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罂粟花 第七章
“这丫头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非要知道她的所有事情不可?”雷蒙晃晃手上的牛皮纸袋,吊胃口似的不交出手。
“你别问,快给我。”范景棠急切的想看资料。
“不说就不给。”雷蒙蓄意惹毛他。
“雷蒙,别忘了你的工作是负责查清楚她的事情,并不包括探问其他的权利。”范景棠脸色阴沉的睨了他一眼。
“范景棠,你是拆除大队的啊!净干一些过河拆桥的事,我是基于朋友的立场必心你耶!莫名其妙要我查个小娃儿,好歹你也给我个理由。”
“先让我看资料,如果一切跟我所预测的一样,我会告诉你。”他态度很强硬,左手就在距离牛皮纸袋一公分处停下,剩下的就看雷冢给或不给了。
僵持一分钟,雷蒙还是把资料交了出去。
这家伙就是有逼迫人的天分,不多说话,也不伸手硬抢,就用那双眼睛死命的盯着你瞧,这东西能不给吗?
范景棠急切的拿出里头的资料,那手激动到颤抖,所有的紧张都绷到喉咙口,连吞咽都感困难。
一大叠的资料中,举凡求学成绩、出入境资料、就医纪录、生活背景、个人兴趣,无一不巨细靡遗。
别君棠,十岁,就读亚圣国小三年级,母亲别恩渲,父不详……
看完洋洋洒洒的资料报告,范景棠久久说不出话来。
案不详?那三个字像颗子弹,就要射穿范景棠的心窝。
“别君棠……”他喃唤着名字,心中怅然,这名字难道是在宣告分离吗?告别他这个名字里有个棠字的男人!
她不是父不详,不是——
她是我的孩子,我范景棠十年未曾谋面的孩子。
“雷蒙,跟我去亚圣国小。”
“你要做什么?”一个男人再怎么迷恋异性,也该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怎么范景棠迷恋的人反倒是个小娃儿。
“去不去?”范景棠抓起钥匙反问。
“当然去,你还没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等啊等的,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放学了,范景棠这才看见那仿佛是别恩渲缩小版的丫头,蹦呀跳的出来,一看就是活动力十足的孩子。
“君棠?”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别君棠毫无防备的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一个像大舅一样帅气,另一个……差了点,像把不到马子的小舅,一脸衰样。
“你是别君棠吧?”范景棠在她面前蹲低,好与她平视。
“你是谁?”老妈有教过她,在承认自己是谁前,要先问清对方是谁?
“我是你爸……母亲的好朋友。”不想贸然吓到孩子,他只随口谎称。
“那一定是很久不见的朋友。”
她妈的朋友就那小猫两三只,除散落世界各地的前男友、同学外,她应该都见过,要不也看过秘密橱柜里的相片。
“是啊,好久不见,有十年的时间了。”
“十年!”那的确久得不像话,别君棠的表情有点搞怪。
“是的,十年。”
“叔叔的名字呢?”
她那声叔叔多让范景棠心酸。他想紧紧的抱住这初次谋面的孩子,又担心吓到她,明明是父女见面,不知情的孩子却喊他叔叔。
“范景棠,跟你一样,名字里都有一个海棠的棠。”
范景棠!
那个妈妈口中的笨男人,小舅嘴里的蠢男人,一个疑似她老爸的冢伙?
“原来是你啊!扒呵,”别君棠开心的笑了,果然跟她想像的一样优秀睿智,虽然他看中妈妈的眼光让她好生质疑,不过不可讳言,这男人跟她大舅有得拚!
“你知道我是谁?”范景棠心花猛地的绽开不下数十朵。
“听过你的名字,请问,你是医生吗?”确认一下,根据那天妈和小舅的争论来判断的话,他如果不是医生就是老爸,一个神秘的老爸。
“医生?他像吗?他比较像奸商啦!”一旁的雷蒙忍不住插嘴。
慎重起见,她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是医生?”
“不是,我不是医生。”不懂为什么她这么问,但他还是老实回答。
“呵呵,那就好!”别君棠心里很高兴,亮灿灿的微笑高扬。
记忆中空白的父亲,原来是这个模样!
