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 第九章
半个月后,颜如玉风风光光地嫁给了西夷若叶,作为新王后唯一的娘家代表,燕北飞和燕四参加了整整三天的庆典。
“好累啊!”燕四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难道成亲是那么累人的事吗?我连骨头也快被折腾散了,真奇怪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眼巴巴地要办这种仪式。”
“因为开心,所以就感觉不到累了吧。”燕北飞也疲倦地躺在了他的身边,单手揉在太阳穴说,“你没看十四成亲的那会儿,他乐颠乐颠地多精神。那么多兄弟在酒宴上整他
折腾他,他也没半点儿怨言,反而乐在其中。”
“不知道成亲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呢。”直直地看着帐顶,燕四喃喃自语着。
“怎么,我家的小四也想成亲了?”燕北飞轻笑了一声,将燕四揽进怀里,“那么,等我们回傲龙堡的时候,我们也挑一天来成亲吧!”
“开什么玩笑!”燕四睁圆了双目瞪着他,“两个男人成亲,你也不怕被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
“有什么关系呢。”燕北飞悠悠地说,“成亲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关别人什么了?老四,你就真的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吗?”拉起燕四的手,轻抚在自己套在他小指上的翠玉
指环,“我把我爹让我交给媳妇儿的传家宝都给了你呢。”
燕四脸红了一下,将脸偎进了燕北飞的胸膛轻声地说:“其实,成不成亲什么只是个仪式而已,在我心里,我早就是老大的人了。”
“真的?”燕北飞一笑。
“嗯!老大,也早就是我的了。”燕四扯开嘴角,有点羞涩却又十分自豪。
乏了一天,两个人也没换衣服,就这样相拥着沉沉睡去。
睡至半夜,燕北飞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胸中隐约有几分不安,却不知这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窗外,累了多天的人们早已安然入睡,除了那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摆动
,一切都消隐在深沉的夜色中。
燕四睡得正熟,平和舒缓的呼吸让燕北飞渐渐平静下来。指尖轻轻抚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他在那小巧的鼻尖了轻轻落下一吻。
宁静的夜里,一点点声响也会变得清晰。窗外咯吱一声,好像是树枝裂开的声音,燕北飞目光一沉,身体已悄无声息地飘到了窗前。
静静地候着,窗外一片寂静。燕北飞没有动,身体隐藏在夜色之中,他耐心地等待着。过了许久,一支细细的竹管顺着窗缝伸了进来。暗夜之中,ι燕北飞冷笑了一声。应该
是怕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所以用水湿透了窗纸后才将竹管伸进来的吧……这个毛贼,倒挺谨慎。
青白的烟雾从竹管内袅袅升起,燕北飞无声地伸出手指,轻轻捏住竹管,用食指的指月复将管口盖住。
一二三心中默数着,不到五,窗外就传来沉重的闷响。
谁?燕四从床上弹了起来。
门被燕北飞蓦然拉开,可他的身子却穿过窗户飞了出去。燕四看见几道银光在门口闪过。老大果然机灵,心中暗赞着,身体却已在银光闪过之后飞速地冲了出去。
院落里,燕北飞已经跟三四条黑影缠斗起来,窗外,一个黑衣蒙面人倒伏在窗下动也不动。
“小毛贼!”燕四卷了卷袖子,冲进了战圈。
在西夷国主大婚的日子里,宫里居然会混入刺客,这是多么大的事情啊!所以一大清早,西夷若叶和颜如玉两个就怒气冲冲地来到燕北飞的住处。
“真是会找人晦气!”颜如玉哼哼地说着,染着豆蔻的指尖在桌上“咄咄”地乱敲,“胆敢来破坏我新婚的好心情,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北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西夷若叶也在一边愤愤地说。不论是谁,新婚之夜的清晨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太好,何况他还是个国君。皇宫
里,就在他的寝宫边上,居然就混进来好几个刺客,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那他西夷若叶多没面子!“我即刻发国书给北秋,要是没有合理解释,我就发兵把它给灭了!”
