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府 第九章 景色依旧人事非
宋不群闻声立刻向前奔去。
走到激战之处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具尸体。苍龙星君等七人个个睁著死鱼目,躺在血泊之中,另外三具是金甲人,胸前都凹进去一大块,显然是被内家极霸道的掌力震毙!
激烈的拚搏已成为过去,但留下的这份凄厉景象,实在怵目惊心。
董丞已掀开面罩,走过来道:“这个什么苍龙星君与通天教主的身手功夫,确实不错,咱们居然还垫上三条南!”
宋不群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历做,等于是破坏了我的计划。”
董丞道:“放心,咱们只准人出来,不准人回去,对你的计划,决没有影响!”
说到这里,倏向后吩咐道:“快把所有尸体都拖去埋了,把现场打扫干净,一切痕迹,都要仔细清除!”
其余的金甲人立刻抬尸的抬尸,掩血迹的翻泥巴,忙成一片。
宋不群道:“帝君也来了吗?”
“还没到,大概也快来了。”董丞道:“少君还是早点进府吧,此地的事,我们会处理。”
宋不群总觉得有道无形的墙隔在中间,与对方无法倾谈,于是供了拱手,自马鞍取下人头包裹向山上掠去。
日暮之时,他终于到了顶峰危岩。隔著百余丈深不见底的涧渊,对面嵯峨才岩的削壁后,就是神仙府了。
旧地重临,念友思亲之情,油然深切起来,面对著即将来临的暴风暴雨,他已忘去了刚才山下那段经过。
一声长啸,宋不群提足真元,束气扬声道:“终南堂门人齐如辰前来汕府报到。”
清朗的话声传向群峦,袅袅回音中,横空铁炼已渐渐在云雾中升起,一只吊篮如飞而至。
宋不群跨进吊篮,在铁炼缓缓下降间,迅向对面创壁滑去。
他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兴奋与忧惧,想不到已身为神仙府少君,这第一次的心情依然如此。
吊篮已停在洞口,宋不群跨上平台,只见一位老僧已在站立合什相迎,道:“贫僧迎接齐施主!”
宋不群一呆,月兑口招呼道:“无缘大师,你何以在此?”
这位当今少林掌教,面无表情,垂目道:“贪僧已名列仙府鬼班鬼卒,奉命守关,自然只能在此!”
堂堂少林掌教居然仅名列鬼班鬼卒,宋不那愕诧之下,不由为这位高僧感到一阵悲哀,顿时叹道:“堂堂掌门,居然名列鬼卒,大师不觉委曲?”
无缘大师脸无表情地道:“仙府不比莽莽江湖,几天来贫僧深切感到少林七十二般绝艺,实微不足道。”
想不到无缘大师竟会讲这种没出息的话,宋不群不由冷笑道:“大师倒真看得开!”
无缘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道:“无嗔无欲,无物无人,相空灵生,齐施主进去见了府君,也自会看得开!”
宋不群气极大笑道:“好一个四大皆空,佛门高僧的禅机果然与众不同,大师好自为之。”
说完头一昂,不再看无缘大师的表情,向洞门走去。
罢进洞口,只见金盔金甲的周天将当道一站,喝声如雷道:“喂,站住!”
宋不群怔了一怔,拱手道:“天神有何赐示,老朽恭候。”
周天将竖眉横目道:“齐如辰,听说你杀了本府巡天功曹,心存反意………”
若有苍龙星君及通天教主在此,就不必如此多废口舌了,宋不群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恼,装出诚恐诚煌地道:“老朽绝无此意,也未杀仙府天曹,路上遇见七位老神仙,已经解释清楚了。”
周天将微微一怔,道:“你已碰上人曹苍龙星,地曹天教主了?”
“是……是的。”
“怎不见他们回府?”
宋不群只能编谎道:“七位老神仙听了老朽解释,迳赴长安调查,嘱老朽来此。”
周天将面有疑色道:“我不知人地二曹怎会对你老儿的狡辩采信?不妨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宋不群从容道:“其实老朽并无什么辩白,只呈上所携三颗人头,冤嫌尽解。”
周天将问道:“人头何在?”
拍拍挂在肩上的包裹,宋不群道:“在此!”
“打开来让本座看看!”
“是。”
取下包裹,宋不群从容打开。周天将目光一瞬,怔怔道:“这是谁的人头?”
“终南三剑。”
周天将杨声喝道:“鬼卒无缘何在?”
“贫僧在。”
随著语声,无缘已走到宋不群身畔,当这位少林高僧一见地上三颗人头,顿时惊呼失声。
周天将伸手一指,道:“无缘,尔认识吗?”
无缘大师合什道:“贫僧认识。”
周天将道:“是谁?”
无缘大师道:“正是这位齐堂门人的三位师第””终南三剑!”
说到这里,老和尚对宋不群又垂目合什道:“齐施主刚才仍在数落贫-,想不到施主自己比贫僧犹有过之,居然忍心残害同门,阿弥陀佛!”
佛号声中,合什的双掌猝然一分,少林佛功金刚力猛向宋不群当胸劈至。
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少林高僧居然会出手,彭地一声,打得宋不群蹬蹬蹬连退五步,张口喷出一股鲜血!惊愕之下,不由怒喝道:“大师,你竟敢出手暗算我?”
周天将也大-道:“无缘,你怎么动手打人?”
无缘大师依然面无表情,向周天将合什一礼,道:“力不能敌而臣服,乃是识时务之俊杰,残害同门的取媚,何殊蟊贼,仙府之中,怎能容此不仁不义之辈,贫僧只是略为教训,祈天将勿怪!”
周天将哇哈哈,仰天一阵暴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不过齐老儿,你这三颗人头,也不无可取之处,若无此头证据,只怕你比挨打更惨,现在你就打点打点,进府去吧!”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无缘大师这时转身对宋不群冷冷道:“齐施主,贫僧这五成功力一掌,算不得是暗算,若真要暗算施主,只怕你此刻已尸横当场!”
宋不群已调息真元,稳住伤势,遭此无妄之灾,真是有口难言,暗暗苦笑,不过对无缘大师这一掌,他不但毫无责怪之意,心中反而有一份喜悦。
当下放作豪爽,哈哈一笑道:“打得好,打得好,齐某今日就拜领大师一掌之赐,来日必有一报!”
无线大师冷冷道:“施主若是记恨,贫僧随时候教!”
