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樱令 鹤望 5-8
5
“啊——,好冷啊!”
身边的人离开时,彻骨的寒意从脊背蔓延开来。
今年的冬天,我特别的怕冷。
“别走!”下意识地拉着将要离去的人的衣袖,我发出阵阵虚弱的**。
下颚一紧,寒冷如刃的眼神直刺我的双眸。
“怎么了?开始知道舍不得了?”他讥讽地笑。
“不是!”明明痛恨着他的残酷,却又不由得眷恋着他的体温,这让我懊恼不已,但又无法抗拒身体的需求。
“我冷啊……”攀住他的颈项,我用力将他的身体拉向我,“好冷,真的……别走!”
身躯被紧紧拥在灼热的怀里,一切的痛楚和快乐都离我而去。恍惚中,我似乎只听见窗外呜啸的北风,和一室粗热的呼吸。
“唉,北顼国刚刚进贡了四个美人儿,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那有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靠在他的怀里,藉着他的体温,暖着我麻木的四肢。
“流樱!”
……
“你醒着吗?”
……
“朕睡不着啊!”他的下巴在我的发心上磨蹭着,双手在我的身上划着圈儿。
“睡不着吗?”
明明身体疲惫得要死,头脑还一片清明。我睁开了双眼。
“和朕说说话吧!”
“你觉得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随便什么吧,只要说话就行。”
骂你也可以吗?
我又闭上了眼睛。
“那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你会讲吗?可朕已经不是小阿子了。”他笑了起来,宽厚的胸膛微微震动着,蠢动的双手捏住了我胸前的花蕊。
“唔!”皱着眉,我发出一声痛呼。
“流樱,你好好讲哟,如果这个故事不好听的话,朕可是要好好‘惩罚’你的!”咬着我的耳珠,他在我的耳边发出威胁。
“那你将我逐出国境,罚我永不来朝好了。”
“做梦!”他张口在我肩上恨恨咬了一口。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说吧!”他搂紧了我。
“是啊,从哪里讲起呢?”我喃喃低语。
从前,在一个叫幕府山的地方,有一片世外桃源。
据说,在那个桃源深处,藏着一个神秘的门派——仙鹤门。
仙鹤门的门规极严,向来不许弟子在外走动,也鲜少与别家门派交往,所以江湖上得知仙鹤门门人真正身份和样貌的人少之又少。有幸见过的,虽人问及时三缄其口,但偶一露出的钦慕与感佩之情又上闻者思之,见者神往。
“仙鹤门……我好像曾经听说过。这是中土武林中的事儿,你又怎会知道?”他疑惑地打断了我。
“你说呢?”我微微地笑。
“继续吧!”他默然。
中原武林中人都知道在一个叫幕府山的地方,有一个叫仙鹤门的门派,门中的弟子个个武功超绝,更难得的是人人精通医理,又神秘莫测。可是他们不知道,仙鹤门中,其实只有一个弟子,一个掌门。
仙鹤门的掌门叫司徒鹤,他的弟子叫莫去非。
莫去非从小在司徒鹤的身边长大,很少出去,每天只在山里研读医书,习文练功。他熟知的朋友只有山中的鸟兽,林中的草木,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位叫司徒鹤的古稀老人。
他十九岁的时候,他的心灵甚至单纯得还像个孩子。
直到有一天,中原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可怕的让整个武林为之动容的人。
“他是谁?”
“银鬼!”
“长得很可怕吗?”
“不,”我想了想,“他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拥有着惊世骇俗的美丽外表。”
“原来是个女鬼!”他笑了一声,“那也一定没我的流樱美丽。”
“不,他是男的。和我一样!”我冷冷地回答。
他来自东瀛。
一个古老、神圣、拥有绝对荣耀和权势的世家。
他的刀法无人能敌,他的残忍也无人能敌。
在他十七岁那年,为了寻找武学上的最高奥义,他越海来到了中原。
尽避他把美貌藏在了银制的面具下,但他那一头闪亮的银发和琥珀般引人的双眸以及一身异国的装束还是引来了无数路人的注目。
他那异乎常人的气质引来了许多轻浮的男女,妄想一窥那银色面具下的真面目,只可惜,手还未动,头先落地。
一路上,他冷酷地杀死了所有对他露出探寻目光的人,却连一滴鲜血也没有溅落到自己白色的衣袍上。
死的人当中,绝多数是武林人。
他开始寻访当地最有名气的武者,然后执着那染满鲜血的长刀前去挑战。
走过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越过一座名山又一座名山,死在他刀下的亡魂已成百上千。
武林中人人自危,生怕这外邦的魔头终会有一天找到自己的头上。终于,一向分崩溃散的中原武林重新联合了起来,决定一同讨伐将其诛杀。而医术卓绝的仙鹤门人就成了武林中人极想拉拢借重的力量。
司徒鹤被说动了,他成了讨伐大军中的一员。但他把自己的爱徒留了下来。
“不论如何,你是我仙鹤门中的唯一传人,我要你好好留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莫去非不得已,只好一人在山中守候。
苦苦地等,等师父归来。
师父没等到,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是那个‘银鬼’吗?”
