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 第四章
苹儿来到他家两个礼拜之后,苗景毅终于决定带她出门购物。
一方面是因为她没有换洗的衣物,老穿他的衣服也不是办法,另一方面是她太单“蠢”,他认为自己有义务教导她慢慢适应这个社会,这样就算将来有一天,他无法再陪在她身边,也不必担心她会饿死。
幸好,经过这阵子的电视教育,苹儿已经社会化得很不错,出门也不会再闹大笑话了。
“阿毅,你帮我买了好多漂亮的衣服,谢谢你。”
变完了百货公司整层的少淑女服饰专柜,苹儿抱着一袋又一袋的战利品,想到自己拥有这么多衣服,便开心得蹦蹦跳跳。
“咳,我想──”苗景毅有些不自在地瞄了瞄她的胸前。“-可能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以前在那个什么非洲小柄大概没有穿胸衣的必要,可是这里毕竟是台湾,成年女性不穿内衣不但不礼貌,也有穿帮之虞。
“什么东西呀?”苹儿愣愣地跟着面色窘迫的苗景毅,来到内衣专柜前。
当她看到架子上那些又薄又小的女性内衣时,立即放声大笑。
“哈,好好笑喔!这些衣服这么小,是给小女圭女圭穿的吗?”
卖内衣的专柜小姐当场脸黑了一半,以为她是来闹场的,差点没拿扫把出来赶人。幸好苗景毅及时阻止苹儿──
“别乱说。”
他转向面露不悦的专柜小姐,难得地挤出客气的笑容。“麻烦-替她找一些适合她的内衣裤。”
“噢,好的,没问题。”
专柜小姐被他英俊的笑脸迷去了半条魂,顿时忘了刚才苹儿是怎样嘲笑她家的内衣。
“那我先帮-量量尺寸。”
专柜小姐用布尺量了她的胸部中围以及下围,知道她穿的尺寸、罩杯之后,便开始帮她挑内衣。
“您看看这套怎样?还有这套也不错。”
专柜小姐毕竟是生意人,为了拚业绩,她尽挑些贵的。
苗景毅不经意瞄了眼,发现专柜小姐都挑些大红深紫的内衣裤,连忙阻止道:“这些鲜艳的色彩不适合她,麻烦-找素雅一点的颜色给她。”
“噢,好吧!”专柜小姐悻悻然把刚挑好的内衣摆回去,拿了些粉女敕的少女内衣,领着苹儿进去试穿。
然而不到一分钟,苹儿便尖叫着从更衣室里逃出来。
“阿毅,好可怕,她要月兑我的衣服。”
她控诉地指着气急败坏跟出来的专柜小姐,俨然把她当成居心叵测的女。
“小姐,-这样跑出来,我怎么帮-试穿呀?”专柜小姐快气死了,她怎么那么倒楣,遇到这种“傲客”呢?
“抱歉。”苗景毅只得赶紧赔礼,然后训斥苹儿:“苹儿,-不能随便跑出来,这位小姐是要教-怎么穿这些内衣,-得跟着她进去学习。”
“我不要嘛!”苹儿别开头,一口拒绝。“我不想穿那些奇怪的小衣服。”
“听话。”苗景毅拧起眉头,严肃地劝道:“-不能不穿那些东西,除非-永远不想出门了。”
这是事实,也是警告。她别以为自己可以不穿内衣,随便在外头闲晃。
“可是……”苹儿垂下脑袋,委屈地扁起小嘴。
“乖一点,赶快进去试穿。”苗景毅拍拍她小巧的臀,要她乖乖跟着专柜小姐进去更衣室。
“可是我……”苹儿万分不愿离去,频频回头看他。“阿毅,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什么?别胡闹了!我怎能──”看见她的眼神,苗景毅的大吼突然顿住了。
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好畏怯、好无依,好像是发现自己即将被卖掉的小阿。
她在害怕,怕自己一从更衣室出来,他就不见了吗?
饼去的他,确实很有可能做这种事。
原来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是这么没有安全感,原本想斥责她的苗景毅,顿时忘了自己原本想骂她的话。
况且,她会做出这种提议,并不是不知羞耻,他知道她没有邪念。
在她单纯的观念里,并没有男女之别,只有亲疏之分。专柜小姐虽是女的,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苗景毅虽是男的,却是她唯一熟悉的人,所以她才希望他进去陪她。她这样想,有错吗?
苗景毅沉默了。
专柜小姐巴不得赶快打发这对“傲客”,也连忙挤出笑容,在一旁鼓吹道:“是啊,先生,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你就进来陪她试穿嘛,反正都是男女朋友呀,没有差啦!”
