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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大老粗 下 第十四章

作者:黑洁明

他早该知道她在说谎!在这之前,他不是没被人羞辱过,但从来就没有这么痛!那个该死的女人,让他昏了头,只要和她有关,他的脑袋就无法正常思考。恼怒的把衣服全收进行李袋中,伊拉帕刷地拉上拉炼,抓起行李就要离开,谁知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

他把门用力打开,她高大强壮的父亲就站在那边。

“你有空吗?”虽然瞄见了他手里的行李,那个男人还是开了口。

“没有。”他冷着脸回答。

“我需要一个帮手。”耿野不理他,只是把手里的油漆桶往前丢。“拿着。”

他不得不放掉行李,伸手接住那将近二十公斤的桶子,否则铁定会被砸成内伤。

伊拉帕错愕的瞪着那个男人,这家伙不可能听不懂英文,他的英文溜得很,可他却一副当他没说话的模样。

“我们今天之前,得把顶楼漆好防水漆。”耿野转过身,边说边抓着油漆刷往上走,见他没跟来,还不忘回头皱眉催促,“臭小子,还站着做什么?”

“我要走了。”他僵硬的开口。

雹野不耐地插着腰,道:“我知道,我看到行李了,不过你在我家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天,帮忙刷个油漆也是应该的吧?”

这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教他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沉默,耿野一挑眉,“你该不会连扛桶油漆,走个几步路都做不到吧?”

瞪着那个一脸嘲讽的男人,伊拉帕只觉得胸中的火烧得更旺。

当他发现时,他已经不甘示弱的把油漆扛上了肩头,一路爬到了顶楼天台,然后和那家伙一起在大太阳底下,清洗顶楼的地板,还比赛似的刷了大半个天台的油漆。

毒辣辣的太阳,在蓝天上散发着热力。

他的背,热烫得像被火烤似的。

堡作时,她泪湿的小脸一再浮现脑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在乎、还会在乎,但胸口却依然因此而隐隐作痛。该死的女人!他不该对她有期望,不该以为她会和别人不同,不该以为自己可以赢得她!当她发现已经安全时,她立刻就开始说谎。什么失忆!什么忘了!都是狗屎!

她醒来时的那瞬间,显然很快就意识到,他是个难以摆月兑的麻烦。

她大概怎样也没想到,他会死缠烂打的追来,她不想让她的家人知道,她曾经和他这样的男人有一腿,所以干脆说谎以失忆当借口―

心,一阵绞痛。

他握紧油漆刷,奋力挥动着,用力刷过了一面围墙,彷佛这样做,就能用白色的油漆,把她的脸也涂掉。

在他过度卖力的工作下,手边的油漆桶很快就空了,他继续扛来另一桶油漆刷地板。

可即便他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水油漆,刷上一次又一次的白,却还是无法忘记她。

即使他已经发现了她的谎言,他却依然想要她。

就算是现在,他还是想下楼,用力摇蔽她,对着她咆哮,强迫她接受自己。狗屎,伊拉帕,你真是他妈的可悲!那个女人以你为耻啊!他愤怒的想着,但当他看着被刷得白得发亮的墙和地板时,他却也看到她在同样雪白的雪地里,堆着的那两个雪人。那是假的,只是那个女人拿来打发时间的游戏而已,就像她也把他拿来打发时间一样,她只是在利用他!

他告诉自己,内心深处,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抗议。

若真是如此,她就不会试图保护他。

当麦德罗来时,他清楚记得,她抓了枪跑出来,挺身挡在他的面前,她甚至要求他和她一起回屋里,也不愿意让他单独面对敌人。

那女人若真要利用他,又何必保护他?

可她以他为耻啊!

再一次的,他警告自己。

但心头,却开始动摇。

他记得她的笑,记得她温柔的抚触,记得她紧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看旭日东升、看夕阳西下。

不自觉的,他放慢了刷油漆的动作。他记得她眼里的依恋……那,不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要说谎?他挣扎着,怀疑自己太过渴望她,才开始替那女人制造借口。

“喂,小子!”

