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 第八章
文伦冷冷道:“先祖当年统一丐帮,也不知花了多少心力,流了多少鲜血,他老人家如果死后有知,一定不愿见咱们互拼分裂,依在下看来,不如大发英雄帖,在一个月后,在泰山之巅,当着天下英雄面前,由丐帮弟子推举,如果有谁不服,尽可向大家推选出来的新帮主挑战,如果——如果——”
他一口气说着,脸上毫无表情,众人起初听得合情合理,不禁对他恶感大消,可是一瞧他脸上冰冷,似乎已稳操胜券,丝毫未将大家放在眼内,不由哄笑起噪。
那关中六义中老么一身横练功夫,偏他脾气又暴躁,当下如何忍捺得住,破口骂道:“姓文的小子快滚,咱们瞧在你祖父面上也不为难于你。”
斑战忖道:“我还道这小子突然变聪明起来,原来是背好一大段说词,瞧他说到激动处,居然也和顽童背经一般,不但不能引得丐帮众人感动,反而引得别人反感,真是愈弄愈黑了。”
他偷瞧了一眼和文伦并肩站着的张姑娘,只见她焦急之色溢于形表,心想:“真亏这巧姑娘准备好一大段说词,也真亏她能央着文伦背熟。”
文伦脾性何等暴躁,依他脾气早就想在今夜大拼一场,可是师父天煞星君突然命令他今夜万万不能妄动,因为他本人有事不得分身前来,他知自己不是李鹏儿敌手,是以忍住气听师妹的话,还向师抹张丽彤发了一顿脾气。此时一听一个年青汉子竟然大骂自己,再也顾不得一切,虎吼一声道:“小子出来,瞧你家爹爹教训你。”
他怒不择言,大是失去风度,丐帮诸香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暗忖道:“适才几乎着了这草包小子道儿。
必中六义老么应声而出,一言不发,举起斗大双拳,直崩文伦太阳穴,这招唤着“钟鼓齐鸣”,正是五行派中“石拳”的绝招。
文伦见他来势甚疾,心想这小子力道倒也不小,一低头,闪身关中六义老么背后,轻轻往前一按,李鹏儿和他交过手,知道他杀机已动,竟然用起他师门绝艺无形掌,那关中六义老么只怕万万不是对手,当下怒口亨一声,正待上前接下,幸而关中六义老么要地一转身,不闪不躲,化拳为掌挟着全身力道直推上去。
文伦神色不变,单掌仍然缓缓推出,与关中六义老么双掌一接,脸上突变凛重,猛吸一口真气,劲道从掌心中缓缓吐出,关中六义老么闷哼一声,身子向后飞起,砰然撞着墙角,倒在地下。
必中六义才老大老二急忙上去扶起老么,只见他口角鲜血沁沁流出,一探脉息已是甚为微弱,他六人结义以来,也不知闯过多少风险,一向同心协力,此时大家最爱护的老么眼看身受重伤,活的机会甚是虚渺,不禁心如刀绞,虎目中流下泪来。
斑战连忙从袋中取出两颗鸽卵大小药丸,走上前撬开关中六义老么紧咬住的牙齿,喂了下去,右手轻轻按着他后心要穴,盘坐下来。
李鹏儿再也忍捺不住,一长身双掌一错逼近文伦,文伦上次已经领教过李鹏儿本事,此时骑虎难下,只得出手一拼,他虽性子暴躁,天资并不愚蠢,不然如何学得这高本事,略一盘算,心知先出手占先机,也许还有几分胜算,当下一言不发,反臂飞快拔出长剑。
“呛!”一声,就在同时李鹏儿也拔出剑子,两人凝视一下对手,文伦脚踏中宫,直往李鹏儿面门刺到。
李鹏儿双肩连连展动,闪过文伦三招,朗声道:“看在老帮主面上,在下让你三招,再不知进退,莫要怪在下得罪了。”
文伦脸一红,手中剑势攻得更是凌厉,适才三招,李鹏儿都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一闪让过,但见剑气森森,文伦剑子在李鹏儿四周刺来刺去,似乎占尽上风,但是丐帮众香主武功造诣深的,已然看出李鹏儿涉险如夷,身法犹在文伦之上。
李鹏儿闪了三招,不再相让,长剑泛着蓝光刺向文伦脉穴,反守为攻。
文伦一开始就用起他师父生平最得意的“万流归宗”剑法,这天煞星君确是个大大奇才,他一身武功都是东偷一招,西学一相得来,一生并无师承,当年为了一事退隐湖海,埋头精研生平所学,终于创出这套取镑家之长的剑法。
丐帮众香主心知目下一战,实是决定丐帮日后命运,不由紧张万分,凝神注视。
金老大见李鹏儿武功虽高,但对手文伦也打得有声有色,心想两人一个失手,立刻有生命之危,他固然不愿李鹏儿受伤,对于文伦也不希望死于李鹏儿之手。一霎时间,老帮主的面容又浮起了,他想起当年兄弟二人为身绿林,受人利用,误杀一位铁铮好汉,引起北方武林群起围攻,那时他兄弟俩正在走头无路,文老帮主挺身而出,因为只有老帮主最是了解此事,那时丐帮声望如日中天,老帮主一言九鼎,不但替他兄弟说月兑了罪名,更邀他兄弟二人为丐帮护法。他呆望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那时候丐帮是何等兴隆,北方一个个的大帮,一股股恶势力都被丐帮瓦解了,帮主的百结拳法,自己兄弟的独门阴风掌,扫遍了北方武林,青龙帮,红旗帮——一个个屈服于丐帮
“察!”是剑子相击声,金老大一惊之下,放目场中,只见李鹏儿文伦双剑一碰,立刻滑开。
李鹏儿清啸一声,声音中尽量是冷峻的味道,高战不由一分神,只觉真气往上涌,连忙动功调息,心内却暗自忖道:“师哥打出真怒,这姓文的就要伤在师哥之手。”
李鹏儿见久攻不下,长中大是不耐,也顾不得伤那姑娘的心,一招“雷动万物”,长剑不住颤动,抖起一片剑光,指向文伦“气海穴”,翻腕之间,剑身竟带嗡嗡之声,敢情是名震关外的“先天气功”从剑身上发出了。
文伦一见李鹏儿变招,身形若闪电连闪带攻,也跟着变招,“厉凤朝阳”反削李鹏儿右臂,这一招施得又快又狠,若是李鹏儿“雷动万物”施实,文伦“厉凤朝阳”正好递满,剑尖离李鹏儿咽喉不及一寸。
李鹏儿早已料到,不待剑式施尽,身子已滑到文伦左侧,剑子上击下刺,剑气森森,一时之间迢得文伦连退三步,大为狼狈。
金老大见李鹏儿沉着脸仗剑一步步前进,威猛有如大神,那文伦只是不往往后退,其势已成强弩之末,不由犹喜文半。
文伦脚踏八封方位,虽退不乱,乘隙还反攻一两剑,两人身形相隔三四尺,招式愈打愈慢,而且一击不中,立刻收回剑子护身。
李鹏儿不愿僵持,手挽一个剑花,身形再往前逼,他这招看去甚是平平无奇,其实已隐快着极厉害的反招,文伦自幼受名师熏陶,眼力自是不差,丝毫不敢怠慢.迎面一剑。缓缓刺向李鹏儿剑花中间,左掌运起内功,向李鹏儿肋下拍去。
李鹏儿视若未睹,众香主眼见李鹏儿胁下要穴露在敌人掌下由得惊叫了起来。
突然,李鹏儿一转身,众人也不知他用什么身法反到文伦身后,左臂时掌时拳,不停在挥动。就如在空中打了干百个结一般,这掌法正是丐帮历代单传的“百结掌法”,众香主一见之下,有若重睹旧主,同声欢叫:“百结掌法,百结掌法。”
文伦只觉敌人左手飘忽已极,自己全身穴道都好像置于他之手,可是又不知到底向何处攻到,心知已临绝地,他到底是名家弟子,一凝神反刺一剑,招式才施一半,足下运动,倒窜丈余之外,方一落地,李鹏儿剑子上已递近肩胛。
文伦纵有通天之能,此时也闪躲不过,他凶性大发,不躲不闪,反而挑向李鹏儿下月复,想落个两败俱伤,李鹏儿一吸气,收紧小肮,文伦长剑势子已尽,只差寸余再也递不前去,李鹏儿哈哈一笑,长剑仍往前制。
蓦然,一道幽怨绝望的眼神直逼过来,李鹏儿心中很快地盘转了几遍,干百个念头一起涌上来,然而最后都构成一个中心的问题,是下手?还是放过?
他这一沉吟,势子自然缓了一些,文伦野性暴发,只求出招伤敌,长剑一吐,疾若流星点向李鹏儿胸前。
“当啷”文伦长剑堕地,众人惊叫声中文伦倒退几步,左袖破了一大截,李鹏儿铁青着脸,挺剑立着,鲜血缓缓从胸前流出,很快地就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一种深刻的表情从他白-的面孔闪过,混合了痛苦和漠然,高战心中一惨,他知师兄此刻承担着上和心灵上的痛苦,可是他运动不能分神,只得以一个同情的眼光。
丐帮众人对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大家明明看到李鹏儿占尽优势,可是突然一下子快若闪电,互换一招,李鹏儿反而受了重创,金老大何等目力,只有他看清了李鹏儿刨子即将剑到文伦肩胛重穴时,一歪剑式攻到上臂,在文伦右臂画了一道口子,就在这同时文伦反击已到,李鹏儿闪躲不开,只得运起天池剑法中绝招“孔雀开屏”,剑柄向外,剑身向内,避开文伦致命一击,然而毕竟慢了一步,虽然击月兑文伦长剑,胸口也被刺了一剑。
当年边塞大侠风柏杨大战长白三熊,在干钧一发时,露了这一招,击去了长白三熊三件毒药暗器,长白三熊从此终身拜服,原来这招施出来其势有若自刎,非上乘剑士又安敢妄用此招?
