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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天关 第二十二章 护花郎

作者:司马翎

十余丈外传来不败头陀的声音:“喂,小必,别忙着走。你站着别动,我非得计算出正确数目不可……”

什么正确数目?小必下意识瞧瞧手中的银票:呵哈,敢情自称四大皆空的和尚,竟也十分关心起秦森的财产了。

“好,你想数就让你数,你想分一份也可以。却只不知你这个和尚这么一来,还当得不当得下去?”

很快的黑暗中出现三条人影,他们一步步走来,并非一跃两三丈,看来好象是极力要表现得很不贪财,很沉得住气的样子。

那三道人影是不败头陀、李百灵和阿敢。

小必起初撇着嘴冷笑,但稍后一看连李百灵也一步步地走,便隐隐感觉到自己猜想可能有错。

因为至少李百灵不必装出沉稳和不贪财的样子啊!

他们不久来到小必面前,小必首先看见李百灵面色表情冷冷的,没有一点儿友善之意。

小必的心沉一下,知道事情不妥了。

这小家伙比猴子还精,一下子已记起阿菊,一定没错,他搂抱住阿菊,这一点刚才由秦森讲出来。

这本是事实,所以小必没有否认。

李百灵很可能已听见,此事在男人看来没有一丁点儿问题。

但钻入了女人的脑子,便一定会起化学变化,而且往往严重得可以把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活活整死为止。

小必装出很愉快的声音:“阴!小家伙,你也来啦……”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李百灵一副郁郁闷闷的声气:“我不来就不必费力气走路,耳根也可以清静些……”

唉,没错,她果然听到秦森的话而生气。

小必边想边在肚子里狠狠连骂秦森七八句之多。不过目前光骂那死人没有用,还得赶紧想个法子,使李百灵消除误会才最要紧。

他嬉皮笑脸地黏过去,手中所有的金银玉饰银票等等,一股脑塞向李百灵怀中:“小家伙,你来算算,这儿只有你算得最快!”

李百灵大惊小敝地尖叫一声:“哎呀,你干吗?咱们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碰我?你常常这样欺负人,尤其是女人,有没有呢?你说……”

“糟糕透顶,李百灵她果然在这男女事情上修理我了,他妈的,阿敢你这小子瞪什么眼睛?你懂得一个什么屁?

“要是你小子知道这小妖女比我们几个男人加起来还厉害的百倍,你不赶紧跪下来向我认错才怪哩!”

阿敢在黑暗中向小必瞪眼睛吹胡子的样子,摆明就是认为小必欺负了李百灵,所以心里很气忿。

幸而阿敢尚有自知之明,晓得一定打不过小必,才没有鲁莽挥拳。

小必的满面笑容变得很苦涩,好象大口扒饭吃得正过瘾时,忽然嚼到老鼠屎,弄得满嘴都是怪味的样子。

现在唯一可以帮忙的人,只有不败头陀了。

但这个其实也是相当古怪莫测的和尚,究竟计算什么?计算秦森的家当?看来似乎又不是。

秦森的家当除了银票还留在小必手上之外,其余的都在李百灵怀中,她虽然呱呱的叫,好象被小必占了很大便宜,其实天知道小必连她的手都没碰到。

而更奇怪的是那些金银财宝居然连半块也没有掉在地上。照说李百灵这么一叫一躲,那些东西应该撤跌一地才是。

李百灵仍然追问:“你刚才有没有欺负女人?”

小必忙道:“没有,当时是因为……”

他发现居然有机会解释,连忙回答。

可惜李百灵不让他讲下去,用问话截断小必的解释:“那么是不是那个女的很喜欢给你抱住欺负呢?”

“当然不是那样,但当时……”

“人家如果不是很愿意,我用欺负的字眼就没有用错字了。”李百灵眼中闪过狡猾的笑意。

不过在黑夜中,这种细微和表情眼色变化,谁也难以察觉。

李百灵全无让小必分辩之意,她用冷笑声再窒小必一下:“嘿,嘿。人家一直替你担心得要命,哪知你阁下竟是空闲得跑来欺负女人,早知道我们就多吃点儿东西,多喝点儿酒,何必半夜三更跑来跑去呢?”

她这番话小必真有大把道理可以反驳的。但有什么用?小必并非要驳倒她,而只是要消除误会而已!

笔此小必目前仍然只能够苦笑叹气而已!

“果真是一千步,看见死亡,也是财喜。”不败头陀喃喃开口:“这一种奇门遁甲,显然跟江湖上流传的大大不一样了。”

“的确是不一样。”李百灵清柔的声音中,似乎在瞬息间已经完全忘掉了对小必的不快。

李百灵继续解释:“江湖上现存的这一套,其实并非真正的奇门遁甲,而只是旁门术数,假借奇门遁甲之名而已。在术方面,也就是遁甲部分,他们要设坛,要有七星剑、枣木印,还要种种祭品,才可以驱役那些孤魂野鬼。当他们作法时,香烛的火光真的会变颜色,祭献的肉类会忽然腐败而发出臭味。常人见了这种情形,你们说谁敢不信呢?”

小必硬着头皮插嘴:“当然谁也不敢不信,只不知作法之后有效没有?”