举凡跟老妈交往过的男人,都会在橱柜的英雄榜上留下大头照,唯独面前的老爸没有,那个空白的一号位置应该是他的。
就说她也是有父亲的嘛,笨妈还成天瞎说她是孙悟空的后代,从石头蹦出来的,这老掉牙的说辞要改改!令人不屑的谎言。
“吃饭没?叔叔带你去吃饭?”他多想跟这孩子共进一顿午餐。
“好啊,但是不是今天,因为我得去舞蹈教室上芭蕾课。”她不想让老妈抓狂,“你今天是特地来看我的吗?”小小年纪的她,也知道那种被珍视的喜悦。
应该说,全天下的女人从小就希望被捧在手心呵护,这是一种天性。
“是,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呵呵,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真的不跟我去吃午餐?”
“不要,但也许下一次我就会答应你。”别君棠甜甜的一笑,“我走喽!拜拜——”
小小年纪,就有着她母亲一样的吸引力。
“拜拜。”
眼看范景棠心都要融化了,那离去的小小身影突然停下脚步,往回跑了来。
“怎么了?”范景棠问。
“没有,我想给你一个拥抱。”
范景棠再度蹲,张开双臂,别君棠娇小的身子就这样扑进他的怀中,他不敢搂得太紧,生怕会弄疼孩子。
别君棠深呼吸的嗅了嗅,原来父亲身上的味道就该是这样子的,令人好满足、好心安。
她扭了扭,挣月兑了范景棠的怀抱,小小声的说:“真希望你是爸爸。”说完,那身影再度奔离他的视线。
范景棠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回答,是啊,孩子,我是你的爸爸。
雷蒙看得眼睛都花了,等等,这家伙几时有恋童了,不节制一点当心被告上法庭!
“唉,你口味差太多了吧?”
范景棠起身睨了眼多嘴的家伙,低头拉整衣服,突然发现外套上附着了别君棠那孩子的头发,当下有个念头,恩渲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情,即使现在他跟她争论,那女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他不是没领教过,一定要有个如山铁证,好让她亲口承认君棠是他的孩子。
“雷蒙,再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这回又要查哪个丫头了?”
他一个拳头挥了过去,在碰上雷蒙的鼻尖之前停下,恐吓意味极浓。
“会痛耶!”
不管雷蒙的鬼叫,范景棠迳自捏起头发,“作这根头发的DAN鉴定。”
原本在澳洲度假的莲娜怎么也不敢相信,会突然听到她的未婚夫在社交场跋公然掳走一位女子,而且近一个礼拜失去联络,她不相信,因为印象中的范景棠从不曾为女人停驻脚步,而这一次发生了例外。
她体认到空前的危机,不顾一切便飞来了台湾。
办公室里,刚下飞机的莲娜姿态高傲的坐在范景棠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热情的拥抱,没有一点体贴,一见面他就说他们不适合。
“解除婚约。”
“呵,我没听错吧,你想要跟我解除婚约?”从来没有人这样轻视她的存在,惟独范景棠,在他面前,她总不免怀疑起自己的价值。
“没有,你没听错。”他冷静的看着她,“莲娜,很抱歉,我们都知道这个婚约是有利益关系的,可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还是解除婚约吧!”
他没办法勉强自己,为了父母的要求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这样下去,他不会快乐,她也一样痛苦,现在他只想和恩渲在一起,带着两人的女儿,好好补偿他缺席的这十年。
“那公司的合作关系呢?”
“还是可以继续下去。”
“你当真以为这样做好吗?那外界会怎么看我?”打小自尊心甚高,莲娜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是的,我们根本不爱彼此,若继续下去,终究是一个错误,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看来传闻是真的,你爱上那个被你强行掳走的女人?”
“那是我的私事了。”他知道这一定是母亲泄漏的消息,他不愿多讨论,因为那真的是他的私事。
“你回答我啊——”莲娜的声音颤抖不已,“她比我有钱,比我美丽,比我会讨你欢心吗?”她的语气咄咄逼人。
“莲娜,就说你我不曾爱过对方,要不你不会这样问我。”他从容的说。
“为什么?”
“爱情不是金钱可以买来的,如果可以,为什么过去我买不到?美丽如果是可以得到人心的惟一理由,那爱你的人会有整个台湾那么多的人,如果在爱情中只是一味的讨好,那永远只是讨好而已,不会是相爱。”
‘住口,你不是浪漫不切实际的人,不要跟我说什么金钱是浮泛的鬼话,就算爱我的人再多,那请问里面是不是有你?我讨好你不对吗?那是因为我爱你,你懂不懂啊?”
