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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皇的祭品 第八章

作者:光泽

月已正中,夜正深沉,众人酒酣耳热却还没有睡意,将长久以来的辛苦抛却在脑后,尽情地玩乐享受,只差没有把船板给拆了吃下肚。

在水十遥的体贴之下,不断进食的公孙晴也染上了醉意。

今天晚上,水十遥并没有看着屏翳,而是一直注视着她,光是这样就能让她轰然大醉,她眸光缠绵地望着水十遥,满是笑意。

“晴晴,咱们再来干一杯,今夜不醉不欢!”殷小玄大声说道。

难得今晚公孙晴如此开怀,殷小玄自是开心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醉态可人的模样。

鲍孙晴也不再拒绝,移开留恋的目光,举起酒壶帮自己添酒,突然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不同意地盖在她的杯口。

“小晴晴,-没有酒量,别和海量的小毒物喝,早晚醉死自己。”水十遥笑说。

鲍孙晴娇甜地微笑:心情飘飘然地正在兴头上,酒力又让她更加放松,怎么肯听?可是水十遥虽是微笑,态度却是坚决的很,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十遥,再让我喝一杯,我就罢手。”

鲍孙晴一双小手捧住酒杯,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水气,柔软的肌肤几乎靠在他身子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撒娇气息,让亦是海量的水十遥蓦然醉意涌现,挡不住女人的请求。

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这种感觉吧?

水十遥如此想道,便无法再拒绝,而公孙晴大方地又给了一个甜笑,将酒灌满台盏,一个仰脖纵情喝尽。

“我可喝完了,小玄-呢?”公孙晴抛掉平日束缚,开心地说。

看对方如此豁达,禁不得被人激的殷小玄骄纵挑眉,也是一杯满盏跟随她的酒兴,输人不输阵。

“要论别的,我可比不上晴晴,但说到喝酒,我可是酒国英雌了,看我今夜大展威风吧!”殷小玄兴致盎然地说。

只见两个小女人喝得兴高-烈,热切地不输给三伏天的阳光,一旁两个男人只能无奈地微笑。

“小玄,-别再喝了,明天宿醉可不好过。”白藏此时十分后悔没有将解酒的良方随身携带。

殷小玄笑开了脸,敷衍地答声好之后,根本不理会白藏,还是一杯接着一杯。

而少见公孙晴如此快乐的水十遥,在要不要劝酒之间更是左右为难,十分头痛。

鲍孙晴此时鲜美异常,让水十遥私心想继续看她笑,将她尽收眼底,可又怕她不胜酒力,喝醉酒的确不舒服,这么一个难题,让平时脑袋灵活的他也不知该怎么解开。

她的笑容就像隆冬中的腊梅,是那么醒目,那么独一无二,让他无法将目光离开。

“海吟号上个个人来疯,比起咱们那严肃的海鸣号,叽叽呱呱地热闹许多,真是好呢!”

鼻髓俱酥的屏翳端着酒杯,大概也有了七八成酒意,不顾旁人眼光,挑逗地趴在水九方身上,情之所至地说道。

只见那寡言的沉默男人柔情地望着屏翳娇美的表情,点了点头表达他的同意,另一只手还在她的脸庞上面来回滑动,让少妇呵呵笑出声。

那鹣鲽情深、双宿双飞的情状,让人好生羡慕。

心念一动,殷小玄也豁出去地往白藏身上一扑,任对方抱个满怀。

鲍孙晴看众人都如此敢爱敢恨,她凭着酒意鼓起勇气,也想悄悄倒入水十遥怀抱里,却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

“屏翳,我早要-嫁给我,-不听,现在可好,欣羡海吟号上的热闹了吧?”水十遥自若地说。

这笑吟吟的话语一出,如平地惊雷,震醒了众人的醉意。

鲍孙晴不能思考,脑中一片空白,待酒杯落地破碎的声音唤回她的理智,她方惊觉自己失态。

目光扫荡看见众人担心顾虑的眼神,她只觉得悲哀,缓慢地转头望向水十遥,他还是噙着一抹笑,依然高深莫测,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鲍孙晴原本还要强颜欢笑,但实在无法忍耐,笑不成笑,清灵身影一转就跑,丢下错愕的众人。