“王兄王嫂别生气了,这几个刺客都已被拿下,大家也都没受到什么伤害。”一头金发的贵公子绽开他那魅惑世人的笑容,提醒自己的兄长,“王兄刚刚成亲,大喜之日若是
动武总是不大吉利的。再有,现在的局势也不是很稳,国内八大部里有好几双眼睛盯着您身下的宝库。父皇去世没有几年,你现在应该是好好休养生息,培植力量的时候,小不忍
则乱大谋啊!”
“西夷晴璃说的有道理。”颜如玉点了点头,“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实在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各位。”燕北飞抱了抱拳,“他们想要的大概是我跟燕四,如果不是我们在这宫中借住,他们应该不会闯进来冒犯王上和娘娘。”
“哼,你们算是我娘家人,又住在我夫家,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们分明是没把我们西夷放在眼里!”颜如玉心里还是有些不平。
我们又不是你的狗!燕四在心里骂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在西夷晴璃耳边低语了几句,将手中一张轻薄的皮卷交给了他。
“怎么说?”西夷若叶问自己的同胞兄弟。
西夷晴璃抬头看了看他,目中星光灿烂,嘴角含笑道:“好消息!笔兄,北秋国用不着我们去打了。”
“嗯?”
“刚得到线报,北秋昨日发生国乱,国主……遇刺身亡了!”
“什么?!”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
“昨夜的刺客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西夷晴璃双目一凛,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如果他们知道下令行刺的主人自己被人刺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毕,西夷晴璃转身看着燕北飞和燕四,双目不觉眯了起来:“说起来北秋王为什么要派人千里追踪,甚至不惜与我国结怨也要派人入关刺杀你们呢?”
“呃,这个我们哪知道!”燕四挠挠头,干笑了一声。
燕北飞眨了眨眼睛轻叹了一声。
“老四,反正瞒不住的,你又何必隐瞒?王上、王后和亲王殿下又不是什么外人。”
喂!难道你真的要说?燕四对燕北飞使了个眼色。燕北飞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用有些犹豫地音调向众人坦白道:“其实……是因为北秋的宝树王看上了我,非要让我做他的王
妃,可能因此让北秋王大发雷霆,非要取我们的性命不可吧!”
燕四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看燕北飞绯红的面颊,心里再一次地感慨……老大,你可真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滑头啊!
这样的答案让人听起来很意外,却又因为意外而增添了几分可信性。西夷晴璃看着燕北飞,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唉,被人家看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咳,咳!”燕北飞干咳了几声,装作没听见。
“我明白!”西夷晴璃拍了拍燕北飞的肩膀,“我们都是做惯了上面的人,死也不会答应让别人压的。那个北秋王也未免太小气了一点,不过是儿子被人上了,有必要发那么
大的脾气吗?”
燕北飞的脸,这次是实实在在地红了。而颜如玉,则是很没形象地喷笑起来。
“晴璃,刺客是谁?北秋抓到人了吗?”头皮发麻的西夷若叶只好随便拉个话题出来调整气氛。
“哦,抓到了。听说是宝树王麾下很得力的一名武将。据称是因为北秋王看上了他而将他强要去侍寝,但这名武将一意不从,在当晚将北秋王给刺杀了。”
“哎呀,这个人好可怜啊!”颜如玉捂住了嘴。
“也未必,坊间传言这只是皇位争夺的手段而已,谁知道传言是否可信?北秋王活了四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对男色有兴趣,怎么会突然就要对男人出手了呢!”西夷晴璃很
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叫什么?”燕四插话问道。
“哦,此人不是北秋人,而是北秋和中原混血所生的,听说是姓洛。”
姓洛!燕北飞和燕四对视了一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认识他?”西夷晴璃觉察出异样,问他们。
“他是我们的恩人!”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要立刻去北秋,我们要去救他!”
