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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飞龙 第七章 寿筵厮打

作者:上官鼎

应清华在赴武汉的途中,因在一批镖局人士口中得到南昌万胜镖局寿辰的消息,经他思考一番之后,决定转南昌一行。

拟在那群英聚会的寿筵中多认识些武林人物,并说明利害,使他们团结一致,为消灭红星教而努力。

他这种衷中的想法,适与不知名的赠马人意见不谋而合。

笔即匹马长征,南下江西,途中并挑了红星教的南昌公堂,使盘龙寺复归少林僧侣主持,第一次使少林派惊觉武林局势的严重,并对应清华存下感激之心。

但因他心慈善,释放了该分堂堂主,留下了祸根。

他抵达安义县时,适被那位武功已毁,如丧家之犬的堂主窥见,乘他外出晚餐之际,偷进他的房中,在茶内放入“化骨销魂散”。

须知道“化骨销魂散”是红星教主刘世泽在罗刹国等地流浪时,从一批化外匪徒手中学来,无色无味,厉害非常。

不论武功多强的人,只要服下此药,即时昏迷一天以后始能醒转,且醒后全身瘫痪,武功全失,如果不在七天之内服用特制的解药,便会骨化魂销,终成一滩黄水而死。确是一种狠毒无比的慢性毒药!

刘世泽返回中原,创立红星教以后,即配制这种毒药,分给各地分堂的徒众作为对付正派人士之用。

本来,应清华武功高绝,又曾服过朱翠两种圣果,对普通毒药而言,只要静坐行动,便可将毒排出体外而毫无影响。

可是,他这次所饮的“化骨销魂散”,是经过特殊配制的药物;更因先喝了过量的酒,迅速地引发了药性。

而且江湖经验不够,未曾提防敌人奸计,以致不能及时运功排毒,卒在短时之内,终被迷倒。

犹幸吉人天相,暗中尚有素心人在,不但为地杀敌谋取解药,并守护他安眠一夜,至天亮才悄悄离去!不然,这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及至晨鸡三唱,更敲五鼓,应清华从睡中慢慢醒来,犹觉脑目昏沉,颇不舒适;故即起坐闭民运气行功,直到神清气爽,重复原来状态。

然而,当他睁眼一看之时,不禁惊得一跳起身,连忙检视自己衣物,只见自己长衣鞋袜已去,仅余箭袖紧身衣服。

箫剑革囊等物,均置于枕畔无缺。

房中一灯如豆,灯花未落。

他只得重又坐下,拥被抱膝,低头自忖道:奇怪!依据自己记忆所知,昨晚酒酣回来,渴饮案上之茶后,便已昏倒。

模糊间,似觉有人进房,并闻一声娇叱与尖叫,假如是敌人暗算的话,何以自己安眠一夜,衣物无缺呢?

是谁替自己退敌解衣呢?

他静坐默想半天,依然得不到答案,只得自恨不够小心,经验缺少,苦笑一声,下床穿衣。

他穿好外衣鞋袜,挂好革囊箫剑,转身向窗前走去;意欲打开窗门,探望一下天色;并检视壶中的剩茶,是否真的下有药物。

不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使他心灵大震。

忙从身畔革囊中,模出那对“真言玉马”,托在掌上细为比较抚模;心中也充满了奇怪怀疑,而又感激不已的情绪。

这一来,饶他机智过人,反应快速,也弄得满脑纷坛,狐疑莫释,只是对着暗淡的灯光无语默想。

这是什么原因?会使他如此疑猜呢?

原来,是一幅水纹绣边的素帕横宽盈尺,正平铺在他身前的案上,上面字迹赫然,显然是有人故意留此。

素帕的左下角绣着两朵鲜红玫瑰,帕中央书有七绝一首:

冷风吹酒酒翻回,

艳茗藏奸敌暗来;

雪掩江湖多险薄,

留心途路莫贪杯!