李百灵这回倒也仁慈宽大得很,只白他一眼,仍然在回答:“不一定,有时真行。但有时因为那些游魂野鬼本身力量很有限,便全然不灵验了。”

阿敢却也坦白拍拍胸口:“如果真有鬼魂,那真的很可怕!”

李百灵微笑:“鬼魂也好,神仙也好,那只不过是不同时空、不同层次的力量和境界而已。害怕倒是不必,想法子去了解却是正确态度。我们实在不必为被什么怪力乱神这顶大帽子压死,连研究一下都不敢。”

李百灵当然不是想在这黑沉沉而又这个座位都没有的地方开学术讲座。

她也深知这些个问题将之孤立起来时,解释不算太困难,可是每个问题都会不断地衍生其它问题,这一来就难弄得很了。

正如她刚才提到的奇门遁甲,她只提及遁中部分,亦即是术这一方面。

若是奇门的数理方面,明代刘伯温已发展到一千零八十局,每局都相当繁复、除了要立山盘向盘之外、还有山向盘这一招。

另外,每一局有八门,这八门又自成一局。出于时间及空间之继续变动,又可再深入衍化下去。

小必胆气一恢复,脑筋马上灵活起来,目前当务之急,除了解释阿菊这宗误会之外,什么都是假的。

他想到就做。伸手揪住李百灵:“小家伙,来,你看看那妖人的牙齿……”

与此同时,不败头陀也伸手揪住丁阿敢。因为这小伙子一看小必动手,立即微一蹲身,像头豹子般要扑去。

当然,阿敢想攻击小必行动变成了梦幻泡影,因为不败头陀五指还未碰触到他肌肉,已经使他全身麻痹。到不败头陀指尖碰到他手臂时,阿敢根本变成了木头石块。

李百灵稍为挣扎一下:“哎,等一下。”她又用肩膀略略顶开小必,接着把那些金锭银锭统统移交给不败头陀。

李百灵并不是一块块点算移交,而是一下子都倾弹出去?

不败头陀这时只有一只手是空闲着的,但他虚虚一抱,居然兜住那几十块有大有小的金子银子,看来比用箩筐还稳妥。

这时小必这边情势又变化,那是李百灵反过来一手揪住他一只耳朵:“瞧,小必,你已经看见一宗神功绝艺了!”

小必装出耳朵很痛的样子,口中连声:“行,我知道啦,这功夫我比谁都懂!”

李百灵那么伶俐聪慧的人,可也被他唬得一楞,忘了放开扯住他耳朵的手:“什么,你很懂?你听谁讲过?”

现在小必的耳朵大概真有点儿疼了,连忙摊手求饶:“轻点、轻点,小家伙,你手下留情好不好?这门功夫叫做河东狮吼功。普天之下,只要是男人,迟早都会懂的!”

李百灵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真会歪缠瞎闹。哼,竟敢占我便宜,说什么是河东狮吼功,把我当作是会呷醋的老婆了!”

“嘿,嘿,”李百灵冷笑两声:“小必,但可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让你见识见识好不好?”

“不好,不好之至!”小必连忙哀叫。

只因李百灵目前并不是在正常状态下,否则自是大家讲几句笑话而己,不必担心被她真的把耳朵血淋淋地撕下来。

但现在却不然,李百灵一怒之下,连他的鼻子都割下也不稀奇。

小必继续举手哀叫:“喂,李百灵,咱们老交情啦,开个玩笑总可以吧?何必这么认真?”

李百灵冷哼的声音,使小必的心吊上半天高。

“唉,女人到了蛮不讲理的时候,恐怕天王老子驾临也是不济事的。看来我这可怜的耳朵,今夜是分家的时候啦……”

不败头陀可也真怕李百灵在妒恼心悻中,一把撕下小必一只耳朵,连忙排解:“李仙子,这撕耳朵功目下使不得,要使也要等到小必耳朵没有用处的时候才行。”

李百灵笑吟吟道:“头陀你有所不知,小必他本事很大,一只耳朵就比两只耳朵齐全的人强胜百倍。所以……”

“别所以啦,”不败头陀说:“你饶了他吧!两只耳朵总比一只好。小必,我说得对不对?”

“对极了!你老人家是活佛,讲什么话都对!”小必连忙拍马屁。

“好,那么我老人家以后讲的话,你听不听呢?”

“听,当然听,不听的是王八蛋龟孙子……”

“那么假如我老人家不准你跟别的女孩子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你听不听?”

李百灵陆地笑出声,连忙放手。

但芳心中却不能大大的感慨和张悯!唉,老天爷,因眼前这一老一少,都是当代一流顶尖高手。

他们都那么风趣,都那么地有人情味。

可是,与命运抗争的历程中,老的少的,都无不是伤痕累累的,心灵上与上,莫不如是!

由于容智地不断地观察,李百灵认为自己对命运之为物,总算初步有点儿认识与了解。

命运只是一个模糊的、综合的、概括的、变幻的抽象名词而已。李百灵深深体会到这最重要的一点。

在宇宙中,所有自觉的以及不自觉的力量,互相影响,并且产生出变化,这便就是命运。

但更麻烦的,却是宇宙内的时空并不是一成不变。

换言之,仅仅我们这个宇宙内,就有许多不同的、互相含摄及互为排斥的时空层次。

因此,渺小的人类,被自己及外在的力量影响时,在同一时空层次内,已经复杂得连最新一代的计算机也计算不出,何况尚有其它时空层次?

