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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心大野狼 第四章

作者:黑洁明

尼克是红眼的医生?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但他真的是,凤力刚让她和曾剑南通了视讯电话。

当她和那位天才外科医生通电话时,身旁的男人掀开被子下了床,在那一秒,她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没有穿衣服,不只是上衣,他也没穿裤子,或内裤,他全身光溜溜的,露出挺翘结实的褐色臀部,和强壮的背肌。

身为一名医生,她当然看过许多人体,但她可不曾和那些人睡在一起。

老天,她压根不知道这男人刚刚从头到尾没有穿衣服,她知道他果着胸膛,但她以为他下半身有穿;她要是知道他根本是全果的,绝对无法好好待在床上。

“嘿?哈啰?Rain,妳还好吗?”

手机里传来叫唤,她猛然回神,那个家伙闻声也回过身来。

噢,老天。

她飞快拉回视线,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上小小的屏幕。

“咳嗯,我还好,只是……我想我有点累……”她找着借口,一边希望自己的脸没有透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

“那事情就先这样。”曾剑南露出微笑,“放心,没事的,我知道我们家那只孔雀看起来很让人没安全感,但他在保护委托人的安全时,从来不曾失手过,他会用生命保护妳,这一点妳可以百分之百相信他。”

“嗯,我相信。”奇怪的是,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相信,她不是在说客气话,她相信那个男人会用生命保护她,即便他月兑光了衣服,赤身的钻进她的被窝,她依然相信这一点。

她将心神拉回正事上,道:“我会把手术相关资料传过去,你先看一下,若你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再讨论。”

“OK。”

曾剑南按掉了通话键,她紧握着那小小的手机,看着那已经没有画面的屏幕,仍然没有什么真实感。

太好了,为了赢取她的信任,获得她拥有的情报,这些人愿意照她的方式去走,这几乎算是最好的状况,现在她只需要等待一切就定位,小心的控制好一切。

事情似乎开始往好的方向走去,她真的希望这好运气能延续下去……

她想要再次确认一切,却只觉得头晕,脑袋几乎无法确实运转。

“嘿,妳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这个问题,让她抬起头来,然后才想起他没穿衣服,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再次看见那个男人,幸好就在刚刚那几分钟,他已经套上了裤子。一瞬间,松了口气,又有些……天啊,她觉得遗憾吗?她疯了不成?

“哈啰,妳有听见吗?”他走到她面前,叉开双脚。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什么?”

“妳有多久没吃束西了?”他挑眉。

“我……”瞧着他英俊的脸庞,她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老实承认:“昨天吧……大概……”事实上,她昨天也没吃什么,这阵子她都没胃口。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将桌上的袋子拿过来,翻找出面包和火腿、水果,还有巧克力棒,一个个堆到她腿上。

“喏,把这些东西吃了。”

她呆滞的看着那些高热量食物,忍不住眨了眨眼,它们还在腿上。

“快吃,妳血糖太低,手都抖得像老太婆了。”

闻言她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她握紧拳头,试图止住颤抖,但虚弱与疲倦却仍占据身体。

在这之前,因为紧张,肾上腺素始终占据着她的身体,但和他把话说清楚之后,她整个人蓦然一松,所有的不适都开始缓缓浮现。

“我去帮妳弄壶热水泡茶。”他独断独行的说着,转身走了出去,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她傻眼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怀疑他怎么敢再次留她一个人独处,他不怕她又跑掉吗?

卑说回来,她现在也已经没有逃跑的理由。

她没有胃口,但她的身体需要热量。

抖着手,她拿起杂粮面包,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面包的香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虽然它尝起来是冷的,却有温暖的味道。

他很快就回来了,不只带了热水,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浓汤。

“这是牛肉汤,玛莉莲分我们的。”他把汤在床头柜放下,坐在椅子上,拿着把刀子,利落的替她削苹果。

“玛莉莲?”她疑惑的问。

他咧嘴一笑,“民宿的老板娘,她习惯在炉子上随时热着一锅汤。”

这男人瞬间就和人家混熟了吗?竟然直呼对方的名字?而且现在不是已经三更半夜了,他是去敲老板娘房门吗?