旁边另书八字:“换君玉马,聊慰相思”;字体娟秀,似是眉笔所写。

因此,应清华一看以后,心灵震动,托着那对原是白红颜色,而今变成绿红的玉马,默然痴想道:好险啊!昨天晚上,真的遭受敌人暗算了!

但是,这退敌留诗的人是谁呢?为什么不留个姓名呢?

接着,他又想道:依照诗意与笔迹极似岳阳楼和诗的女子;假如真的是她,何故如此关怀我,又不愿正面相见呢?

她怎么也有匹小玉马呢?这换来的绿马,真是完全一样,丝毫不差,这证实玉马的传说真有四匹。

幸得她未存恶意,未将三匹一齐携走,否则,真不知如何向梅姐和霜妹解说了!

他默想到此,又细看玉马一阵,才小心收入囊内;随又打开窗门。

窗外曙色已现,店伙及少数旅客也已起身,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清新空气,又将视线收回到那幅绢帕上,凝视不动,细味着那首关怀倍至的诗意。

忽然,他右手一拍桌面,高兴地笑道:“啊!……她原来叫冷艳雪!唔……冷……艳……雪,这名字真好!和霜妹的姓名恰是各有诗意!”

他不禁满怀高兴,轻轻地拿起绢帕往鼻子上一闻,觉得幽香仍在,原是女人贴身之物!于是小心折叠妥当,放入怀内。

可是,心中又涌起了一阵思潮,使他呆立出神。

直到小二敲门进来,打水给他洗脸,才使停止遐想,重回现实。

应清华在早餐之后,继续单骑东赴南昌;但在他平静的心湖里,却多了一缕百解不开的意念,使他忘记赶路,任由白龙缓缓前进。

南昌府,古名豫章,亦称洪州,位于赣江下游东岸,为赣省政治商业的首府。

市况繁盛,水陆交通甚便;名胜古迹颇多,如滕王阁、百花洲等,都是风景幽美,使人留连忘返的好地方。

因为商贾来往频繁之故,镖局行业也随之旺盛,全城大小镖局不下一十余家;但最得商贾信赖的镖局,仅有万胜和威武、麒麟等三家。

这三家镖局中,威武是武当派门人,镖头陈威明,即是应清华的师侄。

麒麟是崆峒派门人,镖头徐宝财,是崆峒派现任掌门人的师侄,为人暴躁骄傲,缺乏道义之心。

自从崆峒与红星教合作以后,他也跟着师门行动,变得更加凶狠,暗中替红星教徒传递消息。

万胜镖局是少林派的门人,镖头孙震岳,是嵩山现任掌门人的俗家师弟,为人正直义勇,武功高强。

自从创设万胜镖局以来,已有四五十年历史,挟其一身名门业艺及师门威望,红货极少失事,渐渐声威所及,几乎成了长江以南各地镖局的盟主。

孙震岳行年七十,名成利就,儿孙绕膝;故欲在这次寿筵之前,当众封刀归隐,将镖局事业,完全交给儿子继承。

所以广发喜帖,邀请各派武林人士,及南北各地的同业光临。

万胜镖局,座落德胜门边,朝西门口,有一对五尺多高的石狮子,金字门匾,乃是少林上代掌门和尚的手笔。

里面除四进正房以外,尚有厢房甚多;镖伙镖师等人住在两旁厢房;孙镖头全家大小则住进正房。

房屋后面及两侧尚有一片园林及空地,莲池花圃,点缀得颇有情趣;这是供给镖局同寅们闲时游息及练武的地方。

尤以右侧那块练武场地,更较一般镖局的宽大,石担石锁梅桩环靶等练武设备,一应俱全。

镖局周围,是一堵丈高的红色砖墙,大门口两侧,尚有颇宽的地方,作为栓马套车之用。

这种宽广门面上,再配上那块一个大金字的招牌,和迎风招展的镖旗,气派实在不小。

几天来,为了老镖头的寿辰,全体上下都在忙着,里里外外也粉刷一新,中堂布设成辉煌的寿堂,大门及厅侧长柱,均贴着泥金红联,全局一片喜气。

寿辰这天,早饭以后,便有贺客上门。

