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男人 第十章
一年后。
青山疗养院里,白色虽然是这里的基调,但从楼前向外望,是一片苍翠的树林和平整的草地。修整得如普通的公园,楼前有鲜艳的花坛,也有小小的喷水池。离楼宇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如秋千、沙地、蓝球架之类的玩乐设施。
因为远离嚣喧的都市,这块藏身于山丘树林中的小小疗养院更显得宁静平逸。
穿著浅蓝色病芭服的住抱们穿行于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或喜或怒,或笑或哭,就如同大干世界裹的芸芸众生将一世的情绪都浓缩于此。
天正透蓝,明亮的光线照在大地上,晒得人暖洋洋的。
报坛的一边,立着大大的画架,面对着花坛,坐在画架前的人全神贯注地挥动着手上的画笔。
“吃饭喽!”清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可是他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依旧专心致志地描绘着自己的图画。
“爸爸,来,乖乖的,过一会儿再画,我们先吃饭好不好?”穿著浅灰色工作制服的青年蹲在他的旁边柔声细语地劝说。
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半点要挪动的意思。
“啊,已经快要画好了呢!”青年也不催他,而是抱着膝盖看着他的画,“爸,妈妈的背影真漂亮。”
他挥动着画笔,阳光照住他的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辉。青年侧睑看着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他们的长相有几分相像,同样细软的头发,同样纤细的下颌,只是青年的长相有些偏中性,显得更加秀丽。他的鼻上架着一副银色的无框眼镜,跟他周身散发出的气质非常配合,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再过一个月他才要过四十岁的生日,可是他的鬓角已经斑白,若没有看到他依然年轻俊美的面貌,从后面看,会让人以为他已经过了六十。或许是因为长期以来心无旁骛,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他的脸上似乎看不到太多岁月的痕迹。
青年从衣袋裹模出一口桔子,剥开橙黄的桔皮,青年将桔办一办一办剥开,小心地撕去白色的筋络,挤掉桔核,递到他的唇边。
“爸,吃个桔子吧。”
桔子接触到他的唇边时,他的嘴张开将桔子吞了进去。
“爸,我帮你把饭拿过来,你一边画一边吃好不好?”
他依然没有说话。青年有些忧郁地笑了笑,站起身向白楼走去。
“阿谨!305房2床的宁先生要吃药了,他的药是不是你收着的?”刚走近白楼,他熟悉的护士小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那个扬言一定要把他追到手的小美女正对他拼命挥着手。
“啊,对!是在我身上呢!”苏谨拍了拍头,快速冲了进去,经过美女身边时,他双手合什对她道谢,“谢谢啦,我可差点忘记了呢!要不是你,我又会被护士长骂了!”
“安啦,护士长才舍不得骂你呢!”美女轻轻捶了捶苏谨的肩膀,“喂,阿谨,怎么谢我?晚上请我下山看电影好不好?”
苏谨腼腆地笑了笑说:“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喂楚先生吃饭?他的胃不好,不可以饿太久的。”
“奇怪了,你怎么对楚先生那么好啊!一天到晚围着他转,知道的你是青山的护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私人专护咧。”
“拜托啦拜托!杨柳小姐。”苏谨连连低头。
“行啦行啦,你快点去宁先生那里,楚先生这边我会喂他啦。”杨柳摆了摆手把苏谨推走。
“喂,阿柳,又要帮阿谨去喂那个老帅哥了?”经过此地的小姐妹们嘻笑着对杨柳说。
“对啊,阿谨妤紧张那个楚先生的。喂,你们有没有发现啊?”
“发现什么?”女生的天性果然是奸奇跟八卦,杨柳的身边立刻围了四五个女护士。
“就是阿谨跟那个楚先生喽!”杨柳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阿谨跟楚先生长得很像哦!”
“还好啦!也不是那么像,虽然都是很养眼啦。”人群中立刻有反对声。
“才不呢!”杨柳叫起来,“你们不知道,阿谨看那个楚先生的时候都好温柔奸温柔的。你们知道吗?有一次,我听到阿谨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叫那个楚先生“阿爸”咧!”
“阿柳啊,人家都是没人的时候偷偷叫了,你怎么会听到的啊?”人群中立刻有人笑出了声。
“讨厌啦,人家听到就是听到啦!”杨柳竖起了柳叶眉,薄瞋道,“阿谨真的是楚先生的儿子也不会奇怪啊!要真是这样的话,如果我对楚先生好,那阿谨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啊炳,那说不定以后阿柳也会叫楚先生“阿爸”喽!”女生们笑成了一团。
“你俨在做什么!上班的时候不要在一起闲聊,还不部给找回工作岗位上去!”
