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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首小姐你早 第二章

作者:亦舒

周启之找到林森,开口说出要求。

“我知道你有三张文凭:一张言语系、一张英国文学系、另外一张新闻系,但市场所需是管理科人才,要不,做电脑动画,还有生物科技也吃香,那么三师也总找到饭吃。”

周启之摊摊手。

林森说:“启之,一早同你说,要不教书,要不来帮我。”

“四间大学里我都递了申请表,迟迟未有答复。”

“有无兴趣到政府工作?”

周启之只是笑。

“那么,到鄙公司上班。”

“你办报纸杂志,用不到我。”

“你看不起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森说:“你不明何以一个论文写《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人物与中华文化密切关系》的博士会得在融岛办秘闻杂志。”

“林森,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启之,掀开名人假面具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

“把人脸皮都剥开,未免血淋淋。”

“当年回流,我也像你这样,在家躺了一年,高不成低不就,结果承继了舅父这间领先出版社,一做下来,其乐无穷。”

“华人有一句话,叫久入鲍鱼之肆。”

“你做不做?”

周启之叹息:“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在郊区有一间小平房,另外可派一辆吉普车给你,从今日起,你是领先杂志特约记者。”

“什么?”

“你是新闻系高材生,当年你带领一班同学协助教授破了一宗陈年旧案,甚获好评。我至今记得,津津乐道。”

“性质不同……”

林森看着他。

周启之静下来。

“本公司员工福利著名超卓,另设奖金,你放心做。”

周启之不出声。

“你的首宗任务是这个。“

林森把一张大头照片放在桌子上。

周启之只见照片中是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一眼吸引他,他从未见过那样炯炯有神的眼睛。“这是谁?“

“启之,你在山洞睡太久了,这是融岛特区最新行政首长王庭芳。”

周启之大大讶异:“这是几时的事?”

“你家不看新闻吧?下午侄儿霸住看日本动画,晚上大嫂看长篇话剧,你完蛋了。”

“不,我肯定从未见过这女子。”

林森嘻嘻笑:“启之,消息自日本东京传来,官方尚未证实。”

周启之坐下来:“日本人仍然对我们这样密切注意?”

“真可怕,他们派拍摄队到上海北京也还算了,可是一直取道延安窑洞,又代表华裔追寻黄河源头,当然不会放过融岛。”

“虎视眈眈。”

“日本人把王庭芳的背景查的一清二楚。”

“她叫王庭芳?”

“是融岛一班智囊幕僚破釜沉舟推举的人才。”

“你指酒囊饭袋。”

“当然,在融岛,你可以持有相反意见。”

两个老同学齐齐唏嘘,“真是大幸。

“所以,这是你的任务。”

“什么是我的任务?”周启之张大嘴。

“特首小姐王庭芳。”

“什么叫王庭芳是我的任务?”

“发掘特首小姐贴身秘密,令城内好事读者疯狂,使鄙杂志销路节节领先,独占鳌头。”

“你疯了。”

林森拉长面孔,“连东洋人隔着一个东中国海都感兴趣的事,我们怎可放过。”

林森取出一本周刊文春掀到某页,图片中正刊登王庭芳同一帧近照。

周启之看到内文其中一句说:“伊平日喜穿香奈尔套装,但星期六一定月兑下高跟鞋换上平底…”

“你看,同胞能不争口气吗?”

周启之说:“这是特区最后一届推举的首长,你莫坏了大事。”

“我们是做新闻的人,需报道事实,焉可天天在蛋糕上涂女乃油。”

“林森你叫人对新闻自由这四个字另眼相看。”

林森取出一只信封:“薪酬、门匙、车匙,全在这里,工作立刻开启,你做,还是不做?”