少镖头孙继忠,穿戴整齐,忙着接待来客。

这些来客多数是武林人物,豪爽成性,不羁小节;所以哈哈大笑之声和粗犷的贺语,不绝于耳,来客愈多,愈显得热闹非常。

午末时刻,贺客已来得不少,各自在侧厅或厢房中休息喝茶;亦有不少年轻喜动之人,在参观练武场,或在园林散步。

已到来的成名人物,有青城派的“出云剑客”黄秀清,峨嵋派“冲云燕”梁英,华山派的“铁掌神鞭”何庆云,昆仑派的“云中鹤”叶飞,天山派的“雪里飞鹏”冯远志,乞帮的“喜乞”杨雄,江淮帮的“镇浪蛟”胡成仁等十余人。

镖行同业们,到得特别多,附近各省的,多是镖头亲自前来,远一点,则派女儿或得力镖师代表。

未刻已到,孙震岳父子两人正在中堂陪着各派知名人物在闲谈;忽有担任接待的镖伙来报,说是嵩山静悟大师等驾到。

他们父子俩一听之下,连忙向诸客告罪,一同亲趋大门迎接。

原来,这静悟大师是少林达摩院的监院,亦即是现任掌门人静修大师的师弟之一,身材高大,武功卓越,修为仅次于掌门人,是少林护法九僧之首;平时极少下山,只在重要环节上代表掌门人前往。

这次为了师弟孙震岳的寿辰,亲率二徒前来,可见少林对此事是何等的重视。

孙震岳父子迎进了静悟大师不久,又继续到来许多贺客,老幼高矮,俊劣不一,文武男女,装束各异。

甚且无名无派,素缺来往的人物也有许多,真是群英毕集,盛极一时。

镑派和同业的代表们,及少数成名人物都坐在中堂席上;其余便不分彼此,随意安坐,致使孙震岳父子两人也弄不清楚究竟还有些什么人物,杂在这些贺客里面。

最后,只剩下左右厢回廊上的最末数席尚在空着。

但即刻又来了三批人物,补满全部席台,引起了主客全体的注意。

这三批贺客中,先进来的,是个灰布长衫的老者,长脸高鼻,浓眉细眼,嘴角下弯,肤色枯槁,身材瘦长,高出常人盈尺。

背后跟着另一老人,却是灰色短褂长裤,赤足光头,阔口塌鼻,高颧环眼,两人都在背上缚有兵器,斜靠右肩,非刀非剑。

再后便是十个灰色箭袖劲装,满脸凶相的下属门徒之类。

他们进门之后,依然是神色傲然,不言一句,任由接客的镖伙引导他们坐在左廊空席上。

接着进来的一批,却是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她们一进门来,使使全体贺客注目不已,甚至使少数之徒身骨酸软,神魂飘荡!

因为她们长得很美,所以引得贺客们忽然安静下来,只是用两眼跟着她们转移。

前面的那位姑娘是一身大红短装,腰缠白色罗带,瓜子脸,柳叶眉,杏眼含春,朱唇带笑,曲线玲珑,体态撩人。

加以她蛮靴碎步,扭臂摇胸,真是引入遐想。

后面的那位是全套淡黄短装,腰扎青绸软带,秀发披肩,眉目如画,较前面的那位更美,但体型较矮,低首含羞,另有一种楚楚可人之态。

她俩仅向寿堂裣衽一礼,便随着接引人走向右厢的一席,面向众人而坐。

这时,仅剩少女旁边的一台酒席,仍是空着,其余近百台席位均已洒满金樽客满座。

所以,中堂首席上的孙震岳便以主人身分,起立举杯,向静悟大师及全体贺客致谢干杯,一时厅堂之中,充满祝贺碰杯之声。

酒过数巡,孙震岳便起身出席,先向静悟大师一揖,再步出中堂檐下,向全体贺客作一环揖,面合欢笑,正待启口向大家申谢。

不料在话未离唇之际,却见镖伙又引见一位少年书生,只得含笑而立,静待来客入席后再说。

这少年书生全身青绸文生打扮,腰悬箫剑,步履安详,直到前厅檐下立定。

面向寿堂拱手一揖,抬头朗声道:“武当后学应清华,愿寿翁福寿双全,趋贺来迟,敬请赐谅!”