离北秋王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一辆华丽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车夫是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弓着背,娴熟地控制着马车前行的速度,以免因为路上薄薄的积雪而让车
子打滑。厚厚的锻金车帘将车内的空间与外面刺骨的寒风密密地隔开,就算靠得很近,也很难听到帘后的动静。
围着裘衣淡妆素裹的少女半闭着眼睛在车中打盹,坐在她对面的小丫头表情木然,连眼睛也有点发直。
“真是的,他搞什么!”那小丫头的口中吐出与她清秀形象完全不同的声音,让假寐之中的少女不觉蹙起了眉头。
“又怎么了?”声音不大,略有些低沉,但清丽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明明时间这么紧,他怎么还是这么慢地驾车!”丫头皱着眉头,被粉遮盖的脸上看不出来脸色的变化,“再这么走下去,说不定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路已经上冻了,如果太快车子很容易侧翻,”少女看着丫头,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耐,“还是说你认为你用两条腿跑得比车子要快些?”
“那也不会比车子慢!”丫头不满地回答。
“除非你想在进城之前就把内力耗光!”少女厉声说道,“外面这么冷,光御寒就要费不少力气了,再说,青天白日地你要是使什么轻功出来,我保证你一进城就会被百十来
蚌官兵围起来,当作可疑分子交官查办!”
“啊!”丫头苦恼地抱着头,“琥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啊!”
“哼”,冷笑了一声,琥珀对他说,“要是我不够冷静,现在还能这样跟你在车子里聊天吗?燕四!”
坐在车子里的正是改装后的燕四和琥珀。确认洛天晓有危险之后,燕北飞和燕四立刻决定要去北秋救人。颜如玉本来兴致勃勃,一定要参加他们的“救人大计”,无奈被西夷
若叶苦苦绊着,死活不肯让她在新婚第二天就出国救人去。无奈之下,颜如玉将西夷晴璃拎了出来。
“我娘家人的朋友有难,我不能只让他们两个去涉险,你也去,帮帮忙!”当朝的新王后颐指气使地支使小叔子。
西夷晴璃很为难地模着鼻子,对皇嫂的婬威不敢反抗。
“可是,我马上要作为西夷的特使出使新唐了,国书也已经备下,皇嫂让我去的话,谁代替臣弟出使新唐呢?”
“那怎么办?”柳眉竖起来,一副没有人帮忙便绝不罢休的样子。
“这样的话……让琥珀去吧!”西夷晴璃一抚掌,“他是我们西夷的用剑第一高手,人又机灵,有他去,皇嫂你只管放心。”
“哦!”颜如玉看了看西夷晴璃,“他不是要陪你一起去新唐吗?放他外出,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反正还有无决陪着我呢!”西夷晴璃狐狸眼一眯,嘴上带笑说道,“皇嫂你真爱开玩笑。”
在他的身后,琥珀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女人总会让放松戒备,所以身材不高的琥珀和燕四改装成了贵家小姐和压环,而燕北飞则易容成车夫,一路星夜兼程赶到了北秋。
路上赶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一路之上,关于刺客的种种流言他们听到了不下十种版本,种种都让他们心惊胆战。再过两天就是北秋新王继位之日,而在那天,身为犯上刺客的
洛天晓就会被用来祭天,而祭天的方式则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天烛”。把犯人用布条里紧,淋上香油倒悬于高杆之上活活烧死,美其名曰天烛,却是对罪大恶极之人的最残酷的
刑罚。
“洛天晓一定是被冤枉的!”燕四握着拳对燕北飞说,“就算人真的是他杀的,那也一定有非杀不可的原因。他是个好人,不可以受这么痛苦的刑罚。”
“是!”燕北飞点头,轻拍着燕四的后背,“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救他出来!”
