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 母亲
随尹文英到她家去。
初秋,天气还很闷热,尹家客厅并没有设冷气机,我情不自禁用笔记本子朝身上扇了两扇。
因觉得不礼貌,一见有人出来,马上停止这个动作。
来人是文英的母亲,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穿着家常便服,满面堆笑。
“是顾小姐吧?文英时常说起你,请坐请坐。”
我没想到她那么客气,连忙谦逊了几句。
文英早已上去拉住她母亲的手,说长道短,有诉不完的哀情似的,把芝麻绿豆的事都取出说一番,津津有味。
她母亲连忙取出各式点心,招待我们。
文英的注意力移到吃的方面上去,批评她母亲的小笼包太大,蒸饺的馅不够多等等,嬉皮笑脸。
她母亲一一驳斥,与她团在一起,我从没见过气氛这么融洽的家庭,不禁看得呆了。
尹伯母一边笑一边说:“真叫顾小姐见笑,顾小姐没见过这种泼皮吧,像什么话呢,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似小阿子一样。”
尹文英模她妈妈的鬓角,说:“妈,有白头发,我来替你拔掉。”
“别乱动,整头头发都叫你拔光了,”尹伯母笑,“有客人在,你还这么泼皮。”
文英格格的笑,“顾淦是老同学,算什么?”
“顾小姐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呢。”
“不妨,伯母,”我笑说:“文英在校里有个绰号叫无时停,我们早已习惯了。”
尹伯母大笑,“文英,你看你多丢人。”
文英还不肯罢休,不住的推拿她母亲。
尹伯母忽然说:“不好,什么东西烧焦了?”连忙丢开我们跑到厨房去。
我羡慕地看着她的的背影。
“有这样一个妈妈真福气。”我说。
“顾淦,你真客气,你自己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外科医生,怎么会羡慕起我们来?”
“不同的,”我冲口而出,“是完全不同的。”
“当然不同,我母亲太平凡了。”
我说:“或许你愿意到我家来,看看我母亲?”
“真的,顾淦,认识你这么久,怎么搅的,你不到朋友家,也没听说有谁去过你的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笑,“现在我不是来了,又不请你做客人了?急什么?”
尹文英笑。
“听说伯母长得很漂亮。”
“是的,”我说:“公认的漂亮,开医学会议时,其他的医生以为她是谁带来的女书记,可幸她流露着高贵的神情,倾倒过不少人呢。”
“她同你说的?”文英很感兴趣。
“不是,她那里说这些,是我姑姑同我说的。”
“我一定来拜访她。”文英很兴奋,“我最崇拜这种能干的妈妈。”
我张口欲说话,终于忍住,改口说:“不知你见不见得到她,她很忙。”
“听说你是女乃妈带的?”文英问。
“是,女乃妈去年过身,哭得我。”
“是,那一阵你心情不好,谁都看得出来。”
我叹一口气,把头伏在手臂上。
文英说:“你的生活最叫同学羡慕了。”
“我?”我笑,“文英,我才羡慕你呢。”
尹伯母自厨房探头出来,“顾小姐留在我们这里吃晚饭好不好?”
我迟疑一下。
文英问:“有什么菜式,说来听听,好待顾淦她食指大动。”
“这小阿,什么菜,不过是家常小菜罢了,有只红烧黄鱼,还有笋片鸡汤。”
暴。我向往地使劲地点起头来,“好,好。”
文英笑我,“这只馋嘴猫。”
伯母说:“文英,顾小姐这么可爱,真是益友。”
文英又说:“看,有人欣赏你的小菜,你就乐得飞飞的。”
我无话可说。这才是一幅天伦图。
那像我,十天有九天半见不到自己的母亲。
不但难得见面,而且怕她。
小时候才两三岁时,女乃妈给只女乃嘴我吸在嘴里,一不巧给母亲看见,她便指牢我说:“吐出来。”
声音不怎么大,我当时还很小,不知恁地,也察觉她声音中的权威,乖乖吐出的嘴,后来,据女乃妈说,我哭了一整夜。
家里面积大,她睡二楼,我跟女乃妈在三楼,她很少过来看我,因为忙,成天在医院里,回来也要写报告,一整叠的文件那样取必来交出去,都说是个真正的女中豪杰,时常到欧美洲开会。
但于我有什么好处?
阿子们所要的,不过是个普通的母亲。
一个温柔爱孩子的母亲。
如尹伯母。
一顿饭我们吃得津津有味。
文英说:“顾淦在学校里吃得很少,什么都拨两拨算数。”
我说:“那有这个好吃,瞧这油爆虾,还有这海蜇皮子,火腿片炒小棠菜,我都没吃过这么好的菜。”
尹伯伯都笑了,问:“顾小姐家吃什么?”