“我们才不是!唔,算了。”苗景毅咽下冲到嘴边的反驳,僵硬地点点头。
“谢谢你,阿毅。”
苹儿欣喜地拉着他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手。
苗景毅嘴角微微上扬,有点喜欢她的黏人与撒娇。
被人依赖的感觉,其实还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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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更衣室后,专柜小姐拉上布帘,要苹儿月兑掉上衣。
因为有苗景毅在一旁陪着她,所以这回苹儿很快就把衣服月兑了。
苗景毅礼貌地转身背对着她们,听着后头传来衣料摩擦的——声,还有苹儿像好奇宝宝一样多的问题,终于专柜小姐在自己发疯前,帮她把内衣穿好了。
“好了,先生,你看这样可以吗?”专柜小姐勉强堆起笑容,询问他的意见,她一看就知道谁才是荷包里有钱的那一位。
苗景毅转过头,本来只想匆匆看一眼就好,不过眼前那副略微丰腴、但是绝对成熟性感的迷人身躯,却让他惊骇得瞪大眼,忘了将头转回去。
“苹儿?”他不是很确定地喊道。
这不可能是苹儿吧?那个娇娇憨憨,孩童似的天真苹儿,怎么可能拥有这种惹火的魔鬼身材?
“看不出来吧?这位小姐个子虽然娇小,但是发育相当好,你瞧,她得穿到D罩杯才行。”专柜小姐暧昧地微笑暗示。“先生真是幸福哪。”
苹儿则是微微羞涩地看着他,期待地问:“阿毅,好不好看?”
“嗯……”苗景毅喉头干涩,像要喷出火来。
他粗哑的声音引起专柜小姐的疑惑,她转头一看他,立即诧异地张大嘴。
“先、先生?”
“嗯?”苗景毅呆滞回答,视线依然停留在苹儿身上。
“您要不要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您……流鼻血了。”专柜小姐尴尬地笑了。
“喔,是吗?”
苗景毅相当镇定地举起衣袖,将缓缓从鼻孔流出的红色液体抹去。
“这套内衣很好,请替我们结帐吧!”
“那么其他几件内衣……”
“尺寸一样的,就一起结吧!身上那件不必月兑下来了,让她把外衣穿上去就行了。”
“噢,好的。”
听到他要购买这么多套,专柜小姐乐得连忙照办。
苗景毅再看苹儿令人喷鼻血的清纯性感模样一眼,然后飞快将头转开,大步离开试衣间。
买完内衣,苹儿今晚的采购行程才告一段落,他带着又增加一大袋战利品的苹儿,来到停车场开车。
罢发动引擎,车子还没驶离,正好有个人提着超大的超市购物袋,慢吞吞地从他们的汽车面前走过。
“等一等!”苗景毅看见那个大瞒物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几号了?”其实,他是自问的成分居多。
“嗯……我不知道耶!”
苹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对她来说,时间与日期实在不是很重要的事。
“是不是又到了月底?”他急忙举起右手看表,瑞士手工名表上有精确的日历窗。
他-眼就着停车场内微弱的灯光一看,顿时大惊。“二十九号了,糟糕。”
说完,他急忙熄火,解开刚系上的安全带跳下车。
“你怎么了?”苹儿愣愣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
“快点下车,我还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结果,他不只买了一点,而是搬了一大堆速食面等救急粮食,活像要去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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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毅,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买了大批粮食后,苗景毅将车开到一栋陌生的住宅门口,苹儿才好奇地问。
“送吃的东西来给一个朋友。”苗景毅头也不抬地道,忙着将一大袋食物搬下车。
“喔!”苹儿没再多问,不用他吩咐,便主动乖乖下车帮忙。
将东西搬到大门口后,苗景毅伸手按下电铃。
叮咚、叮咚……
电铃响了很久,才慢慢被人打开来。
“阿、阿毅……是你吗?”
门被拉开,苹儿也听到有人喊苗景毅的名字,可是睁着大眼瞧了老半天,就是没看到门内有人。
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电视上所说的灵异事件吗?
兴奋又紧张的苹儿张大眼往门内猛瞧,苗景毅受不了地将她的头往下按,让她往地下看。“人在这里。”
“啊!”他这一按,她才看见原来开门的人趴在地上,一副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样子。
“阿毅,你来救我了。”
那人面貌清秀,大概是因为饿了好几天,双颊凹陷、脸色苍白、满脸胡碴,活像被困在荒岛二十年的鲁宾逊。
他一见到有人来救他,便感动得流泪了。
“你搞什么鬼?!”苗景毅低咒着上前扶起他,随手将一个面包塞进他手里,让他先止止饥。
“你又让自己穷到没钱吃饭了?”他怒声质问,真的很想掐死他。
“朋友有困难,来跟我周转嘛……唔,好好吃。”那人大口咬着面包,不断说好吃。
“康介颐,你可以再白痴一点!有人像你这么软心肠,连自己仅有的最后一点钱,都慷慨借给别人吗?话说回来,有哪个人会冷血到挖光朋友的最后一毛钱?你确定这些人真的是你的朋友?”
苗景毅真的快被他气死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教了十年还是这个样子,他怎么那么倒楣,要当这种人的朋友?