一进城,一种压抑的,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这与燕四印象中那个安逸平静的城市相差甚远。路上随处可见盘查的官兵,燕北飞他们从入城到住店,被不下三拨人拉下去盘查
饼。住处一安顿好,燕北飞便一个人出去打探消息,而琥珀也换了装,去找西夷国在北秋安插的线人了解情况,到了晚上,才和燕北飞一起回来。
“情况怎么样?洛天晓他现在人被关在哪里?”
两个人神情凝重,摇了摇头。
琥珀先开了口对燕四说道:“北秋王的确是洛天晓杀的。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将剑刺进了北秋王的胸膛,这点千真万确。”
“为什么?”
“洛天晓当时就被拿下了。因为他是宝树王的亲信,所以宝树王大为震撼。严刑拷问之下才知道,洛天晓原来是宝安王的属下,宝安王是宝树王的异母弟弟,觊觎皇位已久,
为了能够扳倒宝树王,所以将洛天晓安插在宝树王的身边将北秋王刺死。因为外界都知道洛天晓是宝树王的亲随,那么洛天晓杀了国王,宝树王作为其指定的继位者,嫌疑最大。
如此一来,宝安王便可以取代他的哥哥登上宝座了。”
“不对!”燕四叫出声来,“洛天晓才不会是这种人!”
燕四的表情很愤慨,也很伤心:“如果洛天晓真的是宝安王派出来嫁祸宝树王的杀手,那么我肯定,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主人招出来的。”
是这样吗?琥珀看了看燕北飞,后者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相信!”
“那么这事情就复杂了……”琥珀皱起眉头,“先不管这些。后天便是宝树王的登位大典,听说最近北秋的政局不太安稳,朝堂之上关于王位承选的争执也从未断绝。宝树虽
然手上握有王城护军的兵权,但分驻在其它各省的兵力是分散在他的几位王叔和王弟手中。稍有不慎,北秋便会陷入内战之中了。所以……”
“所以怎样?”燕四向前探出身,急切地问道。
“所以宝树王一定要快点完成登位大典,杀了刺客为他的父王报仇!”
“老大!”燕四急急地喊了燕北飞一声。
“你别急,听琥珀先说完吧!”燕北飞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出来,洛天晓并不在天牢里,而是被宝树王关在了皇宫的一处角落,那里派了众兵把守,严禁人进出。”说着,琥珀从怀中模出一张黄色的丝巾,上面用
炭条画了些粗粗细细的黑线。”这是我安插在宫内的人冒死画的地形图。可惜他只能知道洛天晓被囚的方位,那个屋子他无法靠近,所以里面的情形他并不知道。”
“如果我们要救他,就只有明夜最后一个机会了!”琥珀在桌下摊开了那张黄色的丝巾,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动摇。“进去这里,把洛天晓找出来,只要出了王宫,那
里就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准备好了吗?”
对视了一眼,燕北飞和燕四一起点头道:“是!”
夜里,乌云遮住了晴空。凝厚的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漆的暗色将夜行人的踪迹悉数地隐藏了起来。
按着地图的方位,燕北飞三人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模到了那处禁地。本以为那里守备会十分森严,却没想到除了三两个守夜的侍卫,黑乎乎的偏宫中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难
道说情报有误?颇觉诧异的三人互相看着,犹豫着该不该闯进去。
不过只停顿了片刻,燕北飞便轻笑起来。
“老四,你会不会怕?”
“怕什么?我才不会怕!”燕四黑漆漆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那你呢?”燕北飞问蒙着面的琥珀。
琥珀傲然抬起头:“哼,就算里面有陷阱,我也不信他们能奈我何。”
“那就好!”燕北飞轻声笑了起来,“以我们的伸手,我看,他们想抓住我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么,我们进去吧!”