我不响。吃什么?三文治。
厨师都做不长,因不许厨房有油烟味传出来,一律不准煎炒炸,不起油锅,大师傅怎么做菜?
所以多年来最多是肉酱意粉或是罗宋汤。
吃了饭我向尹家告辞,回到家,见母亲一个人在吃“饭”。她喜用冻肉夹面包,喝杯咖啡当一顿晚饭,双眼还在阅文件。
见到我,抬起头,微微颔首。
“妈妈。”我坐在她对面,“今夜不出去?”
“唔。”她总是淡淡的,不大想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习惯她这样。
“我上楼去。”我知情识趣。
她却问:“大考了吧?”
“快了。”
“没问题?”
“绝无。”
“你父亲问你要什么,他下星期回来。”
“什么都不要,谢谢。”
我们之间的对白就这么简单。
母亲从来没有紧紧把我拥在怀中,也一向不与我一起吃饭、看戏、说笑。
她自己不看电视,故此我的一部电视装在我房中,她怕吵,咱们屋子也静得似医院,一切音嫌诩压得很低。
我十七岁了,从没听过母亲高声说过一句话。
她从不责备我,小时候只要用眼睛瞄我一下,我就已经很害怕。
现在当然没有这样的感觉,但距离仍然在,我无法在她面前松弛。
即使在生病的时候,她来诊治我,也只是像个医生,我多渴望她会与我表现得亲热一点,但是她不会那么做,说得老土一点,我渴望她的爱,而她从来不给我。
母亲的感情从不流露。
甚至我伏在父亲的肩膀上说话,她也会横我一眼,叫我控制自己。
渐渐我希望我的母亲不是中外闻名的大国手,而是一个会替我打一件毛衣的家庭主妇。
我的童年生活是这么寂寞,使我没齿难忘。
人家尹文英也是独生女,却这么开心。
第二天上学,文英身上穿件深色毛衣,密密的辫子花样,正是我最喜欢的。
“在什么地方买?”我来不及问:“我找这样的手织毛衣已有一年了。”
“妈妈织的。”她说,那种得意的样子叫我难受。
我泄气,“为什么织这么深色?”
“学校不准穿浅色呀。”她振振有辞。
“我希望有件这种花样的白毛衣。”
“我叫妈妈替你织。”她自告奋勇。
“不必了。”我说:“人家妈妈织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母亲是医生,她工作忙,也许编织不是她的本事,你何必要求太苛?”
“你晓得什么?”
“你别钻牛角尖,顾淦。”
我苦笑。
“今天放学,我到你家可方便?”
“当然可以。”
文英拍拍我的肩膀。有她这样的朋友,也够幸运了。
她一到我家,一进门,便嚷起来──
“那有这么大的房子?”她说:“才住三个人?住三十个人也还很松动,多么豪华。”
我说:“房子还是祖父留下来的,现在可买不到。”
“这就是俗语说的祖荫。”文英说。
“来看看我的房间。”
我带她上二楼。
“你有自己的客厅?”文英又叹为观止。
我苦笑,“那意思说,我再也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活动,像坐牢似的坐了十七年。”
文英同情地坐下来,“不过这么豪华──”
我推她一下,“豪华?妈妈很严,十二点之前一定要睡,七点钟要起床,要是赖床,得听教训,这里的生活像纪律部队。”
“你有没有同她开心见诚的讲过?”
“讲什么?”
“讲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
“那怎么可以?”我苦笑,“那还不造反?这里是她的家,连父亲都听她的,我怎么能够说话?”
“她是你母亲呀。”
“不是每个人的母亲都似你的妈妈。”
我沉默下来,不应批评她,外人会看不起我。
文英却浑然不觉,“假如我有这么大的房间,我一定开派对,请许多同学来做功课,玩耍,周末叫她们留宿。”
我微笑。
文英真可爱。
“来,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参观。”
我带她到母亲的睡房。
“哗,雪白,像电影里的布景。”
“我父亲的房间是灰色的。”我说:“他们一直分居,两个人都需要极端的安静。”
文英觉得怪,看我一眼。
我耸耸肩,“听报告说: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于菲力普亲王也一直分房而睡。”
文英说:“你们真是考究。”
“我被女乃妈照顾得很好,但是我希望妈妈可以多拨一些时间出来。”
末了我们坐在厨房里吃点心。
文英问:“你们有多少佣人?”
“没有很多。两个打扫,一个厨子,一个司机。”
“不算多?”文英笑,“五个人服侍三个人。”
“何必要住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又不喜炫耀,极少在家请客,父亲去年在英国做生意,母亲的工作时间是每日十六小时,你看,是不是浪费?”