严厉的护士长一出现,枣在一起的年轻女护士们立刻鸟兽散了。
另一边,高一鸣抱着胸倚树站着,不理身边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人。
“你看到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楚奚紧捏着拳头低声地吼着。
“我告诉你那个故事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他可能会找到这儿来。不知是你太笨还是他运气太好,你居然过了一年才会想起来跑青山看你可怜的叔叔。”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楚奚狠狠地瞪着高一鸣,“你每个月都会来看叔叔的,你早就看到他了不是吗?”
“我没那么好心!”高一鸣冷冷地说道,“楚奚,我没有义务向你通报。请你记住,我是个痛恨看到别人幸福的人。”
楚奚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你去找他之前,我想你最好先想清楚一件事。”高一鸣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楚奚,你打算把我告诉你的故事再告诉他吗?他一直在照顾天生,在没人的时候都叫他“爸爸”,看来他并不知道当年事实的真相,而一直把天生当作自己的父亲。楚奚,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见他?是他的堂兄?还是他的侄子?”
楚奚站在原地,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楚奚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我的爱人。”
“楚奚,你跟他在一起不过只有短短的七天。”高一鸣再次提醒他。
“高叔,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会相爱,而有些人就算只相处了一天,他们也会情比金坚。”楚奚仰起头,任清风吹拂过他的睑。“从前我爱过一个人,我也尝过失去他的痛苦。现在,我爱上了苏谨,我不会让自己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他。这次,我绝不放手!”
斑一鸣看着楚奚的背影,眼小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报坛前,那个清瘦的人一。十年如一日地描绘着专属于他的世界。二十年,他却只能远远地站在这里凝视苦他的身影。
“天生……我真的……好想你!”高一鸣喃喃地说着,语音随着微风倏然消“阿谨,有人找!”不知足谁高声地叫着他的名字,苏谨从病曼畏跑了出来。
“谁?谁找我?”苏谨擦厂擦头上的汗,哄病人吃药实在是件很费体力跟脑力的事情。
“一号门,他任会客室里等你。”
“谢谢!”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苏谨还是奔向一号门。爸爸不知道吃过饭没有。杨柳总是粗枝大叶的,希望她不要忘记自己的嘱咐才好。
有些微喘地推开门,苏谨看着会客室里人呆楞了许久。时间如凝固了一般停滞不前,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苏谨的脑中一片空白,心却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苏谨!”楚奚向前走了一步,再走了一步。“我来了。”说着,他伸展开了双臂等待苏谨的拥抱。
苏谨的咽部又干又痛,眼眶涌起一股热意。
错愕之下,他后退了两步。
“苏谨,过来啊!你害我找你找了好久!”楚奚温柔的声音听在苏谨的耳中恍如做梦一般。脸上的失态无法掩饰,可是即便知道如此,苏谨还是僵硬着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过来?”楚奚有些不耐,胸中的火焰如同火山的岩浆一样沸腾灼烫着他,让他积聚了许久让自己平静柔和的状态变得脆如春冰。看着苏谨动摇的神情之后一副将自己拒之门外的冶硬表情,楚奚费了极大的气力让自己不会冲动地扑上去将他压倒。
“你过来,我好久没见你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变胖一点……”说这话的时候,楚奚的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语气也变得浮动,心狂乱地鼓动着,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从他的口中蹦出来一样,这让他觉得有些难堪又有些暴躁。
“先生,你可能认错人了。”苏谨语速缓慢,声音听起来也很空洞,苍白着睑,他悄悄地退向门口,随时准备转身落跑,可是看着楚奚的眼睛,他的脚底如生了根一般,明明脑中想着快跑快跑,却偏偏抬不起脚来。眼前这张脸曾经是他梦中的主角,夜夜来侵挠他,可是现在,当这张脸真实清晰地在自己眼前出现,他却反而有了一种恍如梦境的错觉。