周启之叹口气,“逼良为娼。”

林森狰狞大笑:“逼你是社会,不是领先杂志。”

“你好像很高兴。”

“周先生,这十年来,凡是赚过一点合理报酬的编辑与撰稿人,均从秘闻杂志出身,即使离职,还引以为荣,念念不忘,如果没有我们,文人哪里去赚壹圆美金一个字?都还孵在没有冷气的老报馆作业,还有,算起稿费来,要扣标贴!领先有什么不妥,你说说。”

周启之抹了抹额角的汗。

“等到大学给你长期合约,你大可离开领先,然后撰文痛骂领先这等败类是害群之马。”

周启之点点头,“我一定会那样做。”

林森把信封推到他面前。

周启之把它收进口袋。

“领先有一组人正在策划这件事,我们会通知你怎么做。”

“哗。”

“我们工作态度一流,读者要什么,我们提供什么,人家怎样看待我们,管它呢。”

一辆小小半新旧吉普车在门口等他。

周启之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满千元钞票,足足一寸厚,老友待他不薄,他驾车到平房宿舍。屋里布置简约,但是设施应有尽有。

周启之躺在沙发上叹口气,就这样,走进火坑,万劫不复。

啊,找到工作了。

他离开新加,往商场买了若干礼物。

一直听兄嫂说想要一架平面直角型电视,他即时替他们办妥。

侄儿要的最新电子记事簿也有现货。

周启之忽然觉得他有资格做人二叔了。

启超两夫妇均是官校老师,下午四时多,他们一家三口拖着疲倦身躯回家。

看到礼物,精神一振,欢呼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启之答:“找到工作了,今晚搬出宿舍住,这是我新地址电邮电话,打扰兄嫂这么久,不好意思。”

大嫂眉开眼笑,象是看到太阳升起来那般,“真舍不得你走。“

小宝一直叫:“二叔二叔,帮我将手提电脑充电。”

周启之忽然明白都会这许多女郎纵身跳入婬逸火坑的原因。

大哥轻声问他:“是什么工作?”

他回答:“大学里文书工作。”

他没吃晚饭就告辞了。

小宝追出门来话别。

“二叔,有一套任天堂……”

“你写给我,我明日派人给你送来。”

必到宿舍,他取出王庭芳小姐的照片,贴在书房的布告板上,这才是真正老板呢。

又把领先杂志交给他的中英法文资料看个清楚。

文字重复着王小姐履历,因为年轻,她毫无历史污点,那班智囊也许终于移植了若干脑细胞:给你一张白纸,你最多批评她是一张白纸。

周启之打电邮到联合国问朋友“你可听说过王庭芳此人?”

答复很快就来了,“最近才听说,她已离职,传说有优差等着她,大家好奇,急急打听,近身同事说王庭芳果断、沉默、办事能力属甲级,但最为人乐道是她修理容貌,请记住联合国有万多名员工,我云人亦云。”

嗯。

“推荐她做新工的人叫王灼荣,你应知道他是谁,他是融岛鼎鼎大名的河讠商人,是王小姐的亲叔父,王小姐父母双亡,可以说由叔父养大,可以想象王小姐不过出面,末后另有功臣。听说王先生对侄女说:你的秘诀是什么也不用做。”

启之笑出声来。

真有趣,诸文艺青年盼望多年的大时代终于来临,却未料身历其境,竟会如此诙谐。

搬了出来,周启之静了好几天。

他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再也听不见中文电视台那些天大哭大叫大笑大闹大跳得噪音,全世界都没有融岛那样歇斯底里的电视节目,真不知是成功抑或失败。

领先的精英到他家开会。

小组共十个人,他们叫启之做先锋,“启之象书生,人家不易起疑。”

“他本来是书生。”

“现在不是了,启之,此刻你是秘闻记者,这是你的生活工具。”

摊在桌子上的是笔状摄录影器,打火机录音机,针尖麦克风……

周启之笑了,“你们忘记一件事。”

同事一丝笑容也无,“什么事?”

“我如何接近王庭芳?”