文英说:“这才是享受呀。”
我微笑。
“好了,我也该走了。”她说。
“不在这里吃晚饭?”我问。
“妈妈等我。”文英说。
“改天周末到这里来睡?”
“好的。”
我送她出去。在门口遇见妈妈回来。
她心事重重,见到我们,只颔首点头,也不待介绍,便进屋子里去。
“那是你母亲?”文英说:“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
“四十了,长得很年轻。”我说:“我想她必然后悔生下我,不然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致力于工作。”
“顾,别这么说。”
我叫司机送文英回家。
自从母亲在医院担起行政工作以来,就连吃饭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我到书房去敲门,推门进去。
“什么事?”她抬起头问。
“想同你说几句话,妈妈。”
“什么话?”她头也不抬,伏案疾书,“我正忙,没有重要的事,改天再说。”
我很觉乏味。替她轻轻掩上门,走开。
那日睡到半夜醒来,失眠,到楼下厨房热牛女乃,走过书房,看到灯亮着。
妈妈还没有睡,都三点了。
她到底在忙什么?
扁是祖父留下来的产业,已经够我们花一辈子,到底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忙?
我太寂寞,太需要他们,他们可知道?
下星期是我十七岁生日。
看样子母亲不会记得这件事。
也罢,我必需要训练得自己非常豁达,生日而已,不值得大肆铺张。
我觉得万分的寂寞,压抑之余,情绪自然不佳。
文英问:“大小姐又受了什么委曲?”
我说:“我总没有享过天伦之乐。”
“不会的,”文英劝我,“伯母这一阵子忙,过了一会儿,她有空,自然会得同你亲近。”
“过去十七岁来──”
“创立事业是很困难的。”
“何必需要事业?”
“这话就不公平了,你母亲是医生,对社会有一定的责任与贡献。”
“我也需要她。”
“你要体谅她,许多病人都需要她,况且她此刻又参予院方的行政工作,院方被人控告,你不知道吗?”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报上那么大的篇幅刊登,怎么,你不看报纸的吗?”
我摇摇头。
“嗳,你要多些关心你母亲才是。”
“为什么医院会被人告?”
“为了──唉,我们到图书馆去翻报纸。”
我很惭愧,到底是我不理母亲,还是母亲不理我?
我看了旧报纸,原来是病人家属要求撤去维生机器,事后反悔,同医院打官司,要求赔偿。
报上还刊载母亲的照片。
这么大的事我都不晓得,还挂住自己的生日舞会,我大过份了。
她这一阵子难怪忙得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
那日回家,母亲同一大班人在书房开会,我猜测是律师们,因为我们家里特别静,是商谈大事的好地方。
等到晚饭时分会才散。
我问母亲:“输还是赢?”
母亲说:“赢了第一局,病人上诉。”
啊。要她答我,看来只好说她有兴趣的话题。
我说:“他们的机会如何?”
母亲疲乏的笑,“不知道,我们尽力而为罢了。”
她倒在沙发上。
我鼓起勇气,坐在她身边。
只有我知道她是大不如前了。
早两三年她皮肤还很光滑美丽,如今有许多细纹,同时鬓边也有一两条银丝。
“你疲倦了,妈妈。”我轻轻说。
她很意外,抬起头来。
我以前再也没有说过一种话,怕冒犯她,也怕得罪她,但今天,我觉得总要有一人来打破这个僵局。
“要不要放长假?也许到英国去与爸爸会合。”
她叹口气,“我哪里舍得到假。”
我又再大胆说一句:“也不能忙坏自己呀。”
“我也想放假,慢慢再说吧。”她说:“怎么,你忽然关心起这一点来?”
我笑笑。
“大考开始没有?都没看见你温习。”
“平常有听书,大考不必怕。”
她微笑,笑起来还是很美的,今天晚上她说这么多话,已经比我们平时一星期的对白为多。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
“晚了,你去睡吧。”
我已经够满足。
那夜我睡得很好。
第二天我同文英说:“我发觉我自己也要尽力。希望将来可以与母亲的关系更好。”
“一个好医生怎可能不是一个好母亲?”文英说。
“你知道吗?你给我太多的鼓励。”我拉住文英的手,“我感激你。”
“五年同学,还说这种话?”文英说:“还有,不要以为立时三刻便会与你母亲解冻,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
“多谢指教。”
“下星期你满十七岁了吧?”
“是的。”
“如何庆祝?”
“历年来你我都不庆祝生日。”我说。
“我母亲通常煮两只鸡蛋给我吃,”文英说:“同时问我要什么,我总是很识趣,尽可能在经济许可的范围内要一枝笔之类。”
“我都想不出要什么。去年母亲在事后才想起来,给我钱,叫我自己去买东西。那笔钱如今还存在银行里,今天恐怕也如此。”
“小阿的生日不必过得太隆重。”文英安慰我。
“这是真的。”
“如果给你选择,你要什么?”
