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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大老爷 第一章

作者:雷恩娜

“……夫人,要不嫌弃,咱这儿多出一顶藤帽,给您遮遮阳?”

风和,秋阳如金。

逼澄澄的麦田随着地形温柔起伏,一望无际的澄金与天的清蓝接连上了,丰饶的气味在鼻端漫漫,谷子丰收而兴起的满足感,总让人打从心底想笑。

疤良走在田间,露出袖底的润指拂过高过膝部的麦穗。

在这里,天光在金穗上跳跃,所有景物似都镶着一层淡淡金粉,好闪亮……她瞇起眼,嘴弯弯。

听到那略迟疑的询问,她回眸,对上瘦小老妇朴实的面庞,后者头上戴着一顶细藤编织的扁圆帽,秋光穿透藤与藤间的细酚邬,在她黝黑脸上落下几道细光。

老妇手里递来另一顶藤帽,而此时分布在麦田里、挥动镰刀辛苦收割的人们,十有八九都戴着类似的帽子。

疤良露齿而笑,双手接过那宽扁之物。

“多谢大娘,那我就先跟您借用了。”

都金秋时节了,今儿个出门,她真没想到遮阳这档子事,哪知秋阳底下待久了,还真把她的脸晒得红红暖暖,晒得额面渗出薄肮,一双眸子得细瞇起来才能抵挡金光。

大娘搓搓手,咧了咧嘴笑道:“适才您那位叫什么……银屏的丫鬟,说要替您回马车上拿伞来遮阳,您直说不必,但那小泵娘调头就跑了,坚持得很,咱那时就该把藤帽给您的,可……就怕您用不惯这种粗糙玩意儿,倘若早些拿出来,也省得那丫鬟多跑一趟。”

“大娘您客套了,这藤帽编得极好,细藤还打油处理过,藤上的疙瘩全除去了,帽子是又宽又轻又结实,比我常用的那一顶还好呢,哪里粗糙?”禾良诚挚地说着,边戴上帽子,熟练地将两条布条帽带拉至耳后,然后在颈后打了个活结,如此一来,帽檐便自然地往前压低,能在脸上形成较大片的阴影。

闻言,瘦黑大娘眨眨眼,微怔着。

她随即咧出更浓厚的笑意,眼角有明显纹路。

“生藤得打过油、除疙瘩才好编制,我们这儿每户人家都这么做,夫人您当真懂呢,咱本以为……本以为……”她表情腼觍,两眼不由自主地溜向此时站在一小段距离外的几位大老爷们,又赶紧调回来,咽咽口水道:“咱瞧您是跟那位生得很俊的大爷一起来的,又见您秀秀气气、斯斯文文,还以为您啥都不懂哩。”

疤良抿唇,嘴角微翘。“我懂得也不多,只是家里做这门营生,我家爷偶尔在我面前说说,多少也就学了些。”今年春夏之交,“太川行”曾经手一批藤制的桌椅往南方去,她家那位爷说那东西着实不错,不仅为老太爷的“上颐园”选了一套,还搬了一套去“春粟米铺”讨老丈人欢心,甚至连“芝兰别苑”那儿也送了一套过去。

大娘见她当真和气,说话也就大胆了,又道:“您家那位爷啊,说实在话,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可是……他怎么就爱绷着脸?那模样严酷得教人直打哆嗦!”真觉冷似的,两手还相互挲了挲上臂。“您不知,管着咱们来阳县“丈棱坡”麦田的鲁大爷平时也爱绷着脸的,他可是咱们这儿最大的地主老爷,但与您家那位爷搁在一块儿,倒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疤良也望了那些爷儿们一眼。

那位年纪约四十开外的鲁大爷正立在她家的爷身边,指手画脚不知说些什么,她家的爷由着对方说得口沫横飞,连句话也不搭,而战战兢兢陪在一旁的尚有七、八位,全都有些岁数了。

她内心悄叹,温嗓持平道:“我家的爷虽爱绷着脸,其实私下挺爱笑的,半点也不严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噢,是这样啊……”大娘点点头,浑没把禾良的话当真,以为她仅是替自家相公说好听话。

蚌而,大娘感慨一叹,语带安慰。“咱们女人家啊,总归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离开爹娘家,就得靠夫家庇荫,您也甭想太多,大老爷们不好相处,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您不是还——啊!”她双肩蓦地一缩,因那位长相英俊、神情严酷的贵客大爷陡然抬头,似乎是……朝这儿瞥了眼。

大娘压低嗓子,急急又说:“凡事忍着点儿,您不是还有个大胖小子吗?孩子总是赖着娘的,您跟孩子亲近,往后他长大***,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咦?呃……是说,您家那小女圭女圭呢?刚才丫鬟不是把孩子交到您手上才离开的吗?这会儿到哪儿去了?”

