避他的!他好不容易熬了三百年,终于娶到老婆,还敢奢求什么?
而且准岳父都说他是愿者上钩,这辈子注定让老婆牵着走了。对于这点,他可是很认命的。
“来吧,小惜,我们赶快赶路,-爹在江边等我们。”
“爹也来了?”小惜感到欣喜。
“他一直跟着-,还帮我在钱家宅子前埋炮竹,我们可是跑遍了附近三个城镇,这才买齐了各式炮仗,可惜我们没时间看烟花。”
“二哥怎么有钱?”
“嘿!钱可多了。”非鱼拍拍他鼓起来的腰包。“这里头还有石大哥送给-的嫁妆呢,待会儿到了船上,再让-慢慢挑喜欢的。”
小惜的脸蛋热烘烘的,忽然感到害羞了,扭捏着不知如何回答。
非鱼再亲她一记,恋恋地在她的芳唇上磨来磨去。嗯,好软好香的小嘴,怎么亲都亲不腻,难怪师父可以成天亲着师娘不放了。
百,他也亲上瘾了,为今之计,就是火速拐回去,名正言顺地跟小惜亲个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走!二哥背-,咱们打道回芙蓉村去也。”
“我可以自己走。”小惜轻抿唇瓣,脸红似火。
“二哥喜欢背-,还要背-一生一世,背-的苦,背-的乐,好不好?”
“好!”
小惜绽出一朵最灿烂美丽的笑容,主动攀上非鱼的背部,仍将脸蛋靠上他的后颈,依恋地抱住他。
从今而后,她有了非鱼二哥,年年有鱼,幸福有余,共享鱼水之欢……
想歪了!她脸蛋火热,笑得更娇羞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