雹野粗鲁的叫唤,在身后响起。

他猛然回神,停下手边的工作,转头看去。

“下楼吃饭了。”她父亲说。

他站起身,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顶楼的天台面积很大,这楝楼都是耿家的,他们忙了一上午,才刷了一半。

他饿得饥肠饥肠辘辘,没有多说废话,他和那男人一起下楼吃饭。

那个女人没有出现,幸好没出现,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有一部分的他,很想质问她为什么说谎;另一部分的他,则想将她拖到最近的房间,将火热的埋进她的身体里,强迫她承认她在乎他。

不管是哪一个,都会让他惨遭她的亲卫队围殴至死。来到她家后,他发现她在他之前还是处女是有原因的,任何一个男人想追她,都必须经过她家人这一关,光是她恐怖又强壮的父亲,就足以吓退一海票的追求者。下午时,他和她父亲回到天台继续刷防水漆,阿浪和另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来帮忙了一阵子,然后又离开了。

除了简单的招呼之外,他保持着沉默,只做着自己的工作,却始终无法将她从脑海里挥开。

他将所有的墙面和地板都漆成了白色,她的一切却依然鲜明的映在心中。

刷油漆的工作,单调又乏味,但在不知不觉中,消耗掉他大半的怒火。

当他和她父亲一起分工合作,替天台所有的墙面和地板都刷上防水漆后,他已经不再那么火大。

在那一再重复的工作中,慢慢的,他冷静下来。

虽然还是有些恼火,但他逐渐能转动他的脑袋,让自己分析所有的状况。

她是说了谎,但他不认为过去那一切,她所有的表现都是假的。

今天早上,当他气得失去理智故意羞辱她时,她大可以呼唤家人,他们就在隔壁而已,她很容易就能制造出对他不利的状况,让他被赶出门,但她却忍住了。

他对她说了很糟糕的话。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明知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却因为被伤害了,所以反过来伤害她。他看见她眼里出现痛楚,可当时他气昏了头,他太痛了,忽略了她的痛。

而如今,她疼痛的表情,却深深映在他脑海之中,哨蚀着他。

懊死!明明说谎的是她,为什么到最后有罪恶感的竟是他?

烦躁的以手爬过汗湿的黑发,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想,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啤酒?”

两个字,打断了他矛盾的思绪,伊拉帕停下收拾工具的动作,回头只见耿野拿了一罐冰啤酒递给他。

虽然怀疑这家伙在里面下了毒,他最后还是接过这男人难得友善的礼物,打开对嘴灌了一口。

沁凉的液体滑下喉咙,消去不少暑气。

雹野靠在早上先刷好已经干了的那面墙,也灌了一口啤酒,然后道:“你油漆刷得不错。”那是一个称赞,出自这男人嘴里,几乎就像奇迹了。

“谢谢。”他抹去脸上的汗水,靠在同一面墙,从这里看出去,是一整片连绵的山脉,虽然没有老家那么险峻雄伟,但却更充满生机、绿意盎然。

“气消了吗?”

听到这一句,伊拉帕一愣,转头看去。

“女人,总是能让男人失去理智。”耿野是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走了,但除了小静,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能。

虽然不喜欢这家伙,但他也不希望这小王八蛋的离开被怪到自己头上。

雹野看着他,道:“你不该让愤怒操纵自己,生气的时候,要先冷静下来,才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伊拉帕狐疑的看着这个男人,奇怪他态度为何忽然转变。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他忍不住开口。

“我是不希望。”耿野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说:“但我老婆叫我要礼貌一点。”

这男人倒是很诚实。

他一扯嘴角,再灌了一口啤酒,却听耿野再道。

“况且,我想了想,你也不是那么糟糕。”这小子做事很扎实,从头到尾没偷工减料,也没乘机模鱼,更没喊过一声苦。说实在的,这家伙还真是从以前到现在,在追求小静的家伙中,看起来比较顺眼一点的。

他是特种部队出身,有真材实料,也有能力,不是那些外强中干、虚有其表,只会耍耍嘴皮子的花心大少。

虽然是阴沉了些,但重点是,他够勇敢,也有胆量,不只愿意替小静挡子弹,还愿意在过去大半个月,为她拉下脸,忍气吞声的在这里做牛做马,任人……好吧,是任他耿大爷羞辱。

老实说,这家伙除了一个问题之外,其它缺点还真的没得挑。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耿野看着他问。

“为什么?”伊拉帕问。

雹野把啤酒罐捏得扁扁的,扔到空桶子里,回答!

“你他妈的住太远了。”

下贱。

雹初静红着眼眶,鼓起勇气,打电话问住在屠家,懂西班牙文的二嫂水净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水净愣了一下,却依然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没有那么下贱。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严重的伤害了他,她早就知道了,但当她拼凑出那句话的意思时,心口依然瑟缩了一下。

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从未曾想要真正伤害他。

就算她真的伤了他,也是为了保护他。

可在那一秒,她知道,她或许没有伤害他的身体,却深深的伤了他的心。

她挂掉电话,泪水在瞬间再次夺眶。

敲门声响起,她没有响应只是倒回床上,把被子拉过了头,假装还在睡,但来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咬唇忍住哭泣,没有多久,一只温柔的手,抚上了她在被窝里的脑袋。

“伊拉帕收拾了行李。”晓夜柔声开口。

他要走了?