显然已误会了意思。
宋不群不再多言,上前包好人头,缓步下了回旋梯。
出了洞门,熟稔的景色展现眼前。
此刻的神仙府比他离开时,热闹多了,可是在花径中来来往往的人,大半皆是横眉凶目的陌生面孔,使他顿有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之感。
踏上白石铺的山径,刚转过一个弯,倏见前面一大群人,围著一棵大树,树钗中倒吊著一个人,由于被人围住,此刻望去,只能看到吊在树上的一双脚。
那些人有的嘻笑,有的怒骂,嚣嘈之声,闹成一片。
宋不群走近一看,又是一愕。
被倒吊的人是个老者,赫然竟是点苍派堂门人谢宗山。
此刻谢宗山衣衫已被剥去,混身只有一件内裤,身上不但污秽,还有不少伤痕,形容槁瘦,已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这是为了什么?竟受这般毫无人道的磨折?宋不群几乎不忍再睹。他目光一扫,再看围著的十余人。嘿!其中大半,竟是熟悉的人物。
尤其像梁上君子时无风,落星剑阴子虚,残金断翩手胡非,狼吞双凶老二社忻,还有拚过命的交情。
这批那魔外道,鸡零狗碎的东西居然都进来了。宋不群的心情有说不出的烦恼,正要走开,却见胡非倏在地上抓了把泥土,硬往谢宗山嘴里塞,口中桀桀笑道:“老匹夫,想当年你这位掌门人是何等威风,老子在滇境一票买卖硬被你拆散,你可曾想到也有今天?嘿嘿,这泥巴的滋味如何?”
点苍掌门谢宗山拚命地摇头挣扎,但嘴巴里已塞满了泥砂,只能发出‘唔’‘唔’的叫声。
杜忻哈哈一笑,接口道:“胡兄,像你这样的出气法儿,还真是天下少见。”
胡非一怔,转首道:“怎么说?”
杜忻阴刺刺地道:“谢老儿已吊了三天二晚,滴水未进,你塞他一嘴泥巴,岂非让他饿得慌的肚子有东西点点饥,这那像是报仇出气,反倒怜悯他,若是我,就不干这种傻事。”
胡非桀桀笑道:“杜兄莫非有什么好办法?”
杜忻像浪嚎一般地大笑道:“胡兄请让让开,由小弟代你出出气如何!”
胡非闻言退了四步,杜忻自腰间倏抽出了一柄狼牙鞭,呼地一声,虚空抽了一下,道:“小弟这就代胡兄抽三鞭玩玩,谢老儿,你可要沉住气了。”
可怜的点苍掌门谢宗山,此刻满嘴泥巴,口齿不清地叫著,双臂乱舞,拚命地挣扎。
宋不群本已不忍看下去,此刻见状顿时大怒,厉声道:“住手!”
这一声大喝,使得已揭起鞭子的杜忻神色一愕,而其余的人也发觉了他。
“嘿嘿嘿,又来了一位大掌门人………”胡非皮笑肉不失,话没有说完,杜忻已接著口,道:“怎么著,大掌门人可是看不惯?”
宋不群排众而入,挡在谢宗山前面,尽量压住怒火,道:“不知劲苍谢大侠何以被吊树上?”
胡非阴笑道:“他不服调令,公然反抗,故而府君命令倒吊在此,以一儆百,让其他那些平素目高一切,假仁假义的家伙做个榜样,嘿嘿,齐堂门人,希望你别也走上这一步,那可是受活罪!”
宋不群心中怒火更加高涨,难怪无缘大师受气吞声,说那番没出息的话。但一想起自己此来的重任,只能尽量压抑冲动,抱拳道:“谢大侠既已受到惩罚,各位又何苦再打落水狗,这样作弄谢大伙,未必是英雄。”
杜忻暴烈地道:“齐老儿,此地是仙府,可比不得你的终南门,最好少管闲事!”
宋不群冷冷笑道:“希望阁下退让三分地,说不定就是自己将来立身之处!”
说完转身为倒吊著的谢宗山,轻轻抹去嘴边的泥巴。
杜忻脸上立刻升起一层愠色,厉吼道:“姓齐的,你让不让开?”
宋不群虎地一旋身,冷冷道:“齐某已代谢大伙婉言说情,阁下何必非逼人于绝地?”
杜忻一哼,道:“姓齐的,你再不让开,就连你也得挨揍!”
呵呵一笑,道:“不妨试试!”
“他女乃女乃的,且为老子不敢?”
杜忻浪子较虚空一转,猛向宋不群抽到。
凭对方这份身手,岂在宋不群眼中,只见他伸手一攫,食中二指已捏住鞭稍,向上轻轻一抖,只见杜忻惊叫一声,身躯已凌空飞起,摔出丈外。
其余的凶魔恶然立刻鼓噪起来!
残金断魂手胡非厉声叫道:“好啊!姓齐的,你敢动手打入,兄弟们,一齐上,挨他!”
“对,凭什么他来干涉!”
宋不群目光一扫,冷冷道:“诸位最好散一散,真要动手,齐某还不至于含糊各位!”
被倒吊著的谢宗山倏衰弱地叫道:“齐兄,齐兄!”
宋不群忙转身道:“谢大侠有什么事吗?”
谢宗山道:“齐兄还是早点离开吧,我已是生不如死,不必为兄弟平添麻烦。”
暮色下,只昆谢宗山干枯的身躯,腊黄的脸色,已非人形,说话时衰弱的中气,泪水一点点自眼角往下淌,有一份无处求告的悲哀,堂堂一派掌门,竟落到这种地步,宋不群也不禁鼻酸,忙安慰道:“谢大侠,你千万忍耐一点,恶劣的环境不会永远不变的。”
胡非趁著宋不群转身说话时,却向其余人打了一个手势,有的人已悄悄撤出兵器,准备围攻他们蓄力作势正歙动手,蓦地,一声娇叱传来:“停手!”
那些人闻声知人,纷纷挫身收势,转身抱拳道:“参见班主!”
宋不群这时也转过身来,目瞬处,只见一条婀娜身裁,缓缓走近,竟是狂峰子桃花娘,不禁一呆!
只见桃花娘媚目扩波,傲然扫视,大刺刻地道:“你们为什么要动手打架!”
胡非忙道:“姓齐的袒护谢宗山,咱们实在看不过,只是想教训教训他!”
狂蜂子挑花娘的目光立刻停在宋不群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原来齐掌门人也来了!”
说到这里,语声倏沉,冷冷道:“你不来我处报到,一进仙府就与人动手滋事,可知已犯了戒规?”
宋不群一撇嘴,淡淡造:“不知犯了那条我规?”
桃花娘道:“仙府之中严禁私斗,私人有什么过节,可以上报凭公裁断,故违者鞭一百,现在你懂了吗?”
宋不群道:“是别人先动手,何况你来时见到老夫出手吗?再说老夫纵然违戒,还轮不到你来训责!”
“大胆!”
桃花娘柳肩倒竖,杏目圆瞪,叱道:“姓齐的,别以为你还是掌门人,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宋不群道:“老夫当然是对你说话,难道还会对鬼说话?”
桃花娘气得高耸的胸部一起一伏,厉声道:“你知道我是何人?”