“是的。”
“莫去非长得如何?”
“他是个长得很平凡的人,可惜,如果他的气质和他的外貌一样的平凡就好了。”
“你……怎么哭了?”他拭去我的泪。
“是吗?”我叹了口气。
他原来只是个单纯的人,一个快乐的人,从见到那个人的一刻起,他便失去了原有的一切。
那天,他去了自己常去的池塘。
水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满头银发的人。
岸上,叠放着一堆银白的衣物和一把长长的刀,衣物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面具,银制的面具。
从来没想到山中会出现陌生人的莫去非惊叫了一声,水中的人便转过了身。
阳光下耀眼的美貌让莫去非哽住了呼吸,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就这样,他被水中的男人拖下了池塘。
水中银发的诡异男子看了他半天,慢慢放下了举在半空中充满杀机的右手。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男子的声音缓慢而有些古怪。
“莫,去非。”莫去非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呢?”莫去非很奇怪地问他。
“你们,每个人都怕我。”那个男子模着莫去非的脸颊,喃喃自语:“你不知道害怕,我刚刚只要一下,就可以杀了你。”
“为什么要杀了我呢?”莫去非奇道,“我以前认识你,冒犯过你吗?”
“什么为什么!”男人眯起了修长的双眼,“我只要想杀便杀,你今天看到了我的真面目就是该杀!”
“我又没想看,是你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怎么可以不讲理呢!”莫去非皱起了眉,很不以为然地瞪着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与男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和湿透的长衫。
“是吗?”男人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下一瞬,就夺去了莫去非的呼吸……
不知不觉间,我攀住了他的身体,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
“杀了我,杀了我吧!”
我疯狂地叫着,狂乱地在他的身上划下一道道鲜红的指痕。
“啪!”
我哭着承受了他毫不留情的掌掴。
“你是我的,永远别想逃开!死了也不行。”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不顾我的哭泣和哀求,一遍遍地掠夺着我的所有。
遍于宁静时,我木然地躺在床上,睁大了双眼看着顶上金丝玉饰的床帐。
他早朝去了,离开之前,他对我说:
“记着,今夜在这儿等我,继续——你的那个故事!”
吧涸的眼眶中流不出半滴眼泪。
突然,我笑了,笑得缩成了一团,笑得无法呼吸。
多可笑,今天的我,突然发现,原来,竟和鹤一样的境遇。
“那,就说下去好了,只是他的那些妖娆的美人儿又要独守空闺了吧!”我拉着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老师,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一样呢?”入睡前,我再一次问了自己。
6
我怎么也睡不着。
月到中庭,可他还没有来。
窗前的红烛忽暝忽灭,映着惨淡的月光。
想起白天雪樱来找我时的样子,我觉得头痛欲裂。
我为什么要等他?!为了他昨日的承诺吗?
我近乎自嘲地笑。
现在的他啊,大概又在哪位娇艳的美人儿那里欢度着春宵吧。
望着窗外,我就像一只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是的,一只没有自由,心甘情愿被关起来的金丝雀,只是主人不大能时常想得起来罢了。
东瀛的天空中,也有一样的月光吧。
“父皇,母亲……”对着月亮,我轻声的呼唤。远在天国的你们,可还能听得见么?
义政家的叛乱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果早知到有今天,我宁愿留在国内,哪怕,和你们一起,到天国去。
“哥哥,陛下他终于答应了我,同意出兵了!”小雪兴奋得涨红了脸,“我们很快就可以为父母和兄长们报仇了。我知道,陛下是爱我的,他一定会答应帮我!”
“是啊!”我点头。
如果她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我用身体换来的,她会怎么说?