也因此,命运是何物?如何说得清楚?

幸而李百灵也不打算跟他们讨论命运的问题。

在她芳心中,那些遥远的、无限和古老的苍凉和惆怅,只能形容为雨后彩虹、天际白云,既有还无……

李百灵真的跟着小必,找到那支出老远,看来十分恶心可怕的人头,还蹲下来瞧看。

在生前,秦森的样子已不能算好看了。

而现在呲牙咧嘴,更不好看不在话下。

李百灵如果是平常女子,此时不吓得又要昏倒又要呕吐那才奇怪。

小必要她看的,是每个人都有两颗犬牙。

秦森的这两颗、看来比平常人好象稍稍长了少许而已。老实说,就这样子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是吓你。”小必手指尖碰碰秦森的犬牙:“这两只会忽然伸长一寸有多,你猜那时会怎样?”

李百灵眨动可爱的眼眼,摇摇头:“我猜不到,你告诉我!”

“讲出来很少人会相信,这家伙两只牙一伸长,就是心中动了杀机,想吸人血!”

“哎!这么可怕!”李百灵靠偎向小必身体:“你当时看见了怎么办?”小必稍侧脸,嘴唇忽已碰到她光滑鲜女敕的面颊。

他的心急跳了好几下,但外表还是装出没有什么似的:“我哪有得选择的?这家伙要吸人血,我只好救人,那个人就是阿菊。”

“哦,谢天谢地、我总算明白了。”李百灵说,可是下面的话显然就不是谅解的明白。

“原来你救人性命,一定要搂抱住才行。这门功夫,只怕比不败头陀刚才的少林神功绝艺无量怀抱还要厉害高明得多了!”

李百灵的话虽然连讽刺带开玩笑,但老实说,她一时之间也真想不出为何那秦森想吸阿菊的血之时,小必竟能够用搂抱方法,就可以救厄解围?

“我是讲真的,这妖人秦森当时看见阿菊,獠牙马上伸长。我赶快从黑暗中走出来,因为那时我又听见竺老兄行来的步声。”

“你讲得很乱七八糟,跟你的人一样,我听不懂。”李百灵趁现在的有利时机,尽可能不放过骂骂小必的机会。

“是,我也觉得有点儿乱七八糟!”小必坦白而苦笑地承认。

可是李百灵还穷追猛打:“什么有……点儿?你的乱七八糟简直到了极点!对不对?”

“对,对之至!”小必面上虽是苦笑,心里的帐却清清楚楚的,连一个铜钱也绝不会错的。

因为在嘴巴上讲讲的情况下,承认一点儿跟承认很多,其实无何区别。

“我知道竺老兄一到,就能把这妖人吓跑,而那时我又不想让妖人看见我的面目,所以假装是阿菊的好朋友,一直用后背对着妖人,事实上我是把阿菊和妖人隔开。后来竺老兄展声果然把妖人赶走,后来……”

李百灵泛起微笑,一面把小必拉到一边,以便远离秦森的人头。

她其实从开始至今,都没有真的生气过。她深信小必之所以搂抱住阿菊,当时必有非这样做不可的原因。

她既已趁此借口和机会,修理了小必一下,又顺便再度证实小必对自己的心意(这一点以后仍会不断出现的,因为这是女姓最喜欢做的重要事情),现在似乎已到了煞科时候。

李百灵的和颜悦色,以及亲密的悻度,使小必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心里也充满了喜悦。

因为小必知道李百灵这个千伶百俐的漂亮女孩,不但已不在阿菊事件上追究,并且还一定了解很多复杂情况,甚至连他小必敢于挺身拔刀诛杀妖人秦森,这种勇气决心的来源,她都会知道的!

那边不败头陀用手肘顶阿敢一下:“你看见没有?小伙子,人家现在已经手拉手好得要命。我老人家刚才不让你多事插手,看来很有点儿道理吧?”

阿敢修习过多年内功,眼力强胜过常人甚多。

笔此四下虽是黑黑暗暗,但小必、李百灵的身形仍瞧得见。而他们的细语声和偶尔的笑声,更增添不少亲密的气氛。

阿敢无精打采道:“有道理,你说得很对。但她是我的仙子师父,我……”

不败头陀笑着摇头,这些世俗间男女情爱的闷葫芦,现下还不忙着帮阿敢打破。人生中的一切,终究要自己历练、自己体认才行。

“别多讲啦,先帮我把这些东西装在包袱里。”他口中提到的东西,便是妖人秦森的金银财物。

那李百灵在出发来此之前,特别交代阿敢带走他自己的包袱,敢情真有用处。虽说目前这一点儿金银大可以揣在怀里,但谁知道情况再发展下去会变成怎样呢?

他们一齐走入马府,一路穿堂过廊,都没有遇见任何人。

竺忍独自端坐在总帐房那座大堂内,灯火通明。他那严肃的面上,直到看见小必等人走入来,才透出欣慰的笑容。

阿敢过去叫声“竺爷爷”,竺忍认出他之后,很惊讶地打量他:“阿敢,看来你的内功根基很深厚扎实,是不是钱爷爷传你的?”