同事不慌不忙答:“我们已经买通了她家三十年老司机,他将退休,推荐你去继任,你是他外甥。”

啊。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

“当然,王小姐白天自有官方司机接送,可是夜生活更令我们感兴趣。”

“也许她夜间也用官方司机。”

“不,王庭芳是知识分子,她懂得规矩,下了班,她决不会贪纳税人便宜。”

“呵,市民有福了。”同事语气有点讽刺。

“谁说不是呢,她工作能力、人格品德,都比官场老油条胜十倍以上,谁知道,误打误撞,也许真能做些什么出来,又或许什么都不做,也造福人群。”

这时另外一位同事取出一轴图则,在大桌子上摊开,只见是一张详细的街道图。

“这里是凤凰台,王庭芳会住进一号,附近,这几条街道完全不准停车等候,拍摄实在不易,只有在牡丹格才能有机会用远镜头拍摄。我们已在该处租下一个单位,”他取出大厦照片,“自这个窗口看出去,可以清晰见到凤凰台一号大门。“

周启之发现,如此部署,不惜工本,几乎同打仗一样,为的是揭密,值得吗?

“我们为读者服务。“

“可是,王庭芳还没有上任。”

“请读明日新闻。”

“主要工作还是得由启之进行。”

“启之,加油。”

周启之见他们一本正经,不禁啼笑皆非。

这时,组长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启之,无论做什么工作,一定要认真做好它。”

启之汗颜,“是,是。”

一天到晚自觉大材小用,怀才不遇,又有什么用,更贱多七成。

手头上无论拥有什么都是最好的,必须尽忠职守。

“启之,明日起你将学习驾驶大型房车,公司派了师傅给你。”

“明白。”

“别忘记我们有大量竞争对手,用同样或更劲辣的手段争取新闻。”

接着下来,组长分配各人工作。

轮到启之,他说:“启之,你负责每日提供500字,配图,你的栏名叫《特首小姐你早》。”

“你自新闻系毕业,此事难不倒你。”

“可是,每日500字,何以为继?”

“那就看你的了。”

启之叫苦:“她迟早发觉身边有奸细。”

“那也同样看你本事,你得巧妙隐瞒身份。”

“哗,我好惨。”

同事们都笑起来。

“启之,我看好你,没问题。我们回报馆向林森汇报。”

也许公务员工作态度如果象他们这般起劲努力认真,可能环境会完全不同。

周启之觉得他象已加入一个秘密组织,宣誓入会,歃血为盟,以后要离开,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晚上,他躺在舒适的床上,对是非黑白似乎失去辨认能力。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打开电视,被爆炸震撼性新闻吸引。

王庭芳在十多位政治元老推举下继任。

那样年青,那样秀美,怎样担当重任?

一看她身边十多名穿黑西装的中年男子,周启之想到小学时做过的一个科学试验:老师坐桌子上,廿多名同学每人只用两只手指,一起运力,便可把桌子连老师一起抬离地面,他们想必用同一方式。

王庭芳穿着一套天蓝色西服宣誓为融岛忠诚服务,那素净明亮的颜色,使她看上去高洁无匹,真是最佳选择,衣服发式,想必由专人策划。

她短发拨往耳后,更觉英姿飒爽,全身并无任何首饰,表示实事求是。

仪式一贯亢长沉闷。

启之本来想看到完场,但是教车师傅已来找他。

一小时下来,启之的驾驶技术被师傅批评得流血。

“去非法斗车的话你不做大哥也做得了阿二,载客呢,即日扫地出门。”

“我愿意学习。”

“这还差不多,孙子兵法说:欲速则不达。”

是吗?孙子说过那样的话吗?