最先回过神的是当事人屏翳。五年来,她以为水十遥已经彻底死心了,没想到……她不要水九方心生猜忌,为她苦心经营的婚姻带来波澜。

“十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屏翳握紧丈夫的手,生硬地问道。

水十遥把玩着酒杯,十足的老谋深算模样,回望屏翳和水九方的神情不带有任何情愫。

“屏翳,当初的承诺,请恕我无法遵守了。”水十遥词轻语浅地说。

屏翳和水九方一听俱惊。水十遥当年唯一的要求,便是向屏翳承诺,他随时都欢迎她回到他身边,而若水九方无法给她幸福,也得认命地放手让她离开。

龙族之人向来信守承诺,一诺千金,而由于那个承诺特别,所以现在他所说的话,不仅只是毁约,更代表他的心情上转变。

屏翳原本慌乱的心情,因为手心传来丈夫信任坚定的力量,逐渐地安定下来,只一眨眼的时间,她又绽放爽快的笑脸。

“什么承诺?我从没放在心上过。”

她明白就像唯有水九方对她重要一样,水十遥终于也和重要之人相遇了。

“大哥、大嫂,做弟弟的补上迟到的祝福,祝两位白头偕老,此情永不渝。”水十遥拱手说道。他对屏翳只剩亲情,为了公孙晴,他得了断过去的一

切。

鲍孙晴干干净净地来到他身边,他也不应该怀抱羁绊拥她入怀,这对专情的她不公平。

“十遥,赶快去追晴姑娘。”难得开口的水九方坦然说道。

水九方的话还没结束,只看水十遥早已按捺不住性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男子微微一笑,和心爱的妻子含笑相望,又浓又烈的思慕深情不停地流动。

而一旁愣住的殷小玄子诩合不拢,过了一会儿,才从惊吓过度中醒来,随即拍着手儿尖叫。

“真是菩萨保佑,没让我错过好精采的一本戏呀!白藏,咱们也跟出去看看!”她天真地对着白藏笑道。

她正要起身,却被人拦腰抱进怀中,以简单且有效的行动阻止了她的去向。

殷小玄抬头一看,只见白藏愁着眉,不知何故无奈地微笑。

唉,水十遥是典型的沉睡之狮,看来他是完全清醒了!

“这下可麻烦了。”白藏啜饮着酒,轻轻说道。

水十遥一冲上甲板,正在思索要去何处找人之时,便在船舷旁边见着一个凝视着漆黑海面的清秀姑娘,正是心伤的公孙晴!

想起公孙晴刚烈的性子,又想到她今夜喝了不少酒,生怕稍有差池便无力回天,水十遥谨慎地接近她。

惫有几步之遥,公孙晴却突然开口。

“我不会再自我了断,水首舵请放心,不会有人在这船上轻生的。”公孙晴淡漠地说,一回过头来,原本凄楚的脸孔已是冰霜满面,让人模不清她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水十遥在原地驻足,朝她伸出双手。“小晴晴,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若是平时,公孙晴会带着羞涩的神情,慢慢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任他带着她去任何地方……

可是现在公孙晴却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好似他的动作十分滑稽可笑一般。

鲍孙晴冷艳容貌灿笑如花,一边摇头,一边让三千青丝在海风中散开,丝毫没有要接受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一点对峙意味,反抗似地瞅着水十遥。

“刚才酒喝的有点多,这里凉快有风,在这吹吹再走。”斜倚船舷,公孙晴淡淡说道。

她可以为了这个男人心痛而死,但不代表她会任由他摆布,她已经变得够坚强了,虽然还不够坚强到目睹一切却能全身而退,至少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公孙晴了。

这种体会让她不知该哀悼还是该高兴,总之先吹吹风吧!让狂乱的海风将一切痛苦都带走,带到不知名的国度里风化。

也许是痛过头了,她竟然不觉得哀伤,只觉得整个人空空洞洞的,好像灵魂被抽走了一样。

突然,她好想大笑,笑着吊唁她刚出生却早夭的情爱。

水十遥看着公孙晴像在咳嗽一般用力地咳着,直到看见她的嘴唇上扬,才发现她原来在笑。

那神情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痛苦--如果痛苦可以是一种动作、一种表情的话。

虽然他是存心那么做,但她的反应仍然让他难受。可是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他没得选择。

“小晴晴,别再笑了。”

“呵呵,我现在好开心呢!开心当然该笑,我好久没有大笑,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就像练习刺绣一样,大笑也应该要时常练习。”

“-不想质问我那么做的动机吗?”

