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挑冷情护卫 番外
清凉殿——
时已入秋,殿前的菊花开得正盛。躺在高高的桐树之下,脸上盖着本未翻完的书,萧白风睡得很香。阵阵秋风吹过,满园的菊香。偶尔有些细小的枯叶自树上落下,飘飘悠悠地洒满了他白色的外衣。
“殿下!”一直跟着自己的顺儿一边叫着一边向清凉殿跑来。
皑睡正浓着,被人摇醒过来显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于是萧白风皱着眉头问:“怎么了?火烧似的!”
“多宝公公要见你!”顺儿小声说,“这会正等着呢。”
萧白风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只不过是寝宫起了个小别,父皇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萧白风一边抱怨着一边向前走。
“什么小别啊!”顺儿在身后接口,“那火烧得那么大,而且只有您睡的那间房燃起来,都死了二个宫女一个太监呢。而且窗户还被人从外面拴上。要不是您警醒得早,用铁架子把窗子砸烂了,小顺儿跟您都得被烧死在里头。”
“别乱说话!”
顺儿连忙闭了嘴。
萧白风心烦意乱地走向了父亲所在的天极殿。
影卫的修炼所就在皇城三十里外的一处秘密庄园之中。萧白风跟着多宝走进这座被精心改建过的庄园里,浓密的树林将庄园遮得严严实实,若没有人带领,外人根本无法越过重重陷阱到达庄园内部。
萧白风好奇地将头探出马车外,看着一排排完全一样的树木在眼前闪过,浓密的树荫将天几乎完全遮住,在这阴暗的林中,实在让人无法辨别方向。对于影卫的认识,萧白风也只是日前听了父皇的说明才知道一些。
萧白风当然明白父皇将自己送来的心思。母亲早逝,母舅家在朝中也没有势力,虽然萧白风处世低调,但他的锋芒还是无法完全遮掩,于是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
如果只是学些自保的本领,那他用不着特地将自己送来影卫的修炼所吧!萧白风双手抱胸,尚显稚气的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影卫是皇帝的直属部队,就算是亲王,也不会知道影卫者的过多资讯。父皇十之八九是要将自己当作继位者了……只是想到这个,萧白风就头疼起来。叹了一口气,萧白风闭上了眼睛。
那里,像极了清凉殿!有几分萧瑟的庭园,偏偏黄色的菊花开得繁盛。空中菊香浮动着,映着如洗的碧色长空,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开阔。然后,他看见了他。
静静地倚着树坐着,两只手环着膝正看着一地金黄的菊花发着愣。阳光柔软地照射在他的身上,带着青涩气息的身体安静地包裹在白色的劲衫之中,挺得笔直的身体却仿佛随时可以被轻易折断一样。只是一瞥,萧白风的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挪开。
“林典!”身前的多宝公公尖声叫道。萧白风身体一震,方才惊醒过来,抬起眼,他看见了多宝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他下意识地觉察出来,那是对这个叫林典的孩子的。
白衣的少年站起身,安静地走到多宝,的面前。而萧白风,也有了机会,更加仔细地看见了他的容貌。
白皙而柔女敕的双颊,修长的双眉下,一双清澈纯透的眼睛仿佛可以见底,却又好像深不可测。直挺的鼻子下,柔软而红润的双唇紧抿着,和直挺的腰板一样散发着冷冽、拒绝却又有几分脆弱的气息。
长得很漂亮!萧白风眯起了眼睛,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林典下了这样的评语。
“林典,他是白风。今天起,他会住进来。”
然后,萧白风看见,那双灿如夜星的眸子转向自己,看似淡薄的眼神之后,透露出几分好奇。
于是,他咧开嘴,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向林典抱了抱拳:“林兄,久仰!”
多宝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看着萧白风,而林典脸上冰封一样的表情却像突然裂开了口子。
“噗!”林典笑出了声,这一笑,眉毛和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微风轻拂而过,满园的菊花都随风摇曳轻舞。
萧白风愣了一下。这个孩子,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那一年,萧白风十一,林典十岁。
又是一年秋菊盛放。萧白风再次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悄悄潜入了清凉殿。
风轻柔地吹在身上,仿若情人的吻那样让人迷醉。萧白风捧着一本书,将身体完全交付给了桐树下新增的石榻。
手里的书拿倒了也不知道,萧白风的目光怔怔地投向书本之外的蓝天。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太监端着茶具和食盒走到他的旁边,将杯中注满热茶,食盒中取出几盘精致茶点放在石榻旁的石桌上。
萧白风伸手端了茶,刚要送到嘴边,忽又停下。眼睛看着杯中不断打着旋的女敕叶怔了一下。然后让杯重新放下。
“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萧白风问到,那小太监连忙跪下,尖细的声音回答道:“回殿下,奴婢名叫小传。”
小传啊……萧白风垂着眼睛沉吟了片刻。
“为什么没见到小顺?”
“顺儿公公去尚膳的海泽公公那里去了,所以着小传将茶点为殿下送来。”这个孩子回答得不疾不徐,倒是沉稳得很。
萧白风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你倒也机灵。这杯茶赐你吧。”
“谢殿下!”小传也没推辞,竟然真就将杯子端起,一口将茶水喝了下去。
“殿下,要帮您换个杯子吗?”小传从茶盘里取饼另一只空杯来。
萧白风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为什么呢?”