她瞧着他,一秒钟后,决定对这男人来说,半夜一点去敲人家门,确实不是不可能的事,而对女人来说,要抗拒这样一个年轻强壮,又满嘴花言巧语的男人,实在非常困难;更别提,他还没穿上衣,着有六块肌的月复部和结实的胸膛……

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诱人的身体拉回来,让自己专注在手中的食物上,而不是他古铜色的皮肤,或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软的毛发。

再咬一口面包,她重复着咀嚼的动作,这次却在面包香中,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然后注意到他坐得有些太靠近。

“妳中文为什么那么好?”他看见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答。

“我是混血儿,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

“妳看起来不像东方人。”他噙着笑道。

“是哪种人,很重要吗?”她有些戒慎的看着他。

“不重要。”他轻笑一声,“我只是在和妳闲聊,妳不需要那么紧张,我从来就不是妳的敌人,记得吗?”

她才没有……好吧,她是有些紧张。

他没有恶意,她确实知道,舌忝了舌忝唇,她开口道:“抱歉,以前我遇过一些歧视黄种人的白种人,但也遇过歧视白种人的黄种人,我不喜欢被迫选边站。”

“我也不喜欢。”他笑看着她,说:“妳放心,红眼里只有性别歧视,没有种族歧视,而妳刚好站在优势的那一边。”

她眨了眨眼,瞪着他看。

他瞧着她,忽然发现她似乎把他的话当真了,不禁好笑又无奈的指出:“妳知道,那是个玩笑,我们并不是真的有性别歧视。”

一瞬间,有些尴尬。

“噢。”她轻轻应了一声,收回了视线,停顿了两秒,才缓声不好意思的承认:“抱歉,我向来不擅长和人相处,我没有什么机会与时间,修好人际关系这门学分。”

她垂下了眼帘,苍白的小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

胸口,隐隐抽紧。

这个女人不擅长的,恐怕不只是和人相处这件事,他怀疑她甚至连怎么去笑都忘了,认识她到现在,他还没见她真心笑过,甚至在看见阿南被恶整的照片,她都不曾牵动嘴角。

天才吗?他所知道的天才,大多数都是拿其它东西去交换的,时间、心血,或是绝对无法重来一次的童年与青春。

蚌然间,他很想知道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嘿,妳知道人际关系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吗?”

她愣了一下,抬起双眸,问:“什么地方?”

“交朋友。”他看着她,笑着将手中的苹果切下一片,以刀子递给她,再一次的和她自我介绍,说:“妳好,我是凤力刚,妳可以叫我力刚,妳有中文名吗?”

这个男人,想和她交朋友?

她有些怔怔,只能瞧着他几乎递到她嘴边的那片苹果,她将视线往上移,看见男人脸上挂着真心的微笑。

朋友?

一瞬间,心头微微轻颤。

“雨……”她张开嘴,听见自己说:“我叫夏雨。”

***

朋友。

她从来不曾有过朋友。

她严厉的母亲是个科学家,用精英教育栽培她,母亲在物质上给她最好的一切,却也要求她尽百分之两百的力去达成她所要求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时问都花在念书、考试、做实验,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空去和人交、聊天,更别提交朋友了。

因此,很可悲的,在这之前,她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但是直到他提起,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很想要一个朋友。

当他把她喝完的汤碗,,拿到楼下还给玛莉莲时,她下了床走进浴室刷牙漱口,一开始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但牙刷到一半,她越来越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等到她刷完了牙,漱完了口,洗完了脸,她还是忍不住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脸上的淤青增加了,这很正常,她记得那个差点掐死她的男人。

仰起头,她就着镜子和浴室的灯光,查看颈项,上头有些淤痕,方才吃东西时她仍然觉得吞咽有些不适,看来这会让她痛上几天。

她应该要庆幸自己还活着。

吐出口气,她将牙刷和杯子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转身,跟着抽了口气,飞快再转回来。