金老大忙上前道:“鹏儿,你怎样?”他关心情切,竟然月兑口又喊起鹏儿来,李鹏儿惨笑一声道:“不打紧,不打紧,这小子也没讨好去。”
众香主纷纷上前视看帮主伤势,金老大一瞧刺得不深,只是鲜血直冒,心想定是划破了血管,连忙替他上了金创药。包裹好伤口。
金老大回头一看,文伦身旁的少女正小心地替文伦包扎臂上伤口,他心念一动,暗忖:“此时除去这小子真是易如反掌。’,他一瞧众人,只见有几个年青丐帮弟子满脸义愤的守在门口,防备文伦逃走。
“这小子一除,丐帮便无隐忧,可是文老帮主只有这一个后裔。”金老大反复沉吟,目光不由又转到文伦身上,只觉他依稀之间与老帮主简直一模一样,就是少了老帮主那正直的神情,于是金老大想起了文老帮主的恩义,朗声道:“‘姓文的,今日之事咱们瞧在老帮主份上,也不再来为难你,如果再要在丐帮兴风作浪,可莫怨我金老大手黑心辣了。”
文伦咬牙切齿,一言不发,扶着身旁少女的手,大踏步走出了古庙,消失在黑暗中,李鹏儿心中轻轻的叹口气,那姑娘的影子是消失在黑暗中了,然而刻在他心中的影子,不知是否也能消失呢?
斑战对四周所发生事故视若未睹,他运动替关中六义老么疗伤,已至最紧要关头,他鼓足真气从掌中发出,逼入六义中老么体内,又过了半晌,高战脸上汗渐渐增多,众人适才只是注意那场龙争虎斗,此时才又记起六义中老么生死未卜,不由纷纷上前观看情况。
忽然关中六义老么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悠悠醒转,六义中老大金枪杨宜中欢然道:“老么,不打紧啦。”
他是北宁大将杨业的后裔,当年他先祖杨再兴与高战的先祖高宠同在岳元帅麾下,都是名闻天下的勇将,一枪一戟只杀得金人望风而遁。
众香主见关中六义老么醒转,也都甚为欣慰,高战长吁一口气,缓步走到李鹏儿金老大身旁。
李鹏儿虽然流血甚多,可是他自幼练功,后来居住在关外风家庄院,那风家宅院遍地均是野参,他经常服食,血气自是极旺,略一休息,脸上神气已是自如!他见高战脸上并无欢色,悄声道:“师弟,好了吗?”
斑战摇摇头道:“内脏已碎,神仙也难救转,这姓文的好辣手。”
金老大也道:“这是回光返照,马上就不成了。”
’金老大好生难过,这关中六义侠名甚着,在北方威望只逊于秦岭一鹤鲁道生。料不到六义中老么竟成丐帮中第一个牺牲者。
必中六义老么道:“大哥,我……我……不行了。”
金枪杨宜中道:“老么,别瞎思乱想,你内伤已被这位……
这位大侠治好啦。”他不认得高战,又因关切老么伤势,是以一直没请教高战姓名。
六义中老么道:“大哥,别骗……别骗……我,我……我他声音渐渐低微,最后咳起嗽来,六义中其他兄弟五人,见老么似乎已到弥留地步,不禁又惊又痛,纷纷向高战看了一眼,高战苦笑摇头,五人立刻明白。
六义中老么又道:“大哥,我还有……还有一件……心事,我就要……要去了,我得讲!讲个明白,否则……死不……
不瞑目。”
杨宜中流泪道:“老么,你讲吧,我们做哥哥的就是拼着老命也要替你办到。”
六义中老么道::大哥,我死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云姑娘,她……她心里是真的喜欢你。”
他鼓起最后真力,尽快地说完,众人只见杨宜中髯发俱张,似乎激动已极,一跺脚踏碎了脚下一块青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斑战心中暗忖:“这关中六义老大功力不弱,为人孝友重义,倒是师哥的一个好帮手。”
杨宜中忽然怒道:“老么,云姑娘是……是你未……未过门的妻子,你,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信不过……这不成器的大哥么?”
他激愤之下,也顾不得老幺命在旦夕,声音愈说愈高,显然甚是愤怒!
众人起先见关中六义老么不行了,都纷纷退开了让他们兄弟诀别,此时忽见金枪杨宜中发起怒来,都模不清到底是怎么事,只有高战站在近旁,正待上前相劝,那关中六义老么又道:“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她,她也是真心喜欢你,我……我很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明知是大哥所喜,而用计……用计骗她上手,大哥,你处处让我护我……做兄弟的竟然忘恩负德,你能……能答应……答应原谅……”
他说到此,再也无力继续,双目一闭,瞑然逝去,金枪杨宜中凄然长笑,声音中透着无比悲愤,笑声方毕,杨宜中喃喃说道:“好,好,老么,你……你放心去吧!”
他一伸手拾起地下长剑,便往脖子抹去,高战见他不哭反笑,中便是注意,他自幼失母,童年失父,对于悲惨的感情自是特别敏感,此时一见金枪杨宜中俯身拾剑,立刻不加思索窜上前去,轻轻在杨宜中肘下一拍,“呛”的一声,长剑坠地。
丐帮众人纷纷上前劝阻,金老大李鹏儿一人挟着金枪杨宜中一只手,六义中其他几个也劝兄长释悲。高战抬头向宙外一看,已是晓星残月,心中惦念着姬蕾,心想她见自己久久不归,一定焦急万分,说不定会来寻找,便向师兄示意,向众人长揖作别。
原来关中六义老大金枪杨宜中与老么师出同门,自幼友爱非常,他比师弟整整长了廿岁,后来一同出师扬名立万,与北方另外四个豪杰义结金兰,杨宜中豪迈正直,年纪又长,是以众兄弟举他为老大。
他六人结义以后,威名大增,丐帮文老帮主亲自礼聘六人分掌关中分堂,文老帮主友才大略,领袖群伦,关中六义欣然入帮,共为效命。‘后来有一年杨宜中和老么同时爱上一个姑娘,杨宜中一方面为顾全兄弟之情,而且他一向让惯了师弟,再则自惭年长,配不上那姑娘,于是托口祭扫师尊墓,一去三年不归,其实那姑娘本心对他甚好,见他不告而别,一气之下便与老么订下婚约。
杨宜中归来,见事已成定局,虽然替师弟高兴,而且庆幸自己也交待了一桩心事,可是他心底下免暗自伤神,他一生只知勇往直前,为正义而冲,对于儿女私情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然而这件事却令他久久不能释怀。他竭力把这件压在心房深处,就连另外几个兄弟也不吐露半句,不意老么临终时竟然旧事重提,杨宜中感情大大激动,是以几乎控制不住。
且说高战匆匆赶回客舍,见姬蕾室中灯火已灭,心想她已入睡,便轻步走到自己屋子,推门而入,忽然双目一黑,双眼已被遮住,他此时何等功力,当下不及思索,微一错步,向旁闪开,双掌一错,正待转身上前会敌,耳畔已听到姬蕾的轻笑声,他立刻大悟,也笑道:“怎么还没有睡呢?”
姬蕾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天都快亮啦……
斑战长吁一口气道:“又是那姓文的小子,他出手把丐帮中关中六义的老么击毙了。”
姬蕾惊道:“大哥,你们这么多人还让这坏蛋伤了人?”
斑战惊道:“这小子武功虽然高强,但帮中除了我师哥外,金老前辈也不会输给他的,坏就坏在他当真是丐帮当年文老帮主后裔,大家出手自然有个顾忌。”
姬蕾恨道:“这人真是天生坏蛋,上次我无意将爹爹给我的家传宝珠拿出来玩,竞吃这厮看见了,他一路追着我,要想夺去,嘴里还不三不四说些风话,真气死人,大哥,你答应替我揍他一顿出气的呀!”
斑战道:“我师哥和金老前辈都不会出手,我不是丐帮的弟子,自然不好意思打他,蕾妹咱们先休息去,要揍他的机会还多着哩。”
姬蕾忽道:“那姓文的师妹也在吗,她长得很美呀!”
斑战点头道:“他那师妹对他的确很好,只是这小子不识好歹,对他师妹凶得紧。”
姬蕾恩了声,也不说话,径自回房去了,高战宽衣就寝,他运功替六义老么疗伤,体力大是疲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醒了过来。连忙穿好衣服,正待开门出去,姬蕾已叩门进来,手中揣着一盘大饼油条,一碗豆浆,笑道:“大哥你真会睡,太阳已当头啦。”
斑战见她手中大饼香喷四溢,不觉食欲不动,伸手接了过来,大嚼起来。
姬蕾见她吃得甚是香甜,芳心暗喜,高战道:“想不到这个地方,倒有如此好手,煎得这好的油饼。”
姬蕾笑道:.“大哥,好吃吗?”