再看一眼就好,再看一眼。苏谨对自己说着,却看了一眼义一眼,始终舍不去潜藏于心底的贪恋。
楚奚盯着他,他看着楚奚,仅仅十秒钟的对视,对他们面言就好象过了十年那么长。
“我想你!”打破沉默的还是楚奚。他直视着苏谨的眼睛,有力而简洁。
苏谨摇了摇头。
“你……认错了……”干硬粗嘎,苏谨的眼睛泛起了热意。
“你化成灰我也认得!”楚奚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模出一包烟,随手抽出一根。在烟盒上敲了敲,视线却又瞥到贴在墙面上的禁烟标志,看了一眼神情异样的苏谨,楚奚将烟又放了回去。“你不在的这一年里,我的脾气其实改了许多……”
不知不觉,眼中的热意化作两道水线爬上了他的睑。
“不过你好象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爱哭,真不像男孩子!”楚奚的笑看起来有几分苦涩。
哭了?苏谨闻言抬起手,触及面颊之处果然有着凉凉的湿意。
“我……”用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擦着,苏谨忙乱之下并没有发觉楚奚快速移动的身体。
“苏谨……”
“啊!”刚抬起脸,身体已经被圈入了坚实的臂膀,带着那种让人熟悉的压迫感,苏谨被楚奚压在了墙上。
男人的身上传来让他头晕日眩的气息,恍惚中,听见了男人的轻叹,然后下巴一紧,抬起的唇立刻被浓烈地吻夺了去。
苏谨的手抵在楚奚的胸膛,却连站立的气力也不剩几分。梦中令他辗转反侧的情景鲜活地呈现在他的前面,说是惊惧,其实是开心,说是开心,却又满是愁绪。
苏谨的脑子现在成了一堆浆糊。他的舌无处可避,却也并非真心想避。楚奚的技巧想来无人能比也无人可比,几乎是在他的舌侵入的那一瞬,苏谨已经完全放弃了要推拒或是逃开的念头,跟着他一起沉沦了下去。
作为男人,无法舍弃生理的需求与反应这或许是件退让人无奈和悲哀的事情。
所以当苏谨产生了很正常的反应并且发觉了紧贴着自己的男人那明显的变化正抵着自己的时间,他立刻从迷乱中清醒了过来。大力推开没有防备的男人,苏谨像一只浑身的尖刺全部竖起来的刺猬,扔开了全部的友善与男人对峙。
“怎么了?”意犹未尽的男人感觉正好,被他突然打断未免有些不快。
“我……我说过你认错人了!”苏谨涨红着睑,大声地叫出来之后,突然转身就要跑。
“苏谨,你别跑!”楚奚急忙去追,刚迈开步,却听见苏谨尖叫了一声。
拉开房门的时候,因为动作太快,所丛毫无防备之下,苏谨被也没有防备地跌进屋里来的三四个年轻女护士吓了一大跳。
“杨柳?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苏谨惊魂未定,看着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的女生们问。
“哦……呵呵……”
“嗯……”
“这个……”
那三个女护士红着睑只是偷偷地笑,只有杨柳,面色凝重地看着苏谨,看得他一阵阵头皮发麻。
气氛变得很微妙,连楚奚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了。
看一眼苏谨再看一眼楚奚,看一眼楚奚再看一眼苏谨,杨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正看得两人发毛的时候,杨柳突然高声地说道:“阿谨,我认了!反正你找个帅男人总比被别的女人抢去的好!”
“啊?什么?”
惫没等苏谨开口解释,杨柳突然捂着脸冲出了房门。
“这是……”
“啊呀,阿谨,我们躲在外面全都偷听到了哦!”有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的矮个子护士用手肘碰了碰苏谨,对他眨了眨眼睛,“阿谨,他好帅的,我们全都支持你们哦!”
“不,不是这样的!”苏谨的脑袋开始冒烟。
“不用解释啦,我们懂的!你放心,我们对你们绝对不会有歧视,更何况,你们两个站一起这么养眼的……安啦,杨柳只是失恋了有点伤心,她过一晚上就会好的了。我们先走,你们继续……啊,继续……”女护士们窃笑着逃出门去。
“你!”苏谨气急败坏地跺脚,甩开楚奚伸来拉着他衣袖的手,冲出了房门。
“阿谨!一号门外找!”护士清脆的喊声在安静的走道里响起,苏谨就好象没听到似地埋头整理手上的药具。
“阿谨,你还在干什么啊,人家等你好久了耶!”喊话的女护士走到苏谨的背后,伸手拍了拍他。
“我在忙,没空!”苏谨头也不抬。
“不要啦,那个帅哥都连着来三天了,你再不去见他,当心他被别人抢走哦!那么帅的男人,你都没看到,护理部的姐妹们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苏谨头没抬,手上却被用过的针头刺了一下。
“哎哟……”
“阿谨,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看你,耳根子都红了。”
“我,我……他,他……你们谁谁谁想要他就就就要好了……”
“少来,现在青山有谁不知道他是来追你的,只差没有捧玫瑰花送你钻戒了!”