孙震岳及全体客人至此才看清这少年书生,竟是神清气朗,剑眉秀目,唇红齿白,俊美绝伦的人物。

尤其是他的言语举动之间,蕴有一种特别高贵的气质,使人一见之下,油生敬爱之心。

所以全体客人都转头向他注目,内心赞美不已。

孙震岳也忙着拱手回礼道:“少侠远道前来,老朽心感不已!请莫嫌非薄,不醉无归为幸!请坐!请坐!”

同时,因为孙震岳不知道对方的辈份,中堂席上又无空位可坐;所以让接引人领着清华走向两位姑娘旁边的最后一台酒席。

可是,在贺客中有几个人,却在暗笑孙震岳有眼不识泰山。

也有几个人,在怀疑清华的来历,或笑他艳福不浅,能有机会和两位姑娘隔席而对,可兼餐秀色!

其实,应清华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来此的目的旨在结织正派的武林同道而已。

笔此,他坐下以后,便开始慢慢饮食,并细细地观察全体贺客的面目表情。

但因许多背向或侧脸的关系,也无法一览无遗。

只得以神态和装束举动,来判断他们的正邪和良善。

这时,孙震岳已开始向大家宣告封刀归隐的事情。

清华因为已明白此事的原委,所以没有专心去听,仍是静坐观望,等待事情的发展。

经过两盏茶的时间以后,孙震岳已话完归坐。

清华也看清现场的大概。

师侄陈威明,正坐在中堂侧席上;过去在岳阳楼上见过的两位老人,也坐在对面回廊的酒席上,开怀大饮。

那位蓬头垢脸的怪老人,有时还向他点头而笑;身傍仍是倚着根油黑的拐杖,吊着那个赤红精亮的大葫芦。

那一群灰色装束的贺客,他知道是“黑水飞魔”等人。

其他客人之中,他也推测有红星教的同路人;但因自己识人太少,无法认清他们的派别来路。

棒席的两位姑娘和其他席上的少年男女,都不断向他投来奇异的目光。

尤以那位大红装扮的姑娘更是大胆无惧,含笑媚视;因为彼此距离很近,看得特别清楚。

她这种作风,实令清华不敢正视,而玉面微烧,那位淡黄衫子的姑娘却无一点妖媚;只是含羞低饮,蛾眉时蹙。

有时用秋波掠过清华这边,又迅速避开俯视台下。

但在天井中央的一台酒席上,有一位身材瘦小的书生身着淡蓝长衫,脸色腊黄而呆滞;傍着一位相貌奇丑的小孩,时时注视着清华这边。

这时,主客之间已酒菜半酣,微含醉意;干杯猜枚之声也越来越大,欢笑高话之音亦愈来愈多!

蓦地里,一声惨呼,发自中堂首席上即刻人影散乱,杯盘台椅齐飞,整个寿筵场面弄得一塌糊涂。

当惨呼一起的刹那,那批灰衣贺客即像有计划的分散,守住房屋瓦面,及大小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出。

只留下那两个灰衣老人慢慢地起身出位,面向众人而立。

此际,静悟大师已越众而出,站在中堂檐阶上,大声说道:“诸泣亲友同道,请安静下来,让老衲说明一事……”

老和尚显得非常激动,说话已引动气劲,洪亮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稍一停顿,又接着道:“敝师弟封刀归隐,本是喜事,而今弄得悲剧收场,真是出入意外!当然,在敝师弟当众宣告封刀的时候,如果有人即时明告,因有旧仇待清,请求还给公道的话;一定会按照武林规例,当众清结而后封刀。”

“可是,这些狠毒阴险之徒竟不敢当众评理,凭彼此武功解决;偏在这个宾主杯欢之际,用武林禁用的歹毒暗器偷袭孙师弟,这种下流卑鄙的行动,实在使人齿冷!