我闭上眼,推开了窗子。
冰冷的夜风灌入屋内,孱弱的烛火只徒劳地挣扎了两下,便失去了光亮和温度。
我好像又听到他在我耳边的声音。
“听着,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回到东瀛,成为失去国家和亲人的俘虏,要么,成为我的人,我只会为了一个人出兵,那个人,决不会是你的妹妹,东瀛亡了国的公主。”
我开始砸东西,一切我手中可以触模到的东西都在我手中成了碎片。
我不用担心刺耳的声音会在寂静的夜里扰人清梦。因为,我所在的地方,根本就偏僻得无人知晓。而谨慎的侍卫和宫女们也决不会在这种时候闯入这所被禁止的房间去阻止一个人质的乱行。
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天快亮了。
他衣冠整齐出现在我的面前。
“怎么?生气了?”他斜着眼睛看着头发散乱、张牙舞爪的我。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悉悉索索的声音向我靠近,刺鼻的脂粉香气随之扑面而来。
“别碰我!”我尖声地叫着,挥动着我的拳头死命地击打那坚实的后背。
“你是个混蛋!”我被他扛在肩上时恨恨地骂着。
“你是什么呢?”他冷冷地回答,扛着我,走出了屋子。
天边微微露着一点薄曦,寂静的宫墙里,除了我不成调的咒骂,听不到一点声音。
风还有些凉,隐隐传来的青草气息抚慰着我的身体。我默然了……
他的双眸因而深不见底,我也只能随着他的冲击而沉沦迷失。
什么天地啊,四季啊,昼夜啊,什么地狱啊,天堂啊,晨昏啊,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最后一刻,我昏倒在他的怀中。
醒来的时候,我依然在他怀中。天,也已经大亮了。
“你不用上朝吗?”我问他。
“不了,今天不。”他抱着我,靠在巨大的圆柏上,抚着我未干的长发。
“因为,你还欠我一个故事。”他说。
“我以为你不想听。”我闭着眼,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不,我想听。”他吻着我的发心,“说吧,流樱。”
“不,我现在不想说。”
“为什么呢?”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温柔地执起我的手。
“如果想听,今天晚上早点来吧。”我淡淡一笑,兀自睡着了。
那座山,那片谷,住着一个人。一个如鹤般优雅,纯真的人。
“非!”长川吻着慌措的人脸上点点的泪痕。
“你为什么要这样?”莫去非不懂,他单纯的脑中根本不明白发生的一切。身体上的痛楚不及心灵上受到的冲击来得猛烈。
“这是你的错啊!”
“我的?”莫去非迷惑地望着长川。
“如果不是你这么可爱,如果不是你这样诱惑我,”长川的目光如火焰般灼疼了莫去非,他的心揪结在了一起。
“对不起。”莫去非轻轻地说,却不敢再看长川的眼睛。
“你要负起责任来。”长川抓住了莫去非的手,压向自己的双腿间。
“你就是这样,不住地诱惑着我。”一下一下,湿热的吻落在莫去非的脸上,光洁的胸前。
看着眼前美丽无俦的脸,莫去非一片惶惑。在被一次次压倒时,他不住问自己,真的是这样的吗?
长川终于还不是莫去非的敌手。莫去非的招式优雅而完美,虽然招招都显得仁慈有余,他却依然无法找出莫去非的破绽。
“跟我走吧,非,东瀛很美,那里有许多你没有见过的植物,那儿离中土也很近,只要你想回来,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甚至没有给师父留下一封信,莫去非就被长川敬一郎拐出了山。
在扬帆的海山,因晕船而月兑力欲死的莫去非被长川废去了武功。
“为什么?”他又吐了一口血,卧在长川的怀中问,心中却没有一丝恨意。
“你要武功又作什么呢?反正有我的保护。”长川理所当然地说。
“啊,是吗?”莫去非便不再问。
半个月后,他登上了长川的家乡。
除了对师父和家乡的思念,他觉得一切都很好。
长川照顾着他,带他走遍东瀛的山山水水,送他无数名贵稀有的植物,请来老师教他东瀛的语言和文字,给他许多名贵的医典。
一年后,长川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莫去非感到了一丝不安。没有了长川的陪伴,他好像少了些什么。
漫长的守候之后,莫去非决定走出独处的居所,找长川问个明白。可是当他找到长川的时候……
“怎么了?”他问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他只是看到了无法想象的一切。”
在莫去非的心里,从来没想过长川敬一郎还会有那样的一面。他单纯地以为,曾经有过的快乐和痛惜可以持续到永远,可是他错了。
他找到长川的时候,长川的屋里共有四男一女。他依旧戴着那副银制的面具,手中托着酒杯。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他的面前交媾,而他的身前,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正埋首在他的胯间竭尽全力地讨好着他。
屋里的人发着婬靡的声响,屋外的人面色惨白。
莫去非呆呆地站在房前,头脑一片空白。
他一直站了两个时辰,没有说一句话。长川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默默地离开的时候,天快黑了。
夜里,莫去非开始收拾行装,收拾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一切都是长川的,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呀。
当他空着两手,走出长川的大门时,正好看见长川月光下银色的身影。
“你要到哪里?”长川的声音没有些许的温度。
“我想回家。”莫去非低着头,不去看那个身影。
“你的家?”长川笑了两声,“你的家不就在这里。”
“我要回中土,要回幕府山。”
“不行!”