斑战边吃边赞,姬蕾道:“那么我以后天天给你作,只怕你吃了几天就厌了,看到它就发愁哩:“她说到此,忽然发觉语病,脸上通红。
斑战惊道:“怎么,是你煎的饼吗?”
姬蕾婿然一笑道:“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哥,你当我是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做吗?只要是别个女孩会做的事。我都会做哩,只是平常在家……在家里,婢子们生好了火,切好了菜,只等我下厨去炒,现在一切得自己做而已。”
斑战见她右颊上有块淡淡的油烟,头发上也沾了一条稻草,心想她是在家被供奉得像女皇一般,现在竟然处处替自己着想,真是感激万分,只无限深情的看着姬蕾,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姬蕾道:“大哥,我们找到辛叔叔,等你学会了少林寺的剑法,再去找平凡上人,我有法子让他老人家传你内功的。这样你比辛叔叔也不差了。”
斑战天性谦逊,忙道:“我就是得了上人传授,也不会有辛叔叔那样成就,辛叔叔何等天资,上次我瞧他与文伦师父天煞星君大战,那剑法步法,不但凌厉绝伦,洒月兑美妙,简直令人有剑神下凡之慨。我师父也算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可是他尚且说日后能传世外三仙衣钵的,只怕非辛叔叔莫属呢!”
姬蕾不以为然,嘟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哥,我只信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武林第一人。”
斑战笑道:“蕾妹,你真看得起我,尽避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瞧我不起也不打紧,只要你一个人看重我便成了。”
姬蕾正色道:“大哥,像你这般正直善良的人,人人都会看重你的。”
斑战道:“正因这世上的人都是待我太好,我也不知要怎样报答。”
姬蕾道:“你动不动就舍命为人,把自己看得那么轻,别人自然都对你好啦!”
斑战见她脸上笑容突敛,板着一张俏脸,明知神色有异,却想不起为何如此,姬蕾忽然婿然笑道:“大哥,是我不好啦,我是小气的姑娘,你别见怪。”
斑战不解道:“怎么啊?”
姬蕾红脸问道:“那……你一次在日出瀑前救的那姓林女孩……女孩子在哪里,我们去看看她可好?”
斑战不觉大悟,他近来常与少女交往,对于女孩子心理明白些,原来她刚才就为这个生气,心想姬蕾这人什么都好,玉洁温柔令人不克自己,就是太过小性儿,当下便道:“她就住在辛叔叔家里哩!”
姬蕾心中不乐道:“咱们走吧,先去瞧瞧你那曾用笛子招来禽兽的朋友。”
两人向西行走去,行了半日,只见前面一条大溪清澈见底,溪水中桃花片片,间杂着小块碎冰,砰砰撞击着溪中石块,景色甚是幽雅,高战道:“这溪定是从高山上流下来的,这时候还有未融冰块。”
姬蕾自幼爱花,心想这溪的上游必定是个桃林,她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千里镜一望之下,只喜得大叫起来。叫道:“大哥,快来看,那边好看。”
斑战接过千里镜,只见一片粉红色桃林,花瓣纷纷堕地,就如仙女散花一般,其间五色大蝴蝶来往飞翔,高战但觉心胸一畅,仿佛嗅到那桃花的芬芳。
姬蕾忙道:“大哥,快去快去,这荒野竟有这好地方!”
斑战也是甚为欣赏,拉着姬蕾双双跑去,高战边跑边道:“别看从镜中看来好似眼前,其实也有十来里路哩!”
姬蕾笑道:“这千里镜真有用,日后咱们游山玩水,靠它不知可发现多少美景哩!”
两人笑语间,不觉已走近桃林,姬蕾挣开高战的手,飞奔入林,找到一株最高大桃树,一纵身上了树,放眼看去桃花连绵不绝,无边无涯,只是那南面桃花早谢,枝干上尽是累累果实,一个个金黄硕大,姬蕾大叫连连,高战连忙奔了过来,姬蕾道:“大哥,快点上来你瞧那边桃子好多哟!咱们快去摘一大包。”
斑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击事,是以跟着跑来,不料只是发现一些桃子而已,心想日下只是夏天,那桃子只怕青涩难吃,姬蕾这人真是孩子气,看到树上果子便想偷摘,不管是否成熟,也不顾自己是否真正爱吃,当下漫漫应道:“没熟的桃子可真难吃,又酸又苦。”
姬蕾嗔道:“谁要吃青桃子,大哥你上来瞧瞧。”
斑战好奇心起,也窜上桃树,果见南面熟桃成垒,不由大奇,沉吟不语。
姬蕾甚是得意,见他犹豫不前,催促道:“我想这桃林定是无主之物,咱们摘他几个算得了什么?再说就算是有主的,咱们远道而来,他也得招待一番呀!”
斑战见她满脸焦急,尽说着一厢情愿的孩子话,不觉莞然,随口应道:“是呀,蕾抹你说得真对。”
姬蕾道:“我替你把风,你赶快去摘吧!”
斑战笑着跃下,忽然一拍脑门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忘啦。”
姬蕾奇道:“怎样了?”
斑战道:“我只奇怪这桃林一边还在盛花开放,一边却是累累成熟的桃子,原来是因为地气关系,那边气候特暖,地下多半有温泉之类,所以催桃树早花早果,在关外我师父的风家村园时当严冬,冰天雪地,可是内园玫瑰芍药还在斗艳哩!”
姬蕾原是栽花植果能手,听他这么一说,也自奇怪,心想现在只是初夏,这桃子已自成熟,看来只怕真是地气暖润所致。
姬蕾道:“大哥,我们先别管这些,我想你口也渴了吧!’’高战一笑和姬蕾向南走去,走到一株桃子最外的树旁,伸手摘了几只,姬蕾用手一接,微一用劲,桃桨四溢,连忙凑口上去,吸吃起来。
那桃又大又甜,吸完果桨只剩一层薄皮,包了一个核桃,姬蕾连吃两个,意犹未尽,对高战道:“比水蜜桃还好些,可惜不能收藏,否则多摘几个,一路上便不愁天暑口渴了。”
斑战点头道:“果然是异种。”
姬蕾道:“我留几个桃核,有空到大战岛去种,如果能栽培出这般好果,也算报答上人对我诸般好处……
斑战道:“这种异种名果,栽培只怕没有这么容易,气候土
壤均须差不多才行,不然果子就差了。”
姬蕾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姬蕾小心包好桃核,忽道:“那溪中的水太凉啦,全是小冰块。我想洗洗脚洗洗脸都不行。”
斑战道:“这也不算凉呀,我小时候在关外冬天和朋友去河:里捉鱼,河里全结了冰,厚薄不一定,一个不心跺到了薄冰就掉了下去,那才叫冰哩!”
姬蕾笑道:“高大侠好了不起哟。”
斑战瞧她脸上喜气洋洋,假装着甚是佩服的样子,偏着头眼睛斜睇自己,那模样真是又天真又娇美,高战忍不住赞道:“蕾妹,你真好看。”
姬蕾心内受用非常,忽见前面白气蒙蒙,似是烧水沸腾,心中大奇,拖着高战上前观看。
只见一棵桃树旁两块大石缝中喷出一股热泉,高战道:“果然地下有温泉,这南边几千棵桃树全靠这泉才能长得如此茂盛!”
姬蕾掬手一捧,那水温热适度,洁净非常,心中大喜,对用手先洗了脸,又月兑下鞋子洗脚,高战连忙转过身去,不敢相看。
半晌,姬蕾笑道:“好啦,好啦,老道学先生,可以转身。
了。”
斑战转身忽见那喷泉石上刻有字迹,连忙走近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南天异果普众生。
松泉老人字。”
下面是用蝇头小楷写的:“老夫自号松泉,足迹遍天下名山异域,以天性清幽不滞于万物,生平所喜无他,唯花果而已,偶得海外异种仙桃,寻宜地栽育三年而不得。适游此处,见灵泉壤土喜不目胜,遂下居于斯。越年桃苗初成,而老夫忽感不适,自知不起,名花名果,老夫心血所育,竞不得亲见其成,憾甚!然而老夫栽此果一为兴之所致,再者此果功能清神强身,入食则仙业可卜也知,尤能除却瘴毒。老夫昔年行脚苗疆,竞知瘴气为害之烈,但愿后者珍之借之,无令老夫心血白流也。”
斑战一口气读完,心中对于先辈胸存义德,无私唯公的气度甚是叹服,手抚桃干,心内慨然不已。
姬蕾忽道:“大哥,这松泉老人真是可怜,辛辛苦苦种的桃子,自己竟然不能吃到。”
斑战道:“他老人家目的只是济人救世,又不是为饱自己口福的,这桃子定然活人无数,他老人家死后也觉甚是安慰。”
姬蕾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倒想活着的时候能够达到自己的希望,人死了就完了,我想什么也不知道的。”
斑战见她突然变得郑重起来,心内大大不解,姬蕾又道:“大哥,你瞧这桃树有多大年纪了。”
斑战虽然不太在行,可是他见桃枝又粗又长,信口答道:“我想总有百多年了。”
姬善点头道:“正是,草木无灵却能与天地同寿,人为万物之灵,能够活到一百岁的真是少之又少,大哥,难道愈有灵性的东西便愈不长久吗?”