懊死,她发现哪里不对了。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件尺寸不合的T恤。

她迅速低头,将T恤拉开一点,看着上面的图案,一瞬间,有些晕眩。

老天,这不是她买的新衣服,这是他的T恤。

她飞快拉起宽大的T恤,查看其下的衣裤,然后松了口气。

OK,她的内裤还在。

真是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迟钝,她大概慢了一百拍,才发现她被人换了衣服。

“妳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她匆匆抬头转身。

她的新朋友正站在门边,好奇的瞧着她。

“怎么了?”力刚问。

“我为什么穿着你的T恤?”她迅速松开T恤,让它遮住自己的内裤,她很想保持镇定,却难掩惊慌,尤其是她突然清楚意识到,在这件T恤之下,虽然内裤还在,但却已经不见了。

“当然是因为,妳穿的衣服被那些坏蛋扯坏了,浴室里的那些又还没干,我总不能让妳那样看医生,那样他们会要求我们报警处理,既然我们俩都不想惊动警察,所以我只好牺牲我的T恤啦。”他好笑的说。

那也没必要连都月兑啦?!等一下——

“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她吃惊的瞪着他,不敢相信的问。

“玛莉莲以为我是妳老公啊。”力刚噙着笑,试图装无辜却装不出来,因为他虽然没有很享受那个过程,毕竟当时她还在昏迷中,但说他没偷看那就很假了,再怎么说他是个男人啊。

夏雨看着他贼兮兮的笑脸,只觉一阵热气上涌,莫名羞窘。

OK,这其实也没什么,他是不得已的,她也不是没被人看过,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她不需要只是因为被男人看到身体,就感到惊慌。

至少他没有和她说谎。

她扶着额头,真希望自己脸没有红起来,但热气是那么明显,她知道她的脸一定已经红了。

那让她尴尬不已,想绕过他回到房间里,但他太大一只,整个人档住了门。

她迟疑着是不是要请他让开,但他却已经走上前来,朝她伸出了手,轻触她的下巴。

“怎么,妳的头还会痛吗?”

他的触碰,让她吓了一跳,瞬间很想跳开,但那太没礼貌了,然后下一瞬,他指尖轻轻使力,迫使她抬起头来。

“妳会想吐吗?”他问。

他没在看她,不对,他是在看她,但他是在查看她额角的擦伤,他抬起另一只手,拨开她额角的发。

老天,她感觉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烫。

“不……不会;…我没事……”

这男人靠得那么近,她可以看见他脸上渗冒出来的胡碴。

她想往后缩,但他凝视着她的擦伤,乌黑的瞳眸里有种神情,让她莫名屏息,身不由己的任他检查她脸上的淤痕和擦伤。

“妳应该小心点。”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摇着头说:“不对,我说错了,妳够小心了,下次我会跑快一点。”

他跑够快了。

她到现在还清楚记得他如何冲上前来拯救她,依然彷佛还能感觉得到他激烈的心跳,和热烫的汗水。

心头,莫名悸动。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这次她并没有带披肩,“我身上有其它追踪器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沙哑,但她无法控制,就像她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好奇心,和开始加速的心跳,还有不断升温发热泛红的脸。

“没有。”他扬起嘴角。“但我有别的法宝。”

她感觉到,他在她下巴的手指,轻轻往下滑,缓缓抚过她的颈项,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让她喉咙紧缩,为之心悸。

“我希望……”她努力稳着气息,故作轻松的道:“你没有在我身上,装了其它的东西。”

“我没有。”他热烫的指月复,停在她颈上的淤痕,但他的视线,往上移动,对上了她的眼。

“会痛吗?”

“不……”

她真的应该要退开了,她的心脏跳得太快,而且这男人显然非常清楚她的心跳有多快,他正模着她狂奔的脉搏。

明知如此,她却还是恍若被野兽盯住的猎物,完全没有办法动弹,他的体热辐射而来包围着自己,她感觉到挺立了起来,抵着他借她穿的T恤,身体无法遏止的轻轻战栗着。

他的黑瞳变暗,像一汪深潭。

他微微低下了头,那轻微的动作几不可见,在那短短一剎,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想吻她,那惊醒了她,就在他的唇快碰到她的那一瞬,她猛然回神,退了一步。

她轻喘着,看见讶异浮现他的眼底。

“我很好,只是累了。”她抚着自己方才被他抚模的喉咙,垂下眼帘,闪避他的视线,沙哑的道:“我想只要再多休息一下,就会更好。”

他挑起左眉,然后缓缓勾起了嘴角。

她原以为他会没礼貌的指出她的心跳太快,挑明她对他的,过去少少的几次经验,让她知道男人不喜欢到手的鸭子飞了,他们会恼羞成怒,多数都变得很没风度。

如果事情变成那样,一定会很难看,幸好他没有。

他只是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模到了他的后脑,一边抓着脑袋,一边噙着笑侧过身,让她过。

她快步走回床上,重新躺下,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就发现他也跟着走回床边,来到床的另一边。他要做什么?该不会想回床上吧?