“为什么?那是我的家,我的师父还在那里等着我。”
“师父?!”长川狂笑起来,“你的师父不可能还在那里。”
“为什么?”莫去非突然感到一丝恐惧,张大眼睛看着长川。
“因为。”长川走近莫去非的身边,抬着他的下巴,“他,死了,死在我的手中。”
“不!”莫去非尖叫着,“不可能,师父武功盖世,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哼,真是可惜,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了毒。这就是你们中原的江湖,就是你们所谓的中原侠义人士。”
“不,他老人家医术举世无双,有谁可以下毒害他!”
“信不信由你。真可笑,那个老家伙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他的徒弟,要我去找你。”
“你们仙鹤门练的功夫都是这样吧,你的师父年龄都一大把了,居然有那么光滑的皮肤,长得很不错,胡子也没有一根。要不是看他年纪一大把了,我说不定会忍不住上了他。”
“住嘴!”莫去非扬手要打,却被长川一把抓住。
“你忘了,你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还想打我吗?”
“混帐!”莫去非目眦俱裂。
“太可惜了,本来我以为他的徒弟也会是个美人儿,谁知道,除了皮肤好点儿,面貌根本平平无奇,让我浪费了一年多。要不是因为你的身体柔韧度不错比较对我胃口,我根本不用花这么多心思讨你欢心。”
“长川敬一郎!”心被狠狠撕裂,呼吸也会带来刺骨的疼痛。
“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是他求我的啊!”
那天晚上,长川又把莫去非扔到了床上,莫去非反抗得异常激烈,长川镇压得也异常残酷。
第二天,长川请了医生,而莫去非也足足昏了三天。
“我想回去。”这是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
“不,你永远也回不去了。”这是他唯一的回答。
莫去非的脸上不再有笑容,长川的身边也开始频繁地换人。
他吃得越来越少,人越来越瘦。
“你以为,死了就可以逃离吗?”长川扯开他的衣服。
“你到底想怎么样?”莫去非问他。
“听着,如果你想死,我就叫人轮奸你的尸体,让你死后也无颜去见你的师父。我说到做到!”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执着?为什么你的影子总会在我的眼前。你明明长得普通,人又不够聪明,身体又不像女人那么柔软!”长川把莫去非抱在了怀里。
“让我走吧,远远地离开你。”
“不。”
“我没有了武功,没有柔软的身体,没有聪明的头脑,没有美丽的容貌。”
“不。”
“那后来呢?”朝旭支起身子,单手托着额,把我转向他的面前。
“后来?”我笑了一声,“莫去非快疯了,为了不让他疯死,长川答应他,放他离开,但永远不能回中原。”
“他离开了?”
“离开?!他只不过换了个笼子。”
“怎么说?”
“他被送进了皇宫,做了皇子的老师。”
“你的老师?”
他真得很聪明。
“是啊,那时候,我才七岁。”
“我不知道他的中原名字。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鹤’”
“他给我和妹妹也起了另外的名字。未知叫‘雪樱’,我叫‘流樱’!”
“你很爱他?”
“我和雪樱都爱他,他那样的人,有谁会不爱呢?”
“那后来呢?”
“后来?你想知道么?那么,等明天吧。”
7
爱你,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你的影子在每一个角落,好像时刻提醒着我,少了你的陪伴,日子会有多少难过。
执起壶,我为他倒了一杯香茗。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今天,你来得好早。”
昨日凌乱的屋子早已恢复了原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也穿着与昨夜一样的服饰。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春梦。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望,日暮时的阳光泛着淡淡的金芒,静静地洒落在我和他的四周。空气中有一种异样的气息缓缓地流动。
不知是谁主动,斜拉在地面上长长的影子重叠成了一个。
叶子在窗外轻轻摇动着,七彩的阳光透过窄窄的窗棂射入显得有些冷清的屋内,光线里,无数细小的灰尘举止轻缓地飘浮舞动。
“流樱!”在他怀里的我听到了他从胸口发出的叹息。那令人痛彻心扉的呼喊让我屏住了呼吸。
“朝旭!”我在他的怀里轻声地喊着。
要不是你和我那一次的偶然相遇,要不是你和我那一次的失速流离,我们,会是这样吗?