小传将新茶注入杯中,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殿下请用!”
萧白风没动手,只是拿眼看着他。
“你多大了?”
“回殿下,小的今年十五。”小传回答着,将茶端到了萧白风的面前。
“十五岁……比我还要小一岁。”不知道萧白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人生刚刚开始的年纪,为什么这么就轻易地放弃呢……”
小传手一抖,茶水泼出来一些。他有些惊恐地看着萧白风,口中说:“您说什么?小传听不懂。”
“我从来不爱喝茶。”萧白风看着他,悠悠地说,“所有领的茶叶,其实都是小顺子在偷偷喝……如果是顺儿在,他给我准备的茶水不是小菊花泡的,便是香依草泡的。”
小传的脸色微微变了。
“还有一件事!我会在这里看书,只有顺儿一人知道。他晓得我不喜欢让别人来打扰,又怎么会让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太监将茶点送到这里来?”萧白风淡淡一笑,“为了取信于我,不惜将毒茶喝下去,你觉得值得吗?”
小传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总比回去交不了差要好!那样死得会更惨。”嘴里说着,身体突然扑了过来,击向萧白风身体的掌缝中隐隐有白光闪动。
萧白风的身体也没见怎么动就从石榻上滑出,身体触在背后的桐树上,突地一弹,身体向着小传冲了过去。
似乎是没想到萧白风能有这样的身手,小传愣了一下。只是这一瞬间的失神,他的身体已经被萧白风的拳头击得飞了出去,落在了花丛之中。黄色的菊瓣四下飞散,落在了他失去血色的脸上。
萧白风的一拳击碎了他的心脉,他几乎没有什么痛苦的在落在地上之前便已经死了。萧白风站在小传的尸体前,看了半天,皱起了眉头。
这里会有人来收拾的。萧白风回身拾起了落在地上的书,挥挥书上沾着的泥土,将它塞入怀中,缓步走了出去。
必到自己的寝宫,萧白风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床边,轻轻推动床边的立橱,放满书的橱子立刻滑到一边,露出一处暗门来。萧白风走了进去。幽闭的小小屋里只有墙壁上嵌着的十数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昏暗的光明。这里虽然与外界隔绝,但通风却很好,空气干燥而洁净。
萧白风走到小屋靠内的床边,将床头花瓶中的菊花抽出来,换上自己带回的鲜花。然后轻轻坐在了床边。
林典睡得正香。没有血色的脸白皙得如同瓷器一样,仿佛一不小心便会弄碎。萧白风小心地抚模着林典的鬓角,仔细地听着他绵长缓慢的呼吸声。萧白风掀起覆在林典身上的棉被,他赤果的胸膛正轻微地起伏着。将胸膛层层包裹住的细布隐隐透出暗红色的斑点,空中弥漫着草药的特殊气味。
轻轻将被放下,萧白风的手再次轻轻模上了林典紧闭着的双唇。什么时候林典才能醒过来,睁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和自己说说话呢?萧白风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他回到宫里已有三个月。是他向多宝提出要求,让林典做自己影卫的,但是现在,他已开始后悔。层出不穷的意外比几年前多了许多,对方一副非置自己于死地的决绝,若非自己在影卫修炼所待了几年,就算是,猫有九命只怕也要死了好几次。只是,再警觉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林典用自己的身体让他体认到了这点。
看到他冲过来挡住那致命一剑时,萧白风差点停止了呼吸。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林典的感受—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自己生命中消失。
静静地看了林典好一会,萧白风才站起身。
罢要离开,却又转身回来。俯,萧白风轻轻将唇印在了那双失去血色紧闭着的嘴唇上。
“我爱你,林典!”他轻声地说。然后,转身离去。
暗门被关上,昏暗的暗室里,林典睁开了眼睛。有些费力地抬起了手,他轻轻地模着被碰触过的双唇,有些困惑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为什么?”林典站在萧白风的面前。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却突然收到命令离开萧白风的身边。仿佛是被萧白风毫无端倪地否定着,林典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觉得我能力不够,不足以担任你的影卫吗?”
“当然不是。”萧白风放下手上的书,一双眼睛却并不像以前那样直视林典。
“那为什么?”林典上前一步。
“我有我的安排,林典,我们在一起五年多,你还不能相信我吗?”萧白风叹了一口气,“我要你离开,这对我们都好。”
林典咬住了唇。
“五年,我却只有在你回宫的时候才知道你的身份。”
“也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对我这么疏离吧。”萧白风抬起头,看着林典,“你是在埋怨我不将真实身份告诉你而生气?”
“不!”林典摇头,“你是谁根本不重要!”
萧白风心里一抖。
“我是你的影卫,我就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只是……只是这样吗?”
“那还能怎样?”林典皱起了秀气的双眉。
“是啊……”萧白风突然笑了起来,“那还能怎样呢!”
“林典,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影卫!”
林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让萧白风以为他会哭出来。但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出声。
“林典?”还是忍不住贬担心,萧白风出声叫他。
林典缓缓转过身,背对着萧白风,腰身一如以往,挺得笔直。
“我,会成为最强的人,一定!”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白风将身体向后仰,看着房梁笑出了声。
“会的,你一定会……我等着……”
秋风吹过,清凉殿外,残花遍地。
“我爱你……”仿如叹息一般细微的声音悄然消失在了风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