她惊慌失措的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没有理由赶他走,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也没有沙发可以让他睡,而他若要保护她的安全,就得待在她身边,赶他出去睡太夸张了,恐怕他也不会允许——

她的思绪还没跑完,蓦然一断,因为那个男人竟然背对着她,豪爽的月兑掉了牛仔裤,露出了他结实挺翘的。

她瞪大了眼,倒抽了口气。

他没有穿内裤,但那真的不是重点,此时此刻,他的才是重点。

方才那一眼,她就已经注意到他身上没有什么赘肉,也非常迅速的发现他臀部到大腿的色泽都是古铜色的,没有太大的色差。

然后,她在瞬间领悟到他一定经常身体,才会造成这种结果,那代表他一定很习惯,甚至是果睡。

但,那不表示,她就得接受他光着,和她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

“咳嗯……”她清了清喉咙,那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在瞬间转过身来。

老天——

她杏眼圆睁,一口气梗在喉头,有大概一秒钟的时间,完全无法反应,跟着才飞快把视线移到他脸上,镇定且快速的道;“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睡,可不可以麻烦你把裤子穿上。”

“我习惯果睡。”他挑眉,“我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

“看得出来。”虽然这么说,但她僵硬且目不斜视的看着他的俊脸,“不过还是麻烦你。”

“果睡比较舒服,也比较自然健康。”他双手抱胸,看着她泛红但僵硬的小脸坚持,甚至微笑开口建议:“真的,妳也可以试试看。”

“不用了,我喜欢穿着衣服睡觉。”她飞快拒绝他的建议,并且给予建言:“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随时可能会被找到,若是有人在你睡到一半时冲进来袭击,你却赤身的光着,无论要反击或逃跑都很不方便?”

“啊,妳真是个小担心。”他轻笑出声,道:“不过我得承认,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但事实上我的经验是,在打斗时没有穿衣服反而比较不容易让人逮着,因为没有衣服可以让人抓握,要闪避拳头也比较容易。”

“如果对方带着枪呢?”她着恼的问。

他眼也不眨的笑着回答:“那我穿不穿衣服也没差了,不是吗?”

她哑口,一阵无言。

他掀起被子,坐上了床,然后把被子盖回身上,放松的往后靠躺在枕头上,当床垫往他那里陷下去时,她神经一抽,有种想溜下床逃跑的冲动。

“妳用不着那么紧张,我只是要睡觉而已。”说着,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不忘笑着消遣她道:“话说回来,我还以为身为一名医生,妳早应该看习惯男人光了呢。”

“通常当我看到光的时候,那个人都已经被施打了麻醉。”她瞪着那个泰然自若在身边乔着舒服位置的男人,虽然他的重点部位已经被盖住了,但她却无法不去在意,这张床虽然还满大的,但没有到那么大,他只要稍微翻身,就会碰到她。

天啊,或许她应该也帮他打一针。

这念头让她忍不住看向被拿到椅子上放好的包包。

“妳要是想替我打针,会让我误以为妳想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

他暧昧调侃的语气,让她飞快拉回视线,只见他将两只手交叉垫在后脑勺,脸上有着坏坏的微笑。

“妳想吗?”他问。

她无法置信的瞪着他,“你疯了吗?”

他看着天花板认真的思考了两秒,然后耸了耸肩,笑看着她说:“欸,应该没有,我确定我没有。”

他是认真的。

她不敢相信这男人是认真的,认真的想和她玩医生和病人的性游戏,她差点掀开被子跳下床,但他自己说完那句就咯咯笑了起来,笑得乐不可支的,她迟疑了一下,戒慎的开口问:“那是个玩笑吗?”

