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败给你 第五章
四年的流水年华飘忽又逝,似乎只一个眨眼之后,笑笑闹闹的少年男女便长成了二十多岁的成熟青年。定下笑闹的心来,两个长大的男女已经真正地跨进了社会,开始了打拼奋斗。
懊不容易终于大学毕业了,朝阳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一种孙猴子终于蹦出了五指山的轻松感觉,没有了经济的压力,再找一份工作,猛地放松下来的心神,其开心快乐岂是上学时所能得到的?
“你好吗,杜宇霖?”在她首战告捷,出师顺利地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便是给已经进自己家公司正式上班的杜宇霖先生打电话报喜……或者说是显摆,“哪天你老人家有空啊,本人请你吃饭。”哇哈哈,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今年终于转到了她的门庭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俺终于可以实现俺伟大的理想了耶!”
“不就是找到了工作啊,有什么好臭美的?!”电话那头,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咬牙切齿,没办法,谁叫他心有不甘嘛!“我恭喜你哦,终于可以向我学习了!从此希望你快快乐乐地投身朝九晚五的卖身生涯中!”
卖身,出卖自己的人身自由是也。
“切,什么口气嘛!”谁叫他是他家中最年轻新一代的第一人物啊,投身自己家的家族事业是一千一万个应该的嘛,他何必这样酸葡萄心理嘛!“我很了解您老人家身不由己的无奈,更明白您大先生天天卖身求荣的痛苦——”她说得好哀伤,好哀伤,哀伤到她不得不采用哈哈大笑作为背景音乐,“可是事已至此,您还是节哀顺变吧,我的杜——宇——霖——啊——”
秦雪梅吊孝都没她的哀伤厉害。
“沈朝阳。”他叹口气,突然发觉自己放着堆积成山的公务不处理,却浪费宝贵的时间同她唇枪舌剑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你非要看我跳脚才开心啊,你这个冷血的小人。”
“喂,什么话啊,我只不过是体贴你公务繁忙,所以下海扮老莱子娱乐你哎!算了,既然人家不领情嘛,那我何必再像傻子一样的呀?”哼哼,姑娘她可是最最有骨气的!“拜拜,再见,永不相见!”
“朝阳!”他忙赔出生平只在她面前才有可能赔出的笑脸,“你逗我开心,我同样也在逗你开心啊,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懊,你——”他看一眼自己的行事历,“你今晚九点之后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算是我向你道歉,还有就是庆祝你终于实现你伟大的理想了!”
朝阳的理想,便是赶快大学毕业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从此做一名“好汉”。
淌自己汗,吃自己饭,靠天靠地不算是好汉的“好汉”。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她那颗小小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怪东西。明明上高中乃至读大学,她的花费都是自己通过努力得来的,不管是与他拼得你死我活的奖学金,还是课余淌着汗打工赚来的银子,每一角每一分都得来不易,都有数不尽的辛酸在里面,可她却从来没有认为过这便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这便是她是真正“好汉”的表现。在她的观念里,只有真正毕业了,只有真正找到工作了,这时通过劳动所赚来的薪水,才是真正属于她所有的。
绝对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在他的心里,她绝对是站在第一位的,永远的第一位。
“九点之后啊——”微微顿了一刻,顿得他的心都停止跳动了,她的声音才哈哈哈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好吧,看在你真心认错的分上,我呢,就给你这个机会吧!记住哦,这是本人所惟一只给予你一个人的荣幸哦。”
他笑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一直快被公务压垮的心,却在这一瞬,愉悦了起来。
从此,他们能够聚会的时间机会越来越少,可彼此之间的联系,却从来没有断过,偶尔的一个电话,随性所至的一封电子邮件,带给彼此的,永远是最最开心的感受。
时间,一晃,便又是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二十五岁了的两人,相处的一如当初同班同伴时的吵闹,有些说不上来的东西,却又在慢慢的不经意间,开始悄悄发生改变了。
☆☆☆
每年的农历三月初六,不管他是在上学时候还是参加了工作的时候,无论他多忙,这一天,他还是会依着几乎已经遵循了二十来年的习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胖胖的花生糖,笑着去向她说“生日快乐”。
每一年,他从来不曾忘记过。
二十年,多么令人吃惊的数字啊,似乎只在一个眨眼之后呢,他与她已经相识了二十年!