她心口一疼,痛得像被火车直直撞上。不觉中,她将捡回来的皮手套紧紧压在心头,好像那样就能止痛。天啊,她不晓得自己为何还会觉得惊讶疼痛,她早该知道他会走,她那样对他,他还会怎么做?她本来就想他走,那样对他最好。

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可是,她却无法忘记他发现她在骗他时,脸上的表情。

他认为,她说谎,只是想要摆月兑他。

他认为,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游戏。

他认为,她回到了家里,就觉得他配不上她。

他认为,她羞辱了他……

但不是这样的,她好想对他大喊,好想到他面前,把心里的话全告诉他。但理智却告诉她,这样才是对的,她必须忍住,让他回家去。

失望伤心总比丧命好,不是吗?

不是吗?

她在被窝里环抱着自己,隐忍着啜泣。

温柔的手,依然轻抚着她的脑袋,她颤抖的背。“因为没有直飞南美的航班,所以他订了明天到美国的飞机,然后再转机回国。晚一点,妳父亲会载他北上。”晓夜抚着躲在被窝里偷哭的女儿,问:“妳想去和他打声招呼吗?”

不要。

初静沉默着,在被窝里摇头。

她不要,她不敢再面对他,她害怕会看见他眼里出现鄙夷,或者更惨,完全不理会她。

“妳应该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还是摇着头。

晓夜弯下腰,贴在女儿的被窝上,悄声道:“失忆也不是。”

她一僵,屏住了呼吸。

懊半晌过去,她缓缓拉下被子,心虚的看着母亲。

“妳……什么时候知道的?”

瞧着女儿红肿的眼,邬晓夜扬起嘴角,“妳回来的第一天。”

她讶异的微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妳不敢看他,从不单独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曾提过要和他道谢。”晓夜拭去她脸上的泪,“然后,又在妳以为没人发现时,偷看他、注意他……”晓夜微微一笑,将她的长发摇到耳后。“嗳,而我的确见过妳脸上那种神情,那种为爱痛苦的挣扎。”毕竟,她也有过同样的时期。

“我……”她想否认,却没办法对眼前的女人再撒谎。

晓夜抚着她的脸,“我们很像,妳知道吧?”

初静点头,垂下了视线。

“我以前也曾经认为,我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她惊讶的抬眼,只见晓夜一扯嘴角,“被麦德罗那种疯子缠上,谁还会愿意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携手面对呢?”

初静脸微微一白。

“但我遇到了耿野。”晓夜眼里浮现一抹柔情,难得称赞了丈夫一句:“他是个好男人。”

看着女儿泪湿的眼,晓夜轻声陈述:“伊拉帕也是。”

她哽咽开口:“妳怎么能确定?”

“因为妳爱他。”邬晓夜微笑,“我不认为妳会爱上一个太糟糕的家伙,即便受困深山,被风雪包围也一样。”她没有否认,她无法否认,只有热泪泉涌。晓夜躺上了床,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初静缩在她怀里,哽咽着,“我不想,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也反抗过,但该来的总是会来,有时候,这种事真的不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

这一句,让她哭得更加伤心。

叹了口气,晓夜抚着她的脑袋,问:“既然妳爱他,为什么还想将他推开?还要这样为难自己?为难他?”

她摇头,哽咽着不肯回答。

晓夜替她擦去泪水,抬起她的下巴,问:“是因为麦德罗吗?”

听到这个名字,让她脸色在瞬间刷白。

懊死的家伙!

晓夜在心里暗暗咒骂,只柔声再问:“他对妳说了什么?”

她再摇头。

“小静,妳得把话说出口,妳懂吗?记得吗?不说出来,是无法清楚表达妳的想法的。”

“没有。”她继续摇头否认,甚至试图扯出颤抖的微笑。“他没说什么。”

晓夜看着她,几乎要深深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我想,妳或许不介意我去找伊拉帕聊聊。”

初静猛然一惊,慌张爬坐起身。

“聊什么?”