仰天一阵大笑,宋不群道:“鼎鼎大名,婬声四布的狂蜂子桃花娘子,老夫那有不识之理。”
桃花娘子反而格格一笑,道:“齐老儿,你说得不错,我就是狂峰子桃花娘,但你可知道我在仙府中的身份?”
宋不群一哼道:“什么身份?”
桃花娘道:“告欣你,本座就是鬼班班主,奉长孙府君仙谕的名册,你是编在本座班中的鬼卒!”
宋不群微微一愕,几疑自己听错了话。
一个秽名四布的桃花娘子居然是鬼班班主,各大门派堂门人却做她座下的鬼卒,长孙雄岂非明明在折磨人!可恶!他心中不禁狠狠地骂著。但考虑到自己的计划,他不得不冷静了。于是淡淡道:“原来是鬼班班主,齐某失敬了。”
“齐如辰!”
桃花娘子语声一厉,道:“你脚刚踏入仙府,就激惹是非,木座不得不惩罚你!胡非!”
“属下在。”胡非应声抱拳。
“时无风!”
“班主有何吩咐?”梁上君子时无风也躬身请示。
桃花娘子道:“拿下齐如辰,鞭一百。”
宋不群微微一哂,道:“慢来,班主,你现在还没权处罚老夫,别太冲动了!”
桃花娘尖叱道:“什么?本座无权惩你?简直反了……”
宋不群厌恶地摆摆手,截住她话声,道:“班主误会了,老夫没有反,只是就事论事,在未报到之前,老夫还算不得是你属下!”
桃花娘道:“本座现在就准你报到。”
宋不群淡淡道:“难道老夫来此,仅向你报到就可以了?手续加此简单?”
桃花娘一楞,悻悻道:“也罢,且暂放过你片刻,胡非,你带齐如辰到申公班主处登录。”
“是。”
桃花娘狠狠瞪著宋不群,阴毒地冷笑,道:“齐如辰,你跑不出姑女乃女乃掌心的,让你舒服片刻,再回鬼班,就是你‘享福’的日子到了。”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狠话不要说得大早,说不定我名列仙班,反过头来在你头上,你就不妙了。”
说完迳自向前行去,口中道:“胡老大请带路吧!”
“这边走。”
胡非越前二步,冷冷挥挥手,宋不群却听到身后的桃花娘子在尖叱道:“杜忻,你给本座狠狠的鞭!”
她在冒牌终南掌门身上受的气,似欲一股脑儿出在点苍掌门人谢宗山身上。
于是呼呼的挥鞭声,又响起了。拍!拍!那一罄磬鞭在皮肉上的声响,隐隐传来,像抽在宋不群的心上。
奇怪的是,却听不到谢宗山的惨叫申吟声。
宋不群心中暗暗祈祷:“谢大侠,你忍耐一下吧,不用多久,你或许就会月兑困,到时我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报复,让你一吐这口冤气。”
距离渐远,劈劈拍拍的鞭声渐渐听不到了,天黑已经黑了下来,远远点点灯火,依胡非所走的方向,正是昔日长孙雄节制的星宿殿。
胡非快步前奔,进入星宿殿,片刻之后,又出来向宋不群招招手。
穿过星宿殿,走向殿旁一座精舍门前,胡非高声禀道:“鬼班鬼卒胡非,奉班主之命,带终南掌门人齐如辰前来向仙班班主报到,恳赐接见。”
趁著胡非高声求谒,宋不群目光打量这片院落,只见五步一哨,三步一岗,防范之严密,出乎想像。
这使他暗暗感到纳罕,长孙雄已霸占了神仙府,独称一尊,何必再这般布置,如临大敌!思索中,精舍门户开启,站著一名少女,竟是长孙雄的随身侍婢玉月。只见她挥挥手道:“班主召见齐掌门人,胡兄弟请回吧!”
“是。”胡非施礼转身而走。
宋不群昂然进入精含,对于申公予当作他班班主,宋不群一点也不觉意外。
太白山剑诛班藏喇嘛,加上申公予本是长孙雄的心月复,当仙班班主,可说顺理成章。
申公予就坐在一张长案后,从神色上可以体味出那股意气蓬发,得意洋洋的味儿。
宽大的房中,除了申公予,只有侍立一旁的侍女王月。
走上一步,宋不群抱拳一揖道:“齐如展见过仙班班主!”
申公予大刺刺嗯了一声道:“刚才本仙已得周天将报告,不过我倒要问你,你是真心归附本府吗?”
宋不群哑著声音,道:“齐某不敢欺人,虽未真心臣服,也不敢违抗仙府,大势如山,岂敢逆势行事。”
呵呵一笑,申公予道:“答得好,“势”之一字,犹如江河直泻,顺之则生,逆之则覆,难为你大掌门颇知辨势而行,这么说杀你师弟终南三剑,并非是假了!”
宋不群忙道:“有人头为证!”
说著就卸下包裹,正要打开,申公予已摇摇手道:“我已知道,不必再看。现在你交出终南一派武功秘灵,就可以回鬼班节制了。”
宋不群顿时一呆,道:“老朽未带在身边。”
申公予微微一笑,道:“交出你堂门令符,木座自会派人代取。”
想不到又是一道难关,心念疾转下,宋不群道:“齐某不知班主要这些东西,以致皆未带在身边,为了表示臣服,此来连长剑也未携带,不过稍待老朽可亲笔信书一封,呈给班主派人去取。”
申公予阴蛰的目光足足盯视宋不群盏茶工失,看得宋不群心头狂跳不已,终于,申公予点点头道:“好罢,明天写好,由鬼班班主转呈即可。”
暗暗松出一口气,宋不群道:“谨领旨谕,但齐某还有一件不情之求。”
申公予道:“何事?”
宋不群益发装出垂目恭敬的神态,道:“齐某请求释放点苍堂门人。”
申公予淡淡道:“你还是顾著你自己吧,可以下去了。”
“是。”
咬了咬牙,宋不群躬身退出精舍,当他穿过星宿殿后,身形一矮,立刻加狸猫一般,向上天梯方向掠去。
一路上但见巡哨不时穿梭而过,森严的气氛,使他益发谨慎小心。
好在神仙府各处地形,宋不群熟得不能再熟,加上各处巡哨,大都是鬼班鬼卒,以是一直顺利地到了望仙亭。
此刻,他隐在岭脊下一堆长草中,倏感到胸口隐隐作痛起来。这正因无缘大师那一掌受的内伤,伤势虽然不严重,可是面对长孙推这等对手,功力上只要打一丝折扣,后果可能完全不一样,何况所习波仙指能否制长孙雄死命,一点把握也没有。
宋不群想独自调息片刻,又怕鬼班那些狗杂碎不见自己回去,立刻追查。
左思右想,他觉得二害权取其轻,经过无数难关,好不容易混进来,岂能再错过这最佳时机,若是被鬼班方面或申公予发现冒牌终南掌门人失踪,惊动了长孙雄,等于身入重围,连接近长孙雄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这一想,他不敢再耽搁时间,略作调息,等胸口隐痛不复,身形急掠,如一缕轻烟,向前飘去。
越过三道卡子,前面就是九曲盘肠道第四弯,上天梯的起点了。
宋不群知道,从前面开始,再也无法隐避身形,因为要进两府,只有这条路,一面是悬崖,一边是壁立千仞,也无法超越。
宋不群心念一转,决心壮起胆子闯一闯,前后一看,这一段正好无人,于是把肩上的包裹,拿在手中,飘落山径中,大模大样地向前走去。
丙然不错,转个弯,就见二条人影来回踱-著,双方一走近,宋不群已看清对面竟是歧山双妖栾氏兄弟。
歧山双妖已齐声喝道:“阁下是谁?”