二十年哪,真的便似乎是只在一个眨眼间呢。
清风朗月,春寒尚料峭,他含着轻易不肯出现的轻松笑容,双手提满了大包小包,当然,还有他小心地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那颗胖胖的花生糖,有些急切地爬上她已居住了十来年的那间一室一厅的小屋。
朝阳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呢?算来,自春节他们曾短暂地小聚过一次外,这近三个月来他再也不曾有时间同她相见过呢。虽平日里电话E-MAIL从没断过,可想与她见一面的心情,却也从没消减过。
三个来月不曾见面了呢,她是那么的不在意自己的生活,不知道她是不是比他上次见她的时候又瘦了呢,还是她终于知道要三餐定时吃了呢?
哎,不是他太啰嗦爱抱怨她啊,实在是她越大却越来越不会照顾她自己的缘故啊。以往在学校时,好歹还有学生餐厅来解决她的温饱,可自从她毕业参加工作以来,每每是肚子抗议地咕咕叫了,她才会随便地找些什么东西吃。他记忆中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小女孩朝阳啊,却似乎就是在一个眨眼、就在他一个不注意间,变改的模样让他几乎再也无法接受。
来到她的门前,他望着门,并没敲,更没掏出钥匙来自己打开,而是拿出了手机,笑着拨打了她的电话。
“杜宇霖。”哈哈的笑声很快地从他的手机里传出来,钻进他的耳朵,更飘进他的心底,“这么晚了,你还这么好兴致啊?”
“你在哪儿呢?不要告诉我你已经睡了。”他笑望着眼前的房门,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了同他手机中一模一样的笑声正隐隐约约从眼前的门里飘出来。
“我哪里有你的好命啊,杜大先生。”这一次,是哎哎的叹笑声,“快五一了嘛,我想多赚点银子去黄金旅游一下嘛,所以就多接了几个案子,正在赶工呢。”
拜上高中时杜宇霖为终结她另类打工的生涯所赐,将电脑玩得团团转的人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并没有和她所学习的新闻专业挂上一点的边,而是应聘到了时下正红的网络公司,主攻网页制作,偶尔也会在私下里接一下程序调试补充的活儿,这一下,杜宇霖想不羡慕她都不成啦,因为她根本不用朝九晚五地卖身求荣,而是现在很时兴地在家上班休闲一族!
“你钱精钱鬼啊。”这二十年来,这是他最常说她的一句话吧,“明明你已经攒了不少银子了啊,还这么辛苦做什么?”她可不能向他抱怨说,她的薪水太低。
“你管我啊。”这也是二十年来她最经常向他嚷的一句话,“谁也不怕钱烫手嘛!喂,你现在还在北京吗,什么时候回来啊?如果有时间的话,五一我请你去旅游怎样?”
“小钱鬼终于开眼了吗?”他笑,神情有些激动,侧着身靠到她的门板上,再笑着哼一声,“你肯请我去旅游?不怕我花光你辛苦攒下的银子呀?”
“切!懊心没好报!”
“好吧,如果我有时间就很荣幸地接下你的邀约,可以了吗,沈大姑娘?”他耸耸肩,将声音压低:“你准备请我去哪里玩呢?”
“现在不是很流行驾车自助游吗?咱们便一路沿着高速路往南走如何?我今年很想去五台山看看呢。”她现在所在的城市实在是远离大海的内陆城市啊,想玩的地方,除了近在眼前的大山名川,还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地方来了。
“去五台山啊——咦,你等一下。”他先是眨眨眼,而后恍然大悟似的笑起来,随即又压低笑声,“好你个沈朝阳啊,我说你这次怎么会好心地邀我出游呢,原来是早有目的啊。”驾车自助游?一路沿着高速路往南?怎样去沿着高速路一路往南呢?答案是:他驾着车充当司机沿着高速路一路往南!