“他问小岚,妳和麦德罗的关系,因为不是当事人,所以他们没有告诉他,但他依然坚持加入救援的行动,我想我们欠他一个解释。”晓夜意味深长的道:“毕竟,他救了妳两次,又替妳挨了一枪。”

“不要!”初静惊慌的抓住欲转身离开的晓夜,哀求道:“别说,妳别和他说!”

“为什么?”晓夜挑眉问。

她脸一白,结巴的道:“他……他都要走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至少让他好过点,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晓夜在胸前交叉双手,看着她。

她反驳,“我是为了保护他!”

“为了保护他,还是保护妳自己?”这句指责如同雷鸣,让她为之瑟缩。

“他是特种部队出身的,我相信妳早就从小武那边听说了。”晓夜看着她,道:“他有能力保护自己。”

初静紧抿着唇,泪水无声的掉。

“妳清楚知道这件事,妳只是胆小,妳害怕被拒绝,所以才找理由推开他。”

晓夜残酷的点明这个事实。

“我……”她瑟缩着,无法为自己抗辩。

“胆小没有关系,我也害怕。”晓夜坐回床上,覆住她的手,直视着她泪湿的眼,“妳知道吗?妳不是他,妳不应该擅自帮他做决定,甚至让麦德罗帮他做决定。”

“我没……”她否认到一半便捂住了唇,震惊得有如遭到当头棒喝。

“没有吗?”晓夜点醒她,“看看妳做了什么?妳让麦德罗操纵妳的生命,把妳爱的人推开。妳推开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到最后,妳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害怕去爱,害怕被伤害,只剩自己孤独一个,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妳懂吗?”

她从来没想过这一点,没想过自己这么做,会换来这样的结果。母亲说的没错,她是自私的,她隐瞒一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初静瑟瑟颤抖着,泪眼婆娑的看着母亲,“我没有……我只是……我不想……我好害怕……”

“告诉我,那混帐东西到底和妳说了什么?”

她捂着唇,崩溃的颤声道:“他……他说我和他是一样的……我和他都是……我们都是……都是……”她说不出口,只能停下。

晓夜一怔,捧着她的脸,正色道:“嘿,妳和他是不一样的,那家伙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妳不是。”

“可伊拉帕不晓得,他不晓得啊!”她痛苦的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和她同样一张脸的女人,哭着说出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如果他发现了,如果他觉得我只是做出来的,不是……不是人……”

天啊,那个该死的疯子!她有机会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邬晓夜心疼的将哭得泣不成声的初静拥入怀中。

“傻瓜,妳当然是人。”晓夜紧拥着她,含泪哑声道:“就算我们拥有同样的身体,妳和我也是单独的个体,我们拥有各自的灵魂,不同的缺点和喜好,完全相异的生活环境和遭遇,妳只是用不一样的方式出生,但妳还是一个人,妳懂吗?”

“我不知道……如果伊拉帕……”初静啜泣着,泪眼蒙眬的说:“他让我觉得我好美……好特别……好像我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我不晓得……要是他那样看我……我不想他那样看我……我不想……不想他觉得我很恶心……觉得我只是实验动物……”

扁是想,她都觉得难以承受,她不知道若他真的有那种反应,她该如何面对。

晓夜很想和她保证,伊拉帕不会这样想,但她对那个男人还不熟,没有熟到能知道他会如何反应。

“亲爱的,我不能告诉妳,他一定不会讨厌妳,也不能告诉妳,他一定会爱妳,但是……”

晓夜紧抱着她,道:“我知道,如果妳不把话和他说清楚,对妳对他都不公平,如果妳真的爱他,妳就必须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知道妳很害怕,但妳必须鼓起勇气去把话讲明,这是妳欠他的。”

要相信,妳选择的男人。

那是母亲离开前,最后一句忠告。黄昏了,粉色霞光在海上流转。初静哭肿了双眼,在屋子里紧拥着他送的手套。要相信,妳选择的男人。

她也想相信他,可他不曾说过爱她,甚至不曾开口留过她。

没错,他的确来找她了,还替她挨了一枪,可是这一切全都是在他以为她是正常人的情况下。

窗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一辆车开了过来,停下。

没有多久,男人们交谈的声音传了上来。

是武哥和父亲,然后她听到了伊拉帕的声音。

她心一紧,闭上了眼。

他要走了。

绊头紧缩着,她用力的压着心口,却止不住痛。

男人们把行李放上后车厢,她听到车厢被砰然关上,整个人也为之一震。

母亲要她给他机会,可是如果他不爱她,如果他露出厌恶恶心的表情……

我没有那么下贱。他的话,回荡在她耳边,戳刺着她。我没有那么下贱。他眼底的痛楚,烧灼着她。天啊,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

不让自己有时间反悔,她拉开纱窗,探身出去,高喊:“伊拉帕!”