出奇地顺利,也没有遇到什么陷阱。纯粹的好运还是上天的帮忙?三人无暇顾及这些,只一间房一间房地探查,希望可以找到洛天晓的身影。
不远处,一间房中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男人醇厚的声音响起,温实的大掌抚模过那张消瘦的身体摇蔽着,牵动精钢的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殿下,你还想听到些什么呢?”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给人清朗的感觉。失去光泽的皮肤变得很粗糙,嘴唇上也因为干裂而起了一层白皮。深陷的眼
窝里,曾经明澈清凉的双眸被疲惫蒙上了一层薄雾,往昔清俊的青年,如今的样貌变得完全不同。宝树王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有些难过地别开了脸。
“我知道不是宝安,他就算再想当国主,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刺杀自己的父亲……我了解他,他只是一个空有野心的懦夫!主使你的人,是别人!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实话?为什
么就算被打断了肋骨也不肯跟我说实话!”宝树的脸色发青,撕开了洛天晓的衣服,原本光洁柔韧的身体,到处是惨不忍睹的烙印巴鞭伤。
“别看!”洛天晓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四肢被铁链拴着的他,根本无力去阻止宝树的行为,“很丑了,你别看!”
“天晓!”宝树的指尖抚过那一个个新旧不一的伤痕,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只要你肯说实话……”
“说了之后呢?”洛天晓很平静地看着他,一个月下来,宝树憔悴了很多,眉间的刻痕也更深了,“你会怎么样?赦免我的罪行?不,我是杀了你父王的凶手,明天一早,在
你登位的大典上,我还是会被施与“天烛”之刑。当着文武百官,当着满城百姓,裹上布,浇上油,被活活地烧死……”
“够了!别说了!”宝树捂住了洛天晓的嘴,掌心那粗糙得刺人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阵紧缩。“别再说了。”
“殿下,想听实话吗?”洛天晓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实话就是,没有主使,想杀他的和动手杀的,就是我一个人。真的,没骗你。”
“为什么?”宝树喃喃地说着,看着洛天晓的目光中染上了深沉的痛苦。
“私人原因……你用不着知道!”洛天晓静静地看着他,“顺便把宝安王拉下水,我很值了。”
“用不着知道?”宝树大叫了一声,怒冲冲地看着他,“你杀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我用不着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什么原因要杀了他,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洛天晓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角沁出两颗泪珠。
发了疯一样,宝树捧着洛天晓的脸,近乎凶暴地啃咬着他的双唇,直到彼此都尝到血腥的味道。
“我恨你!洛天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宝树抵着洛天晓的额,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知道……”洛天晓有些哽咽,“你恨吧,恨着我……永远恨着我吧……”
宝树猛地一震,丢开了洛天晓,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洛天晓喊住了他,“我明天就要死了,今天,再陪我一会吧。”
宝树的肩头微颤着,模着窗沿的手用着力,“啪!”柔软的柳木被他抓下来一块。
“不行吗?”洛天晓的声音里透出失望的情绪,“啊,没关系,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的。”
“闭嘴!”宝树猛地一回身,凶猛地扯碎了洛天晓的衣服。
“殿下,你要做什么?”洛天晓有些惊慌。但没容他拒绝,宝树已经抓起了他的双腿,猛地将自己的硬挺硬挤入他身后干涩的**。
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洛天晓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颤了两下,痛得昏了过去。说是昏过去,但失去意识的时间只不过一瞬,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将他唤醒过来,身体里
,粗硬的凶器已经深深插了进去。
“痛吗?”看着洛天晓脸色发青说不出话的惨状,宝树粗喘着停下了动作,“明天你被点天烛一样烧成灰,什么也不会留下,那种痛,你知道吗?”
洛天晓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对宝树惨然一笑说:“我,好歹也是第一次……可不可以……请你轻一点……”
宝树的五官扭曲着,开始凶暴地侵犯身下这具伤痕累累却依旧让他心动的躯体。
身体的撞击声,洛天晓的惨叫和宝树的粗喘在房间里回荡着,久久没有停歇。
“我好想杀了他!”躲在房顶上,燕四含着泪捏紧了拳头。
“不是时候!”琥珀按住了燕四的手,“杀了他,会惊动宫里的人,不但救不了洛天晓,弄不好我们也会搭进去。冷静点,洛天晓既然受了重伤,那么再多一道伤也要不了他
的命。如果你想要他活着救出去,那只有忍,忍耐!”
