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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大老爷 第四章

作者:雷恩娜

游石珍眼神定定然。

望着俊美过了火又严峻过了头的兄长,他忽尔咧嘴一笑,白牙好闪亮。“嘿,这位大哥,不是我不肯说,是有人来了。”

游岩秀眉峰略拢,还没发声,门外已传来“叩、叩”两声轻响。

用不着问,也知那样的叩门方式是禾良使惯了的,他下意识挺直背脊,五官绷了绷,看着映在门纸上的淡淡影儿,很多此一举地问:“谁?”

“是我。”轻和的女嗓透过门扉。

身后“咻”地一声,游岩秀往后瞥了一眼,发现前一瞬尚赖在临窗躺椅上的游石珍已不见踪迹。

躲得可真快哪……

他内心咕哝了声,收回目光,两个大步跨到门前,一把拉开那扇门。

疤良被他几要掀飞门板的力道吓了一跳。

秀脸微怔,她吁出口气,随即见游大爷两眼膛得圆圆,一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她宁定下来,迎向那两道吃人的目光,也将他看个仔细。

他身上的劲装原是淡青色,八成在“太川行”的后院空地操练得太过火,衣服皱巴巴的不说,还裹着泥土,尽避泥块拍去了,留下的印子却把淡青糟蹋成灰青,而肘部和双膝特别严重。

她眸光往下瞄去,见他两只大脚丫子光溜溜的,跟着便瞥见已被他丢弃在一角的脏袜和脏鞋。

咬咬唇,她脸容一抬,注意到他玉面蒙尘,漂亮的宽额和下颚都有脏污,发上似乎也沾了不少土,此时一绺发跳出束缚,窝在他臂弯里的女圭女圭正抓着那绺发丝,咂咂咂地吸得津津有味。

“曜儿别吃啊。”禾良陡地回过神,上前将儿子接过手。

阿子五根小肥指还紧紧抓着那绺发丝,被这么一带一拉的,游大爷头皮不禁被痛扯了一下,心里竟有些委屈,因为……因为……禾良只是好快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替他呼呼吹吹。

他们到底是不是在闹不愉快?禾良也弄不太明白。

自从那晚他挥袖打翻她送上的糖,都十几、二十天过去了。

他要她从此不理穆大哥,她做不出那样的承诺,本想轻巧将事情带过,偏偏这次他闹得凶,坚持得很。

明明知晓,他扫翻那盘花生麦芽糖并非有意,她心里仍旧痛痛的,瞅着散落的糖,喉头发堵,感觉有些受伤。

这些天,他除了忙着四行二十八铺和码头区的事务外,也忙起“抢花旗”的操练,他忙上加忙,回府的时侯变晚,两人独处的时候也减少了,也不知是否他刻意为之?

她在生他的气吗?禾良扪心自问,无法答出。

彬者,她是恼他的,但气恼归气恼,到底还是放不下。至于他……他还在气她吗?唉……也许多少有些吧。

“秀爷今儿个提早回来,把曜儿从‘上颐园’拎回‘渊霞院’玩,那是好,但也该知会一下其他人,不能偷偷把孩子带走。”禾良语气淡和,轻轻扳开娃儿的指,让游大爷的头发得以自由,边道:“银屏在‘上颐园’那儿突然找不到曜儿,吓得都哭了,连老太爷也跟着紧张。秀爷往后带走孩子,记得交代一声,好吗?”事情传到她那儿,又得知丈夫已回府,她才会回“渊霞院”探探,结果孩子真在这儿。

“又……又不是我……”游岩秀张嘴欲辩,但,如何辩?孩子确实在这里被寻获,如今是证据确凿,他有口难言,顿时,心中更觉委屈了。

是怎样嘛?!

明明将肥娃儿暗渡陈仓的人又不是他,为什么非得背这黑锅不可?

愀然不乐地撇撇嘴,他赌气不说话了,反正他、他……就是没人疼、没人爱!

疤良不知他内心转折,本想用帕子先帮他擦擦脸上污印,但怀里抱着孩子不方便,也就将那想法按捺下来了。

她瞧着他好半晌,低柔又道:“秀爷需要好好沐洗一番,我等会儿会请人备好热水,待洗好澡、换上干净衣物,也才好和老太爷一块儿用晚膳。”

她敛下眸光,似踌躇了会儿,最后仍抱着孩子转身走开。

“禾——”游岩秀欲唤唤不出,即便真把妻子唤住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何?

他是想问:禾良为什么不来替他刷背?为什么不帮他洗发吗?