他瞅着她,知道自己要是否认,她一定会拔足狂奔,所以他噙着笑,瞧着她回答。

“是的,那是个玩笑。”他看得出来,那多少安了她的心,至少有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他不应该再玩她了,但他真的忍不住,这女人好好玩,所以他在床上翻身侧躺支着自己的俊脸,开心的拍了拍她的枕头,道:“来吧,宝贝,让我们好好睡上一觉。”

这也是个玩笑?

瞅着他脸上大大的笑容,她确定这是他另一个把无聊当有趣的玩笑,她双手抱胸,秀眉微拧,用她所知最冰冷的表情瞪着他。

“这一点也不好笑。”

“太可惜了,妳真的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呢,我还以为妳会觉得很好玩,认识我的女人都觉得我很好玩。”

她忍不住轻哼一声,“为什么?因为你喜欢穿着国王的新衣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他无耻又自大的朝她眨了眨眼,说:“但另一部分,当然是因为我很好用啊。”

懊用?什么意思?

她呆了一下,过了三秒才终于听懂,小脸蓦然又红,啊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

“如果妳乖乖躺下来睡觉,而不是一直坐在这里和我争论我有没有穿裤子,我就不会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了,大概不会,应该不会,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部分不会,毕竟我是男人,不太可能完全不想,但我可以试着慢慢不想,其实整天追着妳的跑,我也是会累的……”

她傻眼的看着他叨叨絮絮、喋喋不休的念个没完,然后清楚意识到一件事。

看来,他是不可能起床穿裤子了。

“虽然身强体健,还有着青春的,但我也不是铁打的金刚,如果可以好好睡上一觉,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古人说得好,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再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应该要好好珍惜这种机缘,难得有机会睡在一起,我们应该要互相体谅对方的睡眠喜好……”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多理他,只是伸手把这无聊男人的大手从她的枕头上拨开,然后躺下来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宝贝,妳要放过我,好好睡觉了吗?我以为妳很介意我有没有穿裤子,希望妳不会因为担心我结实的小可能会着凉而睡不好。”

“凤先生。”她头痛的开口。

“力刚。”他语带笑音的重申。

她停顿了一秒,妥协开口:“力刚。”

“嗯?什么事?”

“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她好声好气的说。

“当然。”他瞧着她的背影,随口答应,然后马上又说:“但穿裤子除外,穿上裤子,我真的很难放松睡觉。”

她吸了口气,咬住了牙关,感觉太阳穴在抽痛。

“亲爱的,妳不是有事要麻烦我?”他心情愉快的追问。

她忍着火气,道:“是的,我有事要麻烦你,那和你的裤子和可能会着凉的大无关,你大可放心。”

“什么事?”他好奇的问。

“请你安静一下。”

“只要一下?”他挑眉,故意再问。

她一阵无言,再吸口气,道:“到早上,请你闭上你的嘴,安静到早上,OK?”

他恼人的轻笑传来,但终于开口承诺了她。

“OK。”然后,再无声息。

天啊,她真爱这种安静无声的感觉。

闭着眼松了口气,夏雨将枕头拉得更贴着肩颈,把被子塞到腋下,准备好好休息。

但,美好的寂静只维持了三秒钟。

“宝贝?”

噢,天啊!拜托谁来让给他闭嘴!

她脑怒的翻身,火冒三丈的瞪着他,低咆:“现在又怎么了?”

“我只是想请妳把床头灯关起来。”他眨着乌黑的大眼,一脸无辜的说:“开关在妳那里。”

她僵住,双眸轻眨两下。

“它就在妳旁边的墙上,妳转过去就能看到。”他伸出食指,当她是三岁小阿似的指导她,“麻烦妳伸出妳可爱女敕白的纤纤玉指,把它按掉,然后我就会保持安静,乖乖睡我的大头觉。”

她转过身,啪地一声,伸手按掉了开关。

室内瞬间一片漆黑,她发誓如果他敢再说一个字,她就要伸手掐死他。

尴尬又愤怒的躺回枕头上,她双手交抱在身前,等着他再说话,但他识相的没有再开口。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走着。