宋不群一哼,道:“栾家兄弟,难道连老夫都不认识吗?真正混球!”
口中说著,大刺刺地展动身形拾阶而登,连正眼也不瞧二人,栾氏兄弟方自一愕,宋不群的身影已消失在第六个弯角处。
这一著,宋不群正好走对了,长孙雄进神仙府仅有三天,因大局粗定,人数又多了何止三倍,加上每天有陌生面孔进来,所以这批新投入的鬼卒,对里里外外的人事根本还模不清楚,栾氏双妖被宋不群大刺刺地一斥,心中怕得罪人,就这么含糊过去。
登上第七个弯,又是一道岗卡,一见宋不群,那二人顿时横立梯阶中,喝道:“要进内府,可有仙牌?”
宋不放冷泠道:“前面刚看过,你们又要索验,老夫不知要取几次?”
左边的大汉忙抱拳道:“阁下请耽待,这是上命,咱们没法作主。”
宋不群一哼,道:“少废话,难道老夫不知道是上命?仙牌与人头一齐放著,你们要看,自己去打开看。”
说著把包裹向前一送。
二人神色一愕,却没有接包袱,左边的高瘦个子道:“人头?谁的人头?”
宋不群冷笑道:“还能有谁的人头?当然是那些不开眼的充卒人头,二位要验快验,府君还等著人头回报呢!”
这二人混身一抖,互觑了一眼,大汉一侧身道:“老神仙请吧!”
宋不群一哼,故意道:“怎么又不看了?”
斑瘦个子干笑一声道:“谅来不会有错,小卒不敢耽误老神仙进报。”
宋不群于是大刺刺地再度登梯,但身上却出了一阵燥汗。
再转过二个弯,一关当道,正是进入内府的关门了。
此刻关门却是开启著,八盏灯笼下,四条人影手执兵器肃立。
宋不群走近,为首一名执剑汉子立刻横身一钴,道:“要进内府,出示仙神?”
这时,宋不群知道不能再像上二次用唬了,于是一抱拳,道:“那位仙长守关?”
执剑汉子脸无表情地道:“紫薇星君。”
一听是紫薇星君,宋不群顿时想起张果老的话,心中一动,道:“就请通报,说终南掌门人求谒紫薇星君!”
那执剑汉子顿现惊疑之色,旋即沉声道:“请稍待!”
转身进入城门,登标向城楼奔去。
不消片刻,又自城门中出来,后面跟著的,正是面容清瘦的紫薇星君鲁桓翁。
宋不群一拱手道:“齐如辰拜见守关老神仙。”
紫薇星君一挥袍抽道:“免礼了,你真是终南掌门人?”
宋不群道:“不敢欺蒙!”
紫薇星君白眉微耸,道:“你没有仙牌,怎会跑到此地来的?为了何事要找本座?”
宋不群道:“有机密之事相告,请借一步说话。”
紫薇星君面有惑色,道:“你坦说无妨!”
宋不群凑近一步,垂目低声道:“耳目众多,不便坦陈!”
紫薇星君坐视了宋不群片刻,才冷冷道:“随本座上城楼如何?”
“谨遵吩咐。”
宋不群随著紫薇星君登上城楼,只见二名昔日内府弟子已躬身迎候。
紫薇星君在一张太师椅中坐落,摆摆手道:“你坐下说吧!”
宋不群拱手道:“有僭,尚请星君屏退左右!”
紫薇星君满面惑容的向二名弟子挥挥手,等退出楼外,立刻道。“究竟是什么事?”
宋不群低声道:“桓翁,你知我是谁吗?”
紫薇神色一愕,问道:“你怎会知道老夫名字?究竟是谁?”
“桓翁听了休要吃惊,我才敢说。”
紫薇星君神色狐疑不定,目光在宋不群脸上打转,道:“本座不是容易吃惊的人,你说无妨。”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我与植翁,算来已是故人,桓翁难道猜不出?”
“故人?”
“不错,桓翁,在下并非终南掌门,而是宋三。”
听到最后‘宋三’二个字,紫薇星君神色骤变,虎地自大师椅中跳了起来。讶声道:“你是宋三?”
宋不群竖指嘴边,嘘了一声,微微笑道:“桓翁切莫张声,昔曾闻张果老说:长孙狗党之中,唯桓翁仍存忠义之心,以是之故,我宋三才敢坦诚相告。”
紫薇星君一怔,道:“听说宋不群已命丧长安道,六阳魁首高悬太白山,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宋不群道:“这些都是长孙雄掩人耳目的把戏,星君岂可真信!”
紫薇星君脸色一沉道:“宋三公子,你胆子也太大了,孤身闯入,意欲为何?”
宋不群徐徐道:“来取长孙雄狗头。”
紫薇星君脸色骤变,冷冷道:“你好像在做梦。”
宋不群正色道:“我向不做梦,若无把握,我不会只身闯龙潭,自己来枉送一条命。”
紫薇星君冷笑道:“嘿!你若有把握,太白山上一战就已成功,何止今日局面。”
宋不群道:“桓翁可知士隔三日,刮目相见的古语?”
紫薇星君道:“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妙算?”
“并无妙策,我要与长孙雄面对面独力一拚!”
“就算你有把握,内府之中还有百余群仙!你独自一人岂能应付?”
宋不群怡然一笑道:“群龙失首,谅必他们不敢蠢动,况且我此来还有外援,除去首恶,烟花一升,援兵即至,届时怙恶不悔者,唯有一死!”
紫薇星君神色速变,沉呻道:“你真有把握?”
“生死一战,不敢夸言自欺。”
“那你要见老夫何事?”
宋不群拱手道:“有一事相讯,有一事相求!”
“何事相讯。”
“府中各处,警哨密布,大异寻常,桓翁是否可告诉我,为何如此紧张?”
紫薇星君轻轻一叹,道:“咱们进入内府时,府君与黄仙姥等一干人俱已失踪,长孙雄因此紧张万分。”
宋不群一怔,兴奋地道:“真的失踪了?”
紫薇星君道:“老夫既已说了,又何必骗你!”