惫是想问:他今日跟着“太川行”的壮丁们练体魄、加强技巧时,把双肘和膝盖都擦破了,她要不要帮他上药?要不要帮他揉揉吹吹?会不会为他心疼吗?

结果……他大爷啥都没问,百般寂寥立在原地,晚照幽幽然打在他胸前。

头痛!头痛头痛头痛啊!他到底在干什么?!

“嘿嘿,明白了、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有点理,又不会太理’、‘理一点点,没有理很多’之意啊!”游石珍慢吞吞地从大书柜后头晃出来,两臂盘胸,笑得深长酒涡乱颤,炯目弯成两座小桥。

他全然顿悟地点点头。“嫂子拿你当客人看待,让你吃好、穿好,对你说话客客气气,说白一点,就是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嘛!”抬手搓搓下巴。“唔……其实这样也挺好,这位大哥您说是不?”

游大爷慢条斯理地阖上房门,背对着亲弟,没回话。

游二爷见事甚快,感觉不对劲了,两眼狐疑地紧盯兄长身背,试探问:“这位大哥,您要不要说说话,抒发一下内心情怀?”

“哼、哼、哼、哼……”

完了完了,大哥笑了,而且还是“哼、哼、哼……”的奸人之笑。

游二爷头皮发痒又发麻,想抓抓搔搔,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张大眼看着俊美到不行的大哥慢腾腾地转过身来,桃唇上勾,露出奸到有剩的笑弧,杏目湛亮,迸出险到惊心的辉芒。

游大爷哼笑一阵,有点失心疯的模样,美唇滚出话——

“这位贤弟,你要陪我抒发一下吗?”

“呃……”大哥……可以不要吗?

太迟了!身为兄长的半疯俊男已扑将过来!

“渊霞院”书房内,当大哥的恼羞成怒,心想,反正都一身脏污了,再弄个满头满脸灰也没差。

于是,他一个回身,使出擒拿之技,扑向害他背黑锅的元凶。

当人家小弟的黝黑男人按理是躲得过的,但祖上有训,游家小的都得让着大的,他不敢不让,尤其是全因为有这位大哥,他才得以顺利逃月兑繁重之责,能痛痛快快在外闯荡,无后顾之忧,所以……大哥要擒拿他,他不敢不被擒拿。

“认不认输?你认不认输?”俊美大爷侧压在年轻汉子背上,双臂圈锁对方喉头,紧箍不放。

“认输、认输!”陪大哥“抒发”的小弟目中含泪,痛苦皱眉。

“快说,你到底认不认输!”加重力道。

“……我、我说了,我认输啊……”一掌啪啪地猛拍地板,两腿蹬着。

“还不认输是吗?好,很好,再不认输,休怪我无情!”

“咳……”翻白眼,快没气了。

这位大哥,你到底想怎样……

年轻汉子被逼到极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他用力反击了,挣月兑了背上和颈上的压力,但身为兄长的俊美男毫无肚量可言,死缠烂打,再度欺上,反扣小弟两臂,双腿更是以剪刀之姿倏地钳住对方,两人仍在地上打滚。

“这位大哥,您拿我教您的大擒拿来对付小弟我,未免也太不仁义了吧?”哀哀叫。

“我不仁义是吗?哼哼哼,你说我不仁义?”大爷冷笑阵阵,阴风惨惨。“我再不仁义,也比你有情有义!我独力支撑这么庞大的家业,把你该担的那份也一并担起,你在外玩耍,天天玩耍,呼朋引伴,聚众成势,而我却要努力养家活口,忙得不可开交!阿子明明是你偷拎来的,人是你杀的,我还得帮你扛罪,你说,我还不够仁义吗?嗯?”最后一声“嗯”得咬牙切齿。

“呜……您仁义、您仁义,是小弟我不仁又不义……”痛痛痛!

“小贼,报上名来!”

“呃……”

“快报上名来!”大爷失心疯了。

“……永、永宁游石珍。”一定要这样“抒发”吗?他都认错了还不成吗?

“阁下潜回永宁,偷偷溜进游府有何目的?老老实实给我招来!”

“我招我招.还不是为了咱们‘太川行’吗?”年轻汉子可怜兮兮地哀叫。“关于那个四年一度的‘抢花旗’大会,得小心留意啊!大哥,有人有备而来,要跟咱们较真了……哎哎哎,手要断啦!要断了啦!这位大哥,好歹您先收个手啊!”

