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是女? 第二章
自从银知知道黎华住在哪之后,她游荡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她每天下课后就去黎华那里帮他打扫屋子,做些她在家里从来没做过的家事。她一直以为,这样她就能跟黎华多些相处的时间,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因为,黎华一下课,就得去打工。
“打工!那你不吃饭了吗?”
“我到外头吃。”
“可是我买了菜。”银知提起超市的购物袋给他看。
黎华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要煮饭给我吃?”
“嗯!”
“可是我得上工了,时间快不来及了。”
“那我给你送去。你在哪工作?”
“在电动玩具店。”他老实说,随即想想又觉得不妥。“你还是不要去了,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你还是别去了。”
“那我把饭菜煮好放在桌上,你回来要吃喔!”银知叮咛他。
她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否则她爸爸会起疑心,她得做好饭就回去。
黎华给她一个笑,答应她,回来之后就吃她做的菜,银知这才笑了出来。
于是,她每逃诩来帮他煮饭、打扫屋子,直到六点半回家,她跟黎华一直到礼拜六、礼拜天才有花一起的时间。
银知看他每天那么累,便问起他为什么要打工的原因。
黎华说:“为了养活自己。”
养活自己!她愣了愣,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一直以为,他在电动玩具店打工,纯粹是因为他爱玩,而赚钱养活自己,这好象是个很辛苦的答案。
“那……你爸爸呢?”
“我爸!不知道。”他耸耸肩。
“那你妈呢?他们都不养你吗?”
“我妈!”黎华先是嗤笑一声,而后见到银知的表情才改口说:“她死了。”
“死了!”这她倒没听说过。
只是,黎华的身世变得如此落拓,还真是她终料未及的。在她的印象里,他好象一直是她家司机伯伯的儿子,再来就是她的青梅竹马的身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分开了,他会变得不一样。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又回到他的生活了,以后他的生活有她照顾,他就不用像个孤儿一样。“以后,我每逃诩来。”
“你现在不就每逃诩来了吗?”黎华取笑她。
“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喜欢我来吗?”
“你来,我就有得吃、有得穿,家里还会变得一尘不染,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哪有嫌弃妳的理由?”说完,他还咧嘴笑说:“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是赚到了。”
“这么说,你是乐意我来啰?”
“当然。”
“那你给我你家的钥匙吧!”银知把手伸了出来。
“为什么?”
“这样我随时都可以来,不用老是在外面等你开门。”她亮着一双眼睛告诉他答案。
不知怎地,这样的目光却陡地撞进黎华的心中,让他的心里兴起一股他不懂的情绪。
他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银知,久久才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咧嘴一笑,告诉他,“因为我们是哥儿们呀!”
冲着银知那句哥儿们,黎华那天跑出去买了两打啤酒,硬要跟银知一起“吼干啦”。
银知不会喝酒,但她却拗不过黎华的说词,“没有男孩子不会喝酒的。”
“可是,我还没满十八岁,我不能喝酒。”
“拜托!现在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你跟我,又没有外人,谁知道你没满十八却喝了酒?”黎华不理银知的说法,硬是把一罐冰啤酒丢给银知。
银知硬着头皮尝了一口。
“好辣!”她伸出舌头,了眼。她不敢喝,黎华却一直怂恿她一口接一口的猛灌,没三两下,银知就醉倒了。
那一晚,她跟黎华一起睡在地板上。
黎华没发现她是个女孩,只知道“阿智”的身体好软、好香,简直不像个男孩子。
唉!他怎么会跟个娘娘腔变成好朋友呢?
黎华回想起“阿智”刚转学到他们班上时的情景,那时候,班上没半个人理会阿智,而他也一样。
要不是上一次小考阿智帮他做弊,他想,他永远都不会跟阿智这样不起眼的人当朋友的。
棒天是礼拜天,银知到了快中午才回家,她一回去,她爸跟管家都在。
银知蹑手蹑脚的走到玄关,还没开口,就听到她爸爸发怒的声音,“妳野去哪里了?”
“我──”银知才刚要开口,马上又被她爸爸打断。
安于夏冲到女儿的面前,瞪着她的头发看着。“妳哪时候把妳的头发给剪短的?”