啊!案亲与司空府君还活著,还活著,禁不住心头兴奋,宋不群急急问道:“难道司空府君与黄仙姥事先得讯离开了?”
紫薇星君摇首道:“不可能,长孙班主是用计骗入的,司空府君根本措手不及,全无防备,不可能事先离开!”
宋不群惊疑地道:“但出路只有一条,司空府君等人又会到那里去了?”
“这就是如今气氛紧张的缘因,长孙班主认为司空府君等人一定潜藏在一处隐秘角落,三天以来,每日派人穷搜,几乎把府中每一寸地都翻过来?”
“找到蛛丝马迹吗?”
“至今来说,尚无发现。”
宋不群情不自禁笑道:“除草未除根,难怪长孙推会寝食难安。”
紫薇星君道:“一讯已答,请问何事相求?”
宋不群拱手道:“捣浪一击,未敢失言成败,不敢拖累星君,但求放我过关,去见长孙雄。”
紫薇星君默然片刻道:“过此一关,至少还有二关,只怕你也过不去。”
宋不群道:“在下自有应付之策。”
紫薇星君轻喟道:“神仙府今变成魍魑之境,老夫也深为慨叹,唯人微力薄,徒唤奈何,也罢,老夫索兴成全你到底,送你仙牌一面,望你好自为之。”
宋不群急急道:“所赐固所冀求,但如此万一事败,边不连累了星君?”
紫薇星君沉重地道:“既要助你过关,也顾不得以后了。”
说著自袍抽中取巴一块金色绵绸,上有篆记及‘通行仙牌’四个篆体,交给宋不群道:“挂于襟前,通行无误,你走吧!”
伸手接过,挂于襟前,宋不群激动地道:“若能一剑铲魔,匡复仙府,星君应居首功,宋三终身不敢忘。”
紫薇星君喟然强笑道:“但愿你马到成功,否则老夫也不免相随于地下!”
于是宋不群默然起立,拱手告辞,下了城楼。
登完上天梯,南天门已经在望。
由于襟上挂著通行仙牌,连过南天门及内府二道关卡,果然无人盘问。
宋不群步屦从容,一直闯进了神仙居大殿。
但刚踏进大殿,迎面遇到了一名绵衣女子,赫然是女娲娘娘。她一见宋不群,神色一怔,三分怔愕,加上七分迷惑,娇声道:“齐掌门人,你怎么来的?”
宋不群抱拳道:“原来是女娲仙子!”
接著指指衣襟,道:“仙子难道没有见老朽襟前的通行仙牌吗?”
女娲娘娘道:“我是问你有什么事进入内府?”
宋不群先目光一扫大殿,除了不时有人经过外,并没有其他人,这才从容地道:“齐某途中曾遇到苍龙老神仙,曾有紧要口讯,嘱齐某奉告长孙府君,在外府见了申公班主后,申公班主立刻交传仙牌,命我立刻赶来内府亲谒府君!”
女娲娘娘惊疑地道:“什么事这般紧要法?”
宋不群故作为难地道:“苍龙老神仙曾嘱此事除了面禀申公班主与长孙府君外,不得让别人知道,仙子既然垂询,齐某不能不说,不过希望仙子谅解,齐某只能透露一个大概!”
女娲娘娘黛眉一蹙,冷冷道:“苍龙星君正为你之事,奉命出府,怎么不与你一齐返转?有什么重要大事却反要你来禀报,这大令人费解了。”
宋不群躬身道:“齐某知道仙子怀疑什么,不过对齐某事件,苍龙老神仙已完全谅解,且齐某已携来辩疑伸冤证据………”
女娲娘娘截断话声,道:“什么证据?”
宋不群道:“就是齐某包袱中的三颗人头。”
女娲娘娘一怔,道:“谁的人头?”
“老朽同门师第终南三剑的首级。”
女娲娘娘不是猪脑子,却自然而然中了圈套。只儿她微微一笑,又道:“你刚才说能透露个大概,就说吧!”
宋不群上前一步,低声道:“已有强敌赶来准备攻打神仙府,老神仙通天教主已经拚闹身亡。”
女娲娘娘脸色一变,道:“真的?”
宋不群肃容道:“齐某怎有这个胆子,蒙骗上仙。”
女娲娘娘急急道:“能不能说详细点?”
宋不群装出十分为难地道:“这……这,齐某已说过,希望仙子谅解,事情还牵连到府内内奸问题………”
女娲娘娘急急道:“你是说府中还有内奸?”
宋不群迟迟疑疑地道:“是……是的,苍龙老神仙说过,仙府大局粗定,不能再搅动人心,所以要齐某秘报府君,使府君能作秘密处置……”
女娲娘娘神色沉重地点点头,道:“跟我来!”
随机应付,撤下漫天大谎的宋不群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心中暗暗冷笑道:“臭婆娘,你的寿命怕也不长了。”
穿过空荡的大殿,走向左侧门户,那正是昔日司空府君的起居室。
女娲娘娘在门前停步,转首道:“你在此稍待,听候传召!”
说完,方自回头伸手推门,宋不群蓦地出指如电,点了她麻穴。
女娲娘娘惊叫尚未出声,宋不群又飞起一指,制了她哑穴,随即把女娲仙子拉往门遑,侧身依墙站好,微微一笑道:“非常抱歉,暂时让你受点活罪!”
又出一指,点了她中府穴,接下去道:“不要妄想运功冲穴,否则,你便会受到逆血攻心之苦。”
说完轻轻一推门,闪身而入,灵巧地反手落了门闩。
闯过了重重险难,现在,他终于见到了恨切入骨的长孙雄了。
长孙雄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手中端著一只磁盅喝茶,后面侍立著二名娇美的侍女。
使宋不群感到意外而震惊的,下首还有二个人相陪交谈。一个是满面扎髯的黄衣道士。一个竟是丑恶怪异的班禅喇嘛。
至于那个黄衣道士,宋不群并不陌生,正是昔日内府仙友中的钟离真人。
本来想挑明了与长孙雄作生死一搏,可是现在是一对三的局面,变成了更没有把握,这刹那,宋不群脑中念头千转,筹思应付之策。
自然,当门轻启的时候,长孙推他们三个也侧首望过来,看清进门的人,顿时露出订诧神色。
尤其是长孙推,心头不自主地跳了一跳,他的神色三分讶诧中倒有上七分惊奇,弄不懂终南掌门何以会进入内府。手中端著茶杯,有点怔忡。
二方面的心理神色变化不过是一刹眼间的事,宋不群已首先向前几步。抱拳道:“终南派齐如辰参见三位老神仙。”
他已盘算过,这种局面下,已不能再挑明干了!一个长孙雄已无把握,况且还加上武功诡异的番僧与功力几乎不在笑和尚、怒真人之下的种离真人。
只有用话逼长孙雄单独出手,让对方先糊里糊涂地上钩。若能毙了长孙雄,其余二人就不足为虑了。
这边长孙雄不愧心机深沉,虽已暗暗狐疑,却不露于形色,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齐掌门人到此,有事吗?”