疤良眸光收敛,不瞧那些爷儿们了,唇角隐隐有笑。

“大娘,多谢您这顶遮阳帽,我得去找我那孩子了。”

“呃……那……快去、快去,咱也得回头干活了。”

苞大娘别过后,禾良循迹往前再走。

循迹?是的。

凡走过必留下足迹,凡爬过也必然留下长长一道。

就见及膝高的麦秆子,在接近底部的地方出现一个深深的小洞,像似被一只肥圆大野兔给钻出来的。

她原是将娃儿搁在麦秆下,作物形成的薄薄阴影恰能为孩子遮阳挡风,也能让他多亲近土地,只是娃儿一向好动,好奇心旺盛,快满周岁了,四肢肥肥短短走路不稳,却颇为有力,这会儿不知钻哪儿去了?

她瞧瞧那小洞,隐约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往前再走几步,拨开金***的麦浪,看见一团小“肉球”。

“肉球”穿着小蓝袄,四肢趴地学狗爬,翘着小圆屁在麦田里钻,突然间头顶大亮,他“咿啊咿呀”地发出怪音,圆着地坐了起来,抬起肉肉的女敕脸东张西望,一见到来人,“嗤”了声咧嘴笑开,露出上下四颗小乳牙。

“曜儿这是要去哪儿呀?”

疤良没抱起他,仅伸手将几处被娃儿压得有些倾斜的麦秆扶好。

此时是收割的时候,麦穗皆已成熟,沉沉垂着,而麦秆已经得起压折,倘若正值生长期,可就不能如此胡闯。

“阿答答滴……喔、喔皮皮喔……”肥指乱指一通。

疤良笑着颔首,柔声道:“原来曜儿想去那里呀!”

娃儿不知听到什么,嘴一咧,垂着涎,他兴奋地尖叫了声,又重新翘起开道而去,钻进层层迭迭的麦秆子里。

疤良直起身子,一手轻扶着藤帽边缘往前望,笑意微微……看来,娃儿要爬去找爹了。

“……秀爷,要不嫌弃,我这儿搓好一把了,您给闻闻?”

麦子熟透的气味把风都给染香了。

他的鼻子向来好使,这一季“丈棱坡”所产的麦子香气外溢,绝对是好货,倘若能拨出当中最好的一批,让麦心的小芽儿黏黏稠稠地抽长出来,到那时再拿去搅碎制成流金般的麦芽糖,那滋味……那美妙滋味……噢,肯定甜在嘴里也甜进心里,肯定很……很“禾良”!

“……秀爷,您、您别急着皱眉头,这麦子当真不错,您给个机会啊!”

游岩秀喉头滑动,暗暗将口水往肚里吞。

他瞧也不瞧鲁大广手里搓了壳的麦子,却是自个儿在麦穗上抓了一小把,合在掌心里略使劲儿地搓揉、摩挲,然后捧在鼻端深深嗅闻。

再次确认,果然好货!

他又想到麦芽糖的滋味,唾液再生一波,他用力咽下,表情更显严峻。

此地来阳县“丈棱坡”,离他“太川行”江北永宁的老巢约有两天路程。

“太川行”这字号,自成立以来已三十余年,掌的是南北货和东西物,杂而不乱,繁中有序,是江北一带最大的粮油杂货行。

在来阳县这儿,“太川行”几年前就设了货栈,而“丈棱坡”的麦子一直是交给“太川行”收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原本双方合作得甚是愉快,哪知前年“丈棱坡”的几位地主老爷们不知发哪门子疯,竟终止和“太川行”之间的往来,把货交给其它粮行。

“秀爷……”开口说话的不是鲁大广,而是今日一直陪在一旁的七、八位地主老爷之一。他觑了鲁大广一眼,吞吞口水,打着商量道:“秀爷,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咱们“丈棱坡”这几家原都跟着“太川行”吃穿,说来说去,是咱们鬼遮眼、心给猪油蒙了,那时才会听了鲁大广的话,把麦子转给其它商家——”

鲁大广一听,登时脸红脖子粗。“老聂,你怎么这么说话?!当初一听到人家开出的天价,你不也欢天喜地得很?”