炳哈,就说这个小钱鬼不会太开眼吧,果然如此,她正在动他新买不久的车子的脑筋呢。
“你非要这么扭曲我的好意啊?”真是的,怎么这样不给她面子嘛!“杜宇霖,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哎。”真让人扫兴,原本她记忆中那个很聪明、很聪明、聪明到从来任她捏圆揉扁的小布女圭女圭跑到哪里去了呢,现在的他呀,真的越来越有奸商的架子了呢!
“你难道就可爱了?”摇摇头,他叹道,“还说自己要做顶天立地的好汉呢,好汉就是这么吃定我的啊?”
“你不同意就算了嘛,何必笑我啊?”哼,她不邀他总行了吧?“既然您先生不赏脸,那我就去找我们公司的王老五去喽。”有车阶层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慢!”他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什么王老血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是谁?有大多年纪了,做的是什么工作?家住哪里?他——”
“杜宇霖,你搞身世调查啊?”有时候,她真受不了他的老妈子性子,“王老五就是王老五嘛!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朝阳,你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多乱呀?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我告诉你,这世上没几个男人是好东西!你如果连那个男人的底细也不知道,竟然敢同他驾车出行——你想出事是不是?!”
“杜宇霖先生,你也是男同胞哦!”哈,连他自己也给骂了哦。
“我——我同他们一样吗?你认识我多少年了,我什么时候做过坏事?还有,我是说这世上没几个男人是好东西,可也是有例外的,你懂不懂!”
“所以你就是那个‘意外’,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东西’咯?”
“沈朝阳!”
“啊,我道歉,我说对不起!”自己这句话实在有欠揍的地方,她马上哈哈笑地打发过去,“反正我同你说了哦,五一你要不要与我同行就看你的决定了。”
“好不容易沈大小姐肯放一次血,如果我不赏光的话岂不是会被千夫所指了?同行,我当然要与你同行!”开玩笑,把他看护了二十来年的一朵鲜花让给别的烂男人?哼,他可没那么伟大高尚的情操。
没错,他喜欢上门后边的这个女人了,爱上了这个一直吃定他的女人。
别问他为什么,更别问他看上的是她的哪一点。
二十年的相处,如果他没有对她动心才是真的奇怪了呢。
“那就这样说定了,等你从北京回来,咱们就出发。”兴奋地打一个响指,朝阳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就站在她家门外的那个男人的心思,只啦啦啦地将计算机的键按得噼里啪啦响。
“你工作做完了?”他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她家的门外,同她闲哈拉。
“就要做完了。”像唱歌一样地回答他的问题,朝阳突然又垮下脸来,“杜宇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你不知道,在你没来看我的这些日子里,我又一次地充分体会到了你存在时的意义!”呜,她现在好饿啊。
“你的肚子又在叫了是不是?”他瞄一眼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笑道:“知道我的好了吧?你呀,谁叫你这么懒,平日里偶尔出去买点东西又花费你多少时间?你非要饿死才明白是不是?”
“一个人吃饭实在是孤独啊。”她呜呜地假哭,“杜宇霖,我想你,我好想你好想你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喂我啊?如果我真的给你饿死了,那我就更改遗嘱,我这套小房子绝对不留给你了!”
她说的是平日里她常同他开的一个玩笑:反正这世界上,她只有他这么一个她承认的好朋友嘛,基于好东西一起分享的道理,她说她如果短命的话,她就将她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他继承,前提是他必须要记得每年去坟上给她和女乃女乃烧纸钱。
“又在说疯话!”他皱眉骂她一句,“你才多大,什么死不死的!如果你真的给饿死了,我追到地府再去掐死你一回!”
“可我真的坑邛死啦!呜,杜宇霖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如果我现在回来了,你会高兴吗?”他站直身体。
“高兴!我会高兴死的!”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啊。上一次他打电话给她,还说他要再过几天才回省城来呢,而他打电话给她的时间是昨天中午十二点整。
“又在说胡话!”他哼一声,笑情不自禁地溢满了脸,“那你准备如何迎接我呢?”