“不想,我一点也不想,让一切都随风而逝,何必再追究些什么?”

鲍孙晴说得容易,可水十遥却知道她在逃避现实,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女人拥进怀中,不论她如何挣扎捶打,再也不放开。

原本已经消退的哀伤,没有死透重新复生,如烈火燎原,公孙晴从不知所措到失控疯狂,不过眨几下眼的时间。

“水十遥,你放开我!”公孙晴气急败坏地喊。

不理会那命令口吻,水十遥强悍地抱着她,进而吻遍了她的颈背,意欲要她了解她真真实实在他怀里。

“不放。”水十遥带着微笑,简短扼要地告知。

鲍孙晴一想到她总是无法反抗他,抵抗也总是无用武之地,更加深了她的哀伤,在他的影响之下,她只能无力地接受一切……

不!她绝不再退让!

“水十遥,你再不放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在公孙晴愤怒的语气中,水十遥感觉到太阳穴上有一片冰凉扩散开来,不用想也知道,她正拿着单筒火炮指着他。

鲍孙晴急怒攻心,已经失去理智,可是水十遥依然故我。

这一回,他看准的不是公孙晴不会攻击他,而是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会让她冷静下来。

发现水十遥没有松开的打算,在酒力催动之下,脑中乱成一片的公孙晴在要拉下机关的那一刻,听到一声好长的叹息。

“小晴晴,-的心藏在深深的围墙之后,我接近得好辛苦,若不是今夜如此,我还无法看到-的心。”水十遥温柔地说。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公孙晴冷酷讽刺的同时,全身月兑力的她放开手火炮,任它掉在地上。

水十遥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看到心爱的人如此痛苦,怎么可能会开心到哪里去?因此他疼惜地摇摇头,拉起公孙晴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不,我一点都不开心,原谅我用这么激烈的试探手段好吗?”

两个人都痛,那又该责怪谁的错误呢?公孙晴无法不这么想。

“这样子玩弄我的心,硬生生要我把稚女敕的感情暴露在空气中,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对,我承认我喜欢你,爱上了你,你怎能够毫不眷顾这么一点点的感情?难道你不能看在我爱你的份上,稍微对我好一点吗?”公孙晴不吐不快,发泄般地说道。

“小晴晴,-真的爱我吗?”水十遥埋在公孙晴发中,低声问道。

先是玩弄她,现在是怀疑她了吗?公孙晴的混乱脑子里不但无法正面思考,还不断误解水十遥的话,一点也没有听出男人亦是脆弱的感情。

“水十遥,在我活生生地把心挖出来之后,你还要怀疑我吗?哈哈哈,我怎么会爱上你?好悲哀,即使如此,等明天的太阳一升起来,我还是会想要看到你的笑脸,在阳光中发光的模样。”公孙晴悲哀地说。

水十遥的心一阵又一阵地绞痛起来,可是做都做了,空悔恨不如想想如何挽回她的心。

“晴儿,-要我怎么做?”水十遥问道。

在感情之中,没有谁应该负责,可是公孙晴却有一个期望,那只有水十遥才能完成。

“退让就是成全,你可曾记得你亲口说过这句话?”公孙晴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冷笑问道。

“我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得你说过,你曾带着这个体悟,待在屏翳和水九方这一对恩爱夫妻的身边吗?”

当望着满天星斗的公孙晴这么一问,埋在她发际的水十遥却没有反应,许久之后才艰难地说:“当然记得,但我不能带着这样的体悟待在-的身旁。”

爱得太深,早已不可能回头,没有留下退路,虽然已是求救无门,但除了勇往直前,他无路可逃。

水十遥说得何其痛苦,公孙晴的内心反而有一股快意。

当爱在增生的时候,恨意也在蔓延;当爱无法得到回报之时,便在转瞬间消失无踪,唯独留下无边无际的恨,疯癫欲狂。

爱不过就是一种想要用指甲狠狠刮开自己胸口的感觉。

正因此,公孙晴就算不能得到水十遥的爱,但能得到他其它的感觉,她都能开心,失去理智的她已不能控制自己……

鲍孙晴失心地狂笑,她涨痛的头好昏,几乎比心还要痛。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也不要你带着那样的体悟待在我的身旁,那对我是一种侮辱。”公孙晴冷冷地说道,顿了一顿,酒醉的她又接着说道,“我要你的眼中只有我,无论你爱上谁,我都要你死心,绝对不可以爱上对方,不可以抛弃我,死了心地活在我的身边,这是身为你妻子的我最后的权力!”