宋不群道:“齐某专程送来三颗人头,请老神仙亲验。”
长孙雄道:“谁的人头?”
宋不群双手把包袱向前一送,道:“老神仙亲自看过,就知道了。”
长孙推向身后的侍女挥挥手,那名侍女立刻上前接过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包袱。
长孙雄自然不会认识终南三剑的面目,一当这三颗面目陌生的人头,惑然对宋不群道:“这三颗人头,老夫不识。”
宋不群道:“此地有酒吗?”
长孙雄一怔道:“你想喝酒?”
宋不群微笑道:“不,这三颗人头想喝酒!”
人头岂会喝酒,这岂非故意在开玩笑,钟离真人神色一厉,月兑口怒骂道:“老混账,府君问你话,你不爽快回答,反而戏弄府君,莫非要找死!”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你这是说对了,我此来已抱必死之心,想与长孙雄一搏!”这时,他连称呼也改了。
“往口!你竟敢直呼府君之名。”钟离真人厉叱声中,虎地起立!“真该万死,本真人就成全你。”
长孙雄却平静地挥挥手道:“钟离旭,稍安勿燥,话问清楚,再处置不迟!齐如辰,你为何想与我一搏?”
宋不群平静地道:“威胁各大门派,狭胁各派掌门,横加侮辱,我心有不甘,当然要找你一拚!”
长孙雄微微冷笑道:“你拚得过老夫吗?”
“胜败生死已置度外。,”
班禅喇嘛阴凄凄道:“府君,这种老顽固,何必与他多废话,待敝座宰了他算了。”
宋不群冷笑道:“番僧,只怕你宰不了我。”
班禅缓缓起立,阴沉沉道:“莫非你自信能胜得了佛爷?”
宋不群道:“我毫无自信,但若是你出手杀我,关于这三颗人头上许多机密,你们再也无法知道了。”
这番话算是捏准了对方心理。
丙然,长孙雄沉声道:“班禅,你也坐下来!”
阴蛰的目光凝视宋不群道:“本府想先问你一句话,为何申公班主不把这三颗人头转呈禀报,却让你自己来?”
宋不群哈哈一笑消:“因为我告诉他,三颗人头上的秘密,除了我亲自告诉你外,别人休想教我泄漏只字。他一想,以我功力难有作为,所以交我通行仙牌,让我进入内府。”
长孙雄点点头,道:“现在你可以说巴人头上的秘密了。”
宋不群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给三颗人头喝上一罐酒,你就可以知道第一层秘密,亲自与我一搏,无论胜败,你就可以知种全部秘密。”
顿了顿,肃容正色道:“自然,其中秘密对你来说,极为重要,甚至关连著你的命运生死。”
长孙雄脸色一沉,道:“齐如辰,你要知道,本府耐心有限,死人喝酒,你简直在胡说八道!”。
宋不群道:“洒酒祭死者,安泉下之亡魂,这是习俗,况且其中一颗人头,与你关系密切,纵然不为了秘密,你也不必吝啬一罐老酒,再说,我的话是真是假,你试一试不是明白了吗?”
长孙雄一挥手道:“拿罐酒来!”
一名侍女立刻向后面静室奔去。
长孙雄冷冷道:“本府姑且一试,若你真是意存戏弄,只怕你落得想活不易,想死更难。”
宋不那淡淡一哂,侍女已捧看一小鞭酒出来。
长孙雄接过打开泥封,冷冷道:“本府倒要看看,死人怎么喝酒?”
整罐酒向三颗人头倾去。
奇事候然发生,三颗人头的面目倏然渐渐变了,脸上的油彩及粉灰随酒月兑落,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付面目。
这正是已死的千西观音韩湘子易容术特别之处,只能烈酒,才能洗月兑脸上的药物。
长孙雄一看这三颗恢复后原来西目的人头,猛地跳了起来!月兑口呼道:“是朱雀星座。”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我没骗人吧!”
钟离真人厉喝道:“是你杀的?”
宋不群冷冷道:“依你们之见,有此可能吗?”
长孙雄阴声道:“看来所得通报,果然不虚………”
在信节骨眼上,宋不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冷冷对长孙雄道:“你们如此高抬我齐某,也未尝不可,但整个情形,井非仅仅死了三个人这么简单,其中有不少秘密,这些秘密都对你们不利,要知道这些秘密,就看你肯不肯在武功上亲手指教三了。”
长孙雄阴沉地道:“齐如辰,你有自信击败本府吗?”
“没有,若有这份功力,我早已打得神仙府人仰马翻了。”
长孙雄何尝不这样想,因此也更加怀疑,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一定要激本府出手?”
宋不群道:“问得好,与你一搏,不论胜败,我就能得到应得的代价,若是死在别人手中,齐某就死得太不值了。”
长孙椎间道:“死在本府手中,你会得到什么代价?”
宋不群仰天大笑,道:“我若战死,以后武林中必会纪念我名,说我齐某不畏强暴,为正义独自挑战长孙雄,求仁得仁,这段故事,岂非使我流芳百世,身后之名,不正是我希求的代价!
若是死在别人手中,就不会这么轰轰烈烈了,我岂非死得不值,自然,你也会得到代价,若我战死,死前必会将全部秘密奉告,作为这一战对你的小小圳劳。”
宋不群这番话算里准了对方的心理,人都好奇,尤其长孙雄性格多疑,城府深沉,正属最喜探索秘密这一类,在秘密未到手前,就有食不知味寝难安的感觉,何况宋不群还吊足了他胃口,声称这秘密关联著他本身呢?
长孙雄阴蛰的目光盯视著这位冒牌终南掌门良久,像欲看穿宋不群的心腑。一旁的钟离真人忍不住了,大声道:“府君,不要听他在胡乱放屁,让敝座先举下他,慢慢整他,不怕他不吐实。”
长孙雄一摆手,冷静地道:“让我自己来,齐如辰,本府成全你的心愿。”
宋不群淡淡道:“感激之至。”
长孙雄离开座位,徐步走到宋不群三尺之远,阴沉沉道:“你亮剑吧!”
宋不群疾退一尺,道:“你也请亮剑。”
嘿嘿一笑,长孙雄道:“不必,若是用剑,只怕你挡不过一招,一开始就结束,岂不减低了你的兴致!”
宋不群震声道:“你若不用剑,齐某败了,难当英雄之誉,胜了更不光彩。我这一生从未对空著手的人动剑,希望你成全我成全到底。”
长孙雄不屑地一哂道:“想不到你如此顽固,好,取我剑来!”