江北永宁的“抢花旗”大会是在小雪后的第三日举行。

为举办这场盛会,永宁城内,靖天王爷庙前的青石大广场上,在十日前已开始让工人架设高台,用一根根粗圆且具韧性的黄竹搭出约莫七层楼高的锥形竹台,等到盛会当天,江北商会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共同将那面大花旗从上一届得主手中迎到会场来,然后放上竹台最高处,等待有缘人得之。

这一天,雪未落,但只要一张口,白团团的气便冒出来。这也难怪,都已立冬又过了小雪日,永宁一带的湖水都结出淡淡冰霜,相信不久后,大雪就该降了。

游岩秀立在自家抢朴谟的最前头。

今日永宁几是万人空巷,所有人全往王爷庙前聚集。

寻常时候觉得无比宽敞的青石大广场此时真觉小了,还得出动衙役们维持住场面,将看热闹的百姓们隔出一小段距离,免得等会儿“开战”要伤及无辜。

此时,敛着精光的杏仁核眼冷冷扫过全场,暗自沉吟。

大红花旗已插上竹台顶端,灿亮金红,随风鼓动。

几名负责搭台的工匠在做最后一次的检探,朝着基座的竹子敲敲拍拍,察看竹与竹间的处和绑绳。

靖天王爷庙前的平台上,红彩垂挂,摆着七、八张梨木环背椅,坐在上头的除了永宁的父母官外,其余的皆是江北商会里的大老,已八十高寿的游家老太爷正是其中之一。

一切一如往常。

喧闹。吵杂。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男女老幼将会场团团围住。带冷的空气有着庙前大炉里燃出的檀香。

“……千万小心,敌暗我明,对方的底细至今尚未模清,那人藏得极好。”

“之前行里那两批拉往北边的货,情况有些不对,我让人暗中跟上了,途中分别截到两小批人马,这些人该是同一伙的,却装作互不相识,我还想着法子要从他们口中多套些话,当夜,我那里遭袭击,几处地方同时走水,逮到的那十多个人皆被放走。”

“若是单纯的江湖劫夺,事情还好处理,就怕其中牵扯更广,而‘太川行’成了明显目标,你完全处在明处,形势不太妙啊……”

那日“渊霞院”书房内的密谈在游岩秀脑中浮现。

二弟游石珍在外的人马算是“太川行”的一着绝妙暗棋,他单独潜回永宁,待不到半个时辰又走了,此时此刻,该也暗伏在某处。

这一次的“抢花旗”,二弟要他别亲自上阵,但自从他接下“太川行”,几次的“抢花旗”大会皆是由他带队往前冲,从未缺席。

怎么说,他都是“太川行”的秀大爷。

当大爷就该有大爷的气魄。

要他游岩秀躲在别人身后苟且偷安,九死都办不到!

再有,他今年要能把金红花旗又一次迎回“太川行”显摆,老太爷肯定欢喜。

老太爷身子骨已大不如前,精神亦是时好时坏,老人家喜欢热热闹闹的,前阵子还大肆帮娃儿庆周岁,那场面搞得确实过火了,他也由着老太爷去玩,总希望老人家痛快便好。

他要能再抢回金红花旗,老太爷又有名目作乐,他要是失利了,就得再等上四年,而老人如今都已八十多岁……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上阵,要夺回那面象征“大发利市”的旗子,为了老太爷,为“太川行”,为……为了禾良……

他锐目一瞟,在人群中见到三、四名家丁为妻子开道,听到抢朴谟的壮丁们纷纷嚷着少夫人来了,而负责维持场子的衙役该是认出游家主母了,并未多阻拦,就由着禾良走近。

他定定看着她,两眼一瞬也不瞬。在场聚集了这么多的抢朴谟伍,人声鼎沸,但此时此际,禾良与他绝对是众人注目的所在,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以往,他总在人前作威作福,拿着一张千年不化的雪脸吓阻所有人,此时妻子来到面前,两名贴身婢子离他三大步不敢靠近,妻子手里牵着走路还不太稳的小肥娃,他看着她,左胸怦怦跳,喉头有点紧。

“你来啦……”他呐声道。

“嗯。”禾良微微笑,轻摇阿子的小手。“我带曜儿来看‘抢花旗’。”

“咱们在‘兴来客栈’二楼订了位子,你该去那里,等会儿场面会很乱,你待在客栈二楼观看会安全许多。”他想招来家丁堡送她出去,甫抬手,已被妻子轻而坚定地按下。

“爹和柳姨已上客栈二楼了,我等会儿也会去,不急。”