“我剪了快一个月了!”她爸爸到现在才发现,足以见得他们父女俩的感情有多生疏。
安于夏觉得女儿愈来愈不像是以前他捧在手掌心的那个心肝宝贝了。“妳不只把妳那头留了好久的长发给剪了,妳还夜不归营!说!妳把这个家当成什么了?”
“爸不也常常没回来?”银知忍不住反驳父亲。“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
“因为我是大人,是妳的父亲,我晚上不回来是为了工作、是为了这个家,但妳呢?妳是为了什么?”
“我!”银如被父亲骂得矮了气势,她又不能跟她爸爸说,她之所以一整晚没回来,是因为她留在男孩子家过夜,甚至还喝了酒。
“爸,你别生气,我是在萱慈家留宿,那是因为我们昨晚看了一场午夜场的恐怖片,我看完之后不敢回家,因为回到家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在,我会怕,所以才去萱慈家过夜的。”
“那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报备?”
“我以为你不在。”
“我不在,妳就能什么行踪都不留的住在别人家里了是吗?”
“爸,你别这么凶嘛!人家下次不敢了。”银知放软了态度跟她父亲撒娇,末了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她绝不再犯。
安于夏的情绪这才终于被女儿安抚下来。“没有下次了。”
“是。”银知保证。
其实,她今天早上起来后头痛得要命,这才知道原来宿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若要她再来一次,她也不肯。
“那~~爸,我先回房了。”她现在要回房补眠,免得明天还头痛。
“等一等。”安于夏叫住女儿。
“爸还有事吗?”
“妳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啊!”银知很自然的点头。
“跟爸吃顿饭怎么样?爸要介绍个人让妳认识。”
“介绍个人!谁啊?”
“妳先别问,总之,妳把晚上的时间空下来。”
“好吧!”银知答应了。反正今天晚上黎华要打工,也没空陪她,她闲闲在家没事做,的确有时间陪她爸爸应酬。
银知没想到快到晚餐时刻,黎华会临时约她出去,而且,听他的声音,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为了黎华,银知便决定放她爸爸鸽子,因为,跟她爸爸吃饭随时都可以,但现在黎华可是心情不好,她当然要陪着他。
傍了自己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银知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她回来之后会不会被她爸骂,总之,她就是在晚餐前偷溜出去见黎华。
一见到黎华,银知的眉头就垮了下来。“你怎么又喝酒了?”她坐在他的旁边,帮他买了便当,又帮他买了小菜,没想到他什么都不吃,就光喝酒。
银知知道自己劝不了黎华,所以帮他剥了花生壳,让他下酒用。“你吃点小菜或是花生米,先垫垫肚子。”
她才说着,他又喝光了一杯米酒,银知看了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人怎么这样,喝酒好象喝水一样,他当自己酒量好,所以就能如此没有节制了是吗?
“阿华,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银知跪在地板上,像日本仕女一样,倾着身子关心的问他。
黎华细了眼,他的心情的确很不好。“陪我喝酒。”他把银知拉了过来。
“我不行。”银知慌忙的摇手。“我昨天喝了两瓶啤酒,头痛到下午才刚好,你别再叫我喝了;你……你要是心情不好,那我、我听妳说心事。”
“心事!”
“你有心事对吧?”她的身体向前倾,脸上呈现出关心他的表情。“我走的时候,你人还是好好的,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浑身不对劲。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借酒浇愁的是吧?你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
“你帮不了我的。”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更何况,我帮不了你没关系呀!你把你的苦恼说出来,纵使我没法子帮你,可你说出来也会痛快些,不然,把心事欲在心里是很难受的!”银知边说还边倒了温开水让黎华喝。
她的细心、体谅,在在都让黎华感到温暖与窝心。
黎华这才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今天我妈打电话给我了。”
“你妈!你……你不是说你妈死了吗?”就在昨天他才告诉她的呀!他现在怎么又说他妈打电话给他了!