“莲娜,当你失去过,你就会知道,金钱真的比不上爱情的重要,我心里有了另一人,所以无法爱你,坦白说,我不需要讨好她,她也不需要讨好我,因为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那表面的和谐,而是真心喜欢对方,这些感情你能懂吗?”
“不懂,不懂——”莲娜豁然起身,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人退婚,这对她而言是奇耻大辱,她一蜚子都不原谅他。
范景棠一点都不意外见到这样歇斯底里的她,莲娜是个娇娇女,骄纵的程度可想而知。
“莲娜,不管你懂或不懂,婚约还是要解除,我不会与你结婚。”他把话挑明讲了。
“难道为了跟我解除婚约,要你放弃海棠总经理的头衔和优渥的生活,你都不在乎?”莲娜的拳头已经捏到极限。
“是的,不在乎。”要是在乎他就不会提了。
“你休想,我不会答应的,爹地跟范婶也不会答应的,我就不相信那女人会比我好,我也不相信当你失去一切的时候,她还会答应留在你身边!”她忿忿的转身就要离去。
她得讨救兵了,绝不让范景棠轻易的把她给甩了!
“我只是告知,答不答应结果都是一样。”他谦逊一笑,“莲娜,相信我,她会留在我身边,因为她跟你不一样。”
莲娜咬紧牙,再也不容忍她所听到的,她一定要让这男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一无所有的潦倒。
她相信,没有面包的爱情是无法继续的!
别恩渲这女人是怎么搞的,手机从第一次通话后,就一直在关机状态,她是存心的吗?
望着手上传来关机讯息的电话,范景棠重重的凝起眉,抓起外套跟车钥匙便往外走去。
“范总,董事长夫人刚刚来电话,你要不要……”雷特助看见急欲离开的身影,出言唤道。
“跟她说我外出洽公,有什么事情留言。”
想也知道母亲会对他叨念什么,不是说要他清醒过来,不要爱上一个有小阿的丑女人,就是说不可以对不起莲娜的一片真情。狗屎,是要他不要跟钱过意不去吧!
母亲怎么会觉得恩渲丑,十年前她可是说恩渲美得邪门,美到会亡国毁家,十年后她美丽如昔,还多了点女人的风情,不懂她怎么会这样说她。
“可是范总……”
电梯门一关,再多的叫唤都是徒劳,只苦了雷特助得面对比麻雀都还要嘈杂的董事长夫人,拿人手短啊!
电梯一路来到停车场,范景棠发动车子便往路上驶去,她存心不接电话,那他就亲自去请君入瓮,让她狡兔三窟都没处躲。
范景棠原想要直接杀到她任教的学校,途中经过一所小学,他突然想要一家三口聚聚,便转了方向往亚圣国小去。
在门口等着别君棠下课,范景棠心情是喜悦的,有为人父的感觉。
就当他想得恍神时,小小的人已经仰高头说:“你是来看我的吗?”
“君棠,放学了啊!”不忍她仰头辛苦,范景棠赶紧蹲来,他有预感,他会是个宠溺孩子的父亲。
“嗯。”
“君棠,待会去接妈妈,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啊!不过我得先打电话跟大舅说一声,要不大舅等不到我去找他,他会担心的。”
“好,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他掏出手机递给别君棠。
别君棠并不急着打电话,反而一迳的打量他,“你是我的爸爸吧?”第二次见面,她鼓起勇气问。
“你知道?”他充满诧异、惊喜。
“因为我听过小舅跟妈妈说到你的名字。”
“他们怎么说?”
“爸,老妈要把我藏起来,可是我不想去美国,那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国家,所以你要帮我喔!”
她可不想生活在以汉堡可乐为主食的国家,这样会破坏她窈窕的美梦,她要像老妈一样美丽,不想当胖妹。
藏起来!恩渲竟然想要把君棠藏起来,不叫他发现?
难道她不希望他们一家子能够生活在一起?
这女人的脑子怎么老是想些怪念头。
“君棠乖,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因为我们要一起生活,会有妈妈跟爸爸一起陪你。”
他认为,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应该要在健全的环境下成长,过去是因为他不知道而错过陪她长大,现在他怎么还可以装作不知情?那是他的宝贝孩子啊!