燕四咬着下唇,咬得出了血。睁着血红的眼睛,努力忽视下面传来的声音,静静地等待。
饼了一个时辰,宝树打开了房门,带着守卫的随从离开了禁地。燕北飞不许燕四下去,带着琥珀溜下房梁,模进了囚禁着洛天晓的地方。
洛天晓已经昏过去了,身上留下的白色残液和斑斑血迹让人看了心惊肉跳。琥珀快速抓起床单将他赤果的身体裹住,然后取出身上的万能钥匙,将洛天晓手脚上的铁链打开。
“快一点,不可以让人发现!”琥珀小声叮嘱。从腰间取出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套在洛天晓的身上。
“你放心。我们飞燕堂的轻功没人可以比得过。”
掩上房门,燕北飞背着洛天晓,轻身跃上了房顶。浓重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四个人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坐上换乘的第三辆马车,天已经大亮了了。担心追兵的燕四不住地看着离去的方向。昏迷中的洛天晓被放在车上的软座上,依旧没有醒过来。
“你怎么看?”燕北飞问沉默不语的琥珀。
“太过轻易,让人起疑。”琥珀回了他八个字。
“我也这么觉得……简直就像是……巴望着有人把它救走一样……”燕北飞望着身前昏睡中的洛天晓喃喃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燕四探头过来问。
“没什么!”燕北飞模了模他的头,柔声对他说,“老四,想家了吗?”
燕四眼睛一亮,飞快地点了点头。
“回家吧!”燕北飞伸出手,将爱人的手紧紧握在了掌中。
“嗯!”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洛天晓,燕四将身体靠在了爱人温暖的怀中。
双手抱着剑,就好像没看到一样,琥珀将头转向了窗外。
窗外,萧瑟的风呼呼地吹过,枯直的树干飞快地从眼前掠过。北秋的天,真冷啊!
尾声
北秋的追兵终究没有出现过,而据线人的飞鸽传信,宝树王的登位大典当日如期举行,大典期间刺杀先王的罪臣洛天晓被点了天烛。洛天晓被带上来的时候脸已经被毁得差不
多,而人也不剩半条命。在被裹上布浇上油后,礼官还没有叫“上火”,他便因为过度虚弱和惊骇而死掉。天烛高高悬在祭杆上,足足烧了三个时辰。新任的北秋王在大典上什么
卑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烛燃烧直到变成一堆灰烬。
琥珀将他们一直送到新唐境内,然后和他们辞别。
“二殿下传书给我,要我去新唐边境等着他,我不能再陪你们了。”琥珀对燕四说。
相处了多日,燕四对琥珀已经生出了一些感情,知道他是个面冷新热的人,着实有些舍不得。
“琥珀,你是不是喜欢你们二殿下西夷晴璃?”燕四悄悄地问他。
琥珀脸红了一下,没怎么犹豫,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是那个人成性,听说他的后宫里全是美少年,你怎么可以跟着这么一个没心肝的男人呢?太可惜了吧!”燕四有些不平。
“殿下只是还没有遇到能让他定心的伴侣而已。”琥珀笑了笑,有些酸涩地说,“他喜欢我们,但不爱我们,这我早知道了!不过,在他没有找到命定的那一半之前,只要他
不要我离开,我便会一生一世守着他。”
“你真傻!”燕四叹了一声。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生死想许……”琥珀喃喃地念道。“这世上,谁不是傻子呢!”
如风一般离开,燕四一想起琥珀便会伤感不已。
洛天晓的伤,一天天好了,但是满身的伤痕却怎么也消不去。他的武功全都被废了,肋骨断过,腿骨断过,因为治得太晚,洛天晓走路一跛一跛地成了瘸子。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洛天晓笑着对燕四说,“有了武功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有些时候,你拥有了某样东西便得为了拥有他而付出代价。现在我什么也没了,也就不用
再付出什么,你该为我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哭呢?”