三个男人同时抬头,惊讶的看着她。

“等我……”她看着那个男人,泪水滑落,哽咽扬声再喊:“别走!”

然后,她离开了窗台,转身跑下了楼。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事到如今,他真的不晓得她还想做什么,却无法压下胸口升起的期望显然,他的自尊在她面前,不过是一张吹弹可破的纸。

她穿着一件细肩带的轻便洋装,打着赤脚,匆匆跑了下来,临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那件洁白柔顺的连身裙,让她看来更显娇柔。她的泪,随风滴落,即便是现在,在他发现她的谎言之后的现在,她依然轻而易举的就能牵动他的情绪。不自觉的,他屏住了气息。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朝他走来。

伊拉帕握紧了双拳。

“小静,怎么回事?”她父亲拧眉开口。

“我……”初静抖颤着唇,不安的看了他一眼,才看着父亲,承认道:“我说了谎,我没有失忆。”

雹野张口结舌的瞪着她,然后转头质问韩武麒:“该死!你早知道了?”

“当然不是。”为求自保,韩武麒眼也不眨的立刻回答:“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妈的,难怪老婆死不肯讲为什么要挺这小王八蛋,她一定也早猜出来了!

雹野暗暗咒骂一声,满心不爽的甩上车门,自己走回屋子里。

矮武麒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也跟着走回屋里,留这两个人,自己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天上的云彩随风流转,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初静看着身前的男人,喉头发紧。他依然站在车边,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忐忑不安的,她走到他面前,深吸了口气,含泪哑声开口要求:“可不可以……我有话和你说……我们可不可以谈谈?”

为了防止自己做出蠢事,伊拉帕把手插在裤口袋里,紧绷着下颚。

“有什么好谈的?”

她瑟缩了一下,像被他打了一巴掌,却仍站在原地,坚持道:“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如果是道歉,”他面无表情的说:“不用了。”

她再一缩,却还是开口:“我很抱歉。”

他看着她,保持着沉默。

“真的很抱歉。”她重复,泪水滑落她的脸颊。

他紧抿着唇,双手在裤口袋里紧握成拳,阻止自己将她紧抱在怀中安慰。

他没有办法因为她道歉,就让事情过去,他必须知道原因。

“妳为什么说谎?”他嘎声问。

他的表情是如此痛苦,初静冲动的抬手,有那么一瞬,她好怕他会拨开她,但他没有,只是瞪着她,直到她颤抖的手落在他粗犷的脸庞。他应该要闪躲她的手,但她在颤抖,她的手在抖,她的唇在抖。他是如此渴望她的触碰,如此想念那彷佛爱怜他的温柔。“我说谎,是因为,我害怕……”她仰望着他,颤声道:“我很害怕……”

“怕什么?”

她粉唇轻颤,悄声承认,“怕你知道……真正的我……”

“什么意思?”他拧眉。

初静看着眼前这个她所选择的男人,母亲的话在耳中迥响。

要相信,妳选择的男人。

她相信,她会相信他。

颤抖的,她鼓起勇气,把手中那一封请母亲写好,早被她捏到快斓掉的英文信,交给他。

“这是什么?”他狐疑的问。

“我……”她沙哑的开口:“说谎的理由。”

说完,她退了一步,却又再冲动上前,在大街上,吻了他。

伊拉帕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往后退开。“我爱你。”她心口紧缩着,泪水盈眶的扯出一抹颤巍巍的笑,看着他真心告白,“我是个胆小表,所以才假装失忆,明知道你听不懂,才敢说出口。如果可以,我愿意跟你到天涯海角,但我不能,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风吹着她的长发,晶莹的泪水反射着金光。

夕阳下的她,看起来如此美丽又脆弱,就像玻璃做的女圭女圭,彷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一地。

他听不懂她说什么,这串中文太长了,有几个单字他没听过,忽然之间,他不在乎那该死的理由了,他只需要知道她想要他,这就够了。

伊拉帕伸出手想拉住她,但她摇着头,又退了一步。

“不要。”她捂着抖颤的唇,含泪恳求,“拜托你看完,先看完。”

他原想上前,但她眼里的某种神情阻止了他。

棒着一大段距离,她含泪哽咽道:“如果你看完了想走,可以直接上车,如果你还……还想要我……我会在楼上等你……”

说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强迫自己转身,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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