不管它了,周启之从头用心学习驾车。

稳、顺、捷是三字秘诀。

三天之后,启之已大有进步。

深夜,电话铃响:“启之,明早七时你到凤凰台去面试。“

啊,大日子来临。

师傅天未亮就来找他。

“看到东家,恭敬、含蓄,眼神不可正面接触,低声肯定地称呼王先生、王太太,或是王小姐已经足够,明白吗?“

启之自觉象上阵打仗,“知道。”

“祝你好运。”

第二天一早,他准时到一号按铃。

女管家出来应门,“你是宋伯的外甥小周?这边来。”

凤凰台一号布置异常朴素,白墙、木板地,一尘不染,灯饰、家具,比一般民居还普通。

但是简约中有一股庄重气势。

启之被带到偏厅,一早有人等他。

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青女子,神气活现,穿着便服长裤,她伸伸手,“请坐,我叫爱司,负责保安。”

只见她指节起茧,一看就知是空手道好手。

爱司上下打量新来司机,又查阅他履历。

只见小周面貌端正憨厚,又不多话,已觉及格。

她把他姓名地址拿去警署覆核,证实是一级良民。

“你几时可以上班?”

“今日。”

“管家会给你制服。”

“知道。”

“记住,外人无论问起什么,你一概摇头不知,明白吗?”

“知道。”

爱司转头问管家:“王小姐准备上班没有?”

“她十分钟下楼。”

爱司对小周说:“日更司机獐头鼠目,我不喜欢他,已要求换人,你今早负责送王小姐上班,快去换制服。“

避家十分和蔼,对启之解释,“陈爱司警队出身,语气是硬一点,你别介意。”

制服并不合身,启之只用领带及帽子。

“新制服一天可以做好。”

启之一见王庭芳出来,立刻开启车门,说声:“王小姐早。”

王庭芳答:“早。”

她坐到后座。

爱司是她贴身保镖,坐司机身边,轻轻喝道:“开车,小心。”

王庭芳穿女乃油色西服,真人个子比想象中娇小,五官精致姣好,却无笑容。

她一双眼睛晶光四射,象是看穿人的心思,周启之不由得低下头去。

扒多么特别的一个女子。

一路上三个人一句话也没有。

当然,保镖与司机都不容许多话。

车子驶到立法大楼停车场。

爱司护着王小姐下车。

启之看着她俩精神闪烁的背影,由衷敬佩,女子真的担上半边天了。

落后封建社会硬是贬低女性,叫她们蒙脸,锁她们在家中,结果国家少却一半劳动力,家庭自断一臂一足,活该落后贫穷。

启之把车停好,走到立法楼的工人合作社去喝咖啡。

大家对他很客气,纷纷打听消息。

“王小姐脾性如何?”

“可准时?我东家例牌迟到半小时。”

“我们家太太不肯过马路,一定要车子兜上大半小时对准大门才下车。”

跋作社的檀岛咖啡居然十分香甜。

蚌然一众司机都静了下来,低头装作看报纸。

原来有一个陌生女子走了进来,她身上挂着摄影机及录音机,一看就知道是名记者。

扒大水冲到龙王庙,鲁班门前弄大斧。

那女子搭讪着走近周启之。

“你是特首小姐的司机?”

周启之装聋作哑,叫记者不得要领。

接着,一名管理员上前干涉,“这位小姐,合作社只限员工进出,并不招待外人。”

女记者只得悻悻离去。

手法那样拙劣,当然一无所得。

跋作社柜台后有一架小小电视,新闻正直播特首陈辞,周启之凝视。

镜头对牢王庭芳秀丽的面孔,她用不徐不疾,不温不火的语气这样说:“这是令任何执政人最沮丧的时刻,我喜欢开诚布公地讨论,意见不合也无所谓,千万不可抱怨消极,这种态度使我再也不愿与高级公务员讨论削减人手问题。”

暴,这样大题目由年青貌美的女郎说出来,效果奇特,全场肃静。

王庭芳说下去:“政府内部已就本年度财政开支达成共识,接下来要处理的,是下年度以后的开支预算,我们的目标是要把公共开支缩减到五年前的水平,但除出认定必须要实施删减以后,公共开支仍全然失控,有些官员以辞职相胁,反对政府的节流措施……”