“不可以跟妈说是我讲的喔!要不她一定会歇斯底里、焦躁不安。”
“我知道。”父女俩蹲在汽车旁,慎重其事的打勾勾。
有了父亲这后盾,别君棠总算心满意足的准备打电话给侯竞琰。
别说她心眼多,她实在不想去美国,老爸老妈才重逢,接下来一定会有很好玩的事情发生,也许她就要升格当姊姊了,干么去美国那个鬼地方挨饿受冻的,她又不是疯了!
反正这也是老妈教的,要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况且那是她老爸,不是敌人。
“为什么不直接到办公室去找她?”
“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的办公室在哪里,每次我都跟大舅在这里等她的。”小丫头说得理所当然。
其实别君棠是有阴谋的,老爸是很优秀,但是老妈这女人太凶猛了,如果他们贸然去办公室找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老妈一定会嚣张、跋扈到没人可以拦阻。
但是这里就不同了,老妈再怎么嚣张,面子她还是挺看重的。
在人来来往往的校门口,再怎么样,她还是要顾全她教授的形象,要不她大可不用成天打扮得跟鬼似的,只为了以原本的样貌,三不五时跟小舅去PUB瞎混。
老爸一定没看过老妈上班时的蠢样,要不他不会这样欣喜若狂的探望每一个经过的女性。
没穿鞋的别君棠站在引擎盖上,不停的蹬足旋转,仿佛是音乐盒上的陶瓷芭蕾女圭女圭。
“你看到了吗?”生怕错过似的。
停下舞步,她看向法律系系馆,远远的,一个提着公事包的老太婆不正好出现了。
能作出这等极富创意的打扮,普天之下除了她老妈之外,一时间还真找不到第二人呢!
“再等等,妈的动作向来温吞,我跟大舅都等习惯了。”反正妈的动作再怎么慢,大舅一样可以看他的东西,她也可以在后座练她的劈腿,一点都不会浪费时间。
她又在范景棠的百万名车上翩翩起舞,跳得不亦乐乎,每跳一段落,就会抬起脚检查她的白袜子。
她老爸的车擦得真干净,连车顶都是,把整个车身跳完,她的袜子还是干干净净!
说真的,老爸太优秀了,瞧他那等候的姿态,帅气到不行,而且一点怨言都没有,要是小舅早就冲进去杀人了,瞧那路过的女学生们都笑意盈盈的盯着他,身为女儿的她真是与有荣焉。
眼看那俗老太婆的身影逐渐逼近,周围都自动闪出空间,谁也不想靠近那个法律系的奇葩女教授。
“爸,快,老妈来了。”她也准备要躲起来了。
“在哪里?”他怎么没瞧见。
遥指前方十步远的距离,“那个人就是啊!”她小声说。
“你确定?”那人打扮得分明像年届四十的妇人,怎么会是恩渲?
“再确定不过,要不你叫她看看,我可以用性命担保。”别君棠说完,匆匆躲进后座等看戏。
范景棠半信半疑的走去,“恩渲?”在离她五步的距离出声唤道。
戴着厚重眼镜的严肃老脸一抬,镜片下的眼神是错愕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他开始觉得好笑,“我几乎认不出你。”
任谁都不会把一个二十七岁的美人和面前这位老妇人联想在一起。
“笑什么,不能这样穿衣服喔!”别恩渲压低音量,但是威胁可不减分毫。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作这种打扮。”他的嘴角有抹强忍的笑。
她不动声色的踩了他一脚,“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笑我吗?谁叫你来的?”开始有学生注意到他们了,而这是别恩渲最忌讳的。
这女人的脚力真大,范景棠忍着不发作。
“我来接你去吃饭。”他接过她手上老气的公事包。
“不用,今天竞琰会来接我。”
“他不会来了。”
她将公事包抢了过来。“为什么?”
“我打电话跟他说过了。”
“放屁——”
“唉,教授,请注意你的措辞。”范景棠拉着她的手臂往车子走。
“放手啦,拉拉扯扯做什么。”她连忙甩开。
打从知道范景棠就是君棠的父亲,竞琰就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她真担心竞琰会一个不注意,把君棠的事情透露出去,或是在君棠面前说什么,这样可怎么好。
“那就快上车,要不我可要亲自扛你上车了。”他威胁着。
“你敢?”这家伙,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有何不敢,掳人的事早做过了,不差这一回。”说完,他已经一手搂在她腰上,随时准备将人上肩。
“你以为你在扛瓦斯桶还是在送水?”她扭着挣扎。
范景棠在后面推推挤挤的,还是把这女人逼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