小堡士从鼻王畏哼了一声,蹲去帮苏谨理东西。“阿谨啊,你来青山一年了,人漂亮又老实,说真的,这裹有不少姐姐妹妹喜欢你呢。你啊,就是太害羞了,一点也不主动。那个帅哥看起来不错哦,姐妹们商量过了,与基让你跟我们其中一个拍拖而影响大家的感情,还不如让你跟那个帅哥得了。”
苏谨噎了半天,一个宇也说下出来。
“还藏着?没什么不好意思啦。不就是同性恋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我们见得多了。”小堡士俐落地帮他收奸药具将苏谨拉了起来。“阿谨,你要是不喜欢他就自己直接去讲,不要老躲着人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要是喜欢就直接说喜欢,是男人就要拿出男人的气魄来,不要跟我们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站你一边的!”
“我还有事要做……”苏谨可怜兮兮地看着小堡士。
“没得商量!”小堡士极有气势地拉着苏谨将他拖去了一号门。“阿谨,不许给我们青山丢脸哦!”
败简单一句话,小堡士把苏谨硬是扔进了会客室。
即便是经过了几天的缓冲,苏谨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越是想漠视,想淡忘,那相隔一年的记忆反而越是清晰。相拥的体温,湿热的吐息,呓般的低喃,以及身体内被反复冲撞时的激越感觉每夜都来造访他的梦境,让他在满身的大汗中惊醒后又得万分懊恼地搓洗他的床单。
其实并不是不想见他,只是苏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偷偷地站在走廊的拐角,挑起一点窗帘的边角,苏谨不只一次看着庭院下的男人发了呆。没有云彩的蓝天下,阳光总是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楚奚常常会站在紫藤花的花架下,一手拿着烟,一手插在裤兜里默默地看着前厅的院门。苏谨知道,楚奚在等他出来。看着在阳光的映像下闪动着明亮色泽的头发,看着因为角度的遮掩而模糊的五官,看着高大挺拔曾经让他非常熟悉的身体,苏谨的心一抽一抽地在疼,可在那如针刺的疼楚中竟然会生出一种让他醺然陶然的甜蜜来。
他在意我!苏谨明白。他的身体因此而发热,身上的每个毛孔都似晒到了目光完全舒张开来。
“楚奚。”每到这个时候,苏谨就会隔着玻璃,用指尖远远地描摩楚奚的样子,轻轻地将自己的双唇在玻璃卜印下一个吻。
“苏谨。”会客室里,楚奚依旧衣着鲜亮,光彩照人,只是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疲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肯见我了。”说这话的时候,楚奚露出一抹苦笑,不过眼神之巾还是流露出一丝欣喜。
苏谨的手脚发凉,掌心渗出了冷汗。看着楚奚,他的脑中有一时的混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以至于面无表情。
楚奚看着他,眼神黯然一下。
“你真的……这么不愿再看到我吗?”
当然不是!苏谨想叫出来,可是喉部像被加上了一把重重的钢锁,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短短十几秒的沉默,对两人来说,就如同过了卜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看着眼前脸色发白看起来有些消瘦的男人,楚奚迟疑了一下,向前踏了一步。
“你现在,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漂亮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的,楚奚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他有些讪讪地笑,拉了张椅子来坐下。“你那个时候头发很长,乱糟糟的,还架了一副又笨又丑的眼镜,整个人像从土裹面冒出来的。”
苏谨默然地低下了头。
“对,就是像现在这样,天天低着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阴暗又消沉,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头子呢!”楚奚笑了笑,伸手到怀里去模烟,任兜裹掏了掏,伸在西装内袋的手停了下来。“苏谨,我很想你,回来吧!”