“我骗妳的。我气她负心,在外面有了男人,所以我才诅咒她死,但我是真的情愿她死了,也不要有她那样的妈!阿智,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好不知羞耻,她背着我爸有男人,跟那男的勾三搭四的,这些都不要紧,但她也别把那样脏的事带回来家里啊!你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吗?”他昂着脸问她。
银知好怕他这个模样,他赤着双眼,像是一只负伤的野兽,但他没有哭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哭了还要让人伤心。
原来,在黎华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他一直背负着母亲红否出墙的包袱,难怪他一直都不开心,一直用游戏人间的态度来待人处世。
“她今天打电话给我,跟我说她要跟那个男的结婚了!阿智,你听到没有?她说她要跟那个男的结婚了!你说她恶不恶心啊?那个男的有家庭、有妻子、有小阿,她还有脸说出那种话来!
“而更可耻的是,她说她要我过去跟她一起住!我不要,我才不要!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我要跟她一起住?喊她一声“妈”?甚至叫那个男的一声“爸爸”!”黎华愤怒地嘶吼着,他那模样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急欲挣月兑的猛兽。
银知怕他再这样疯狂下去只会伤害到自己,于是不停的安抚他说:“好!你不要就不要,谁都不能勉强你是不是?”
“对,我己经成年了,她是不能勉强我。”黎华醉言醉语地重复着银知的话。
“既然这样,你就别生气了。”
“不!我还是好生气、好生气,我不要她打电话来,不要她再跟我的生活有任何的牵扯。”他的手爬进头发里,不停的扯着自己的一头乱发。
银知赶忙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
“你别这样。”她说,
听到她的声音,黎华的心像是找到了港弯,心情莫名的渐渐平复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激动。
“她说她会不惜跟我爸对簿公堂。”
“做什么?”
“她要跟我爸打官司,争取我的抚养权。”
“可是你已经成年了,她那么做,无异是以卵击石的行为。”银知说。
黎华听到她说的话,不禁愣了一下。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银知不懂黎华看她的目光为什么变得这么怪异。
黎华撇开刚刚突然心悸的感觉,随口说了一个理由敷衍她。“阿智,你说话好有学问,连以卵击石都说得出来,你跟我还真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从小就跟着我爸到处打工、到处流浪,读书纯粹是为了混学历,学到的知识没多少,倒是为非做歹的事会了一大堆。”
“你有你的难处,而我不一样。”
“所以我才说,我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黎华不怎么经心地开口说,但听在银知的耳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感。
她不要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想要跟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现在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安抚他别想太多。
银知知道回家后免不了要让爸爸责骂一顿,果不其然,她人才刚到家,爸爸便让王伯进来叫她。
银知只好硬着头皮去见爸爸。
“妳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才刚跟妳嘱咐过,让妳待在家里别乱跑的吗?怎么我前脚才出门,妳后脚便跟着溜了?妳这是存心让我难堪是不是?”
“爸──”
“妳别叫我,妳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的存在吗?”安于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爸,我是真的有事。”
“妳能有什么事?又是跟萱慈去看电影、喝茶?还是两个人又泡在网咖里打电动,还一玩就玩了一整个晚上?”
安于夏火极了,罚银知从今天起不准出门一步。
“不准出门!那我上学怎么办?”
“请假。”
“请假!没有理由,我怎么请啊?”银知追爸爸追到大门口,希望爸爸能网开一面,饶了她这一次。
但安于夏没理女儿,他要给她一个教训,省得她像外边的野孩子一样,疯惯了就不知天高地厚。
“妳这几天好好的待在家里反省吧!”
“爸──”银知还要求情。
但她爸爸却“砰”的一声关上门,半句求饶的话也不听她说。
银知这下子算是被她爸爸给软禁了,她爸就是这样,心疼她,可却又不够了解她。
她哪会去什么摇头店或是网咖啊!那些地方她根本不去,她现在心里装着的全是黎华的事──
黎华!
想到他,银知觉得那又是另一个令她头痛的问题,今天晚上,她好不容易安抚了黎华的情绪,让他终于平静下来。但是,如果她连着几天不去学校,那、那黎华要是出了状况,该怎么办?