一名侍女立刻把长剑奉上,他却不知道已进入宋不群的圈套。
扒宋不群早已计算过,这起居室空间,恰被二人拚搏,以彼此之功力,若皆用剑,第三者就难插手,但若长孙雄不用剑,情况就不一样了。不啻让出第三者插手的空间,也让第三者有了插手的籍口。
而宋不群知道,自己的功力,若以一对二,就力有未逮,纵不败落,但今天不置长孙雄于死地,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长孙雄这时接过长剑,缓缓除下剑鞘,道:“现在你亮剑先上吧!”
宋不群道:“动手之间,还请约束一事!”
“什么事?”
“希望没有第三者插手,胜否不败,大家光棍点。”
长孙雄大笑道:“与你动手,本府还用不著帮手呢!”
宋不群道:“丑话说在前面,总比较好些。”
长孙雄侧首道:“二位离开些,无论本府胜败,切勿插手,违者以府规严惩。”
钟离真人道:“府中也太抬举这老家伙了。”
他口中虽然不满却已与番僧离开座位,退后一边。
长孙雄道:“老顽固,现在你满意了吗?”
宋不群点点头,伸手把抱角束上腰际,铮地一声,寒光四射的绵剑,已自腰际飞弹而出。
一剑在手,这位冒牌掌门人的气度完全变了,变得雍穆沉稳,那正是绝世剑手的风范。
长孙雄心头猛然一跳!
他对柔剑有下意识的惊惧心,对这柄剑,他有恍惚熟稔之感。宋不群用的不正是柔剑吗?”
听说终南掌门齐如辰从不用柔剑……这刹那,他几疑眼前站著的人,就是宋不群!
可是,宋不群不是死了吗?董丞交出的人头,曾经亲自验过无虞,不是还挂于太白山上吗?
“且慢!”
长孙雄神色紧张地,斗然一声大喝。
宋不群冷静地道:“还有什么事?”
长孙雄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讲了半天话,你如今竟问我是谁?岂不是笑话!”
长孙雄道:“终南剑派以鹤七式称雄于江湖………”
宋不群颔首道:“不错,如今我正想以飞鹤七式与你一搏!”
长孙雄道:“但终南一派用的却是青铜长剑,从未听说遇用柔剑。”
宋不群一哂道:“你大概终日局虚神仙府,见闻不广了,一名剑手,无论是青铜剑或软剑,都该会施用,不错,终南一门从不用柔剑,可是此来神仙府,我为了假意输诚,不愿携带长剑,却又不能不带随身兵器,总算找到这柄缅剑,正好合我所需,你又何必这么紧张,似乎我用了缅剑,就能宰了你一样!”
“闭上你的臭嘴!”长孙雄被说得脸色一红,厉叱一声,道:“不论你如何解释,本府觉得你绝非终南掌门人齐如辰!你脸上大概也易过容吧?”
宋不群淡淡道:“你要是固执这么想,我也不必再徒费口舌!”
长孙雄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宋不群道:“长孙雄,你何妨就当作另一桩秘密,打败了我,你不就一清二楚了!”
长孙雄冷笑道:“也好,不论你是谁,只怕你再难走出此门。”
话声一落,一剑平平刺出。宋不群斜身一闪,缅剑一震,嗡的一声,幻成扇形光辉,反向长孙雄刺去。
出手的招式,果然像是‘飞鹤七式’中的一招‘啄直驱蛇’。
长孙雄冷笑道:“雕虫小枝,尚敢逞威,看!”
话声中,人影一恍,已问过宋不群一剑,一圈寒电,当头劈下。
‘是墨龙戏珠’!
六龙剑诀中第三招‘墨龙戏珠’!
为了预防马前失蹄,长孙雄竟然出手就施展威绝天下的六龙剑诀。
闷声不啃,宋不群的剑势猝然一变,剑刃如长虹一般,幻出晶亮的光芒,曳空而起,向那圈寒虹迎去。
叮!叮!叮!叮!一片剑刃交击声中,长孙雄的脑筋还没有转过来,剑势倏已一沉,虹光倏散,化作一片星芒,电璇光转,向长孙雄疾刺而去。
长孙雄陡地神色大变,长剑疾挥中,惊呼出声道:“呀!‘六龙吐水’,你会六龙剑诀,你究竟是谁?”
宋不群一声狂笑,剑势愈转愈怏,口中道:“既识出我出手的也是六龙剑诀,你怎还猜不出我是谁?”
等于已抖明了身份,他不让长孙雄再有思考及退出的余地,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紧似一剑。
于是千百道流芒,技空飞射。
他整个人的身影几乎与剑身已融合为一,从旁望去,已分不出那是剑?那是人?更看不清楚人在那里?剑又在那里?
“快……快上来圈住他……”
长孙雄急忙之中,吐出这句命令,可是下面的话,却因宋不群的剑势太快大紧,已无暇再说下去。
为了应付这一阵猛攻速度,他不得不施出全付精功,与宋不群拚搏著。
可是他的命令却下得晚了片刻。在剑刃无数次的交织中,同样地分不清人影是谁了。
那种难以言论的速度,那种刮霄生痛的剑气,使得在一旁站著观战的钟离真人与班禅喇嘛,听到长孙雄的命令后,不知所借起来。
这一间起居室,总共不过三丈宽,七丈长,二人这一动手,几乎已占去了三分之二强,再加上一个人,如何施得开千脚?,施不开手脚,无异发挥不出本身技击上的威力,况且双方又拚闹得这么激烈,根本已分不出谁是谁?又如何插手帮忙,这一切真在宋不群的计算之中。
就在钟离真人与班禅喇嘛,你望我,我望你,搓手焦灼的档儿,搏斗双方的剑势已愈来愈快。
这正是一场精神与体力的拚搏。
也是一场生与死的决斗。
一百二十招瞬眼过去。
宋不群倏感到胸部又隐隐作痛起来。
在这紧要关头,内伤在真元消耗下,已作祟起来。
这要命的内伤,宋不群暗暗咀咒著,真元急转九重,通天桥,下重关,霍霍霍,六龙剑诀,六招剑法,急速循环施出六六三十六招!
三十六招凝为一击,刺向长孙推周身要害。
长孙雄的反应也是神速无比,他长剑凌空挥起,耀目的剑光蓦地扩展,像平空升起一道长虹,风雷呼啸之声立起,他左手铜钩也同时配合挥出一片勾魂慑魄的森森寒芒。双方在瞬眼之间交叉而过。
在这错身刹那,宋不群凝聚左手的‘波仙指’力已飞弹而出。五道无形指劲,已无声无息地穿过森森剑气,袭向长孙雄左胁。
“嗷!唷!”
闷呼声中,漫天剑光全敛,长孙雄神容狰狞凄厉,长剑已呛啷落地,手捂住左胁,鲜血已在指缝中渗透而下。
宋不群的左肩上也裂开一道大口子,额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而落,胸口激烈地喘息著。
但他已顾不得伤势,脚一落地,身形已倒掠而回。
在钟离真人与班禅喇嘛惊愕中正在奔向长孙雄刹那,他的缅剑已架在长孙雄的脖子,喘息著厉叱道。“都给我站住!”