“我想……”
“想什么?”意外地听到苏谨的回音,楚奚睁圆了眼睛。
“我们……没可能。”苏谨的声音轻如蚊哼,不过还是被楚奚敏锐的耳朵抓了完全。
“为什么?你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点也没有吗?”楚奚站了起来,苏谨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身体贴到了墙边。
“楚奚,我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当一辈子的伴。”苏谨招起头,镜片之后,楚奚所熟知的清澈双眼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你不是我的伴!”楚奚提高了嗓门,“该死的,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没听懂吗?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苏谨像是被吓了一跳,嘴唇微张惊愕地看着楚奚,楞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他妈的还真是个超级迟钝的家伙,果然用说的是说不明白的!”楚奚扒了扒头发,三个大步就冲到苏谨的面前,一把将他拥入怀里,气势凶悍动作却很温柔地深深吻了下去。
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围着,苏谨的脑子再次变成了一堆浆糊。想挣开却又无力,心跳加速,膝盖发软,苏谨一边痛恨自己的软弱一边却又贪恋着唇间的热度不自觉地响应。
“等一下!”好不容易从令人窒息的深吻中月兑身出来,苏谨原本苍白的脸颊充满血色,喘着气,他费了奸大的气力才把持续逼近的楚奚推开一小段距离。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你这个笨蛋!”楚奚用手揉乱了苏谨头顶柔软而富有光泽的头发。一年的时间没见,这家伙还是保留了那时为他专门设计的发型,很配他!楚奚看着苏谨,心底涌起了一股近似满足的刺痛感。
“你何必骗我。”苏谨摇了摇头,语音带着苦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连十天也没有。”
“那又如何?”
“你会对一个认识只有七天的人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吗?”想想这种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也随着这一句疑问而湮灭无踪,灰暗的人生态度再次支配了苏谨的认知,可是明知道希望为零,苏谨还是忍不住去间这个可知答案的问题。
“谁说不可以?!”楚奚掐了一下苏谨的睑蛋,“拜托你,不要问我这种白痴的问题好不好?有人跟你说过,爱情是可以用时间来做判定的吗?”
“你知不知道有些夫妻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也没有过“爱情”的体验?你知不知道有些恋人,就算只在一起相处了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他们也可以爱到一生一世?苏谨,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苏谨终于没能抬起头来去正视楚奚的眼睛。
“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楚奚像是得到了最明确的回复,心中被喜悦相满足填得满满的,就像一碗盈满的水,稍一碰触便会溢出来一样。“苏谨,不要再躲了!我们都是尝过寂寞的人,都最最害怕寂寞,你希望我爱你,我也
希望你爱我,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还要在原地转来转去呢?苏谨,回来吧,我找你找得很累,等你也等得很累……回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相爱
呢!”
“那慈永泽呢?”苏谨轻轻地吐出了绕在他的心口很久很久的名字。“你爱过他,现在呢?”
楚奚的身体一僵,苏谨推开了楚奚的怀抱。
“楚奚,慈永泽跟你才是相爱的,如果他不是被你爷爷害到,你们也不可能会分开。你爱他,不要否认!”苏谨静静地看着楚奚,脸上红得有些不太自然,“慈永泽是最无辜的人。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你去用真心爱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痛苦那么多年。楚奚,爱情也要分先来后到,更何况他是因为你而被毁掉了一生,你会对他负责的,对不对?”
“那是……”
“是,那是以前的事了,可是如果有一天慈永泽回来了呢?你会怎么办?”苏谨咬着下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来你会怎么做。我跟他,无论你会选择哪一个,我都会痛苦。所以,楚奚,你放手吧,我们之间是没有将来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苏谨的语气很平静,可是他的藏在背后的丁惫在发抖,“虽然我根本不愿意承认,可是很不幸,我的爷爷叫楚培基,我的父亲叫楚天生,就是你的二叔。楚奚,我们是堂兄弟!”
没等到想象中楚奚的惊叫跟询问,苏谨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楚奚。
楚奚缓缓地坐回了椅上,脸色阴沉着,似乎并没有多意外。
“为什么不说话?”苏谨间。
“我还能说什么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楚奚苦笑了一声,“在你那时不断地问我关于我叔叔的情况,以及偷偷拿走我相簿里我跟叔叔合影的那天,我就猜到了。叔叔的好友是我家的专属律师,关于他的事,你妈妈的事,你的事,他都跟我说过了。”
“那你还要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我爱你,跟我们之间的亲缘关系根本是两回事!”
再一段令人压抑的沉闷。相隔只有两步,对视的两个人却觉得彼此似乎相隔万里。绝望感袭上苏谨的心头,他突然拉开了门道:“楚奚,当我求你,别再来了,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人已经冲出了会客室。
楚奚颓然地坐着,掌心捂着额头烦恼地发出一声叹息。
窗外的梧桐青翠欲滴,宽人的叶片随着清风左右摇摆,阳光照射在叶片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
初夏,悄悄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