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成了一团。
身,一直在一起;
心,却越离越远。
睡不着的夜,醒不了的早晨。
你和我,就好像天上的日和月。
晨昏相隔,无法相伴。
莫去非找到了他的平静。
他很喜爱他的学生:流樱和雪樱。
当他听到长川敬一郎娶妻的消息时,他伤心过,却并不痛苦。或许,这样,他就可以得偿夙愿,离开长川的控制,回到魂牵梦萦的家乡了。
只是……
“长川不可能会放开他。”
“你又知道了!”我再一次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卷轴。
素色的帛绢上,一支血色的兰孤寂地在风中绽放,远远的,是一片樱林。樱已经快谢了,满天飞卷的是粉色的樱瓣。隐隐地,在花雨中,映着一个淡淡的身影,乌色的及腰长发披散在修长的背后,衣裾轻扬,微侧的脸部看不清容颜。
“这个就是他?”他轻挑着长眉,“你好像给我看过。”
“是啊。”我伸手滑过已经有些黄旧的卷轴。
“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他看着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叫它——‘鹤望’。”
有一天,长川的妻子来找莫去非。
“和我一起陪伴在敬一郎的身边吧。”千菊牵起莫去非的手,“我们一起,让他的身边只有我们两个吧!”
他拒绝了。
“为什么要拒绝?这样不是很好么。可以皆大欢喜!”他困惑地问我。
“你不明白,你又怎么会明白!”我嘲讽地笑。
“你和长川一样,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是无法得到的?”我卷起画,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鹤不同,他什么也没有,他想要的,是那么微不足道……”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白想要的,也是我想要而无法得到的。
“没有,他什么也没有。”
“没有,我也什么都没有。”
“流樱!”
“不,你什么也不能给我。不能,不能……”
被堵住双唇的我在心里狂叫着,发出来的却只有断续的呜咽。
千菊生的是个男孩儿。
虽然生产的过程惊险万分,但孩子还是平安诞生了。
千菊流了很多血,也十分虚弱。
长川从外面赶了回来,脸上依然是那副冰冷的面具。
“我可以和我的夫君单独说几句话吗?”千菊虽然气息微弱,却十分清醒。
我和闻讯而来的母亲退出了后堂。
饼了一会儿,鹤出现在了厅门。
他的脸色有些青白,步履也有些蹒跚。
母亲慈美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扭曲,眼中闪过的是近乎绝望的憎恶。
门开了,长川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
“你来了,千菊要见你。”
白垂下头,缓步迈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个谈了些什么。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长川摘下了他的面具。
“从现在起,我,长川敬一郎,不会再戴这副面具了。”
当众人被他绝世的美貌惊呆的时候,面色苍白的鹤出现在他的身后。
“非。”低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鹤的双肩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老师!”
“流……殿下。”鹤的目光有些飘乎,脚步也有些踉跄。
“千菊呢?千菊怎么样了?”母亲微微颤动的双手绞在了一处。
长川默然不语。
“她……”鹤摇了摇头。
大厅上一阵难耐的沉默。
不知是谁,放出了第一声哀泣。
母亲没有哭。
她只是盯着鹤,噬人的火焰像要把他燃烧殆尽。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向了鹤。
“是你,是你,你杀了她。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下贱男人!我要你还我妹妹,还我的千菊!”凄厉的嘶喊在厅内回荡。
“不、不是,不是我,不是我!”鹤一边向后退,一边摇着头。
“我杀了你!”母亲发了狂似地冲向了鹤。
白光一闪,空气被尖厉的寒光划破了一道陕长的裂口。
母亲停住了脚步。
在她白润纤细的颈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你、你想造反?!”望着颈上架着的利刃,母亲赤红着双眼问。
“哼,我的人,谁敢动要先问问我手中的刀是否同意!”飘扬的银发映着冰冷的目光让人寒彻骨髓。
“长川敬一郎!!”母亲指着冷冷的执刀者,“你想以下犯上吗?”
厅外涌入了大量的卫士。
“凭你?千寻夫人。你不过是天皇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就算是天皇陛下也无权过问我伊贺流长川家族的任何家事。我是看在我孩子母亲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如果你还是这么不懂事,别怪我刀下无情。”
“你、你敢!”
长川缓缓地扫视着厅中严阵以待的武士。
“你们,有谁敢出来与我挑战救你们的主母?有胆量的给我站出来!”
与相貌不符的威严气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无法移步。
空气有如凝滞一般,静静地,听不见一丝声响。
“哇——哇——”屋中突然传来婴儿洪亮的啼声,震破了一室的死寂。
“够了!”鹤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殿下!”听见他的呼唤,我连忙跟着跑了进去。
襁褓中的孩子有张可爱的,红嘟嘟的脸。
额前微湿的胎发闪着耀眼的银光。
不安份的手脚在空中舞动,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
一双琥珀一样纯净、美丽的眼。
“好小。”我发出一声慨叹。
“流樱,”鹤温柔地望着我,“你抱抱他啊。”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这个小小的,女敕女敕的的生命。一股暖流袭击了我的身,那温暖的体温,柔软的触感让我舍不得放手。
“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他。”
轻轻地,鹤在我的额前印下了一吻。
“老师!”我惊慌地望着他,
“你要——不,不可以。老师!师父!!”