这番话好比千斤重,压得启之透不过气来。

他冷汗爬满背脊。

一般是年轻人,人家王庭芳为国为民,他周启之则以揭密为生,且百上加斤,骚扰好人。

有人扭转线路,转到晨操台去。

启之低下头,刚好看到一张畅销报纸上的漫画,主角一眼就知道是王庭芳,漫画中的她满头大汗,鞋月兑袜甩那样赶往立法会,手袋摔地上,口红粉盒丢满地,这已是最起码的揶揄,可是周启之已经看不过眼,他愤慨的把报纸扫到地上。

有人拾起,坐到他对面。

原来是陈爱司。

启之替她叫一杯咖啡。

爱司坐下,笑笑,她有张好看的小圆脸,不说,谁也不知她是个近身保镖。

她轻轻说:“王小姐却不介意,她叫秘书剪齐了漫画收册子里,今早她看得哈哈大笑。”

启之不出声。

“你很好,你很忠心。”

“你也是。”

爱司叹口气:“王小姐只得我们了。”

启之暗叫一声惭愧。

奸细不好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叫周启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回家写了第一篇特首小姐你早专栏。

“……已经骂走五届首长,仍然不改旧习,动辄叫嚣,下令落台,一不高兴,即时取出王牌,制造影响……”

组长收到电邮,来电警告:“不是叫你写社评,你得以轻松手法,正写花絮,侧写政治,无需悲天悯人,她即使下台,仍系千金小姐,你我失却饭碗,即刻要勒紧肚皮,记住,你得以一个妙龄女记者身份写出特首日常生活点滴。”

启之答:“是是是。”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练多几次,不是太难,很快就习惯成自然。

这次,他这样写:“是谁替王庭芳设计发型服饰?资料显示,中学时期她蓄长发,样貌清丽,有点象红歌星余小娟,大学时期她剪短发,今日,她留着齐耳发型,各位太太小姐,切莫有样学样,弄得不好,会变妈姐。”

“又一向传王庭芳喜穿名牌香奈尔。这并不正确,她的服饰全由融岛服装设计家刘碧瑶负责,下篇,本栏则专访刘小姐……”

这次,组长大乐。

“人才即是人才,启之,副刊畅销全靠你了。”

启之汗颜。

第二天晚上,他带了蛋糕水果去探访大哥启超。

启超正在阅报,看到点心大乐,他在读的,正是“特首小姐你早”。

小宝立刻偎依到二叔身边,启之取出任天堂礼物塞进他手里。

一切都靠一个专栏的收入,所有荣誉均来自它,能不小心做好工作吗?

大嫂满面笑容,“二叔留下吃饭,我刚好买了海鲜。”

又是一家人了。

启之替小宝补习算数,那孩子很快做妥功课。

吃完饭启之取出杂志社送给员工的冰上嘉年华门-,“这个小宝喜欢。”

大嫂忙不迭道谢:“唷,这可是二百元一张的前座票,一共四张,小宝还可以请朋友。”

第二天,周启之在专栏上反驳其他报纸:“特首小姐手袋中只有两种化妆品,小小一盒十二号两用粉,及一管三十四号豆沙色口红,牌子:姐妹唛。”

据组长说:这两种化妆品,一个上午被抢购一空。

惫有,刘碧瑶亲自登门道谢:“我这星期接的定单比往时一年还多。”

“融岛人应用融岛货。”

“请问可以与专栏作者芝子见个面吗?”

“作者需维持神秘感。”

锦衣卫陈爱司却起了疑心。

她问:“记者怎会知道这许多琐事?领先报特首新闻排山倒海,十分精彩。”

周启之当然是装作一篇懵然。

饼一会陈爱司又说:“唉,又不是国家机密,算了。”

启之放下心来。

陈爱司忽然问:“小周,明日我放假,你可有事?”

启之心想:哟,不妙。

“一起出去逛逛可好?”