一想起黎华,银知只感到揪心不已。
唉!她爸爸怎么老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找她的麻烦呢?今天她是真的有事,又不是存心砸他约面子,更何况,爸爸能有什么客人那么重要,非得地出席不可?
银如被迫关在自己的房里,但她就算想破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银知足足被她爸爸关了三天,才准许她踏出房门一步。而软禁的生活一结束,她立刻背起书包上学校。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迫切的想去上学的一天,她像往常那样,穿著原先学校的制服来到尹萱慈家,再换上风高中的制服。
尹萱慈一看到连着三天没出现的银知,便追着她问:“妳这几天怎么没来我家?”
“我被我爸软禁了。”
“软禁!”尹萱慈的眉头往上一扬,不怎么相信银知的父亲会软禁自己的女儿。“妳做了什么?惹得安爸爸这么生气?!叭!”她突然想到一个不得了的恐怖答案。“妳是不是跟妳那个白马王子黎华上床,被安爸爸抓到了?”
“妳在胡说什么啊?我、我、我……他、他、他……”银知说话都结巴了。“哎呀!黎华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女的,他怎么可能跟我上床?”她气急败坏地说。
一听说不是,尹萱慈这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但这三天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不就是砸了我爸的面子,让他在一个重要的客人面前下不了台,所以他才会罚我。”
“什么客人让妳爸爸这么看重?”
“我不知道。”银知垂头丧气地直摇头,等她想到上学快来不及时,才赶快跟尹萱慈拿了上风高中的制服换上。“我不限妳多聊,我得赶着上学去。”她飞快的换好衣服,往公车站冲。
银知第一节课还是没赶上,但那也无所谓,反正,上风高中是一所只要有钱就能进来的学校,理所当然也是只要有钱就能顺利毕业,所以,上课点名就成了形同虚设的事,学校里没几个师生会认真看待,倒是下课钟声大家还算满期待的。
银知不等下课钟敲完,就拉着黎华往外跑。
“你这几天还好吧?-你母亲有再找你吗?”银知关心的追问他后续情况。
“有。”黎华点点头。
“那你怎么办?”她好着急。
黎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了,那天听完妳的劝之后,我的心情就好多了。反正我都己经成年了,早就有谋生能力,我才不信我若不想跟她,她还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你怎么这么多天没来上课?”
“我!”银知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他会问起她的状况,一时没准备,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对。
“怎么?不方便说吗?”
“也不是,只不过是家里出了一些小事,没什么重要的。”银知耸耸肩,露了个无奈的笑容打算敷衍过去。
没想到黎华是真的关心她,直咬着问题不放。“到底是什么事?”
“我──我爸病了。”银知咬着才说了谎,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不想让黎华知道她被软禁的事。但她没想到这谎她会愈说愈离谱,甚至还提起她妈妈。“而我妈……她跟我爸爸在一年多以前离了婚,现在我爸病倒了没人照顾,所以,我就留在家里照顾他了。”
“那伯父要不要紧?要不,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去看看伯父,顺便看看你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不用。”银知急忙摇头。“我爸爸已经好多了,所以我今天才能来上课咩!谢谢你的关心,但你不用去看我爸了。”她怕他一来她家,不就知道她的真实身分了吗?
“我家很小又很窄。”
“我不在乎呀!”因为,他的住处不也是如此?黎华不怎么在意的咧嘴一笑,看来,他的心情真的好多了。
这样,银知就放心了。
所以,银知心情愉快的继续扯谎,“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爸爸那个人极要面子,他不喜欢别人看不起我们,所以在人前,他总喜欢装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让人以为我家很有钱,但是,如果你今天去了我家,不就戳被他的体面了吗?那不好吧!”她把她爸爸说得像是个极要面子的穷酸。
黎华想想,也觉得银知说得有道理。
“好吧!那我就不去了。”反正,他这些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尤其是最近,他妈老是打电话来,说要跟他见个面,他一直推拒,却怎么也推不掉。
彬许,他真该考虑“阿智”的建议,去见那女人一面,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来个一次解决,省得她老是对他纠缠不清。
今天,他本来是想找阿智跟他去的,但阿智他爸病着,人家也有他的难题,他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阿智呢!
算了,他还是自己赴约,去见他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