“现在主人伤势严重,虽经老衲及几位朋友急救,仍不敢断言无虑!不过,老衲以同门师兄的身份,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找回公道;同时,也望恶徒能鼓起勇气,与老衲正面相见;更望同道同业赐予援手,则感激不尽!”

静悟大师的话刚毕,即见那特别高瘦的灰衣老人突然“粲粲”怪笑几声,又沉脸如旧。

静悟大师也不禁寿眉一掀,开口问道:“恕老衲眼拙,未识老施主尊号门派,和刚才的笑意何在?可否详告?”

那高瘦灰衣老人,闻言又放声大笑道:“和尚想知老夫是谁吗?好!让我告诉你:我是罗新;这位是“太湖水仙”李前辈,你是否听你师父说过?

至于用暗器对付孙震岳的人,是敝教黑虎堂的杨香主,刚才已返回陕北总坛,根据他向我报告的结果,知道是孙震岳在三十年前曾经杀过他的父亲,所谓‘子报父仇’,老夫认为并无不对之处。如果和尚不愿就此解决,可向敝教总坛去要人,到时必可了却你的心愿。”

老人说到此地,顿一顿又接着道:“我今日前来要奉敝教教主之命,请各位归顺我红星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静悟大师面带怒气道:“要归顺红星教,别作梦!”

老人这时已准备出手,面带杀气,内运真气。

这时忽然正派和红星教里面各飘出一人,一言不发在场中便斗了起来。

正在交手的人是青城派的“出云剑客”黄秀清,和红星教的一位香主,两人斗得身影翻飞,剧烈非常。

但黄秀清的“飞花剑法”奇招迭出,剑光如练,渐渐已占了绝对优势。

要知黄秀清,是青城派上代掌门人的小师弟,亦即“万里追风”和“勇金刚”的师弟;武林人士所谓“青城四杰”,便是他们师兄弟四人。

但因年纪最小,入门最晚,为人又聪明可爱,所以最得同门师长爱护,武功也涉猎甚广,较之三位师兄毫不逊色。

自“万里追风”凌震南因被红星教等强夺玉马,而携孙迁返青城以后,青城派全体门人已得到掌门人“飞花观主”古兴云的训示,明白红星教的恶迹,和结仇的经过。

所以,黄秀清一上场,便含着新仇旧恨,即刻向红星教徒索战,且在交手之中毫不留情,意欲迅速解决对方以泄胸中之恨。

不过,这批跟着罗新南来活动的教徒也不是平庸之辈;里面有“陕北三盗”、“关外五太保”和“黑水二雕”。

和黄秀清交手的人,正是三盗中的“鬼影子”周成,武功也甚了得。

经过五六十招以后,黄秀清虽然将周成圈入剑光之内,但仍无法将他制倒;因而内心一急,便将“飞花剑法”的最后八招施出,以“风花迷眼”一式,剑化点点寒星,直罩周成上身诸穴。

周成突感对方剑光迷目惊心,忙的双刀并举,式演“双度鹊桥”来化解。

不料黄秀清的剑术修养确实不凡,紧接着一式“风回花转”,剑光忽成白练,由对方上体斜划半圆,削肩劈臂,转袭左腰,随即以“一枝花影”,剑尖直取周成的心窝。

这一气呵成的一招三式,使周成手忙脚乱,只见他仰身惨叫,就地倒下,胸前冒血,即时死去。

黄秀清一招成功,即后掠五尺。

转身欲归静悟大师旁边;但背后已响起叫阵的声音。

“青城小子慢走,老子要替我老大报仇!”