“那就要看你带什么来看我了。”
“例如糖醋排骨,红烧牛肉,干煸尖椒——”他报出她最最抵挡不了的超级诱惑。
“停!停!停啊!”她的口水泛滥成灾了!“你如果现在拿着这些东西来看我啊,我就真的爱死你杜宇霖了!”呜,不行了,她真的忍受不了了!
“爱我一辈子地爱我吗?”他笑着,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开始敲她的门板。
“杜宇霖,你就会开我玩笑——啊,这么晚了,有人敲我的门呢!”暂时打住泛滥的口水,她还是懒洋洋地摊在书桌上,对着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的电脑干瞪眼,“你说我去开门还是不开门好呢,杜宇霖?”
“这么晚了,你多一点危机意识是对的!”他笑,手却还是在继续敲她的门板,不紧不慢地。
“那好吧,就当作我已经睡死了,听不见。”可是她也确实是没了再继续挑灯夜战的力气,遂关了电脑准备翻上床安息去,“如果是你来啊,那我还有可能——”话未完,她飞快地从床上蹦下来,抓着手机就往客厅跑,然后贴在通往外界的门板上,屏住棒吸。
“朝阳?朝阳?朝阳!”
咚咚的敲门声一下响了起来。
她手握门柄,猛地打开,而后瞪着他焦急的脸,再将视线慢慢移到他脚边的大包小包上,时间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突然醒过来似的一把抱住他的颈子,用力地跳到他身上,“杜宇霖,我真的爱死你又恨死你了!”咧开白白的牙齿,她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将哇哈哈的大笑镶嵌在他的耳垂上。
杜宇霖任她咬着,笑容,早已蔓延了所有。
☆☆☆
有什么友情,能够胜过在漆黑的深夜里听到了你肚子咕咕叫、所以不远千山万水地赶来给你送消夜的情谊的呢?
所以,在痛哭流涕着大吃大喝大块垛颐饱饱的一餐之后,沈朝阳姑娘很爽快地再次给了千里送鹅毛的本世最佳好友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因为吃得太饱了。
“杜——嗝!”
“论生日的前后,似乎您沈大姑娘比我还大上了七天呢,所以小的可承担不起您喊我一声‘杜哥’。”
笑着摇摇头,承担千里送鹅毛重任的人也坐入沙发——此间屋主闺房中的惟一沙发——放置在床头平日里当作杂务收容所、来客时用来待客的单人沙发——其实说穿了就是杜宇霖为了平日里来拜访主人、能有一处舒服点的安坐之地而特意买来、搬来、送朝阳小姐收藏的沙发中。
“杜——嗝!”现任的沙发之主照旧一声“嗝”地,瞪了这个已经自诩为“救命恩人”的沙发原始之主一眼,“我有时候真的很迷惑啊,杜宇霖。”
“哦?小的洗耳恭听,愿闻其详。”他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中,将头伸到沙发隔壁的床头,与她近距离地四目相对。
“就是这个啊。”伸出手指将他的脑袋往后一推,朝阳叹口气,“我这两年看到你啊,有时候心里就会生出一个很怪异很怪异的念头来:这个常常对着我嬉皮笑脸的男人是谁啊?我真的认识他吗?甚至已经认识了二十年之久了?!”翻身侧躺,她望着他,眼神里的确是困惑之色。
“嗯哼?”他将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扬扬眉,要她继续。
“远的不说,就说高中时候的‘杜宇霖’吧。那时候他可还是很老实、很不爱讲话、很容易脸红、很内向、很害羞、很不会油腔滑调的冰山人呢。”可是再看看现在,哎。
“我也有很迷惑的时候呢,朝阳。”他不回应她的话,只定睛瞅着她如儿时一模一样的圆脸,心底则是暗暗一声叹,“我这两年来啊,有时候在看着你的时候,心里也会突然就冒出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念头来呢:这个一直是孩子模样的女人真的还是沈朝阳吗?我已经认识她二十年了呢,她怎么一点也没变呢——”他缩头躲过她笑闹的一拳,继续往下说:“可是,她是真的变了不少啊。远的不说,就说高中时候的‘沈朝阳’吧。那时候她可是很滑头、很爱讲话、很爱广交天下朋友、很有朝气的太阳少女呢。”同样是再看看现在,哎。
他们两个人的性子好像互换了。