噢!就因为当初年少时,没爹没娘又没人理的苗景毅,穷到差点饿死,是这个笨家伙把自己的便当、还有零用钱全拿去买东西给他吃,他才能活下来,从此之后,他便欠下这个笨蛋救命之恩。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每次都气得半死,他还是不能不理康介颐这个多了副软心肠,却少了半边脑子的蠢蛋。
“只要认识我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啊。”稍微填饱了肚子,康介颐逐渐有力气说话了。
“是啊,路上可怜的拾荒老人是你的朋友,邻居没钱订羊女乃的小朋友是你的朋友,那些只会花天酒地、等到月底再来跟你伸手的寄生虫是你的朋友,就连诈骗集团都是你的朋友!康介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脑子,用理智判断?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你的帮助。”
真是气死他也!
康介颐要真是个白痴、笨瓜加蠢蛋也就算了,偏偏他不是!知名学府中文系毕业,目前是专业小说与散文作家的他,收入其实颇高,只要懂得理财,绝对可以让自己活得优雅、过得宽裕。
偏偏他多愁善感,有副举世难得一见的超软心肠,只要听说别人有困难,哪怕自己身上只剩下一块钱,也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来帮助别人,所以他门下的“食客”众多,才会把原本收入颇高的他给拖垮。
孟尝君也养了三千食客,问题是人家就算养的是鸡鸣狗盗之辈,多少还是有点用处,而他呢?养的全是一群忘恩负义、没有良知的浑蛋。
没钱时就跑得不见人影,有钱时又像吸血虫一样全部聚拢过来,等吸光他身上的钱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拍拍走人。一旦他领了丰厚的稿费,这些人又会再度出现,哭穷的哭穷、装可怜的装可怜,骗光他的钱之后,再度大摇大摆离去。
而再下一次,他还是会继续上当。
若不是他会在月底时前来接济他,他恐怕早就饿死了!像他这种笨蛋,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唔,等等!最近除了康介颐之外,他似乎还见过另外一个。他倏然转头,-起眼,瞪着正对他憨憨傻笑的苹儿。
这么一想,他才发现苹儿跟康介颐还真是半斤八两,两个人同样都是软心肠的蠢蛋。哼!
“你这栋房子还能留着真是奇迹!怎么没人打你这房子的主意?”苗景毅冷笑讽刺。
“唔,有啊!”康介颐从袋子里模出第二个面包,继续大坑阡颐。“有好几个人来借过地契,可是地契不知道被我塞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所以无法借给他们。”
听他的语气,似乎还颇为遗憾。
“你……”苗景毅十指蜷曲颤抖,拚命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
他死也不会告诉康介颐,是他帮他把地契藏起来了,如果不是这样,他早被赶到路上喝西北风去了。
“-,阿毅?这个女孩是谁呀?好可爱喔!”一连吃了三个面包才填饱肚子的康介颐,这时才发现苹儿的存在。
“你好!”苹儿对他露齿微笑。
“-好,哇,-长得好可爱喔!白白女敕女敕的,好像陶瓷女圭女圭。”康介颐新奇地瞧着好友带来的女人。
“谢谢,你是阿毅的好朋友吗?”苹儿友善地笑着问。
“是啊!从国一开始,到现在都十几年了。”
“咦?真的吗?那你……”
友善的苹儿很快和康介颐热络地闲聊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有说有笑、和乐融融的样子,让苗景毅看了觉得非常刺眼,他讨厌康介颐盯着苹儿看──不,他更讨厌苹儿对着康介颐笑!
“-过来。”他板起脸,粗鲁地把苹儿拉到自己身后。
“你做什么呀?”苹儿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她和康介颐聊得正高兴呢!
“我们要回去了。”苗景毅脸色更难看,冷冷地对康介颐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最好头脑清楚一点,别再随便当散财童子了。”
“我知道了啦!”康介颐敦厚地搔搔头,一点都没被他吓到。
威胁不再帮他这种话,苗景毅已经不知说过几次了,但是每回到了月底,他还是会提着大批粮食前来拯救他,他早已看穿苗景毅狠不下心不理他,所以每次还是把自己搞得落魄狼狈,把他气得半死。
“哼!”
丢下不知第几次威胁,苗景毅硬拉着还想留下来聊天的苹儿,掉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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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毅,你很不亲切耶!人家难得遇到可以谈天说话的伴,你为什么不让人家留下来多聊聊?”
必程的车上,苹儿嘟着嘴向他抱怨。
他一个礼拜起码有五天在上班,她一个人在家总是很寂寞啊,偶尔也会想和其他人谈谈天嘛!
“-想和介颐说话?-喜欢他?”苗景毅的利眸瞪向她,严厉质问。
只要想到她望着康介颐甜美微笑的模样,他就非常不高兴,好像有人抢走他最重要的宝贝。
他不喜欢原本只关注他、只依赖他的苹儿太接近其他人,尤其是男人!他要苹儿眼里只有他,只对他一个人笑。
他对苹儿强烈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苹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变得这么重要了?
他抿紧了唇,沉默不语,因为这个发现而震撼。
“阿毅?”苹儿纳闷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干嘛突然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