斑战听她愈说愈离题,神色甚是悲凉,再也忍耐不住,和声道:“蕾妹你怎么啦,眼下这好风景你不去欣赏享受,心中胡思乱想作什么?”
姬蕾不理高战,又问道:“大哥,你相信鬼神命运之说吗?”
斑战摇头道:“鬼神是飘渺不可情,命运却是有的,可是也得由每个人自己去奋斗去努力……
姬蕾道:“我本来也不信命运,可是我现在却信了。”
斑战问道:“为什么?”
姬蕾道:“我刚刚忽然想起,从前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说爹爹活不过今年,他又说我也活不过什岁,爹爹起初听他说自己在某年必死,只是一笑置之,后来听他断我,不由勃然大怒,丢了五两银子把那算命的赶了出去,现在果然应验了,爹爹好端端被奸贼杀害,我只怕……只伯……”
斑战听她原来为这个悲伤,忙安慰道:“那算命的信口胡说,不过被他凑巧碰上。蕾妹,.有大哥在你身夯,你还伯什么。”
姬蕾低声道:“我好端端的自然不会死去,但是,但是,我害怕你离开我,而且永远离开我,这样我不就等于死去吗?”
她愈说愈是悲凉,高战不由打了寒栗,仿佛目前真有什么力道硬生生要分开他和姬蕾,他一定神,忙道:“蕾妹,你还不相信我吗?”
姬蕾凄然道:“大哥,我并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你是无法避免,无法想像得到。”
斑战激动地道:“蕾妹,别怕,当危难降临的时候,大哥和休一起承担,还有大哥的朋友像李鹏儿师哥,大哥的师父,和辛叔叔一定都会帮助我们度过的,啊,对了,还有平凡上人不是也挺爱你的吗?”
姬蕾见他说得诚恳,那张正直英俊的脸孔充满了毅力、勇气,似乎就是天下人都和他两人作对,他也会不顾一切挺身而起。
姬蕾原是少女情怀,触景生悲,想到身世悲凉,除了高大哥外更无亲人,一时之间患得患失之心大起,是以悲不可抑,此时见高战情深若斯,芳心又窖又悲,泪眼迷蒙,但觉又苦又甜。
斑战最怕见人落泪,他一直记得父亲临终之言,丈夫流血不流泪,此时见姬蕾又流泪,还当她仍然不信自己,忙道:“别哭,别哭,蕾妹妹若不弃,咱们……咱们……就……”
姬蕾忙问道:“就怎么样?”
斑战胀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就……就对天……对天发誓,永不相离,结为……结为……”
他年轻面女敕,再怎样也说不下去,姬蕾玉雪聪明,如何不解,只羞得转身抬不起头来。
斑战见她羞不可抑,也不知如何是好,姬蕾一定神,见高战恍然若失,心念一动,不再羞涩,说道:“大哥,我总是听你的话。”
斑战道:“蕾妹,今日我们捧土为香,将来等遇到师父,再请他老人家作主可好。”
姬蕾低头不语,高战用手推起一大堆土,拉着姬蕾一起跪下,誓道:“弟子高战与姬妹结为……结为夫妇,如有欺心背誓,天厌之,天厌之。”
他愈念愈低,最后只有自己听得到,姬蕾待他誓毕,站起来,但觉胸中甜畅无比,对高战道:“大哥,我累啦,你替我守卫,我要睡一会儿。”
斑战道:“好啦,好啦。”
姬蕾闭上了眼,靠在树旁睡了,半晌高战见姬蕾呼吸均匀,似乎甜甜睡去,太阳从桃林空隙照进来,照着姬蕾的眼上长长的睫毛,还闪烁晶莹的泪光,高战长叹了口气,心想:“真是天真的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忽然姬蕾睁开大眼睛接口道:“大哥,你叹息什么?”
斑战笑道:;你原是装的,我还以为你已睡啦。”
姬蕾道:“大哥,我今天真是快乐,我不再要求什么了,否则老天爷一定会怪我不知足。”
斑战道:“别乱想,我瞧你已是很疲倦,好好休息一会。”
姬蕾笑问道:“大哥,你师父比辛叔叔还厉害么?”
斑战微皱眉,寻思这问题好生难答,他师父天池大侠关外盟主风柏杨的先天气功的确独步武林,可是辛叔叔兼长各家,功夫真是神出鬼没,高战心内自是希望师父强些,然而他对辛叔叔也是甚是敬重,是以沉吟半刻道:“蕾妹,你问这个干吗?”
姬蕾笑道:“我想到了就问,难道不可以?——
斑战无奈,只得道:“论功力我师父年过六旬,辛叔叔才册多岁,自然比我师父略逊一筹,可是若论身法剑术,辛叔叔剑可通神,当今天下除了平凡上人外,只怕再少有人与之匹敌了……
姬蕾道:“从前我在家中,只道父亲已是天下武功最强的人,却想不到天下武学高明之士,多如过江之鲫,就是文伦那坏蛋的师父,武艺也相当了不起呀!”
斑战笑道:“正是正是,井底之蛙只能见到像井口一般大的世界,便道天下只如井口之小,磨房之牛,目力短浅,只能明视他身旁几尺方圆之地,便道宇宙狭窄若斯。”
姬蕾听他说得很有道理,忽然一转念叫道:“不行,不行,大哥你骂人啦:“
斑战笑而不语,姬蕾道:“你骂我是磨房之牛,不知天高地厚,其实也不尽然,我虽然少在江湖行走,可是在家中可也读了不少书,并非孤陋寡闻。大哥,我给你看个物事?看你这博学多能明达君子识不识得?”
姬蕾从怀中取出一颗卵大明珠,高战定睛一看,只见那珠子在姬蕾手中滚来滚去,发出柔和的光茫,更显得姬蕾手如白玉,肤如凝脂。他瞧了一会,伸手拿了过来,仔细玩赏,对着亮处一照,只见那明珠一半暗,一半亮。
姬蕾得意道:“这就是文伦要抢的,他说要用来疗什么伤。”
斑战听她一说,蓦然想起上次在浙南雁荡大侠生日席上,天煞星君不速而来,想取得贸侠为贺雁荡大侠生日而送的彩品,当下月兑口道:“这是水火风雷宝珠。”
姬蕾赞道:“大哥,好见识。”
斑战忽然哦了一声道:“不对,不对,那珠儿明明由贾侠送给辛叔叔,谢他解围之恩,怎会到你手上呢?”
姬蕾一怔,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碰运气猜着的,大哥,你在别处也见过这一样的珠儿吗?”
斑战点头,说出上次在浙南之事,姬蕾道:“这珠子是汉武帝时大宛国朝贡来的,相传是大宛山上野龙之睛,分为雌雄两粒,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师途径大宛,索取汗血宝马,大宛国王力战不敌,只得献出国宝汗血马及这对水火风雷宝珠求和。”
斑战哦了一声道:“难怪贾侠那珠子和这颗完全一样。”
鹏道:“这颗是雄珠,辛叔叔有的那颗想来定是雌珠了,爹爹说,雌珠不祥,屡害其主,非得雌雄合一,才能免除凶祸。”
斑战道:“福祸无常,唯人自招,辛叔叔仁心义侠,持此珠定能反祸为福。”
姬蕾道:“这珠子听说能治百毒,爹爹说这是我们姬家家传之宝,大哥,你送给我这么好玩的千里镜,我现在家都被烧了,什么都没有啦,就把这个珠儿送给你吧!”
斑战推卸道:“这怎么可以?这是你传家之宝呀!”
姬蕾见他不收,心中很不高兴道:“我送你的东西自然不稀奇,人家什么姓林的啦,随便送你一点什么东西,却当做宝贝一样。”
斑战知她借题发挥,他胸前那个钱袋是林汶在他离家时给他的,是林汉自己亲手所绣,高战每一看到这钱袋,自然想起关外故居和老友“老黄”,所以一直甚为喜爱,经常挂在胸前,姬蕾几次看到都甚是不乐,可是知高战为人厚道念旧,是以不好发作。
姬蕾取出千里镜道:“你即不要我的东西,这千里镜也还你吧!”
斑战心知不能再事推托,便道:“蕾妹,你别生气,我收下便是。”
姬蕾大喜,口中犹道:“我以为你瞧人家不起。”
斑战贴身收了,姬蕾忽道:“大哥,那天我们遇到辛叔叔,你向他把那雌珠也要来啊,不然就把这雄珠也送给辛叔叔算了。”
斑战奇道:“怎么啊?”
姬蕾突然羞红了脸,低声道:“那珠子……珠子……原是……原是……”
斑战大悟叫道:“是啊,那珠子是一对,咱们自然不能把它分开,辛叔叔夫妇感情好得紧,咱们正该把这珠儿送给他们,辛叔叔挂雄珠,辛婶婶挂雌珠,一切灾害都可免除啦。”
姬蕾见他会错了意,心中虽则不喜,但见他丝毫不为自己作想,处处为人,心中也甚感动,心念一动,便道:“辛叔叔是长辈,怎会受你宝珠,我看他多半会把雌珠送给你的。”
斑战并不愚笨,只是天性忘我,不思为己打算,如何听不懂她言外之音,当下喜道:“这样也好,那么雌珠让你佩挂,也是:也是一样,一样好。”
姬蕾差涩道:“大哥,你别忘记向辛叔叔讨啊:“
斑战应了一声,姬蕾心满意足,笑生双靥。忽然一阵幽幽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姬蕾听了一会,只觉心内惶惶不已,她仿佛又听到了老父温和的声音,近了,近了,已死的爹爹就如在身畔呼唤一般,姬蕾突觉一种莫名的悲哀,全身不由打了个寒栗,抓住斑战的双手,高战凝神听了一阵,大呼道:“蕾妹,咱们走,这就是我那个会吹笛的朋友吹的。”
姬蕾正待答话,蓦地从桃林外飞入一只绝大金禽鸟,高战欢叫道:“金鸟金鸟,我那姓金的弟弟在哪里?”