“我真想去北秋把那个混蛋宝树王给宰了!”燕四忿忿地说。
洛天晓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黯淡地看着北方:“算了吧,那是我欠他的……已经还了。”
“天晓,进我们飞燕堂吧!虽然没有武功,但你一样会是很有用的人。”燕四拉着洛天晓的手。
“是吗?”洛天晓轻笑了一声,伸手从燕四的脖子里拉出拴着铁戒的项链,玄铁的戒指已经落在了宝树王的手中,现在戴着的这个是很久以前燕北飞让人用黑铁仿制的。“这
蚌东西,你还带着啊!”
“你认得?”燕四惊道。
“嗯!”洛天晓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对燕四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刺杀北秋王?”
咦?
“我没跟宝树说实话……”洛天晓有些凄凉地笑道,“可是你知道,如果一个人背着秘密背太久了,是件很痛苦的事。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别人知道的吧!”
“呃……可是我不能保证我不会跟老大说……”
“没关系。”洛天晓呵呵地笑。“其实这只戒指,原本是我的!”
“啊?!”燕四跳了起来。
“我的父亲,曾经是北秋的王太子。”洛天晓歪着头,淡淡地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我娘是他在游历新唐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一见钟情,互许了终身。当时我父亲约定
第二年会来江南迎娶她,还留下了太子的符信这枚戒指。可是他刚一回朝,就发现了内乱。宝树的父王,也就是我父亲的异母弟弟策划了这场内乱。在几个忠心死士的护卫下,他
逃了出来。当时到处是追杀他的杀手,他只能隐姓埋名逃向新唐,因为他知道,我娘亲还在江南苦苦地等着他。
他当年受了重伤,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派出他最亲信的侍卫去向我娘亲报信。但他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我娘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因为未婚有孕,她被家人赶了出来,一
蚌人苦苦地煎熬。那个侍卫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她,把我父亲的消息告诉给了她。
娘亲很高兴,于是要侍卫带着她,一路赶向北方去与我的父亲会合。半路上,我娘亲临产,她把戒指交给侍卫,要他通知我的父亲母子平安。可是当那个侍卫找到我父亲的时
膀,王叔的杀手已经追过来了。我的父亲……死在了北方,而我的母亲,还苦苦地等候他回来……”
燕四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再怨你父亲了,他当年也一定很舍不得离开你们母子!”洛天晓模着燕四的头柔声说,“我要谢谢他,如果没你的父亲拼死守护,我和我娘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燕四擦了擦脸上的泪。
“他送我去学武,让我好好练成本事好回去抢回王位。可是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想当北秋的王,只想好好跟娘亲一起生活。”
“我娘……逼我发誓,要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为了这,她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你的父亲,在我学武的第二年,便离开了我的身边……听说,那一年,北秋王杀
了一个刺客……”
燕四的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对不起,燕四,是我害了你们一家。”洛天晓抱住了他,“所以,是我应得的!”
“洛,是我娘的姓,我的名字,本来叫做“天仇”……”
第二天,洛天晓不告而别,带走了燕四还给他的铁戒指。
“别哭了,明天就可以到傲龙堡了,可你的眼睛肿得桃子一样。本来就不漂亮了,现在可更丑了!”
“我不哭、不哭!”燕四擦着眼泪,紧紧拉住燕北飞的手,“老大!”
“嗯?”
“我觉得,比起他们,我是不是太幸福了?”
“又在乱想些什么!”
“不,我是想说,我大概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小傻瓜!”
“老大!”
“又怎么了?”
“我们会永远相爱着吗?”
“呵呵……”
“你笑什么啊!”
“我就说你是个小傻瓜了!”
“老大!”
“好、好……老四……我爱你!”
“嗯!老大,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
阳光下,两只狭长的影子紧紧靠在了一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