“那你……”肥软小身子突然缠上他一条腿,四肢攀树般勾住他。垂目,他对上儿子亮晶晶的乌眸,这小子照例“咯呵呵……”笑得口水直流,拿他的大脚板当马骑。

“今早秀爷出门时,我没和你说上话,我想今儿个不一般,总得说几句吉祥话才好。”禾良沉静的神态有些腼腆,抿抿唇道:“我祝秀爷旗开得胜。希望咱们‘太川行’一马当先,技压群雄,能顺顺当当再次把花旗迎回。”

游岩秀双颊微红,目光深邃。

他表情几近咬牙切齿,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旁人见着都得倒退三大步,只有禾良知他底细,被“吓”惯了。

“禾良,我如果抢回旗子,你……你就跟我和好,好不好?”

疤良一怔。“我们没有不好啊。”

“有。你生我的气,生好多天了。上次从‘春粟米铺’回来后,我……我扫翻那些花生麦芽糖,你就生气了。”妻子仍与他有说有答,也尽责地照顾他,但感觉就是不太对。“有点理,又不会太理”、“理一点点,但没有理很多”——他不要这样。他要禾良用力理他!

“我没……”她摇摇头,咬了咬下唇,深吸口气道:“是秀爷在生我的气。”

“我才没有——呃,我是说,刚开始是有啦,但后来就气一点点,再后来就没有了,我……”他急欲解释,但起狮的锣鼓已响,待八头舞狮耍完第一阵后,“抢花旗”的重头戏便要登场。

“秀爷,该做准备了呀!”

“先占位的先赢,秀爷,等会儿锣鼓一歇、冲天炮一炸,就得往前冲,要先相准下手的好位置啊!”

手下在催,没能多谈了,游岩秀一把捞起儿子,送进禾良怀里。“你快走,上客栈二楼找岳父大人他们,这里太危险。”

“噗——”刚落入娘亲香软怀里,胖娃临去秋波,回头喷了亲爹满脸唾沫。

疤良讶呼了声,而游大爷八成被喷习惯了,老神在在得很,他没好气地掀开眼皮,眯眼瞪住那小家伙。“等老子过了眼下这关,再来治你!”

“等滴咂咂泥泥……”娃儿开心学说话。

疤良终是忍不住笑出来了,一手抱着孩儿,另一手抓着衣袖为他擦脸。

妻子绽开笑颜,游大爷心就舒坦,低声又说:“禾良,等我抢到旗,我们就和好。”

疤良眨眨眸,似要言语,但他没有等她应话,已迅速招来等在一旁的家丁们,把他们母子俩和那两个丫环一起护送出去。

起狮后,围观的百姓似乎更多了,两旁的客栈和茶馆楼上亦坐满人。

锣鼓喧天,周遭吃喝声不断,闹得不可开交。

游岩秀向来深信自个儿的直觉,此时的他状况极佳,心情大好,禾良的那几句祝福话,比接受得道圣僧三天三夜念经加持还有用,他一定能迎回金红花旗。危机四伏,但无比刺激,今日是他游岩秀的绝妙好日。

当他眼神往旁一瞟,竟发现“广丰号”的抢朴谟离得颇近,带头的亦是“广丰号”的主爷,那斯文男人一身的白衣劲装,刺目得很,但,白得很好,够白才够显眼,一旦锁定,绝不会打错人,而拳脚本就无眼,这种混乱场面若打到对方,那也情有可原啊!

游岩秀眯眼冷笑,更确信今天真是他的好日。

这一届的抢花朴谟共有一十八组人马共襄盛举。

一组九人,穿着自家队服,炮声一炸,一百六十二人同时往竹台冲,不计时间,谁先扛起插在最顶端的大花旗,谁便是赢家。

游岩秀手长脚长,身体极为轻灵,他和忠心护卫小范两人是“太川行队”的主要抢旗手,九人保持四人在下、三人守中间、两人负责抢旗的队形往上攀爬。

一开始还算顺利,但攀至中段时,阻碍变多了。

镑家抢朴谟除了努力护住自个儿的抢旗手,更要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挠其他队伍抢进,不慎中招,从台上滑落下来的大有人在,正因如此,才增加了“抢花旗”的可看性,鼓动得围观百姓热血沸腾,既叫好也叫骂。

一炷香后——

“秀爷,小心!”