聂员外豁出去了,硬声硬气道:“要不是你在旁唆使,也不会搞到这步田地!”

“老聂说得对!”其它地主老爷也跳出来声援。“明明跟“太川行”挺合的,谁教你没事兴风生浪,连对方底细也没模清楚,前年交了货,货款拖到年尾才结清,去年更夸张,交了货,到现下才收到一半款子!”

“赵爷,您还收到一半呢,我是连个子儿也没瞧见!”

“我也是!”

“谁不是啊?”

“鲁大广,你给大伙儿说清楚,当初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什么好处,才设了这个烂局要众人往里边跳?”

鲁大广额面渗汗,黝脸胀成猪肝色,他猛挥双袖。“天地良心啊!说到底,咱也是受害者,那商家倒了,主事的逃之夭夭,咱想找对方替大伙儿讨公道,偏就没法子呀!”

现场群情激愤得很,游岩秀却完全地置身事外。

苞在斜后方的贴身护卫小范有些紧张地挪动脚步靠近,严阵以待,他游大爷仍然未置一词,丝毫没打算插手。

突然间,像似没了兴致,他双袖懒懒地拂过衫袍,转身,举步就走。

“秀爷!”、“秀爷,您、您上哪儿啊?”、“您怎么走了?今年的麦子您觉如何?“太川行”能收不能收啊?”

走不出五步,游岩秀身后的吵闹立止。

地主老爷们连忙喊住他,又团团围将过来。

聂员外急声道:“秀爷,您都专程来这一趟,表示“丈棱坡”的麦子在您眼界里多少还构得上边,您明明挺在意的,不是?既是如此,就好心些吧,该说什么是什么,别故意刁着咱们几个!”

卑一出,四周陷入沈静。

聂员外似也察觉自个儿说话急了、失了分寸,胸口突突乱跳,老脸随即胀红。

“秀爷,我那个……不是……”

“那个什么?不是什么?”游岩秀慢吞吞转过身,薄而水亮的唇徐缓一勾,该是颠倒众生的淡淡笑颜,却让在场的众人惊得倒抽一口寒气。

不好!

他不笑时,正经八百的模样冷峻得教人双膝打颤。

他一笑,真真不得了,那股寒气能钻心入肺,让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得抖上三大回。

狈视众人,最后他目光落在聂员外的老脸上,继而道:“聂老怕是有些误会,我是带着妻小出游,到咱们游家位在来阳县的小别业住上几天,才顺道拨空逛一趟“丈棱坡”,可不是专程来访。今年贵地的麦子确实不坏,但好东西并非只有“丈棱坡”才有,凤仪县的“十方屯”、华冠县的“旱麻沟”所产的麦子亦属佳物,聂老要我好心些,倒真为难我了,这行里啊,谁人不知我游岩秀心眼最不好、最容易记仇?”

略顿,他俊颚一扬,笑弯丽目。

“我原想好好斟酌,跟来阳货栈的大小避事们商讨几番后,再作定夺,倘若聂老等不及了,非得此时此刻给您一个答复,那我无妨的,我的答复是——”

“秀爷、秀爷,您慢慢斟酌!您别急、别介意!”

游岩秀语调持平。“这“丈棱坡”的货,“太川行”不——”

噗!啪!

地主老爷们急得脸色发青、发白亦发红,倘若胆子够大,真要扑上去把游大爷那张嘴给摀实了。

游岩秀心一狠,真要舍了“丈棱坡”这批麦子,但狠话才撂一半,一只蜷成像球状的“穿山甲”突然从密密麻麻的麦秆中滚将出来,直接撞上他的后脚跟。

小动物有着一身蓝皮,肥得很!