他正欲回身应敌之际,已有天山派的“雪里飞龙”掠过身旁道:“黄兄请小息,这阵让给小弟罢!”

这“雪里飞龙”冯远志是一中年之人,身村面貌,仍是非常英俊,他是天山派现在掌门、“天山大鹏”戴安邦的师弟,性情温和,颇有书卷气。

但此次因受罗新凌辱各派的言行激起他极少出现的怒气;所以,抢着出阵,欲替天山派出一口怨气。

出来叫阵的灰衣人,亦是三盗之一的“黑时迁”彭新贵,生得肌肤灰黑,身体短小;心灵手敏,武功高强,虽然名列三盗中的第二,相貌亦不引人;但武功却高出他的盟兄拜弟,一手绝活,最得“怪手仙翁”简富谋的真传。

他们俩人一交手,便各抢先机,打得有声有色;且因两人都是长于轻功,都想以自己的专长取胜。

因此,一个用天山派的拂云掌法,一个施展“怪手伯翁”的成名手法“拨雨三十六巧打”配合轻快的身法,真是旗鼓相当,别有一种轻巧善变的表现。

双方缠斗近百招,依然不分胜负,只见兔起鹊落,身影翻腾,使众人目花缭乱,心情坚窒,最后门哼两声,“噼啪”二响,人影一分,一齐倒地不起,弄得两败俱伤。各自被人救回之后,都是冷汗直冒,不能做声。

原来,他俩功力相当,求胜心切,在缠斗百“招以后,冯远志乘隙以左手化掌为指,式演“双龙取珠”,斜探彭新贵双目。

右掌“惊涛拍岸”,猛袭对方左腰“章门”。“期门”诸穴。

彭新贵一惊之下,退右脚,举右掌,迅以“神龙现爪”一式,封面门,抓敌腕;左手化掌为拳,直捣冯远志心当门”、“玄机”两穴。

迫得冯远志速沉左腕,反抓敌人“臂儒穴”,退左脚,收右掌,欲避来势。

不料双方都眼明手快,娴于应变,终被彭新贵抓住冯远志的左腕,左掌捣中对方的右胸。

但因冯远志在危急中,明知无法化解敌拳,只得右掌收而复出,全力击中彭新贵的左腰“精促穴”。

当时的“噼啪”两声,便是他俩受伤的声响,只是他俩手法疾快,旁人极难看清,所以一闻声响,便双双倒地不起。

场中的彭冯两人刚被抬回,便跃出了五个灰衣大汉,都是手提一双红缨短枪,长相凶恶;他们一落场中,倒围成半圆,面对各派人士。

由中央的一位大汉,带着冷笑道:“诸位都是自命为名门人士,有谁敢来试试咱兄弟的小阵法?嘿嘿?单打群攻,任由你们自便!”

这一来,确教各派人士为难了!

因为所有作客的各派来人,都是单身而来的;明知对方既敢明着叫阵,当然有厉害的阵法,要想以一人之力去应付,实在不敢尝试。

欲以数人联手去破阵,又缺少娴熟合搏的合作之人,是以情势十分尴尬。

敌方出来的五人正是西北闻名的“关外五太保”,原为瀚海马贼头目的螟蛉子,后来被“黑水飞魔”罗新看中,收为弟子,武功颇得罗新的赞许。

尤以五人装束兵器相同,善以联手攻防,熟练几种阵法,所以在西北横冲直闯,所向无敌,得到关外五太保的名号。

那位开口叫阵的大汉,即是五人中的老大,“金枪太保”朱占魁。

他见无人出场应战,又冷笑“嘿嘿”道:“你们都没种吗?那就赶快离开此地,让老子们在此建立分堂!”

他这么狂言一叫,更令各派之人难堪!

静悟大师只得独自出场,存心一拚。

他慢步走进场中,右手提着戒刀道:“老衲愿以一刀一掌,和施主们讨教一番,请各位尽量施为罢!”