她在黑暗中等待着、准备着、警戒着,以防万一,可他保持着安静,只有规律而深沉的呼吸悄然响起。

不觉中,她的理智松掉了一些,又一些,再一些。

温暖的黑暗,包围着她。

她试图保持清醒,但疲倦占据了她身体的每个细胞。

蓦地,黑暗中有些动静传来,她感觉有人在碰她的脚,她以为是身旁那个无赖,但很快就发现不是,模她脚的手,好小懊小,又湿且冷,她惊恐的睁开眼,看见那个小小的孩子攀着她的脚,先是一个,然后又一个,大大的眼睛里,流着鲜红的血。

他们没有哭泣,只是看着她,用扭曲的脸孔无声掉泪,那些小小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从四面八方而来,用残缺的四肢,爬上了床,攀着她的脚,抓着她的手,爬到了她的胸口,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他们的重量。

不要……走开……她惊恐的喘着气,挣扎着伸出双手,想将他们推开,但那些孩子不断出现,他们柔软的皮肤与肌肉有如熟烂的瓜果,尽避她很小心,他们仍在她施力时遭到伤害,她的手指轻而易举就陷入其中,暖热的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身体与脸,他们的头和手是如此脆弱,她轻轻一推他们就会断头断手,却还是不肯放弃的攀着她。

她不想伤害他们,真的不想,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她。

泪水无法克制的夺眶,浸湿脸庞。

这不是真的。

她知道这是梦,这只是她的罪恶感让她做的恶梦,她试图想要醒来,想大喊出声,想月兑离这虚假的幻觉,她可以醒过来,只要她醒来,他们就会消失,但她费尽了力气,却无法完全清醒。

这是梦是梦是梦是梦是梦——

她只要把他们推开就好,她不需要理会他们就好,可他们的五官开始融化,她感觉全身上下都浸在温热的血液与柔软的肉块之中……

她无法再动手,只能逃避的捂住泪湿的双眼,她感到自己开始往下沉,往那血与肉的地狱之池下沉。

蓦地,一只大手凭空出现,握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从血池里捞了出来。

“嘿,宝贝,别怕,没事、没事——”

男人拍抚着她的背,熟悉的气味迎面而来,驱散了血腥的味道,她感觉他将她揽进了怀中,亲吻她的额际,当她尚在瑟瑟颤抖抽搐时,听见他开口在耳边低语。

“没事的,小担心,只是我而已,妳不需要害怕。”

她仍在喘息,再次试图睁眼,但她睁不开,醒不过来,她感觉得到他,但眼皮像是被人用线缝住了,疲倦如蛛网般紧紧包裹着她,让她无法挣月兑,只感到惊恐。

可是,那男人揉着她的背心,将她拉得更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与心跳,还有热烫光滑的皮肤,和稳定的呼吸。

他的身体坚韧结实,心脏强而有力,不像那些脆弱的孩子。

“别哭了,唉,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他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

这个男人似笑非笑的咕哝着,但语气里却又有些像是心疼的情绪,让她心头一颤。

“宝贝,乖,放松点,不要连睡觉都绷紧了神经,妳不需要一直这么坚强。”他温柔地按摩她僵硬的头皮和后颈,诱哄着说:“没事的,放松、放松……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的语音低哑但沉稳,几乎让她相信了他的话。

她很想相信他,真的。

她迫切的需要有人对她这样保证,但过去数年,她早已不曾有人可以依靠,甚或这样安慰她,她怎样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嘴里听到。

一瞬间,热气又再次上涌,然后夺眶。

“真要命……”

男人的声音喃喃嘀咕抱怨着,然后下一秒,她感觉到他低头吻去了她的泪。

她怔住,几乎屏住了呼吸。

那个吻,很温柔,不带任何。

“嘘,别哭了:…”他悄声说着,她以为他会做出更多踰矩的行为,但他没有,那个男人没有再更进一步,或者对她乱来,他只是抱着她,缓缓揉抚着她的背与颈,一次又一次的悄声安慰她。

他的身体包围着她,体温温暖着她,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迥响着,温柔的大手来回抚模。

暗夜中,她不自觉在他怀里放松了下来。

让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就这样安了心,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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