那金色大鸟爪一松,落下一张素纸,上面歪歪斜斜画着几行字,姬蕾忙凑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高大哥,我在前面山谷里等你,金儿会给你带路,我不喜欢你身边那朋友,希望别带她来,金弟上。”
姬蕾大大生气,她在家何等娇纵,想不到居然有人不愿见她,当下板着脸道:“大哥,这人好生无礼,你也别去啦。”
斑战见她神色不善,只得答应了,那金鸟儿却不服气,连连对姬蕾呱叫,似乎是责骂姬蕾一样,姬蕾虽然有些喜欢那鸟儿生得雄俊,但实在气极,挥手欲打金鸟,金鸟双翼一展,冲霄飞去,临走时还偏着头看着姬蕾,神色甚是顽皮。
那笛声又响了,这次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之意,好像困军被困,人粮两绝,而援兵迟迟未到,眼看即将为敌所灭,姬蕾虽是大大不满这人,可是也不免暗暗为他心焦,再看高战也是焦急非常,不禁冲口道:“大哥,你就快去见你那金弟,我在林子里等你,我也不稀罕和他见面啊!”
她虽如此说,心中对于那姓金的实在很是好奇,高战如释重负,飞奔而去,那金色大鸟又从高空降低,引领着高战向前去。
姬蕾看见高战走远了,突然心内惶然不安,坐在桃树下无聊地胡思乱想。
笛声又起了,这次充满了欢愉,姬蕾心中也愉快一点,然而这是真的欢乐吗?在笛声中,一些事已决定了!那是上苍早就安排好的。
且说高战随金鸟转了几个大弯,来到一处幽谷,四周都是花草,当中凹下一块方圆约有余亩,那路上相识的少年金英,正端坐在中间,举起白女敕小手向他招呼。
斑战一纵身下了谷底,那谷只有一丈左右深浅,姓金的少年满面堆欢道:“大哥真是信用,昨天我就看到你啦,只是我不喜欢身旁那姑娘,这才跑到此处用笛子招呼你。”
斑战道:“那位姑娘是我好朋友,人是很好的,只是脾气有点怪。”
金英道:“又小气又骄傲,有什么了不起。”
斑战不言,金英柔声道:“大哥,我邀你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咱们相交一场,我就要回家了,如果连彼此身世都不知晓,那还叫交什么朋友。”
斑战道:“是啊,上次你说教你吹笛的白婆婆,我听前一位老辈说她是南荒四奇么妹啦。”
金英大奇道:“这事当今天上只有几个人知道,你说的那老前辈到底是谁啊?”
斑战道:“是东海三仙之首平凡上人。”
金英脸色一变,恨声道:“原来是老鬼,师父真恨死他了,师父也被他害惨了。”
斑战对于平凡上人无忧无束面严心慈的性子甚是仰慕,他见金英骂平凡上人,正色道:“英弟,你怎可出口伤人,这位老前辈别说武功天下第一,就是算年岁普天之上也难找出如此高寿,你师父是谁?我想定是他老人家晚辈,怎么这样无礼。”
金英见他正色责问,脸上一红,几乎急得哭了起来,委委曲曲道:“我师父就是白婆婆,她不但教我吹笛,而且教我武艺,高大哥,你听我讲段故事,你便明白师父为什么恨平凡上人了。”
斑战上次听平凡上人说起南荒三奇和白婆婆,正说到关键所在,上人忽然飘然而去,心想这几人之间定有恩怨相缠,就连一尘不染苦修多年的慧大师也涉及在内,这金英既是白婆婆徒儿,定然知道其关系,于是便道:“英弟,这件事我只知道一点点儿,你说给我听可好。”
金英点头,略一吟道:“当年师父是南荒四奇的么妹,脾气又娇又蛮,像是你的女伴一样,大家当她面叫她南荒仙女,背着她却喊她蛮女。大哥,你想想看有三个大靠山师兄,师父自己又长得很美而且武功又俊,当然会目空一切啦。”
斑战接口道:“这个上人也说过的,后来她又怎么会和慧大师交恶呢?”
金英道:“师父就这样有若公主一般的过日子,南荒三奇个个生得都很英俊,而且又是亲生兄弟,三人在外威风凛凛,出言即是法令,可是在小师妹面前却一向将就惯了,百依百顺,那老二老三就是我二师伯和三师伯,一向唯大师伯首是瞻。”
他歇了口气,又道:“后来我大师伯偷偷爱上了我师父,他那两个弟弟也帮着大师伯出主意,讨取师父好感,可是过了一年,师父仍然我行我素,对大师伯并未特别亲近,大师伯伤心之余,这就放弃心念,潜心武学,咱们南荒一派武功竟被他们三人练到登峰造极。”
斑战心想这三人虽则凶恶,倒是非常友爱。金英又道:“这一年,师父廿岁生日,不但南荒边地绿休豪杰备送重礼祝寿,就是中原也有不少高手专程来贺,因为师伯三人这时的名头已是震惊湖海了,就这样,惹下了一件不可挽回的悲剧,我师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师伯被关在无底洞中将近百年。”
斑战听得津津有味,不敢打断金英话题,见他忽然住口,只得以目示意,催他快讲。
金英抬起头来,仰视向晚的天空,良久才叹口气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她一生的感情就在这次生日宴会后断送了,听留下一点点儿都灌注给我,她老人家对我真是好得不得了。”
斑战忍不住问道:“难道平凡上人也来了么?”
金英道:“平凡上人那时方自少林逃禅,躲他少林寺徒子徒孙的追踪都来不及,那敢公开露面。”
斑战听她不再喊平凡上人为老鬼,很感欣慰,对金英微微一笑,表示嘉慰,金英继续道:“来的不是别人,乃是太清门中鼎鼎有名的美人,太清玉女西苹。”
斑战接口道:“那就是现在的小戢岛主慧大师。”
金英点头道:“那太清玉女据师父说的确美极,人又天真可爱,师父一生自负容额绝世,也不由从心底为玉女喝一声采。
这玉女在滇池住了几个月,她对于南荒风光甚是欣赏,大师伯敬她年纪虽轻,却已是一派宗主,亲自陪伴她游山玩水,大师伯学富五车,人又潇洒多才,太清玉女出身名门,在中原不知风靡了多少年年轻侠士,想不到竟会在南荒对一个半邪半正的人垂青。
大师伯在伤心之余,对于这明慧可人的小泵娘也甚是喜爱,我二师伯三师伯还不是赶紧凑趣,替他们大哥安排种种好机会。”
金英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师父说有些事情是老天爷已安排好的,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也不管你从那条路走,那结果都是一样的。”
斑战忖道:“这白婆婆真是历经沧海,是以见事深刻,想来当年之事甚是凄惨。”
金英道:“大师伯和太清玉女交游了几个月,两人形影不离,大家都为他俩人庆贺,师父却愈来愈不高兴了,常常背着人一哭就是一天。后来大师伯向师父宣布将与太清玉女成婚,师父一听之下,勉强装着笑容道贺,话未说完,忽然哇哇吐出两口鲜血,大师伯大惊,连忙扶她进屋,悉心替她调治了一个多月,这才病愈,这样他和太清玉女的婚期自然延迟下来。”
斑战道:“原来你师父也暗中喜爱你大师伯哩!”
金英哦了一声,不喜道:“大哥,你对女孩心事知道不少呀,我想你一定和不少的女孩子作朋友。”
斑战喃喃不知所语,金英又道:“我大师伯在师父病中,听到师父梦误,才明白原来他这个小师妹竟然心里也偷偷喜爱自己,只是从前少女情怯,而且又娇纵已惯,是以对大师伯并不稍加词色,大师伯起先原是喜爱这个小师妹,可是如今太清玉女也成为心中至爱之人,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斑战心想:“这三个老魔倒也非完全无义之人,只是凭一己喜怒而杀人,这却大为不对。”
金英道:“我师父的父亲,就是南荒一门的开山祖师,南荒四奇是其嫡传弟子,我大师伯受他师父临终托孤,要终身善待这小师妹,大师伯身受师恩,怎么也不愿使师妹伤心,虽然太清玉女可爱已极,可是大师伯为免打击师妹,终于想出一条绝路。”
斑战道:“太清玉女真是凄惨,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老天爷硬如此罚她,她灿烂一生就这样完了。唉!你师父,白婆婆——”
金英道:“师父说这就叫前缘天定,她说当大师兄离开她那天,神色甚是怪异,眼光中流露出至爱和绝望,大哥,当一个名闻天下的大豪杰,从他眼中流露出的不是令人心醉的神光,而是英雄末路的眼神,那情况真是难堪啊!”