愈接近最高处,游岩秀愈沉稳,绝不躁进。

他与小范刚联手摆月兑两组人马纠缠,一名黄衣人倏地欺近,欲踢他膝后,劈他腕部,待惊觉时,游岩秀已无法完全避开,就见小范高喊一声,凌空扑腾过去,整个人攀在对方背上,后者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束缚住,啪啪啪地下滑了好一大段才勉强稳住。

“小范!”游岩秀厉吼。

“没事没事!秀爷快上啊!”小范在底下大喊。

四、三、二的队形已难支持,但此时游岩秀已近竹台顶端,他往上再攀,觑见一抹白影就跟在斜后方,是“广丰号”穆家大少!

来得好。

游大爷内心嗜血偷笑,抬起一腿正要往对方漂亮雪白的肩头踹去。

他计算好了,在装作无意地踹去的同时,他可以借力使力往上一弹,这一下足够将他送上最高处,金红大旗已成他囊中之物!

叭!又来一名黄衣人!

游岩秀一脚尚未踹出,斜里竟窜出一人,再度被纠缠上了!

奇的是,那人并不急着抢旗,似乎不将他游大爷打落竹台的话,没办法交差。

这混帐家伙到底是哪家手下?

游岩秀思绪急转,想着今日前来较量的一十八组人马——黄衣、土色背心、黑腰绑,若无记错,该是“捻花堂”的抢朴谟。

“太川行”和“捻花堂”虽同为商行,但经手之货大不相同,“捻花堂”主要做女人家的生意,卖的是胭脂水粉、续罗绸缎、配戴用的各式饰品、姑娘闺房里的大小摆设等等,他与“捻花堂”该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出手如此狠辣?

要他命吗?

他大喝一声,避开黄衣人藏在掌下的小刀。

刀锋划过,他闪得快,两段粗圆的黄竹却啪啪两响,立即裂开。

这一闪,他闪到穆容华身旁,后者正越过他埋头苦干地往上攀,浑不知其中惊险,那黄衣人随即窜至,见穆容华挡在中间,掌中小刀已挥下。

“给我下来!”

游岩秀厉声大吼,哪里还记得要偷偷做手脚,直接就光明正大、正大光明地揪住穆容华腰后,使劲一扯,外加一记飞腿侧踢,正中对方腰侧,硬是将穆家大少往底下踹。

开什么玩笑!

穆家大少可以死,但拜托,请死远一点,千万别死在他旁边!穆容华要是在他身边见血了,那还得了?他怕禾良误解是他下的重手,更怕禾良跑去疼她的穆大哥,不来疼他.千钧一发间,他是用足了力气拽下穆容华的。

啊!糟!那没几两肉的家伙不会摔惨了吧?!

游岩秀心下陡惊,分神瞥了眼下头状况,就见身穿白衣的穆大少在半空栽了一个跟头,肩膀重重撞上竹架,继续往下跌。

梆——很爱演耶!膘帐!是不会赶紧找个支点攀住喔?!

游大爷内心狂啸,冷汗直冒,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恨铁不成钢啊!

蓦地,有人飞窜而出,抢在穆容华坠地前截住他。

见游家二爷终于杀出了,游岩秀重重吁出口气,浑身陡轻。

这一方,黄衣人刀又落空,竹子又被划断两根。

啪、啪!喀——嘎叽——

整座竹台开始摇摇蔽晃,发出尖锐的磨擦声。

游岩秀借着一节断竹往上一弹,扛起那面金红花旗。

站在高处,他脚下兀自轻晃。

他听到永宁百姓们欢声雷动的叫嚷,听到表示“抢花旗”已结束、赢家出炉的鞭炮声,他沉眉凝目,四下搜寻,那名掌中藏刀的黄衣人已不见踪影。

但……他瞧见一抹细细小小的纤影——

疤良没乖乖待在“兴来客栈”二楼,却是冲进圈围起来的地方。

她跑得好急,冲到被游石珍放倒在地的穆容华身边。

游岩秀两眉压得更低,双目眯出两道异光。

头一甩,他扛着金红花旗灵敏地攀下竹台,双足尚未着地,“太川行”的一群伙计已团团围将过来,将他连人带旗抬得高高的。

坐在“人轿”上,他看到跟在一旁的老掌柜感动得眼角带泪光,看到大伙儿咧嘴笑,也瞧见庙前平台上的老太爷笑得合不拢嘴……他也想开怀大笑,可是,笑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笑比不笑可怕的秀爷,所以还是别笑好了,但不笑,并不代表得哭啊……该死!他心好痛,眼发热,鼻头一直有酸气冲上来,他好想哭……

膘帐!膘帐啊!他刚才应该扛着大旗直接往竹台下跳,摔得鼻青脸肿、断手断脚的他也甘愿,这样禾良多少会来疼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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