鲍孙晴泫然欲泣,但她忍住满腔泪水,报复让她快意风行。

当水十遥正要倾诉无边的情意时,公孙晴双腿一软,在酒力和失控的情绪作用下醉昏了过去。

水十遥抱紧公孙晴软掉的身子,望着她皱眉呓语,神色酷寒。

水十遥因公孙晴强烈的仇恨而悲痛不已,在冷风中无法动弹,直到冷静下来,才打横抱起公孙晴,转身往舱房走去。

此时,一个男性的嗓音却拉住他的注意力,也让他停下脚步。

“水首舵,我代替小玄来向你赔不是。”白藏惭愧地说道。

看到这件事酿成轩然大波,让原本天下怕地不怕的殷小玄,亦是面有愧色地伫立在一旁。

她会告诉公孙晴有关于屏翳的事情,是有三个考量的。

第一个是看着他们没有进展,她的心里着急;第二个是这件事情是纸包不住别的,早一些知道,也可预防最后的不可收拾;可是,第三个就不那么正当了……

懊啦!她承认她之所以会恶作剧,是因为在佛郎机的时候,公孙晴不让她跟着白藏下船,才会挟怨报复啦!

可是,她只想让他们吵架而已,没想到公孙晴的剧烈反应居然如此吓人!

水十遥抱着失去意识的公孙晴笑着转过身来,在森冷的月光之下,不再慵懒俊美,反而显现冷酷残暴的一面。

那是水十遥少见的另一面,嗜杀残忍、隐藏的另一面。

“我思前虑后也猜到,只有该死的-会如此不知轻重,公孙晴外表文静,骨子里却是最最刚烈,我要博得她的信任有多么困难,更遑论是先让她信任在前,而后又摧毁她最脆弱的一部分。”水十遥冷笑说道。

理亏的殷小玄在水十遥如刀剑锐利的目光下,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不停地瑟缩发抖。

虽想包庇妻子,可是白藏能体会水十遥此刻的暴怒,一个反手将妻子护在身后,又是拱手作礼。“小玄这次闯了大祸,刚才我已经开导过她,还望水首舵大人有大量,再放她一马。”

“若不是有你三番两次保护她,我早杀了她喂鱼,省得浪费粮食。”水十遥口气平淡,意思却凶狠的很。

殷小玄一听那阴冷话语,更是抖个不停,若非白藏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会不考虑秋天的海水温度,跳海逃命去。

水十遥总是笑脸迎人,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发威动怒之时,好比最可怕的暴风雨来袭,不怒则已,一怒便是石动天惊。

看水十遥如此珍惜公孙晴,而自己又害公孙晴如此伤心难过,他一定不会原谅她了啦!

“水老大,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等晴晴清醒过来,我会再和她解释的……”

殷小玄还未说完,水十遥又是冷笑一声。“水某人不敢奢求-能打开她的心房,只希望-不要再加油添醋了!”

若不是抱着公孙晴,殷小玄早已死了一万次,就算不能同族相残,也绝不放她好过!

听那语气,显示水十遥的愤怒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白藏赶忙说道:“白某人明了水首舵对晴姑娘已有所打算,也愿意竭尽心力助你一臂之力,虽然破镜不能重圆,也当是小玄小小的弥补。”

“白爷消息果然灵通,呵呵,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十五万,如何?”水十遥虽仍不悦,却含笑说道。

“咱们兄弟一场,将来还要见面,给个漂亮的价钱吧?”

“快人快语不要-唆,十万。”

白藏见状连忙颔首,水十遥不情愿但满意地笑了,高大的身影抱着公孙晴消失在月光掩映之中。

听见离去的脚步声,殷小玄从丈夫背后转了出来,拍着惊魂未定的胸脯。

“白藏,你刚才和水十遥达成什么协议?”殷小玄好奇地问道。

“我答应要给水十遥十万两白银,-的嫁妆可消失一半了。”看着殷小玄逐渐铁青的脸色,白藏安慰地再度说道:“-刚才命在旦夕,只要能在鬼门关前拉回-的一条小命,十万两银子不值什么。”

殷小玄闻言只能心中暗暗叫苦,再也不敢去招惹可怕的水十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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