他虽一样的不太喜欢讲话太多,却再也不是那个一说话就容易脸红害羞的内向杜宇霖;而她,则再也不想去同人热络,而是将所有的阳光只关在她这小小的屋子里,再也不肯主动去搭理旁人。
两个人的性子似乎真的反了过来:他不再孩子气,而是像大人一样地开始对着她,照顾着她;而她呢,则是孩子气得厉害了,在他的面前,有时候就像一个耍赖的女圭女圭。
时间一直悄悄前进着,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也在不经意间慢慢改变着。
“朝阳,我一直想问你,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很喜欢啊。”她再翻身平躺在床上,伸开手臂舒展着,用力地哈一口气,“我其实一直是想这样啊,什么也不用再发愁,从此有吃有喝有睡地想怎样就怎样地一辈子。我没那些什么伟大的理想啊目标啊什么的,对我来说,只要我没有发愁的事情了,我就很快乐的了。”她再也不想过那种自记事起便不得不在意着生活金钱的日子,整天里所思所想的,除了喂饱肚子,便是如何替女乃女乃分忧,如何赚钱。
真的,现在的生活之于她,是从来未曾有过的知足与满足。
她,其实一直想做的,便是一个普通平凡而无忧的人。
什么奋发拼搏,什么意气朝气,什么开朗乐观,她其实都不需要。
她要的,只是什么也不用操心的快乐。
“朝阳——”他望着她满足的笑容,心里翻滚如海浪汹涌,却是什么也没说。
只要她活得开心,活得是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便也开心满足了。
“咦——你笑什么啊?”望突然莫名其妙笑着瞅她的人一眼,朝阳心里不知为什么竟莫名地跳了一下。
“我开心啊。”他还是笑着,伸手模模她半长的乱发,“你啊,其实一直是一个简单的人呢。”
“本来就是啊。”简单那才快乐呢,何苦非要人生复杂化,“倒是你,杜宇霖,越来越有商人、啊,应该是企业家的模样了呢。”他的变改,她其实也知道是无可奈何的。
人,总要适应这个社会;而不是社会一直在适应着人。
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她不是不喜欢,也更不是讨厌,只是心里总是会偶尔地感慨一下。
其实……她还是一直怀念着以前那个“杜宇霖耍帅装酷不理睬别人是因为他内向害羞不善言辞”——杜氏家族最高、最绝密的机密绝对不可以给泄露出去——的时代。
总觉得现在的杜宇霖,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再也不是那个只有她一个人了解、认识着的杜宇霖。
“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再也不是自己能一个人拥有的了”的怪异想法,越来越多地浮现在她的意识里,让她莫名的不开心。
“不管我是什么了,可我在你面前,还是你认识的杜宇霖,好吗?”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正在留恋什么,轻轻地低语。
她赫然一愣,而后也笑了起来,是啊,只要他在她面前,还是她认识的杜宇霖,那就好了啊。
曾迷惑了的心,再度豁然开朗了起来。
“杜宇霖啊杜宇霖,我决定我们一定要相亲相爱到永远,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她抓住他在自己头发上造反的手,用力地握一握,“我的未来几十年还要靠你来支持呢!”如果这些年没有他,她早就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了呢,“所以,为了我的幸福,继续努力打拼吧,同志!”
有一个可以放心地倾诉心事的好朋友,有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好朋友,这就是人生最大的收获吧!
“你这句话,我记住了。”他神秘似的一笑,而后瞄一眼手表,“朝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问你了!”朝阳拍拍脑袋,“啊呀”一声,“你不是昨天还说你这几天在北京月兑不了身吗,怎么现在你却出现在我的地盘上?”