他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向外走,走向厅中僵持的两人。
“你一向这么聪明,有时候,聪明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厅上的人看着他,坚定的步伐和淡淡的笑容。
两根手指挪开了横在母亲颈上的利刃。
“长川,我多么想恨你。”
白笑着对他说,目光定定地流连在他的脸上。
“可惜,我一直做不到,真正地恨你。”
“如果,我从没遇见过你,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非!”长川楞在了当场,所有人都楞在了当场。
只有我,抱着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冲向了他。
“老师,不要!”
“不要!”我嘶哑地喊,咸咸的泪一滴一滴沿着面颊流入了我的嘴中。
懊苦,好涩。
细细的刃尖缓缓移到了胸口,如丝的红线渐渐沿着滑动的轨迹显现出来。
“我曾经想过,我们的结果。好多种。”鹤的唇边依旧挂着微笑。
“可是没想过,会是这种结局。”
“或许,这样的结果,对你,对我,未尝不是最好的。”
“噗!”的一声,刃尖深深刺进了鹤的胸膛。
“不!”长川飞快地拔出了长刃,烫手一般将之远远扔开。
如花的鲜血飞溅到了长川的脸上,身上。
“莫去非!”抱着倾倒的躯体,长川发了疯似地狂叫。“不,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开了吗?我不许,不许,你听到了吗,我不允许。你醒醒,你醒醒!”
“长川……”鹤睁开那双纯净的眼睛,“如果有来世,我只希望,我们不会……”
“不,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今生陪在我身边。永远……”
“永远……永远能有多远?”一缕鲜红沿着鹤的嘴角渐渐滑落,“我要的,你……不会给。”
“我给,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非,不要走。”长川紧紧抱着鹤的身体。“我一直在气你,是因为我气我自己,为什么总是放不下你,为什么总是怕你离开我。”
“不要走,你不可以抛下我一个人。”
“你好傻。”鹤笑了起来,“你是个当父亲的人了,怎么可以流泪呢。”
“长川,我好想……回家。”
“好的,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离开,我一定带你回去。”抱起鹤,长川旁若无人走向厅门。
“可是,我好累。”鹤轻喘了一声,将头靠在了长川的胸前。“我,可能看不到了。”
“谁说的!我说你看得到就看得到!”俯头在鹤的唇上轻轻一吻,长川清晰的声音传入了每
蚌人的耳中,“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你一个人的。莫去非,你最好有所觉悟,你,永远也别想甩开我。”
鲜血,像朵朵绽开的**,滴落在厅前的路上。
夕阳下,银色的发被染成了红色,臂弯中垂落的缕缕黑发随着走动而微微晃动着。长川的身影,拖得好长好长。
没有人阻拦。
我抱着怀中的小小生命,痴痴地望着夕阳下离去的身影。
“老师!”
低下头,我轻轻地吻着孩子的眼,孩子的唇。
这样的结局,是您所要的吗?
我想我知道您要的是什么。
默然。
他把我拥住了怀中。
他的心跳得很疾。
“流樱,你会离开我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在他的胸前摇着头。
“不要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我笑了,埋在他的怀中。眼里,是流不出的泪。
8
空气中,流动的是早春的寒意。
伸手,一片细靡的水珠静静地落在掌中。
又下雨了啊。
穿过廊间的微撩起我束起的长发,缠卷着遮挡住我的视线。
无名的烦躁冲击着我的身体,让我握紧了腰间的护刃。
闭上眼,我似乎又听到了父皇那苍老而自以为是的声音。
“义政德康啊,那是个忠贞无比的将军,让未知做他的儿媳,既是对义政家的褒勉,也是为了国家的安宁啊。”
“安宁?”我嗤笑。
“难道您看不见他那诏然若揭的野心么?我英明的父皇!”
一个丑陋的,卑劣的,无耻而下流的男人,就是小雪一生的托付吗?昏聩的父亲,您有没有想过,当某一天,若执掌了军权的义政家发生了反叛,等待小雪的会是什么吗?
“混蛋!”我恨恨地捶击着坚硬的廊柱。
为什么,为什么您宁愿相信那个虚伪的外戚,也不愿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呢?