“是,是钱爷爷传的,但不是这一个钱爷爷。”

竺忍听了,正感莫名其妙之际,不败头陀插口解释,道出自己真正身份,以及把各事的前因后果约略说出。

那边小必和李百灵则站在库房铁门前,他们很有兴趣地研究着那道铁门。

这种研究兴趣是由小必引起的,因为小必从辛海客口中,得知目下被锁禁于库房内的鬼刀哨四个凶星坏蛋,其中的两名头领十分富有,单是辛海客交托的黄金便有一千两之多。

此外,据辛海客透露,这鬼刀哨的老大和老二,本身亦有三四千两黄金。

小必只要想一下那么一大堆黄金,口水就快要流出来。所以他揪住李百灵帮忙出主意,因而对那扇铁门发生兴趣。

“我们人多。”李百灵说:“叫竺老打开门,放他们出来。我们一个服侍一个,统统生擒活捉……”

“不行,你绝对不要出手。”小必反对的只是这一点,并非开门的主意。

“好,我跟阿敢躲开,我们光瞧热闹。”

“这样才对。”小必欣然道:“我去叫竺老兄开门。”

李百灵摇摇头。

“还有困难。”她说:“就算你们出手顺利,把他们统统抓住,但请问你,人家肯不肯签押给你提取黄金?如果你收了黄金,还要取他们性命,于理似乎不合,但取金而放人的话,竺老和马家的人答应么?”

小必搔搔头皮,随即嘻嘻而笑:“这不是大问题,你等着瞧。”

李百灵对小必已颇有信心,便不再费精神动脑筋,跟他一齐走到竺忍那边。

阿敢已奉命去看看阿菊,并且着她来此,以便有人可供差遣。

小必一听说阿菊马上会到,顿时为之头大如斗。

他旁的全不怕,只怕阿菊一见到他,便飞奔扑入他怀中。固然她丰满的抱一抱很不错,可是李百灵在场的话,问题就大了。

小必立刻忧形于色,连五千两黄金都给忘记了。

反而李百灵提醒他:“小必,你为什么不跟竺老讲呢?”

小必苦笑:“竺老,你把那库房铁门打开好不好?”

“为什么呢?”竺忍甚是讶异而问:“先把他们四个坏蛋饿上十天八天,才开门抓出来宰掉,岂不更省力气?”

“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小必现在只好暂时不想阿菊的问题:“我打算在他们身上榨些油水出来。”

不败头陀居然帮小必的腔:“好极了,这些不义之财不妨榨出来使用。小必对这门学问很有造诣,不怕榨不出来。”

“那么一定要活捉才可以啦!”竺忍说。

他道:“但这样做法,一来赶狗人穷巷,二来拿了人家的钱,还能要他们的狗命么?若是放了他们,又如何向马家交代?”

不败头陀抢先笑嘻嘻回答:“别烦心,放不放人的问题,交给小必处理,他老兄点子可多啦!”

竺忍立刻颔首答应,因为有不败头陀这句话,他为什么还要多操心呢!

阿敢和阿菊步声传来,接着这一对少年男女在门口出现。

阿菊首先看见小必,立刻欢呼一声“小必大哥”,看样子真的要冲过来扑入小必的怀中。

李百灵轻轻冷笑一声,小必的心脏即刻收缩,几乎停止跳动。

但小必忽然又发觉自己命大福大得很,因为一切问题,似乎都变成船到桥头自然直地解决了。

那是阿敢一把抓住阿菊,并且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别乱蹦,小必师公身边那个人是女的,她会呷醋的!”

一提到呷醋,阿菊虽是少女,却已本能地马上了然于胸。她也不必再问,也不必思考,立刻晓得自己应该怎样做。

而这时知道底细的不败头陀,他老人家虽是和尚,却又几乎想掩上眼睛。那是对小必的可怕处境,泛起不忍卒睹之同情。

幸而一切风平浪静,阿菊和阿敢只奔到竺忍身边,阿菊除了偷偷地瞧着李百灵之外,便没有其它会引起麻烦的动作了。

小必长长透一口大气。

真是谢天谢地,阿敢这小子想不到这么机灵,居然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要好好地谢谢他才行。

小必脑子马上恢复灵活,全身功夫也回来了,因此,他特别灵敏的耳朵,听见远远传来的声浪。

“好象有人来啦!人数不少,会是什么人呢?”他问竺忍。

“我也不知道,本府上上下下两百多人,都躲在各自房间里。”竺忍回答:“现在又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人来呢?”

不败头陀不用嘴巴而用行动,只见灰影一闪,人已无踪。

眨眼工夫,不败头陀又已出现在堂屋内:“是一群公人,有些挑着灯笼火把,在大门口验看秦森尸首,另有几个已经进来。”

竺忍白眉一皱,立刻吩咐阿菊:“快把马平找来,还有李宇、陈治他们。”

阿菊匆匆奔去之后,竺忍才作解释:“马平是总帐房,李宇、陈治他们则是马家武师头子。对付公门中人,非他们不可。”

竺忍的话没说错,不久五名公人持刀握尺冲入来。为首的一个声音洪亮,振吭吆喝道:

“我是本城总捕头郑勇,你们统统不准动。”

此人目光在不败头陀和竺忍身上转两转,又气势汹汹喝道:“老花子,你干嘛跑到这儿来?”