“我掐指一算,知道你肚子有难,所以就只好快快腾云驾雾地赶来救你了啊。”他点一点一旁书桌上依然狼藉的剩菜残羹,再顺势点上她的鼻子,“事实证明我果然没算错。”
“少来了你。”她笑着打开他的手,“想想以前,可都是我主动对你毛手毛脚的呢,你什么时候学会也对我毛手毛脚了啊?喂,不要告诉我你也是这样对待你们公司的女员工的哦!”
“沈朝阳!”他躲开她的阻挡再次捏住她小巧的鼻子尖,“我像是那样的人吗?我这是在报仇你懂不懂啊!“她没忘记她刚才的暴行吧,“你啊,生气时会咬我,高兴了还是会咬我!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债啊沈姑娘!”
“少胡说了!”不小心瞄到他耳朵上依然清晰可见的牙印,朝阳脸微红,“我这二十年不过才咬了你两次而已,哪里像你说的那样?”她又不是某种……狂。
“是啊,才咬了我两次而已!”他模模颈子后头,“有时候我还会觉得痛呢。”
“我说你胡说你还不承认!”那次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亏他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过,我要不要帮你找块胶布贴起来啊?不然被人看到了可是有损你这大集团经理的面子呢!”
“贴这里?”他这次模模依然有着火烧感觉的耳朵,掀眉一笑,“贴了胶布才叫做欲盖弥彰吧?”
“明天消得了吗?”啊,这次真的是她做得太过火了。
“二消不了才合我意呢。”双手环胸,杜宇霖竟然得意地笑了,“反正公司里面正在猜疑我有没有女朋友呢,这次正好给他们一个答案嘛!如果明天有人问我耳朵上的牙印怎样来的,我就自豪地告诉他们是我女朋友送的!如何——”话未完,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爬起扑到他身上狠掐他的脖子了。
“杜宇霖!”她就说啊,她还是喜欢那个可以任她捏扁揉圆的杜宇霖啊!
“喂,喂,谋杀亲夫啊!”他却还是笑啊笑的,卯足了得意与她玩闹,“你就算要谋害亲夫也要再等一等啊!不然今年可就没人欠你三分钱喽!”
她先是照旧用力掐他脖子,而后一怔。
“生日快乐啊,沈朝阳。”
“我生日……你特意赶回来的?!”
“是啊,我千里奔波,不辞辛劳,感动了吧!”他笑着从怀里模出那颗胖胖的花生糖来,抓下脖子上的手,塞进去,“哪,你的花生糖。”
岁月如梭,时光流逝,他第一次从她手里得来的半颗胖胖的花生糖的香甜滋味却依然留在他的心底深处,只怕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而这二十年来,他所送她的每一颗花生糖,那温暖的感觉又何曾从她心头消失过?没有,从来没有啊。
“虽然这糖的形状包装换了很多次了,可是我还是很喜欢。”莫名其妙的话,却只有杜宇霖一个人明白其中的含义,“杜宇霖,你又欠了我三分钱哦。”慢慢地将胖胖的花生糖从精美的糖纸里取出来,放进嘴里咬下一半她直接送进他的嘴唇,“很甜很甜的花生糖,是不是?”
他不语,只握住她尚贴在自己唇上的手,印下轻轻的一吻。
“杜宇霖。”她并没缩回自己的手来,只嗔叫一声,有些什么东西,似乎在心底、在血液里开始慢慢醒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而她则半卧在了他的怀里,眼光流转间,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不用说。
“我会送你一辈子的花生糖。”笑一笑,松开她的手,他将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我要走了,早上还有会要开呢。”
“记得啊,我要去五台山。”他走出她的卧室前,她喊住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望着她的笑颜,轻轻点头,而后合上了她的门,两个人,再度分离。
千里之遥,他来去匆匆,只为了赶在午夜的十二点钟声响起之前,亲手送她一颗胖胖的花生糖,只为了同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她如果再不明白他的心,她就真的是无药可救的傻瓜了。
寂寞的房间,温暖的感受。
她猛地将被子拉过头顶,不想让突兀的眼泪,沾染了这一室的温暖。
她想,她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