“愿望?我希望妈妈对我,比从前较为和悦。“
“可怜的顾淦。”
我笑。
周末我没有出去,整日温习,偶尔到泳池浸一浸解闷,读书的荆棘是考试。但是母亲说,毕业之后,每天的工作便是各式各样的测验。
母亲在星期日下午出去一下,提早回来,心情颇为轻松,但是没有说什么话。
年年她都说:“考试不必考第一,只要及格便可。”
但我依然考着第一。
成绩表取必来,她顺手签一个名,我又取必去。
母亲对我很仔,把我训练成一个独立的人,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得到更多的温情。
考试之连续三天,一共考八科。
考完后整个人松下来。
那日下午,我又到文英家去玩。
我说困,因考试期间,睡眠多多少少受影响。
尹伯母说:“要不要在文英房中眠一眠?”
“不用,陌生床很难睡得熟。”
我与文英去看了场戏,回来玩扑克牌,有一搭没一搭,一直玩到十一点。
我打电话叫司机出来接。
文英同伊妈妈说:“妈妈,你看,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了。”
我用眼睛白文英。
文英妈笑道:“别取笑顾淦,她好不自在。”
“我早就习惯了。”我说。
文英送我下楼。
上了车我抬头望,四楼小小两个窗户的灯仍旧亮着,这么小的住宅里住着这么幸福的一家人,真不可思议。
屋宽不如心宽。这句老话还是有它的意思。
母亲并没有睡。
我讶异,等谁?这么晚了。
母亲不许我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蠢问题,象推门进房,明明不见那个人,还随口问:“某某不在吗?”或是一进门就问:“文件在什么地方?”当然在桌上,不然还会在嘴里不成。都是没有脑的最佳证明。
所以我一切都礼貌的不闻不问。
她说:“我等你。”
“对不起,”我说:“有事吗?”
“你考完试,想必比较空,便想与你说几句,谁知你一直没打电话回来,我反而错过困头。”
“等我多久了?”我不安,“有没有三个钟头?”叫她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非常惶恐。
“不要紧。”她说。
“想与我说什么?”
“没有。我与你父亲,在家的时间已经够少的了,但将来还要少。”
“怎么一回事?”我问。
“我接受加州理工学院的邀请,去做一项研究,为期九个月,要离开家一段时期。”
“爸爸可知道?”
“我已与他说过。”
“他赞成吗?”
“他一向尊重我的选择。”
“妈妈,这些年来,你难道不累?”
“这是我的事业,再累也没有法子,也许在这件事之后,我会取道与你父亲一起回来,休息休息。”
“我怕你身体支持不住,医者不自医。”说说我又大胆起来。
“你呢?你不反对我去?”
“我?问我?”我受宠若惊。
“是呀。”妈妈叹口气,“为了工作,我自小丢开你,现在你大了当然得征求你同意。”
我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她一决定一件事,千军万马都挡不住她,不过我已经够喜出望外。
“当然是工作重要,我太会照顾自己了。”我说。
她叹口气。“有能干的妈妈,并不是福气。”
我摊摊手,“可是有多少人羡慕我。”
“那是因为人家不晓得当事人付出些什么代价的缘故。”
说得那么真实,我顿呆住。
“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委曲,”她说下去,“只是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要转过头来不但不易,恐怕你也不会满意有一坐家中打毛衣的母亲。”
我不响。
“星期五是你生日,打算怎么样?”
“啊,没怎样。”我又觉欢喜,非常心足。
“出去吃顿饭?请小朋友回来聚聚?我已留了空档。”
“请朋友们回来玩!”我欢呼。
“我会通知大酒店宴会部替你安排这件事。”她微笑。
“谢谢你,母亲。”我说。
但她又要离开我,这一去且是九个月。
星期五,班上同学涌到家中玩耍,母亲做女主人,代我招呼客人,生平第一次这么隆重替我庆祝生辰,我成日都容光焕发。
几个男同学都在报上读过有关母亲的消息,围住她问长问短。
我很为母亲骄傲。
文英同我轻轻说:“看到没有?会打毛衣的母亲,要多少有多少,而你母亲,全世界都不多。”
我苦笑。
“别贪心了,”文英说:“她还不是照样抽空为你庆祝生日。”
我点点头,紧紧握住文英的手。
母亲在那边谈笑风生,表露她的仪态与风度。
是的,一个不可多得的母亲,我不应再有抱怨,也许将来,我亦会走上她所走的路。
所以此刻我更加要体谅她。
我暗暗叹口气,向妈妈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