“五太保”不答一言,即以包抄姿态,分站他的周围;均以左手单枪微举,右手缨枪下垂,面向内围,两眼平视,颇似“梅开五福”的阵列。

这种阵势,使各派人士莫测高深;就是静悟大师,以少林达摩院监堂的身份,也没法子叫出阵名。

因此,他暗暗自忖道:“我且试发其阵法,再以刀掌并用,攻其最弱之处,或可以破此阵。

于是戒刀一举,式演“曲径探梅”,刀光左右上晃,挟着劲风,直取“金枪太保”。

不料面前人影一晃,跟着一声大喝,即感到周围劲风迫人,红缨耀眼;迫得他连忙退步,刀化“玉带缠腰”先求自保。

接着,又左掌以六成功力直拍前方;随即回身挺刀,反扑后方。

他以为这种声东击西的办法,必出敌人意外,可是,所得的结果,反而出他自己意外。

只觉得在回身之际,已不见敌人身影。

只有枪林红樱,齐袭自己的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周围旋风劲气愈来愈急,阵阵压力越来越重,使他空负高深功力,无法施展。

只得展开少林派的镇山刀法,配合左掌以抵抗。

丙然,万胜刀法不愧是少林绝艺,一经展开招式,便只见刀光似雪,泼水难进,幻成一团银珠,在里面滚来滚去。

衬着外围的红樱枪幕,蔚成一种极少遇见,而颜色鲜明的打斗奇观;内白中红外灰的色泽,确是引人入胜!

以致在场臂战的全体人士目瞪口呆,赞叹不已!

其实在外面看起来,只见“五太保”碎步疾驰,团团而转,双枪上下分挥,结成红色枪幕而已。

只要静悟大师刀掌齐施,便可冲阵而出。

但是,在身历其境的静悟大师感觉便自不同了;只感到红光满眼,枪影如林,压力万钧,四面齐来。

自己稍欲有停顿,便是危碰枪尖,鼻欲窒息。

只有挥刀运掌,极力相抗,才稍感好些。

这种感觉的不同,便是阵法变化的妙处,像这样以个人之力,去长时抵抗对方多人的压迫,当然不能持久的。

所以,约经半个时辰之后,静悟大师已渐形力乏,刀法已无以前绵密,呼吸也渐加急促,显然已成了强弩之末,快要月兑力昏倒的危境。

这时,外面的观众才知道情形不妙!

但又解救无法,不敢妄动,空自心急而已。

幸得在阵内刀光一停之际,听见两声“哈哈”,阵势已解;“五大保”远跃两丈,怒目而视;静悟大师已昏倒地上。

旁边站着两位老人,一个红面白须,乡下老装束;一个蓬头垢脸,手持黑拐杖,满身油腻,鹑衣百结,背着一个大葫芦,俨然是个肮脏的化子。

大众当时一呆,已听见那老化子笑着喊道:“少林的小和尚们,怎不出来抬你师父回去?难道要我老化子来背吗?”

这一串笑骂,才使众人收回心神;那两位静悟大师的门人也才慌着跑出,抬着师父到屋里去。

经过这么转变以后,众人已知道这两位老人定是正派的老前辈,却又猜不出是谁?或属那派?

只有乞帮的“喜乞”杨雄,觉得那位蓬头老人,极似自己的师祖;但也不敢确定所猜,趋前叩拜。

接着,又听见蓬头老人大声道:“老渔夫呀!武当的小老弟跑了,咱们不能不管呵!红星教要找的各派,也有你峨嵋派的份儿!吧脆你就找那同行玩玩罢!”

红面老人也接口道:“对呀!你乞帮也逃不了的!醉化子,你就找那罗护法罢!”

他两人这阵对白,使大家都明了他俩的身分。

罗新两人,也步出场中,冷“哼”一声道:“我说是谁人驾到,原来是‘四异’中的‘酒仙’、‘渔隐’光临!”