“那不是正仁殿下吗?”耳边传来做作的喊声。
我皱起了双眉。一张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恶心的年轻男人的脸映入我的视线。
退后一步,我不露痕迹地避开他急欲亲热的拉扯,以及扑面而来的腥恶的口臭。
“义政家宏君,请问你有何事!”强忍心中不快,我冷淡地问面前这个我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义政家宏微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轻浮的眼神和口气让我连连皱眉。
“啊,我只是想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是一家人了,我想与即将成为我小舅子的殿下您多多了解啊。”暧昧地挤挤眼,他立刻又凑了上来。
“您和未知公主可是有名的帝国双璧呢。真想不到,我会成为其中一块的主人,不知道另一块的主人会是谁啊。”说着,邪婬的目光扫视我的全身。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翻卷的狂飚霎时围满了我的四周。手,按上了剑柄。
义政家宏狂笑了起来,态度狂傲而不敬:“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国内有谁不知道,您的老师可是个会抢男人的男人,您呢,只怕被他教得也离不开男人了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和未知一起嫁过来,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痛爱’您的。”
“是吗?”我突然笑了起来。那家伙居然在我笑的时候呆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色咪咪的样子靠过来。
“义政家宏,你以为你的父亲是义政德康就很了不起么?”我带着甜美的笑容,却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他讶异地看着我时,我手中的利刃早已出鞘,手腕微动,那家伙的一大片头发落在了地上。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我笑得甚至有些恶毒,“我想你忘了,我国内的第一武士是谁呢。”
冰凉地剑锋贴着他吓得扭曲的脸蜿蜒向下,直指咽喉。
“你放心,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很轻地下刀,既快又疾,只要一下,你就会没什么痛苦地死去。你很有运气,偏偏我是这么个心肠软的人,对你这种侮辱皇族的臣下,这种惩罚算是最轻的了吧。”
义政家宏抖着身体,慢慢地跪在了我的面前,裆下湿了一片。
“求求你,求求……别杀我。”这个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男人转眼间像个可怜虫一样毫无骨气地向我求饶,“我刚刚喝醉了,不是成心冒犯的啊,殿下开恩,殿下饶命啊!”
我冷笑。
四周的侍卫看到情势不妙,早飞奔而去通知宫中了。
丙然,不一会儿,就听见纷杂的人声和杂沓的脚步声。
“殿下留情,留情啊!”
一个精干的中年贵族冲到我的面前,不顾地面的脏污,直直地跪了下去。
“殿下留情,请看在老臣的薄面,饶了犬子这一次吧!”
这双毒蛇一般的眼睛,我恨不能立时挖去。
可是,我不能。
背后,传来了父皇的声音。
“正仁,正仁,你在做什么!”
焙缓收回剑,义政家宏月兑力般瘫软在地上。
“义政将军,出这种事当然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您为何不好好问问令郎,我真怀疑,以您如此高贵的身份怎么会有像他如此品行的继承人。”
我悠悠地说,闲淡得仿佛根本与已无关。
“是、是,老臣管教不严,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训这个孽子,让他给殿下赔不是。”义政德康恨恨地瞪了跪在地上发抖的义政家宏一眼,转而对我一脸令人生厌的谄笑。
“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困惑地环视着在场的众人。
“没什么,义政公子只是喝醉了酒,”我恭敬地问答。“是不是啊,义政大人?”冷冷地视线投向跪在地上的父子俩。两人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
“是嘛,那将军还不赶快带令郎回去醒酒,您看,令郎的裤子都弄脏了。”我温和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怒意,平淡的笑容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老臣告辞。”父子相扶离开时,义政德康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惧意,有慌张,更多的,是深藏不露的阴沉。
败好,看来,小雪不用嫁过去了。
垂下头,掩去了浮在唇上的微笑。
又是一个午后了啊。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懒懒地伸展着我的腰肢。屋外的阳光灿烂得耀人双目,听着耳畔传来的劈风和呼喝声,我满意地绽开了笑颜。
“秀一,秀一!”打开门,我招了招手,“今天就到这里,你快点过来一起喝茶吧。”
“嗨!”清亮的回答利落又响亮。
庭院里的人放下手中的木剑,转身向我跑来。
一头如银的长发,在阳光的辉映下流光溢彩。
擦了擦他头上的细密汗珠,我牵起了他的手,向屋内走去。
“流樱!”
“嗯?”
“你忘了!”他停下脚步,指了指额前,琥珀色的眼珠调皮地盯着我。
我笑了。
“今天的秀一有没有不乖呢?”
“怎么会!”他的笑容比屋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十分。“今天彰义他们五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哩,我把他们打得跪在地上喊饶命!”