爱司主动,要求约会。

启之急得面河邡赤。

陈爱司觉得他有趣,今日还有会脸红的男人。

“对不起,我家有事。”

“那改天好了。”

第二天,管家把小周叫进屋里。

“小周,相帮搬动家具。”

“是。”屋里少了男丁。

他跟管家到二楼。

原来要把一张明式红木供桌搬到楼下。

周启之用一条旧毯子包住保护古董家具。

书房门开着一条缝,他无法不听到房里对话。

他刚好可以看到王庭芳坐在书桌后边。

她穿便服、球鞋,象是刚运动完毕,书房里另外有一个人,背着门,看不到容貌。

只听到王庭芳说:“我不需要幕僚,这一组一共十个人,年薪津贴加在一起伍仟多万,可捐到儿童医院。”

“庭芳,儿童医院设备完善,这班人是你的顾问。”

王庭芳语气温和肯定:“交通部有事问交通部长,能源部、贸易部、社会福利——依此类推,为何多出这班高官?”

“他们是将是你的代罪羔羊,他们随时可以引咎辞职,以平公愤。”

“诚叔,我已决定解散这个小组。”

“庭芳,你在位不过一年——”

“今日我在位,今日我做决策。”

那个叫诚叔的人哑口无言。

王庭芳说:“这是节约的时候了。”

这时管家轻轻掩上书房门。

她说:“当心供桌四条腿,不要拖行,要抬起来走。”

启之答声:“是。”

他回到家这样写:“王小姐喜欢打什么球?原来是乒乓,大众化、方便、简约,她用的球拍是双面胶奇英牌,每朝与她的护卫员陈爱司过招,激烈运动三十分钟,已足够维持苗条纤细身段。”

他的专栏很快成为读者最爱。

林森打电话给他:“写的很好,但是语气太温和了,你需尖锐一点。”

“读者接受不就行了。”

“太象口香糖,不似文学。”

启之微笑,凡是执笔人均想进入文学殿堂,林森也不例外,有趣。

“启之。”

“是,还有什么问题?”

“你同她说过话没有?”

启之答:“我正面也不敢看她。”

“你打算一辈子做司机?”

“不,我扔在等大学聘书。”

林森问:“她可有男朋友?”

“我没见到。”

“下星期我在大会堂与她吃饭跳舞。”

“单对单?”

“与另外一百五十人。”

“那么,林森,把握机会,努力自我表现,你只有说三句话的时间。”

“启之,我记得你会跳舞。”

“又有什么事?”

“教我跳探戈。”

“学费每半小时叁仟元。”

“启之,你一早应该发财。”

“现在还来得及。”

“傍晚到你家来。”

英俊潇洒的林森带着漂亮女伴及跳舞音乐一起来到。

启知不知多久没有跳舞,脚步生疏。

少年时由母亲教会他,“启之,女生都爱跳舞。”此刻,他十分怀念慈母。

他示范了三步四步,及其他社交舞蹈。

最后他教林森与女伴跳起探戈。

“探戈不是一种优雅舞蹈,它源自南美贫民区,年轻人藉之发泻过度精力及不满情绪。记住,要把怨怼在音乐中宣泄出去。”

林森是聪明人,一下子就跳得似模似样。

三个年轻男女出了一身汗,坐下喝冰冻啤酒。

那女郎问:“周启之你有没有女朋友?”

启之摊摊手:“惭愧。”

“何故?”

“我无力成家。”

那女郎大奇:“谁要一头家?我们只不过想开心一下,象今晚一般,无拖无欠,快乐似神仙。”

林森说:“周启之自三迭纪来,别去理他,我们即去跳舞厅练习探戈。”

女郎欢呼。

启之把他俩送出门去。

那一晚他没睡好,整夜耳边都听见絮絮的探戈音乐。

第二天一早管家打电话给他:“小周,你来一下。”

启之迅速回到凤凰台。

避家问:“小周,你可会跳舞?”

启之一怔。什么风,吹得人人想跳舞。

避家笑了:“看样子你这憨小子也不会。”

“不不,我会。”

“很多人都认会跳舞。”

“我真会。”

“好,跳来看看。”

避家带他进书房,开了音乐。

启之笑:“跳探戈需要两个人。”

“你不介意我作你女伴吧?”

“是我的荣幸。”

保镖秘书与女佣人都挤到书房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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