游岩秀垂首瞧清,细长柳眉高拧,瞪着那只小动物慢慢伸展开来。方头大耳,有手有足,这只“小穿山甲”一坐在铺着麦秆和草屑的旱地上,大脸往上一抬,胖颊跟着晃动,似乎是因为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那道高大身影正背着光,让他一时看不清,“小穿山甲”只好揉揉眼再揉揉眼,终于看出那人模样,他嘴一咧,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他开心尖叫,但那男人没抱他,漂亮的杏仁核眼还凶凶地瞪人。

无妨,“小穿山甲”倒像见过世面了,又或者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丝毫没把对方的恶脸放在眼里,他举高挤在小蓝袄里的肥短小臂,“咿咿呀呀”地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十根女敕指拨琴般胡抓。

那男人还是不抱他。

没关系,“小穿山甲”化被动为主动,小屁一翘,向前蹭了两下,两手先拽住男人袍襬,然后抱着衫袍里的小腿肚摇摇蔽晃站起来,还一面发出“嘿咻”、“咿喔”的喘气声,像多卖力似的。

那男人依旧没抱他,但瞪人的眼睛里闪着光。

“小穿山甲”根本站不稳,男人的长腿竟还慢腾腾往后一撤,导致那肥敦敦的小身子顿失依靠,晃了两下,“咚”一声又跌坐在柔软土地上。

但,“小穿山甲”不屈又不挠,蹭过来又想抱那人腿肚。

岂料,那男子衫袍底下的一条长腿突然踢出!

那一脚,是很轻、很轻的一踢,只是把黏过来的小身子轻轻顶开,顶得小东西像不倒翁般在地上滚了半圈。

“秀爷,够了!这娃儿只是要您抱,何必这么欺负人?”聂员外看不过去,反正“丈棱坡”与“太川行”之间的事九成九破局了,旁人不敢言,他来开骂!

游岩秀淡淡扬睫,瞅了聂员外一眼,似笑非笑。

“聂老是在替小犬出头吗?”

“不敢!只是想告诉秀爷,当爹的会老,当儿子的会长大,您……您自个儿多琢磨,别老来才悔不当初!”聂员外此话一出,其它地主老爷更是噤若寒蝉、面如死灰,想补救都没辙。

岂知……

“咿呀……呵呵呵……”胖女圭女圭被亲爹顶开,没哭,反倒笑得垂涎,小屁蹭着、蹭着又似块牛皮糖黏将过来。

游岩秀长脚一抬,再次顶了娃儿一下。

然后,再一下。还来一下。追加一下。继续追加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那肉肉小身子像颗大球果乱滚,但滚来滚去皆不离他脚边。

娃儿发出尖锐叫声,格格乱笑。

有几次,他胖胖小手攀住了那只大靴子,可是大靴子一下子就溜走,于是就攀住、溜走、攀住、溜走、攀住了攀住了、唉唉唉,又溜走了……闹得小娃尖叫连连,兴奋得胖脸像吞了一大把朝天椒般红通通。

游岩秀边踢着,徐慢道:“聂老说得极是,所以现下我年轻力壮,不趁此时多多欺负这孩子,将来我老了,可就欺负不动了。”

“呃……这个……”聂员外瞠目结舌。是说,眼下究竟在演哪一出?这到底是“虐娃”呢?抑或“逗娃”?他都给搞混了。

“秀爷……”

此一时分,挟带麦香的秋风送来女子低柔一唤。

众位地主老爷循声看向游岩秀身后,就见那娇小女子轻轻拨开一排排麦子往这儿走近,女子作****装扮,年岁好轻,丰腴的鹅蛋脸白里透红,五官秀气,眉眸间甚是宁稳。

“原来孩子在秀爷这儿,我方才放他在田间玩,没留神,孩子就溜了。”禾良推高帽檐,揭了揭额角细汗,微喘着,那模样好似找娃儿找得当真辛苦。

稍早抵达“丈棱坡”时,游岩秀有简单为她介绍这几位地主老爷,此时她走近,极自然地朝鲁大广、聂员外,以及其它爷儿们微笑颔首,彷佛全然感受不到现场的古怪氛围。

游岩秀神情有些怪异,然极快便已沈定。

他终于弯身捞起小女圭女圭,禾良上前顺势接了过来,温声问:“是不是打扰到秀爷和几位爷的谈话了?”