斑战点点头”金英又道:“太清玉女住在滇池,过了两天,一个骑马的人送来一封信给她,一封信结师父,两人一看之下,双双脸色大变,太清玉女恨恨瞪着师父,一言不发,立刻离开滇池。”
原来大师兄托言赴中原参加武林百年一届开府大会,最多一月便回,其实他计算已定,明知此事不能两全,深感对不起师父和太清玉女,只有藉敌人之手一死。他素知太清玉女和师父都是刚烈性子,决不会因他之死而殉情,一定会苦练武功为他报仇,这样便可消磨去她们无涯的时光,等到年纪大了,那自然会把一切看得淡薄的。”
斑战月兑口道:“原来如此,他就故意去寻上人晦气,想要决斗求死哩!”
金英答道:“大师伯这番用心的确苦极,大哥,你想想看以大师伯功力。放目天下又有几个能和他匹敌,除了平凡……平凡上人外,谁都经不起他老人家一击的。”
斑战听他说得狂妄,心中虽然不悦,但心想这话也不是金英胡乱吹嘘,上次自己在少林寺与那三个老魔中老三对掌,但觉全身劲力如石沉大海,这三人之功力,当真深不可测了。
金英道:“我二师伯三师伯当真是焦不离孟,明知大哥死意已决,竟然还是跟着大师伯一块走了。”
好容易找到平凡上人,大师伯故意激怒平凡上人,两人动上了手,平凡上人名满天下,武功之高令人不可思议,大师伯和他大战一场,二师伯在旁看得兴起,也上去合战平凡上人,平凡上人当真厉害,战了一日一夜,并不见丝毫败意,大师伯原是想藉决斗求死的,然而遇着生平未有之敌,雄心奋发,三兄弟竟是一般意思,先打败敌人再说。”
斑战问道:“你师父当日也在场吗?”
金英道:“正是,我师父一直躲在旁边看,她不敢开口,怕要影响师伯,后来平凡上人长啸一声,不住后退,师伯们明知有诈,但仗着武功高强,不住前逼,平凡上人忽然向后一跃,落入山谷中,三人也像着魔一般跟着跃下去,那山谷深不见底,终年云雾封住,看不清楚谷底,师父在旁只吓得面无人色,走到谷边一看,什么都看不见,忽然平凡上人哈哈长笑,声音中充满了得意之味,师父心一痛,便昏倒在地上。”
斑战道:“上人并没有杀他们,上人说他用诡计骗得他们三个入洞,再用巧力推动万斤大石盖住出路。”
金英叹道:“我师父当时神智已乱,如何能想到这许多,她只道师伯已为她而死,当她老人家醒转以后,平凡上人已走远了,她性子刚烈,适才见平凡上人功夫非凡,自知万万不是敌手,这才咬牙切齿重返南荒,居于大雪山顶上,苦练功夫。”
斑战道:“那太清玉女大概也觉尘缘已尽,就出家为尼,卜居小戢岛,她心里自然也恼平凡上人,是以千方百计要占上人上风。”
金英道:“师父说她一夜之间容颜大变,第二天太阳还是一样的出来,然而她眼中景物却是枯黄的,灰色的,小溪中的水还是一样的清澈,缓缓向东流着,然而水中的影子却变了,那明媚如花的少女不见了?那乌黑油光的秀发不见了,师父肩上披着的是一身灰色的头发,师父的心也像枯木一样,再也没有生气。”
斑战道:“慧大师又何尝好过,平凡上人说她到小战岛就是一个老太婆,照时间算来也只有几年工夫呀!”
金英道:“慧大师一方面固然恨平凡上人杀死她唯一情人,另一方面又恨我大师伯薄情,大哥,像她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女的全部感情,还不能挽回一个人必死的决心,她自然是气愤非常,岁月悠悠,她自然也像师父一般老得快呀!”
斑战道:“这三个人都月兑出了那石洞,练成了一宗绝传武艺腐石阴功。他们都和平凡上入朝了相。”
金英道:“我师父她说,住在雪山起初几年,一闭上眼就梦见我大师伯,全身鲜血站在云端,向师父微笑,那笑容,大哥,在我师父看来真比用刀割还令她难受,师父每次从梦中惊醒,伸手一模,果然是鲜血淋淋呀!原来是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
斑战听得十分感慨,暗忖:“吴大叔为情而终身寡欢,终于出家为僧,这南荒娇女这般磨折自己,为的又是什么呢?生命是可贵的,然而和真情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
金英接着道:“后来师父慢慢平静下来,长自静坐,终于悟出万事从来有定,不可强而求得。她这一悟,性情大大改变,只觉悲天悯人,对于乎凡上人之仇也不保先时那么强烈,后来有一天接到慧大师战书,她此时已无胜败之心,心想看看昔日情敌变成什么样子也好,这就单身赴约,到小戢岛上去。”
斑战道:“难怪平凡上人说他老人家见一个白发婆婆与小戢岛主斗功力,白婆婆吹笛想使慧大师入魔哩!”
金英道:“正在斗得不可开交,平凡上人忽然出现,师父看了他一眼,但觉新愁旧恨一起涌将起来,几乎想上前和他动手过招,但是自忖不敌,终于恨恨而去。”
又过了好几十年,师父收我为徒儿,把一腔情感便都寄托在我身上,我自幼丧母,可是师父给我的,比起慈母给我的恐怕并不少哩!”
斑战听他也是自幼丧母,对他不由大起同情之心,执住他手道:“白婆婆一定爱极你了,英弟你真幸福。”
金英道:“白婆婆教我读书识字,又教我武艺,每次我不高兴了,她老人家就吹笛子给我解忧,久而久之,我也会吹笛子了。”
斑战道:“白婆婆那乐音蚀骨是极上乘内功武学之一,英弟你如此年青,况然得了白婆婆衣钵,真是福缘不浅。”
金英道:“我爹爹见师父待我好,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接我回去,我还有一个叔叔叫做金伯胜夷,在天丝是鼎鼎大名的。”
斑战听师父说过恒河三佛至中原,与东海三仙大战之事,当下惊若木鸡,金英道:“你以为我是中国人,其实我是天竺人哩。”
斑战喃喃道:“金伯胜夷,恒河三佛,原来是你…是你叔叔呀!”
金英年纪甚青,见高战对于金伯胜弗名头甚是震惊,不由非常得意说道:“我叔叔虽然武功高强,可是也不见得胜我师父多少,听说东海三仙二次赶赴天竺,找恒河三佛比划,结果恒河三佛都吃了点小亏,倒是我爹爹是天竺第一怪人,财产之多,就是你们中原也找不出几个。”
斑战哦了一声道:“难怪我听说那千里镜是无上宝物,只有皇帝大内才有,可是你却随意送给我一个。”
金英得意满脸道:“谁说不是呢?那千里镜是我心爱之物,我家也只有两个,除了大哥,我谁也不会送的。”
斑战感动地道:“英弟,你待我真厚,你汉话说得很不错呀!”
金英笑道:“我就是不喜学写汉文,所以写得东倒西歪,大哥你别见笑。”
斑战见日已偏西,心想适才金英叙述那段往事的确动人,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正待起身告辞去找姬蕾,金英道:“我师父一听到三位师伯出困的消息,使如身坐针颤,一刻儿也不能平静,最后按捺不住,带我一块儿下山,我自跟师父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老人家如此沉不住气,一点小事就激动得不得了,她自己也时常叹息道:快一百年的苦修,到头来还是并无丝毫用处,看来情孽害人真是不浅。”
斑战急于离去,抬头一看,四周奇花异草,轻风拂面,微香袭人,真如置身仙境,他刚才只顾专心听金英话说前因,是以一直不曾注意。
金英道:“这地方是我师父无意中发现,她现在已去追赶我师伯,只有我和金儿住在这里。”
他说得楚楚可怜,意思就是要高战陪他,高战心念姬蕾,只得装作不懂,忽然金色大鸟呱呱大叫,不远之处有沙沙脚步之声,高战和金英纵身树上一瞧,只见一个高大老人手中托着一个少女,高战只觉那少女身形非常熟悉,但相隔甚远,不能肯定,那老人用一手托着少女,手伸得笔直尽量离开自己,似乎害怕背上欺侮女流之名,严守授受不亲之礼,那少女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忽然大眼一睁,向高战停身树上瞧去,高战大震,几乎落下树来,当下低声急道:“英弟,你去告诉我那女伴,叫她先一个向川南走去,我有一个朋友被坏人捉住了,我得赶快去救……
金英冷然道:“那少女又是你的朋友,你真讨女孩子喜欢呀!”
斑战无暇辩论,翻身下树,金英忙叫道:“大哥,你瞧。”
他说罢一揭头巾,高战只觉眼前一亮,金英俏生生立在树上,秀目娥眉原来竟是一个女孩子。
斑战虽是惊异,可是脚步并未止住,金英高声叫道:“大哥,我不该骗你,我……我。”
斑战急道:“现在没工夫啦,我有空再来瞧你。”
金英手一扬,打出一件物事,高战伸手接住,往怀里一塞…
金英结结巴巴道:“这是我妈……我妈妈的遗物……师父和爹爹……爹爹都叫我送给一个……一个最……最可靠……最好的朋友。”
斑战几个纵身已穿出林子,耳旁还听到金英哭喊道:“大哥,你要小心啊!”