不败头陀目下扮成老乞丐模样,半夜出现在发生命案的马府总帐房堂屋内,的确是碍眼,极之惹人疑惑。

不败头陀指住竺忍:“是他叫我来的,你们为什么不问他?”

那总捕快郑勇目光再转,已看见小必李百灵阿敢等人。他一下子看中小必,紧紧盯住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必。”

“我没有见过你,你是哪儿来的?”

“从京城来的。”小必忽然想起张天牧那块金牌,假如现下还在手中,倒是好好修理对方一下的大机会。

郑勇态度马上缓和有礼:“哦,是京师来的远客,是不是马府的客人?”他当然知道马府常常会有些惹不起的人物,而且都是从京师来的。

“你问他。”小必也学了不败头陀这一招,指指竺忍。

郑勇吃公门饭多年,当然有他的一套。

他一只手在背后,打个手势。

马上有一名捕快厉声喝道:“他妈的,干嘛都吞吞吐吐的?你们到底是不是马府客人?

那位老先生呢?你贵姓大名?”

竺忍眼神如电,冷冷瞪那捕快一眼:“我姓竺,在这儿已住了三十多年。唔,那时候你小扮子还未出世,你叫什么叫?”

那捕快一愣,果然不敢再叫。

好在这时步声纷杳奔来,于是大家都在等着瞧瞧来人是谁。

六七个人急急奔入来,其中一个便是总帐房先生马平。此人在马府大权在握,全城之人自是无有不识。

马平声音很不客气,近乎叱喝:“老郑,你怎么搅的:这位是竺老爹,快快见过!”

他这么一喝,那些捕快们全都软了。接着下来,竺忍已不必劳神伤气应付他们,而且连客气应酬的话都可以省掉。

小必深知这些公门捕快们,可恶的居多,所以绝对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整整他们的机会。

“竺老,咱们这一下可轻松啦!”小必那副眉开眼笑的开心样子,会使人误会他刚刚得到个大元宝。

不败头陀插口帮腔:“轻松?太早了吧?年轻人,我告诉你:任何人倘若还未走完这人生路途,那是一定轻松不起来的。”

“您老人家别把话岔到旁的地方,我只讲抓贼这一宗。”小必的笑容,已露出恶作剧味道。

“竺老大,我负责放贼出来,每次只放一个。等到这几位大人把那贼抓住锁好,我才放第二个。这叫做逐个击破之计。”

李百灵接口道:“好计,有这么多人服侍一个贼,还不是瓮中捉鳖那么容易?”

小必指住她和阿敢、阿菊三人:“你们都躲到那边的角落去。马府的人尽可能守住两边窗户。竺老在场中打接应,以防意外。老叫花占据正门出口,那小毛贼若是想开溜,你堵住他,用拳用脚都行,就是千万不可袖手旁观。”

他这么一分派任务,竺忍和不败头陀全都赞成以及十分放心。

竺忍指挥马家之人,守住两边窗户。

其它的人亦各就各位,余下的本府捕快们可也不能不掏家伙列阵准备。他们由郑勇率领,五个人排出一字阵,声势浩大。

要是小必没有乱讲,每次只放出一名贼人,那当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郑勇等五人的想法。

何况府门口还有援兵,他们验看过尸体,一定会赶快进来,说不定马上就会赶到,这时人手更多,其中又另有高手助阵,更是稳妥之极。

所以那总捕头郑勇不但站得稳如泰山,气派很大。而其它的捕快,亦无不轩昂挺胸,人人如狼似虎。

小必用钥匙开门,故意弄出声响,引起里面的人注意。这样,里面的人为了要看清敌友,必定不至于淬然涌扑出来。

小必果然没有料错,库房铁门一打开,里面四个人八只眼睛,全都睁得大大望出来,但仅限于望出来而已。

并没有其它行动。

小必露牙一笑,向那暴庚残忍的老二招招手:“老二,快出来。”

老二早已看见堂屋当中一字排列着的公门捕快,他虽是不把这些捕快放在心上,但又由于不认识小必,所以不免心生疑虑:“你是谁?外面那些家伙是干嘛的?”

小必故意不悦道:“唏,老二你是怎么搅的?你不出来难道要我把门关起来?秦森和辛海客的名字你听过没有?”

里面鬼刀哨的人一听秦辛二人姓名,顿时都消除了惊疑。这是因为他们深知这几个血尸门下高手,外面绝对无人得知之故。

老二等于是奉命出来,这种安排连老大都不敢有异议。等到库门忽又关上,老大想抗议已来不及了。

老二却可以反对:“这是什么意思?”他问,“辛大先生和秦二先生呢?他们现在哪里?”

这时他已瞧见屋角的李百灵、阿敢、阿菊等三人,也跟着瞧见另一边角落中坐得直直的竺忍。

李百灵等三人,老二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但竺忍却使他大吃一惊,左肩上的飞刀伤势立刻疼痛起来。

这是因为他左肩的伤势,乃是竺忍所赐。

小必大声道:“老二,你是鬼刀哨第二号人物,平生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现下那几位公差大哥要逮捕你归案,你怎么说?”

这等事情还有什么说的?