几双眼全尴尬地盯着游岩秀瞧,想要他尽快给个明确答复,又怕逼急了,落得一拍两散,什么都没得商量。话说回来,小娃儿和这位年轻的游家主母出现得很是时候,这一搅弄,紧绷感陡缓。

“没有。”游大爷嗓音微冷。

“那就好。”禾良笑了笑,捻掉孩子头上、身上的干草屑,忽而记起什么似的,徐声又道:“对了,今早离开咱们货栈时,那儿的吕管事托我提醒秀爷,午后得再回货栈一趟。秀爷要他把“太川行”在来阳县的几位大小避事们全召齐,说是有要事商议,秀爷没忘吧?”

男人漂亮的杏仁核眼微缩,瞳底掠过深思的薄扁。

“没忘。”

“那就好。”娃儿趴在禾良肩头啃着,口水全沾上了,她不以为意,仅轻轻抚着孩子的背。

“该走了。”游岩秀道。

“嗯。”

“秀爷,那……那麦子的事……”鲁大广结结巴巴喊住他们夫妻俩。

疤良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她家的爷则侧过俊脸,冷笑一声。

“你是真要我现在给答复吗?”

“没有、没有!您跟底下的大小避事慢慢谈、慢慢谈!懊怎么谈就怎么谈,不急!”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

这位游家大爷实在逼不得,软硬皆不吃,就连对自个儿的妻小都冷冷淡淡的,嗅不出多少温情,所以……只能等了,多少还有点盼头吧?

上马车之前,禾良找到那位瘦黑的大娘,将藤帽归还。

今早从“太川行”的来阳货栈出发,来到位于郊外的“丈棱坡”时,禾良与孩子以及银屏丫头一块儿乘坐马车,游岩秀与小范则骑马,随行的除马夫外,尚有四位长期与“太川行”合作的武师。

一小队人马甫进来阳县城,按游岩秀的指示,禾良所乘坐的马车便在武师们的护卫下,一路被拉回游家别业,他大爷则快马赶往货栈,身为贴身护卫的小范自然也策马跟上。

来阳县的地理位置比永宁城更偏北些,入夜后,秋气甚苦,夜风莫名地有股经霜的凄凉气味,与白日的丽丽秋阳大为不同。

“少夫人,咱们这趟跟出来玩,看的东西还真不少。来阳县虽没咱们永宁热闹,但吃的、喝的、玩的都带新趣儿,连月亮似乎都大上许多,等我回去说给金绣听,瞧她羡慕不羡慕?”银屏丫头端来一盅刚煲好的补汤,叽叽喳喳说着。这几天走出永宁地界,小泵娘对瞧见的任何事物都觉新鲜。

游家小别业的主人屋房格局相当精巧,先是小前厅、内厅,然后才是寝房。

此时禾良坐在寝房锦榻上,三炷烛光透过纱罩,流泄出晕黄且温暖的火光,娃儿躺在她臂弯里,她外衣已月兑去,中衣的前襟松垮垮,贴身的小衣也解了,露出大片肌肤和半边丰盈的乳,正哺育着孩子。

“金绣刚成亲不久,我想她是宁可待在永宁,多和长顺在一块儿才是。”禾良唇角微翘。金绣是她的另一名贴身丫鬟,和“太川行”里一名叫长顺的伙计看对眼了,禾良遂出面作主,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算起来银屏也满十八,有意中人吧?唔……要我没记错的话,那人啊,呵,该是咱们家“春粟米铺”的伙计成哥儿,不是吗?”禾良带趣问。

银屏大窘。“少夫人啊!我、我才没有……”

疤良也不回话,只淡淡挑眉,淡淡瞅着。

银屏被瞅得双颊飞红,急忙转话题。“哎呀!少夫人别只顾着说话呀!这盅“七星猪蹄汤”得热热喝成效才好,热热喝,气血才会畅通,乳汁才会丰沛,下得也才快。您安心喂小少爷,银屏来喂您。”说着,她已揭开盅盖。

疤良笑道:“银屏,不用忙,我喂完曜儿再喝。”