他这一阵急赶,已走离林子很远,适才略一耽误,那高大老人已失去踪迹,‘高战心中好生奇怪,暗付这老人手中托了一个,竟然走得这般迅速,难道武功如此了得?
他见眼前道路突然分叉,当下一沉吟,跳上高树,向四周一望,只见左边那条路上荆草无风而动,心中立刻了然,赶紧向左扑去。
原来高战适才瞧清那汉子正是上次他和师兄李鹏儿在怪林中碰到的翠木老人,那少女正是住在辛叔叔家中的林汶,这叫他如何不急?
且说高战向左走去,他全身布满先天气功,轻身功夫已使至十二成,他小时误食千年参王,今日又食了南海仙桃,但觉精气凝注,愈跑愈是精神,过了一会,便追近前面老人。
斑战高声喊道。:“前面的朋友留步,大丈夫欺侮不会武功的女流之辈,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
那翠木老人一回头见是高战,也不答话便往前走,他感到甚感羞惭,好在他脸上浓浓罩着二层青气,是以并不显出两颊生红。
斑战见他不顾江湖道义,不由勃然大怒,其实这翠木老人昔年也是大有来历之人,为了一事,这才不得已干出这种见不得好汉的事,他听高战叫骂;心中真是又痛又惭,脚步不由放慢,想要出言解释。
斑战见机不可失,一纵身,双掌平拍过去,这招正是天池狂飙拳中“雷动万物”,那翠木老人知道厉害,闪身滑步躲过,向前树丛中一钻,无影无踪;高战此时也顾不得入林之忌,跟着扑了进来,翠木老人几个转身便不见人影,高战心中大奇,他向四周仔细一看,只见古木参天,均是粗可数人合抱老木,他心念一动,走向一棵树木一拍,只觉手上一痛一麻,赶紧一看,原来手背中插了一根细若牛毛之青乌钢针。
斑战一定神抓出钢针,他知这针上有奇毒,他向后转身,只见一条人影如飞逸去,’高战遭人暗算,不禁气愤膺胸,运过无坚不摧的先天气功,遥向那人推去,那人身形正起,闪无可闪,闷哼一声,身形一滞,又复纵起,口中断断绝绝道:“姓高的小子,你再凶也只有……只有十二个……时……辰好活……好活啦,老子……这勾魂草熬练的毒针,天下……只怕无人救得了。”
他方说完,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高战见他内伤沉重,他心地厚道,也懒得上去再加杀手,凝神寻思救人步骤,但觉一条手臂都麻了起来,他大惊之下,赶紧服下几丸师门解毒丹,心想:“既知是翠木老人捉去林汉,黄木翠木师兄弟两人居住的地方自己是知道的,而且瞧他二人非并万恶之辈,他仍是辛叔叔“仇人,看来擒捉林汉多半是为逼辛捷出来,眼下还是先疗毒重要。毒去后再赶去不迟。”
斑战盘算已定,跌坐运功逼毒,天池派一向我行我素,独居关外不与关内各派来往,是以他本门不但武功卓绝,另外医伤疗毒也有一套绝学,免得去求别派,高战真气运行一周,只觉并无停滞不通,然而麻木之处渐能上移,他心念一转,立刻惨然站起,闭住全身穴道,向原路而去。
原来天下最厉害之毒莫过于无形之毒,这无形毒是或随血液运行,或停于体内久久不发,一旦妄用真力则发作起来。当年无恨生被玉骨魔酒中下毒,就是无形毒中第二种,是以在华夷之争时真力突然不至,几乎丧生恒河三佛之手。这种毒一人体内与血液化合,任是绝顶高手也难凭内力造诣逼出毒素。
斑战心知所中之毒非同小可,眼下在这荒野中谁也不能救得,他连连几个念头都找不到适当的决定,最后一咬牙,暗想:“先拼着去救林汶,免得林稳多受苦难,自己中了别人独门毒药暗器,非独门解药莫解,这生死之事从来自有天定,正如白婆婆所说是强求不得的。”
他一路疾奔不停的想着,暗自叹息忖道:“从前历代忠臣如文公天样,岳公鹏举都是以死全节,求死以成名,那南荒三奇的大师兄为了情思难偿,不能两全其美,于是决斗求死,这世上有的为名而死,有的为情而死,这生死之间却也甚微妙,我高战今日受人暗算,要是死于荒野,这算是为什么呢?”
前面有三条路,高战向中间走去,走了很久,天色已然全黑,此时正当仲夏,天空繁星密布,高战又想道:“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夫复何憾!先祖当年出生入死为国宣勤,抵御外侮,终至马革裹尸,我高战于国家无寸功,于百姓无寸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高战啊,你真死不瞑目呀!”
他又转了两个弯,前面是一片松杉交错林子,高战知已到达翠木黄木所居之处,立即屏住杂思,运足真力叫道:“晚辈高战奉辛大侠之命请黄木老前辈现身。”
他知黄木老人师兄弟定是去寻辛捷夫妇晦气,恰巧辛捷夫妇不在,这就捉住林汶为人质,逼使辛捷出面,是以假借辛叔叔名义向黄木老人招呼。
丙然不过多久,翠木老人从树枝走出,一言不发带着高战入林,高战依照规矩,用汗巾掩住双眼跟随入内。
走了一会,翠木老人冷冷道:“到了,到了。”
斑战月兑开汗巾,只见黄木老人端坐树上,向他点头示意,高战朗声道:“前辈掳我师姐,不知有何见教。”
黄木尚未答话,翠木抢着道:“你这小扮别胡说八道,那丫头手无斤力,怎么又是你的师姐了?”
斑战行走江湖每次向人介绍姬蕾时,都称她为师妹,是以说惯了口,连林汶也说成了师姐,当下既感不好意思,翠木冷道:“你能代表辛捷那小子吗?”
斑战见他无礼,强忍怒道:“两位和辛大侠有梁子,何不去找他本人,大丈夫恩怨分明,找妇女孩子逞咸又岂是男儿本色。”
他此言大是义正词严,翠木变色欲起,黄木上次与高战对过掌力,知他功夫甚深,翠木并非其敌,举手制止翠木老人道:“我们本来只是想向辛大侠讨教,顺便和老朋友聚聚,哈哈,想不到老朋友竟然不理会我们,只派些孩子女娃接待,真是不够朋友。”
斑战见全他全无诚意,心中暗气,忽然想到一事,急问道:“辛大侠的公子呢?”
翠木冷冷道:“那小表倒有些真功夫,我兄弟见他天真可爱,放他去搬救兵了,姓高的,你再要是以为我兄弟是专门欺侮妇女之徒,老夫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斑战长吸一口气,心中大为放心,便道:“两位前辈与辛叔叔的梁子,晚辈自然不能过问,可是这位姑娘,请老前辈放她走,晚辈担保数日之后,辛叔叔登门谢罪。”
他这单刀直入一语,黄木老人微微一笑对翠木道:“这位少侠真是快人快语,咱们就依他吧!”
斑战大喜,他经验必竞不足,以为黄木老人珍惜名头,不愿与小辈为难,正想行礼道谢,黄木老人缓缓道:“不过少侠须为我兄弟做一件事,作为彼此交换。”
斑战慨然道:“只要前辈放走这位姑娘,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在下也心甘情愿。”
翠木老人冷然道:“你对那姑娘倒是一往情深哩1”
他一生未涉情海,对于少年男女相悦,认为是无聊之事,一向极为讨厌,是以出口伤人。
斑战脸一红,正色道:“晚辈有一条件,前辈吩咐晚辈所做之事,必须要能在数辰作完之事,否则晚辈实有苦衷。”
黄木老人道:“用不着那么久,只是此事危险已极,从来无人生还,你得仔细考虑一下。”
斑战苦笑道:“生死之事,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前辈得失放我师姐,晚辈再去为前辈办事。”
黄木老人阴笑道:“这个当然,翠木,你带他去看看那位!”
娘。”
翠木领着高战走到一棵大树旁,一按活门,那树中间露出一室,布置得清雅非常,林汶正睡在床上,睁大眼睛不能动,她一见高战,作势欲扑到高战杯中,只是手脚不能动,一滚之下,落下床来,高战身形一闪,伸手接住,轻身对翠木老人道:“相烦前辈为她解开穴道。”
翠木老人正在犹豫,怕高战改口不覆行诺言,黄木老人从外走来接口道:“翠木,你别小看这少侠,他可是千金一诺哩:“
斑战暗骂这老家伙真是狡诈百端,先用大帽子套住自己,翠木上前拍开林汉穴道,林汶拖住斑战,埋头在高战怀中痛哭不已。
斑战道:“汉姐,你得救啦,快回去,辛婶婶他们定然为找你而忙呢!”
林汉哽咽道:“我妹妹那天和梅公公一块上山采药去了,这两个坏蛋欺上门来,金童和他过招,被比较老的老鬼打败,我叫金童去向辛叔叔投信求救,金童死也不肯,这孩子天生侠义,再怎样也要保护我,后来我骗他玉妹也遇险了,他也不肯罢手,护在我身前。”
“辛平小小年纪,真是难能可贵。”
林汉道::这两个老鬼见纠缠不清,他们大概也动了爱才之心,便温和告诉金童,绝对不为难我,只是希望和辛大叔见面而已,我也以死相胁,金童这才放手…….高战柔声道:“汶姐,你苦受了吗?”