钟离真人与班禅刚跨出的脚步立刻僵住了。
长孙雄狰狞地道:“你究竟是谁?”
宋不群道:“看到我也会六龙剑诀,你应该已知道我是谁?”
长孙雄神色顿时灰败,打看噤道:“你……你……莫非就是……”
宋不群努力平息著喘息,道:“不错,你应该猜得出,我就是宋三!”
“啊!宋不群?”长孙雄虽然已这么猜,也情不自禁失声惊呼。
“宋不群?”钟离真人与班禅喇嘛,也同时惊呼起来。
“我不信!”
长孙雄用力摇摇头道:“宋不群明明死了,首级还挂在太白山上……”
宋不群道:“这是别人欺骗你,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受骗,大概也是天理昭彰,气数将近了。”
长孙雄打了个冷颤,道:“宋不群,呃,咱们谈一谈!”
钟离真人接口暴烈地道:“宋三,你好好的把剑拿开,咱们不会为难你!”
宋不群冷冷道:“你还拿什么来威胁我,还不反悔前孽,听候司空府君发落,现在乖乖站著,别再乱放狗屁。”
钟离真人太阳穴猛然一跳,觉得口干舌燥。长孙雄叫道:“宋三,你究竟准备如何?”
宋不群冷酷地道:“你一死不足以抵罪孽,但我不会杀你,让司空府君以府规来惩处你。”
长孙雄有气无力地道:“宋三,大家可以商量………”
宋不群凛烈地道:“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假如你要苟延残喘,必须先做一件事。”
长孙推道:“那一件事?,”
宋不群道:“派人出去号召手下放弃抵抗!”
长孙雄道:“可以,你必须放了我!”
宋不群冷笑道:“我不会放你的,你也最好别转这种念头,如果你能合作。稍待我只能保证你死得舒服一点罢了。”
长孙雄暴燥地跳道:“这算什么交易?”
宋不群冷冷道:“我说过与你谈交易么!你的命在我千上,还有什么资格谈交易!”
蓦地,门外隐隐透入一阵喧哗之声,接著敲门之声弯起。开始是轻轻的,由于没听到回音,慢慢重重擂敲起来。
宋不群立刻知道有人发现门外被制的女娲仙子。
长孙雄的脸上倏泛起一层喜色,道:“宋三,你跑不了的。”
哆!哆!啼!哆哆哆哆哆!
擂门声愈来愈响,宋不群冷静地道:“我跑不了,至少先拿你垫命……”
话声方说到这里,轰地一声巨响,门整块倒塌了,一大群人蜂拥而入。
宋不群心中一惊,转首扫视。这时,长孙雄蓦地狂叫道:“你们不要放走他!”
同时,趁宋不群分神刹那,假臂猛掸,装在臂上的铜钩猛向宋不群腰部扫去。
宋不群早存戒心,吸胸横身,厉声道:“你找死!”
手腕一动,呼地一声,剑光带著长孙雄的人头,已撩起半空。
一代枭雄,竟然横死剑下。
蜂拥而入的人一见长孙雄身首异处,齐齐一呆。
钟离真人倏暴喝道:“这奸细杀了长孙府君,咱们替府君报仇!”
身形在喝声中,首先飞身扑至,双堂加刃,横劈推扫,十六招凝如一招,攻向宋不群。
正是他独门经学‘坎离手’。
宋不群头也不回,缅剑疾酒而出,星芒猝现逼得钟离真人一个跟头翻了回去。
罢才的喘息虽已平复过来,但面对这么多绝世高千,宋不群知道寡难敌众,急忙大喝道:“你们大都受长孙雄蛊惑,现在首恶台首,悔者不罚,切勿自误!”
“不要听他放屁!”
敝叫声中,一条人影夹著劲厉的掌风,夹杂著腐木之气,如暴风一般卷到。
是班禅喇嘛。
宋不群缅剑飞弹而起,一片冷电疾向班禅卷去。
钟离真人又度暴袭而至,口中暴叫道:“大家上,这小子口蜜月复剑,决不会与咱们甘休!”
接著响起一声娇叱:“对,别放走了他!把他逼到外面来,宰了他!”
说话的正是穴道已解的女娲仙子。
于是二条刀影又斜里闪至。
宋不群三招六龙剑诀,刚逼退了班禅,刀光已卷向胸月复。
知道已无法压制了,他剑势一圈,荡开那二道刀差,左手渡仙指已飞弹而出。
嗷!
啊唷!
二声凄厉的惨嚷声中,二条人影已倒翻地上。
“啊!是六龙剑诀!”
拥入的那批入中有人发觉,惊呼出声,钟离真人已狂叫道:“把他逼到外面去。”双掌猛推,强劲的‘坎离罡气’如涛向宋不群涌去。
班禅喇嘛也一挥双臂,腐木功也同时推出。
这是没有技巧,硬碰硬的打法。
在这种众寡悬殊的情势下,宋不群怎肯耗力硬拚,硬得向室外退去。拥在门口的群仙纷纷倒纵让出来。
既到了室外,宋不群心念一动,不往外闯,反向后院走。
他的星眸是森冷的,他的神色是那样镇定,完全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一条锄影碎然下,是女娲娘娘发动了攻势,宋不群的剑势也猝然弹起,俊发先至,竟比那采石锄快上三分,叮地一声,火花闪烁中,女娲仙子被震得倒翻一丈。
震翻了女娲仙子,宋不群方移前三步,又是一声暴吼,二条人影带剑撞进。是七子十三生中的一阳子与卧樵生。
剑势旋迥,匹练穿空,宋不群猛挑二人门面。
卧樵生格剑硬接。一阳子剑向前猛刺。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宋不群一声冷笑,波仙指力接连飞弹,二道洞金穿石的劲厉指风已像二柄无形利刃,穿过二人胸口。
一阳子与卧樵生齐声惨嚎,仰天翻倒。
宋不群鼻息粗重,已身形如风,扑向神仙居后。
嗖!嗖!嗖!数十条人影跟踪著猛扑而出,又把宋不群围住。
这是一片空旷的花圃,地形一大,对这批反叛的仙友来说更是有利,更展得开手脚。
班禅喇嘛心怀师兄被杀之根,首先发动,血康指,大手印,像狂风密雨般暴袭而出。
同时三柄长剑,二柄短戟,加上一道刀芒,也纷纷围攻而上。
三次施展波仙指,宋不群已感到真元耗用过甚,此刻他胸口激荡的起伏著,喘息著,渐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拚命挥剑档开这一轮攻势,口中狂叫道:“司空府君,我宋不群回来了,你们在那里?”
疯狂的叫声,如泣如诉,传向群峦,声音又迥荡过来。
“司空府君………”
“……宋不群回来了……你们在那里?”
“你们在那里?”
回音频频,围攻的群仙顿时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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