“不行不行,要趁热喝!老大夫有交代的,我一点儿也不——呃!”一股熟悉的麻冷爬上脊椎骨,银屏小手一抖,险些把盛在碗里的汤弄翻。她很认命地回头,果真,那尊“大魔”就杵在内厅通寝房的雕花拱门边。

“秀、秀爷……”要命了!走路都不出声的,诚心吓人嘛!呜……

“出去。”游岩秀冷淡道。

没胆小婢跟在主母身边也已三年多,胆子虽没练肥,多少也练肿了些,面对“大魔”勉强还能支撑一小下。

“秀爷,那个补汤……少、少夫人的……”银屏可怜兮兮地吞咽口水。

“嗯。”游大爷哼了声表示明白,走近,眼神一瞟,瞟得可怜丫鬟两肩缩紧,退退退,眨眼间退得不见人影儿。

疤良看着,心底无奈也好笑。

她家的爷吓得小婢泪涟涟的戏码几是日日可见,已半点不奇。

“秀爷用过晚膳了吗?”她柔声问,看着他端起那碗补汤,朝榻边走来。

“嗯……”这一声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游大爷走近再走近,近到衫袍都已碰到禾良的膝盖,他居高临下俯看下方的“美景”,双目一瞬也不瞬。

妻子绾了一整天的发髻已有些松垮,几绺乌丝垂荡在润肩上,黑黑的发,女敕女敕的肤,不知为何,那使得颈项的弧度显得格外怜弱,很想凑唇去舌忝弄,也很想张嘴去啃一口……

她玉颈底下的肌肤泛出珍珠光,细腻的锁骨,鼓鼓的乳,每一下呼息都牵动胸房起伏,而饱挺的雪丘上有着极细微的青色血脉,此时,那些脉腺正泌出乳白色精华以哺乳孩儿,就见孩子好努力地吸吮,边吸,小手边抓玩着妻子系在右腕上的开心铜钱串,肥圆小身子十分满足地窝着,小嘴吸得咂咂有声,根本是爱不释口、爱不释手……

可恶!

可恶、可恶!

可恶***啊——为什么就这小家伙有得吃?!

游岩秀眼角抽紧,满胸郁气。

疤良见他神情古怪,又见他两只眼直盯着她胸脯瞧,她脸也红了。

做夫妻已三年多,连孩子都生下了,丈夫露骨的目光仍然教她心跳急剧,小肮似有什么骚动着,像暖潮,一波波轻袭而来,将她整个人包拥。

“张嘴。”游岩秀忍着气,低声道。

“秀爷……”她想说话,但一匙补汤递到唇边,她只得张嘴喝下。

“秀爷我……”又一匙补汤递来。这帖药是永宁“杏朝堂”的老大夫特地为她开的,说是每天一帖,再搭配穴位按摩,便能丰沛母乳以营养孩儿,既是如此,她当然得乖乖再喝,不能浪费。

“秀爷你……”第三匙很快地喂近,但白瓷汤匙不巧碰到她正欲说话的唇瓣,导致汤匙里的补药溅出来,好几滴落在她雪女敕胸前。

疤良下意识轻呼了声,并不觉烫,而是怕滴到孩子脸上。

幸好仅有她胸前遭殃,那些汤汁蜿蜒地往下滑,她抬起一袖就想拭去。

“不要动!”游大爷倏地低喝,双目瞠大。

疤良被他的神态弄懵了,一时间真被定住,不敢动。

游大爷两眼迸出精光,柳眉飞扬,鼻翼歙张,然后,桃红薄唇慢腾腾地扯开一抹……一抹……贪婪狞笑?

“禾良,我帮妳擦干净,妳乖乖的,别动,别动啊,我来就好。”

于是,郁闷许久的游大爷终于等到好时机了。

不等妻子有所反应,他把碗和汤匙往床头矮几一搁,扶住妻子温润的肩膀,俯,伸舌舌忝掉滴在那高耸雪乳上的补汤。

他舌忝舌忝舌忝、吮吮吮,脑袋瓜和娃儿的胖脸挤在一块儿,丝毫不知收敛。

“秀、秀爷啊——”禾良讶声轻嚷。

唉,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家的爷竟跟孩子抢起“地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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