老二凶眼一转,不但已有决定,并且亦已付诸行动。

他咆哮之声才发出,人已冲到郑勇等面前。

莫看他左肩负伤,整条左臂动弹不得,普通人要是负了此伤,大概躺在床上,还会哼哼唧唧申吟叫痛。

可是老二仍然勇悍如虎,一刀劈去,硬砍对方三件兵器。

金铁交鸣的震耳响声中,只见两名捕快不但兵器月兑手,人也向后震飞,叭达连声摔跌地上。

至于其中郑勇的一把长刀,居然没有月兑手,人也只退了三步。可见得这个总捕头的确有点儿真材实料。

那老二一冲开人墙缺口,便已急如风火冲出了正门。

这家伙打的算盘是,只要今晚逃出此地,则报仇寻恨,十年未晚。所以目下虽然来不及杀死任何人泄忿,却也不必计较。

在老二来说,这种决定已经是最宽大仁慈,同时又是最狼狈窝囊的了。假使不是竺忍坐在一角,老二不把任何挡路之人杀清杀光,那才是怪事。

这时只有阿菊担心会被老二逃跑,至于那些公人们,目下人仰马翻的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到老二是否会逃走?

老二像一阵风出了屋门,院子里倒也很光亮,可以很容易就看见一个老乞丐……不败头陀。

不败头陀两手空空,连一根赶狗的棒子也没有,却拦在去路当中,面对着手提钩镰刀凶神恶煞的老二,还咧嘴而笑。

虽然老叫化面上那道疤痕,使得他尊范极不堪领教。

但笑和哭总是瞧得出来的,那么他为什么那么乐呢?难道他脑子有毛病,很喜欢看见拿刀子的人?

老二在这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内,无端端地闪过小必的面孔。

那小子也是满面笑容,好象捡到了黄金似的:“他女乃女乃的,这些家伙个个都是莫名其妙之至。”

好在老二平生擅长动手而不动口,故此他倒也不怎么烦恼,刀光乍闪,锋利刀刃劈向不败头陀脖子。

老二时常这样子一刀就砍掉对方脑袋,所以对他来说,讲话实在没有必要。而他的凶戾天性,也只有这样子才得到发泄。

不败头陀一拳直出,宛如电闪雷轰。

拳头和刀锋碰个正着,砰地一响,他的拳头居然没有被锋快刀劈裂,反而老二连退两步,还要打个转才消卸得这一记掌力。

这等敌手天下罕见,老二当然从未遇过。

但未见过并非等如不识货,老二急急又退两步,横刀待敌。

“我的妈呀!这老小子使的分明是少林寺无敌神拳!少林寺几时出过这样子的一个老叫花?”

不败头陀心恨对方残暴,也不打话,马步一跨,又是一拳迎面击去。

这一拳毫无招式花巧可言,不过那重逾山岳的拳力,却绰绰有余迫得老二不敢向两边闪蹿,只能后退,以免被不败头陀趁他斜蹿之际,再加那么一拳,十步之内,绝难当得。

老二这一退七八尺,人已到回到堂屋之内。

不败头陀没有追入屋,因此老二心中叫声侥幸,一回身眼光四下一转,只见那五名公门捕快,只有郑勇横刀作势,还像个样子。

其它的已骇得四下蹿逃。

郑勇一定是面子挂不住,明知干不过老二,可也不能闭上嘴巴呆立不动,当下提气大喝:“哼,好大胆的贼人,竟敢逞凶拒捕……”喝声中跨步向老二迫去,动作却不敢疏忽急猛。

老二凶悍之气不减,虽然门外的老叫化,以及屋内的竺忍,都实在惹不起。

可是这个捕快居然也大呼小叫的,老二一口气就冲上来,凶性勃发,什么人都不管了。

现在只要能杀死这屋内三几个人垫底,便不亏老本啦。

今儿晚上碰上这么多高手,时运很背,老二自己也知道。但他本身却也是时下高手,一霎时之间,已决定了攻击的对象和步骤。

那郑勇武功不俗,决计不是三招两式之内就可以杀死的。所以左方近墙的一名公人,才是第一对象。

那厮的脑袋一刀砍掉之后,紧接就着反扑后面屋角那几个小伙子(李百灵、阿菊、阿敢他们),能杀死几个算几个,好歹也捞回一点本钱。

他钩镰刀凶猛如恶豹,斜劈郑勇。

外表上看起来,好象非得干掉郑勇才甘心。

这一刀幻化出三道刀光,电疾劈出。

老二果然没有料错,郑勇真有顽抗一阵子的能力,只见郑勇马步一沉,横刀对准当中的一道刀光,严密封御。当的一响,郑勇扎得那么坚实的马步,却也稍稍变形,禁不住连退两步。

老二忽然如鹰隼般掠扑左方,刀光如虹如电,直取一名捕快。

那捕快挥动铁尺招架时,但觉顾得面门,顾不得胸膛。

总之自己也鲜明地感觉到破绽百出,实在封架不住敌刀,这一瞬间,全身打个冷震,整个人骇得瘫软倒地。

他能够瘫倒于地,而没有身首分离,当然不是老二刀术不精,更不是老二忽发慈悲,而是一把小小飞刀电掣射到,锵一声震歪了老二手中之刀。

这时老二按照原计划发动,舍下那公人,回身一跃,落在李百灵等人面前。

李百灵等三人本是挤在角落里看热闹,现下被老二迎面堵住,自是无路可逃。

老二一刀劈出时,小必可比鬼魅还快好几倍,无声无息已到了老二身后;而且,一只手已堪堪碰到老二后颈。

但由于老二的刀忽然煞住去势,小必瞧得很清楚,所以手掌也陡然停住。小必并不是心软或其它企图而停手,纯粹是一种感应。

他为了李百灵,的确什么杀人放火之事都敢做的,何况对方是罪大恶极的鬼刀哨的头子,他岂有手软之理!