我咯咯地笑,看他连比带划,兴奋地演说。
“真得?!”我拉过他,在他额上印下响亮的一吻,“好秀一,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秀一,你又长高了。”我拍了拍他的头,“你快到我的肩膀了呢,再这么长下去,你很快就要比我高喽。”
“谁叫流樱哥你长得这么矮呢!”他冲我挤挤眼睛,吐了吐舌头。
“小表!”我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掌,“才八岁,就学得没大没小的,难怪老是给我找麻烦。”
“怎么了?”秀一敛去脸上的笑容。
“喝茶吧!”我拉着他坐下,端起了茶壶。
“是大殿下又找你麻烦了?还是义政家的那个夫人找你?”
“没事的。那几个孩子老是合着伙欺侮你,他们自己没本事不是你的对手当然只好去找是你对手的大人们了。”我啜了一口茶。
“没品!”秀一不屑地翻了翻眼睛。“一群小人。”
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小人?秀一呀,你自己才多大,也是个‘小人’哎。”
秀一如同他父亲一样端整的五官纠在一起,做了好几个鬼脸。然后,我们都笑了。
“对了,流樱哥,可不可以说说我父亲和那个鹤老师的故事。”秀一合掌做了个拜托的姿式。
“有什么好说的。”我皱起了眉。
因为从小秀一就被人欺侮,而欺侮的原因大多是为了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禁忌情事,所以我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把我所知道的有关长川敬一郎和鹤老师的事情告诉了他。那时候他还不到七岁,而我也刚过十五。
我开始教他武功,他从外面回来时带的伤也越来越少,可是不知怎的,反而对有关他父亲和鹤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
“真可惜啊,我没看到当时的情况。那时的父亲和鹤老师一定是超帅的。”秀一托着腮无限向往地说,而我差点没摔到桌子底下去。
“我说秀一,拜托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么过份的话好不好!”我手抚额头,大声地叹息。
“本来就是嘛!”秀一的双目发亮,酷肖长川的秀美面容在我眼前晃动。
“我啊,以后一定也会找一个优雅又温柔的人做我的伴侣。不如……,流樱,我们做一对吧!”
“你这句话,去对雪樱说去!”重重的无力感让我说不出话来,只好随他。
“才不呢!”秀一不屑地哼了一声,“小雪她啊,脾气暴躁,又不会武功没办法保护自己,又是个麻烦的女人!我、不、要!”
“那你好好学武功啊,成为最厉害的人,没有人可以欺侮你,又可以保护心爱的人。”
“不,我要找的是可以和我相配的人,一定是个拥有超越流樱哥你美貌的人,只有具备了足够的自保能力,才不会为双方带来不必要的烦恼。我就是这么想的。”秀一自信满满地说。
“要是,你爱上的人偏偏不会武功,没法自保呢?”
“那,我亲自教他!”
“唉,我服了你。”
拾起桌边的书,我笑着砸向了他。
“谁?谁在外面?”
我突然站起身,拉开门。
庭院就在眼前,可我,却无法移动半步。
心脏停止了跳动,呼吸失去了空气。
庭中盛开的樱树飘起了漫天粉色的樱瓣。
长长的,乌黑的发在我梦中出现了无数回,从没像今天那么清晰。
慢慢地,黑发的主人转回了他的身形,向我优雅地,淡淡地一笑。
惫是那么纯真,带着一丝羞涩。
“你长大了。”
泪水奔涌而出。
我张大嘴,咽喉却干涩涨痛,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身边,一张冰冷却美丽的脸散发着强烈的生人勿近的煞气。
“流樱。”
他的每一步都很缓慢,像是每一步都要花费他极大的气力。他向我伸出手,温柔的笑脸里多了一点困惑。
“你们是谁?”
屋内冲出的人让庭院中的二人愣住了。
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发色,相似的眼神。
秀一眯起了眼,和庭中的二人对视着。
突然,他笑了。
“你,一定就是长川敬一郎。”
“而你,”他转过身,走了过去,“一定就是鹤老师了。”
握着他的手,秀一仔细地端详。
“你长得不怎么好看,”他坦率地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很喜欢。”
“别碰他!”凌厉地目光刺向秀一,而秀一也毫无惧意地回望过去。
“长川。”温柔的声音轻轻和着樱舞飞旋在了空中。长川高高扬起的手落了下来。
“我们,想带他走。”指着秀一,他问我,“可以吗?”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让我成为全扶桑最厉害的武士吗?”秀一抬起头,一脸严肃地问与他有着相同发色的人。
“是。”
“好,我跟你走。”秀一点了点头。
“流樱……”他迟疑着,还想跟我说些什么。
“走了,非。”
“可是……”
“我说走了!”
温柔的目光留伫在我的身上,倏乎间,三个人一同消失在了漫天的花雨中。
只有那目光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我的身上。
他是被抱着走的。
他的身体好像很虚弱。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太好了……”我喃喃地低语。
“你还活着……”
“太好了……”
“老师……”
风儿卷起,吹散了一地的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