林汉脸一红道:“这老鬼入虽坏,倒是古板的。”
斑战细细瞧了林汶一眼,儿时欢乐又陡然回到心头,但一盘算时间无多,如果真如那暗算自己的人所说,那么还有五六个时辰好活,当下一横心道:“汶姐,你先回去,我就来看你。”
他说此话时,但觉悲不可仰,声音低微发抖,林汶睁大眼奇道:“你怎么不陪我去,我在林子里就看到你啦,可是我不能讲话,总称谢天谢地,你也发觉赶来相救。咦,那两个老鬼你认识么?怎么放我呢?”
斑战骗她道:“我的确认得他们,汶姐听我话,我从小一直听你的话,你也该听我一次呀!我真的现在有事情。”
林汶见高战眼角似有重忧,那黄木翠木不断探头偷视,似乎有急不可待之事等着高战,她细心一想,抓住斑战手道:“战弟,别骗我,你答应他们什么条件。”
斑战大笑想要混赖,林汉最是细心贴切,高战的脾气她真是了若指掌,他这一笑,更证明了她的想法,林汶悲声道:“战弟,不要答应他们,宁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斑战甚为感动,眼角微湿忖道:“我高战处处受人关切,今日为汶姐而死,也不枉她对我好一场。”
斑战见时间一刻一刻过去,林汶抓紧自己不放,一横心拂中她睡穴,扶她睡在床上,又细瞧了一眼,心想就是立刻死去,也不会忘掉她的面容了。
黄木在外拍掌,高战昂然而出,朗声道:“前辈有何事情快说出。”
黄木沉吟一会道:“这事端的九死一生,如果少侠不幸遇难,老夫敬少侠是条汉子,这位姑娘老夫不但放他,而且送他返回沙龙坪。”
斑战随手一拍大树,树上印出五个深深手印,高战示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晚辈就向前辈先谢了。”
黄木老人赞道:“好深的功力。”
斑战微微一笑道:“现在时间无多,就请前辈示下。”
黄木老人缓缓道:“少侠既有要事,老夫也不再嚼舌,说明其间因果。就在这林子东南五里之处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洞,洞中藏着一部绝世神功,我兄弟两人……”
斑战心想自己只有几个时辰好活,还受这黄木老人挟持,要为他去拼命,真是哭笑不得,黄木老人见他心不在焉,阴:“这事端的危险已极,少侠如果懊悔,现在还来得及。”
斑战怒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晚辈虽则少不更事,这个倒也省得。”
黄木老人点头道:“少侠名门弟子,这,‘信’之一字自是看得极重,那洞中藏着的秘发叫做‘枯木神功’。是武林中绝传已久的功夫。”
斑战心中一凛,暗付这两个老人绰号以什么翠木黄木,只怕与这‘‘枯木神功”有关,当下沉吟不语,黄木老人接着道:“不瞒少侠说,我兄弟自从当年一败于七妙神君梅山民,再败于他的传人辛捷,便发誓埋首苦研奇功,以求雪昔日之耻,这枯木神功’正是我兄弟久欲习睹之术,是以……是以相烦少侠下洞一取。”
斑战暗忖:“这两人久居此地,一心一意想得枯木神功,竟然不敢入洞去取,可见那洞中定是凶险无比,哼,倒要我去替死。”
他正想开口问黄木老人洞中情况,但转念一想,自己生望渺茫,那洞中就是奇险绝伦,好歹也要闯它一下,此时倒也不必多问示弱。
黄木老人道:“入洞的人每年都有,可是能活着出来的,我兄弟此居十余年,从来不曾见这过。”
斑战冷笑道:“飞蛾扑火,其咎自取,但是两位老前辈也月兑不了怂恿之责吗?”
黄木翠木老脸胀红,这人练就异功,脸上死气沉沉,是以不易看出喜怒哀乐,高战此语道破两人心事,他两人并非万恶之辈,平生行事除了稍嫌偏激外,并无不赦大恶,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这才双双埋名隐居,并且四处放了空气说这林中有武林绝学,江湖上的好汉自是连绵不绝前来找寻,他兄弟两人也曾入洞,但都吃了大亏回来,是以想利用别人冒险取书,自己兄弟再利用林中布置出手相夺,以收渔人之利。
黄木翠木羞惭得说不出话来,高战心地厚道,不忍再羞辱他们,便道:“晚辈这就去取,万一晚辈不幸,但望前辈不要食言才好。”
黄木老人手一挥在前领路,高战长吸一口真气紧随在后,那林中尽是松杉,夜风吹来,松涛似海,高战心中也像波浪起伏,姬蕾的面容清晰的浮起来,林汶温柔的眼眼似乎含着泪在注视着他,高战激动得几乎要大叫几声,但他毕竟忍住口,心中不住地说:“蕾妹,别了,大哥说过不离开你,可是天意如此,又有什么办法?汶姐,你那温柔的眼光别再合愁看我,我求求你!为你而死我是很愿意的,何况我身中剧毒哩!“三人把轻功夫施到十二成,不一刻便走到林之东南角,黄木老人一指前面一块草地道:“这就是那古洞的入口。‘’高战走近前去,只见那草地中有一个尺余方圆小洞,恰可容一人入内,底下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他放目四看,夜凉似水,月光一线从古树叶丛中透过,照着黄木老人黄蜡似的脸和翠木老人青蒙蒙的脸,更显得狞然可怖。高战犹若置身魔宫,不由打了一个寒栗,这世上的美好和善良都一齐涌向他心头。但觉世间之恩怨情孽都变得甚是亲切,竟然怔怔不知所措。
翠木老人道:“从这里入内,有三条通道,向左走的就是那秘笈所在”
斑战一谅,见黄木翠木满脸企望之色,心中一动,朗声道:“晚辈尽力为前辈效命,只是还有事须得前辈见诺。”
翠木老人意似不耐,黄木老人道:“少侠尚有何事?”
斑战听他语气似乎甚是诚恳,当下便道:“这枯木神功定然是厉害无比了……”
翠木抢着道:“这个自然,否则师兄和我何必巴巴在此处等上十多年。”
斑战道:“晚辈知两位前辈心地慈善,只是为报辛叔叔当年断剑之仇,晚辈斗胆求前辈,万一晚辈幸不辱命,两位练成绝艺,除了找辛叔叔外,不可以此功误伤任何人。”
黄木一怔,随即赞道:“侠心侠行,老夫答应了。”
斑战点头称谢,道声再见,头也不回向洞中走去。
原来高战只道辛捷功参造化、这黄木翠木就是练就枯木神功,也万万不是辛叔叔对手,所以出言缠住他二人,却万万未想到这番话救了天下武林无数好汉,此是后话不提。
黄木翠木见高战跃身入洞,两人相顾一望,黄木老人徐徐道:“这孩子福缘甚厚,并非夭折之相,这次只怕会成功也未可知。”
翠木老人叹道:“大哥,我此时倒有点后悔不该要他入洞啦,这孩子真是憨厚善良,偏他长得又俊。”
黄木哈哈笑道:“青眼红魔一杀生人无数,倒也懂得悲天悯人,真是大大奇事。”
翠木老人一怔,也放声笑了起来,笑声在静静的夜里,随风传得老远。这师兄弟两人携手回去,笑声中,似乎辛捷已被他两人击月兑长剑,正在步步后退哩!”
且说高战一跃入洞,立刻脚踏实地,他估计这洞大约深五六丈,当下运起先天气功,模索前进,那洞中虽则黑暗,却是干燥无比,高战伸手向洞壁一拍,击碎了一块岩石,放近眼旁一看,是一块雪白的石灰石,高战暗道“难怪这洞中这般阴凉却又干燥,竟是石灰石洞穴。
他走了片刻,发现前面果然本部道。他不加思索便往左走,那洞中渐渐宽畅,服了制、忽见一残天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那石壁上写着四个大字:“重宝之地。”
斑战见那字笔走龙蛇,这洞中甚少受风化雨融,是以字迹犹若新刻,他再往前走,但见遍地都是奇形怪状蕈类,有的大若桌面,颜色鲜艳无比。
斑战心想:“师傅说过愈是颜色美丽的蕈类,愈是剧毒,这片蕈类,只怕都是毒物。”
他正在乱想,忽然前面不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言自语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一定又是那两只老鬼派来的,滚过来。”
斑战大吃一惊,连忙戒备,那声音又起:过来,老夫见你年幼无知,说不定会饶你一死也未可知。”
斑战听他一口北方土话,和父亲语音甚是相近,心中大感亲切,虽则嫌对方语气严厉,也不觉他讨厌,立刻循声前去,只见不远处一棵大蕈下,靠着一个气势腾腾的高大老人,穿着一件碧绿袍子,上面虽是油垢满布,肮脏已极,可是气势凛凛,大有一代宗主之风,当下不敢怠慢,正待一前行礼,只见那老人双手捧着一捧蕈子,不住往口中送去,高战大惊之下,不及思考叫道:“老前辈,这蕈子是有毒的,吃不得啦!”
老人一怔,怒道:“天下又有什么毒物;能毒得倒我老人家。
真是笑话,真是笑话!”
斑战见他脸上虽然被长发长鬃遮住大半脸面,可是露出那一部分却是红润细女敕,丝毫无中毒样子,月兑口说道:“前辈真是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