老二居然没有发觉小必已经迫近背后,而由于小必的掌力随念生灭,亦没有惊动老二。

他横刀向李百灵推近一点儿,狞笑道:“好漂亮的小伙子,只不知你的命值不值钱?”

李百灵装出骇然神色:“值钱,很值钱。你想怎么样?”

“值钱就好办。”老二的刀闪闪生光,再向李百灵喉咙迫近一些:“叫一个人打开铁门,然后,我们兄弟走的时候,那两个家伙乖乖待在屋里!”

小必有时也会觉得自己操心得过了分,因为别人可能还不知道,但他小必却清清楚楚,李百灵的武功,大概就算不超过他,至少也不比他差。

李百灵连连点头:“好,好,我会很听话。你先把刀子拿开一点儿行不行?”

“别罗嗦,快叫人打开铁门。”

“是,喂,小必,你听见没有,快把铁门打开好不好?”

小必先冷笑两声,声音甚是刺耳。

“一点儿也不好,门一打开,这儿大概只有两位老人家活得成。如果只有老二一个人,我们收拾他还办得到,所以绝对不可以故他的帮手出来。”

“对,对,照理说他的帮手绝对不可以放出来。”李百灵说:“可是我怎么办?他的刀对准的是我而不是你。”

老二面孔更为狞恶暴戾,厉声喝道:“快点,快点。小必,你是不是要等到老子砍下这家伙一条手臂,才肯听话?”

小必这时心中一下子已涌起十句以上的骂人脏话,第一句根本也已到了舌尖。

可是这儿有李百灵,还有阿菊,都是女孩子,这些精彩的脏话实在不好让她们听见,更不可让她们学会。

笔此小必硬是忍住没骂,这一来反而把自己的肚子憋得鼓鼓的。

饶是如此,小必却又不能不开腔:“好吧,开门就开门。”

他边说边把那串钥匙弄出声响:“不过我先告诉你,老二,第一点是门打开了之后,你的老大他们现下不一定出得来。第二点,你刚才砍断过别人的脖子,又砍断了许多人的胳臂大腿,弄得一屋子都是血,所以我可没有忘记你的刀很锋利,也没敢忘记你很心狠手辣。”

“没忘记就好,还罗嗦什么?”他老二声音凶戾中,稍稍透出得意:“快开门。”

“好,我去开。”他真的走向库门,插匙于钥:“第三点我还未讲完,不过先看看第一点也好……”

库门一打开,里面立刻传出老大声音:“老二,外面怎样了?”

老二眼角余光看得见库门已经开,也看得见小必当门而立,当下厉声道:“快点儿出来啊!”

“但这小子挡住门口,他是谁?”老大的话声有点儿奇怪,好象跳来跳去地说话。

老大为什么不好好地站着说话?为什么要在库房里面跳来跳去?老二忍不住地转眼查看一下。

但看来小必并没有奇怪动作,他只不过站在门口,还向库房内的招手而已。

老二要是看得见库房内的情形,便完全不必疑惑猜测了。

因为老大手持五尺长的沉重锐利钢枪,忽而扑向门口,忽而迅疾跃退,故此话声来去不定。

老大这会儿自是绝无玩耍的兴趣,他当然极想以第一个冲出库房外。可是小必当门一站,只用招招手的动作,便使得老大冲不近去。

一则小必手臂和掌指摆拂之际,已经完全封死老大钢枪任何拥刺的招数。弄不好钢枪一吐,便会被他抓住夺去。

包有甚者,则是小必的奇异内力,有时迎面压来,重逾山岳,好像一下子可以把任何人压成面粉。

有时则变成吸力,使人泛起陷入死亡阱网的可怕感觉。

老大当然万分不愿被压得粉身碎骨,亦不愿自投于死亡之阱,所以他本能地躲避这些危险,于是出现上述那种忽冲忽退的现象。

可是这么奇怪而又可怕情况,任何人都不可能常常遇到,换言之,谁也不会有丰富经验。

老大如是,老二亦如是,故此老大根本无法一下子形容出来,就算勉强形容吧,老二也甚难迅即明白。

此所以老大没有提及,而老二亦只好继续他的莫名其妙了。

“这小子叫小必。”老二回答了一个老大已经知道的问题。

“快点儿出来,外面还有两个老小子很厉害!”

小必咯咯而笑,声音很像母鸡生蛋。

这种笑声,通常是含有奸险无赖的意味。

他接着说道:“老二,你看对不对?库门打开了,老大他们也不一定出得来,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出不来?”