那位蓬头老人闻言大笑道:“哈!好呵!请你罗大护法说个谱儿,咱们比些什么?赌些什么?咱和老渔夫两人在此洗耳恭听;准备领教你的黑水绝学。只要使老化子等心悦诚服,咱两就远走他方,不管贵教的小事啦!”

原来这两位老人确是“四异”的“酒仙”吕良,和“隐渔”任通,他俩素性旷达,喜欢游戏人间;所以门人弟子多不识其行踪和真面目。

“酒仙”吕良,原为乞帮帮主,素性诙谐,热心扶植后辈,擅乞帮打狗棒法和擒拿散手三十六式,“纯阳气劲”等。

尤以自创的“醉里乾坤法”,更为武林所称道。

自从正邪二次决斗以后,便将帮务交给大弟子掌理,自己经年在外,与“渔隐”结伴同游。“渔隐”任通,本属峨嵋俗家弟子,家住邵阳湖边,水功绝伦,创渔竿二十八式,和流水掌法。

峨嵋派的“阴阳玄功”已给他练得登峰造极,为人正派,亦喜杯中之物,故与“酒仙”交情最佳。一

本来,他俩以为应清华到来,定会伸手管这不平事的。

谁知事出意外,直到静悟大师力尽为止,仍未见清华现身解救,只得双双出场,用掌劲边散“五太保”的阵法,接手这回打斗的事。

“黑水飞魔”及“太湖水怪”,和“酒仙”两人同是武林二十八宿中的人物。

但因正邪不同,住地远隔,虽然彼此闻名,却未见面印证武功。

所以一论及交手之事,双方都起了戒心,诚恐一世英名在此遭受挫折。

因此,罗新在酒仙话落以后,稍作沉吟,才粲笑两声,朗声说道:“好!我们一对一的较量三项:包括内功轻功手法,较量的办法,双方各提一项;剩下最后一项,便由二次全胜之决定;三比二胜,一言为定,如果我罗新落败;即刻率众退出此地,返回总坛;否则,嘿嘿!你“酒仙”和“渔隐”,即应率领峨嵋派与乞帮的徒众,归顺敝教,两位是否同意这样赌赛?”

酒仙又笑着答道:“好呀!我老化子同意如此!不过,也有点小意见,征求你的同意!”

罗新接口道:“只要你‘酒仙’能办到,我一定奉陪!”

酒仙又接着道:“这三项赌赛,应该全由咱们两人对手,让老渔夫和老水怪作公证,只要咱们分出胜负,我们便不用比,一切即照刚才的诺言行事。但是,咱们是文比呢?还是武比呢?”

罗新猛然一睁鼠眼,精光暴射;接着浓眉一皱,才沉声说道:“我同意这样安排!不过,如何是文比武比?你说给我听听!”

酒仙抓了一下头上的乱发,又将背上的葫芦取在手中,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猛喝几口,才接着道:“文比是要较量双方,采用同样的事物,来表自己的功力,高者为胜劣者败,用不着舞枪弄棒,亲自交手。

至于武比嘛!那就是双方各凭修为,真的打个输赢了。我说呀!咱们都是近百岁的人了,用不着像他们年青人,斗得气喘脸红,头破血流;还是用文比方式,来得文雅有趣些!大护法以为如何?”

“好!我同意!咱们按手法轻功内功的顺序来较量!现在,请‘水仙’、‘渔隐’,和在场之人作证,让你‘酒仙’先提较量手法的方法。”

“酒仙”正欲开口答复罗新的时候,忽听得各派人士背后的葱郁大树上传来一阵清澈幽扬的箫声,引得众人转头注目,屏息而听。

这箫声,初如春鸟呼侣,清心悦耳,使人觉幻春归,繁花似锦,继则高昂转急,极似鹤唳高空,声闻九天,再而音沉韵平,恍似秋波粼粼,烟水辽阔;最后渐渐音低,终至淡淡隐去;颇类车声渐没,行人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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