小必一边说一边不停伸长右手,作出各种招召手势。

有时手掌向下,这是最正常最常见的一种招手姿势,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每逢要召唤一个人过来,必定是用这种手势。

至于手掌向上的手势,则稍稍接近命令。例如警察叫一个犯人过来,或者客人叫侍者结帐等等,都常常用这种手势。

当然,有些男人要女人走近一点儿,亦会使用这个手势,而这时便会含有浪漫的泗逗的意味了。

还有一种横扫式的手势,命令意味更为强烈,例如叫鸡鸭离开它们的栏笼等便是。

小必则是什么手势都用,变来变去。

每一下变化,都能把老大迫得斜蹿或急退。

正门外的不败头陀,屋内一角的竺忍,他们却都能够瞧得清清楚楚。

因此他们不会像老二那般借懂迷惑。

相反的,这两位第一流的前辈高手,心中之惊叹和震撼,简直有如山崩海啸,有如掀天浪涛!

世上真的会出现这等人物?

如此年轻,如此洒月兑!重情尚义而又风趣胡闹,人生经验稚女敕,但武功才智却深不可测!难道长江的后浪,真已超越前浪?

“老大,你们为什么还不出来?”老二气得须发皆竖,声震屋瓦。

“这小子挡住我,你看不见?”老大也失去平日的阴险冷静,忿然大叫。

小必接口说话,却岔到别处去了。

“老二,你的刀很锋利没错,可是你怎能砍断一只无形的手?”他虽是把话题扯到别个地方,但内容却极有吸引力,使老二不得不聆听,亦不得不用脑子探究。

“这就是刚才我要告诉你的第二点了。”小必又说:“第一点是你的老大他们可能出不了这道库门。而第二点,便是你的刀,恐怕砍不断那擦亮小伙子的无形手臂。如果你不相信就砍砍看!”

老二这时总算听明白小必的话,暴民性子方自勃然发作时,那小必忽然关门上锁的响声,使他更如火上添油。

刀光蓦地闪掣,那森森白刃已砍向李百灵手臂。

这一刀淬然劈落,其急其快那是不在话下,更惊人的是劲道十足,大概连大木柱也可以砍断,细细的人臂当然更难幸免。

李百灵没有让小必失望,她的手臂忽然已不在原处,故此老二的刀只砍中空气。老二直到现在这一瞬间,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这错误就是此地除了两个老家伙之外,敢情还有些年轻家伙也是惹不起的。

老二手臂一麻,同时身子也被一股力道推得连退六七步,才煞得住脚。他明知此时已陷入极不利的包围网中?但还是先得抽空瞧一眼手背,才作其它打算。

这一眼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敢情那筋粗骨大的右手背钉着一枚紫蓝色小针。而只在这一眨眼间,紫针针尖所钉之处,已出现一块比铜钱还大少许的黑印。

这种情形莫说是在江湖打滚肆虐了多年的老二,即使是初出茅庐之辈,也一望而知乃是中毒现象。

老二为人虽然残忍暴戾,动不动便砍下别人的手脚甚至脑袋,但对自己,可没有这么大方了,刀光一闪,老二左手手背连皮带肉削下来薄薄的一小块。

说实在话,老二本也不至于小气得不肯多损失一点皮肉,但无奈的是那毒针所钉的位置是手掌背面,这处部位,就算是很肥的人,也不会长很多肉,老二这一刀,其实已经是尽量贴着骨削的。

这之后,老二极迅快地衔刀于口,腾出手点住腕间穴道,使血液停止运行。

小必发出吃吃笑声:“老二,你是小器鬼,连一只手都不舍得,迟早连老命都保不住。”

老二一听,深感小必之言十分有理。

但目前还不忙这一宗,先想法子逃出此地最重要。

他这凶人自有恶计、猛可疾扑一名捕快。

这是因为堂屋内原先还在的几个马府家入武师等,已奉竺忍之命全都打开窗户逃了出去。

剩下来端坐如山的竺忍,老二是决计不肯去惹他的。

至于小必和李百灵,也是不惹为妙。

笔此老二可以逞凶的对象,便只有那五个公门捕快。而在这五人之中,那捕快头子也要剔除。

老二深信只要能抓住任何一个捕快,用利刀架在他脖子上,定可胁迫得众人不敢出手,非得让路由得他扬长而去不可。

不过一个捕快的份量有限,所以老大他们的问题,便只好不管了。

老二迅悍如豹,一下子已扑到靠近大门边那捕快身前,钩镰刀挥处,那捕快手中的单刀锵一声月兑手飞掉。

那捕快亡魂皆冒,本能地赶紧藏头弯腰躲避人家第二刀。这种躲法拙劣无比,老二根本可以一刀就砍掉捕快的脑袋,要不然一脚把他踹翻对付之法亦不可行,因为他的左手,己不能使劲发力把对方揪起来。

所以老二只好等那捕快站直,才能够用刀顶住他要害,或者把利刀架在他脖子上。

那捕快偏生作怪,一声跌倒。

还不止这样,居然又唰一声擦地滑开寻丈。这时老二当然就更加无法实行他胁持人质的计划了。

不过老二的表情,只有愤怒而没有疑惑。这是因为他已看见那捕快,是被一条长达八尺的锁链,系住足。

笔此那捕快的摔倒和滑走,都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亦不是他自己办得到的。

老二凶睛盯住罢进来拿着锁链的人,心里好想一刀把这家伙斩成两截。但老二没有付诸行动,这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刀必定不能奏功。

他认得人家手中的兵刃,乃是专出名捕的正义门的独家兵刃封神链。

假如正义门出身的捕快,有这么容易被人一刀斩成两截,老早就会在江湖中除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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