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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岛之春 第九章

作者:亦舒

母子紧紧拥抱。

昆生在一旁垂头,感同身受这句话是说不通的,针刺不到肉不知道痛,但昆生可以明白他们母子对家华的思念。

这许家华生前一定是个人才。

稍后许太太进寝室休息。

昆生斟出咖啡来。

昆生举杯,“祝福蓉岛。”

“英人退出,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我不是政治家,我甚至不懂猜测,但是殖民地一个个独立,有先例可援,英人必定做得漂亮:派体面亲信一名,将米字旗缓缓降下,尊贵地捧回老家,你看印度就知道,随后发生什么事,对不起,与老英无关。”

“蓉岛是那样美丽的一个地方。”

“你认识过她,珍惜过她,也已经足够,有人只利用她作摇钱树,一丝感情也无,尽情糟蹋,像赫昔逊建造,这间公司想必一定撤退。”

两人沉默。

稍后家真鼻子又酸,他轻轻说:“家华高瞻远瞩。”

那天晚上他做梦。

日有所思,梦里他见到家华,大哥还是第一次在他梦中出现。

他置身一间没有家具的房间,光线过分明亮,幸好不觉刺眼,有人坐在一角。

家真完全知道那是家华,可是走不过去,也看不清他的脸。

家真不能张口说话,家华也不发一言。

就这样,维持了十来秒时间,家真惊醒。

他双颊发凉,伸手一模,才发觉是一脸眼泪。

第二天一早家真到周家车房去。

他宣布好消息:“我打算置一间货仓作为实验室,我们可月兑离车房生涯。”

周氏昆仲却不介意:“车房离家只三步路,物资供应源源不绝,十分方便。”

“家真,看。”

家真听见一阵轧轧响,愕然抬头,只见一只三尺高机械人缓缓自角落走出来。

家真叫出来:“哗。”

那机械人开声:“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为你做什么?”是男人声音。

家真笑,“我去了才三天,你们发明了这个?”

“一直在做,不过给你一个惊喜。家真,我正式介绍卫斯理给你认识。”

家真与机械人握手。

周志强说:“卫斯理的手指有三十八个自由角度。”

家真说:“新力也正在发展机械人。”

周志明笑,“东洋人一生致力两件事:机械人,漫画人。”

家真夷然,“是吗,我还以为他们只致力抵赖战争罪行。”

“新力竞争对手本田在机械人科技已经领先。”

家真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机械人?”

“你不觉得它们有趣?你叫它,它会转头看你,找你,认出声音来源,计算距离,走向你,与你谈话,可以告诉你股票造价,说笑话,问你听不听音乐…”

家真笑了,“而且,完全受你控制。”

“家真,请你支持卫斯理,你可继续出售小玩意给日本人,得到好价,支付实验室费用。”

“一定一定。”

柄械人这时问许家真:“下一盘棋好吗?”

家真笑说:“好好好。”

就在小车房里,机械人卫斯理把他杀得片甲不留。

家真忍不住说:“我想叫新力看看它。”

周氏昆仲说:“我们不卖。”

“我们需要经费发展。”

“那么,要一个好价。”

“我即电山本。”

他们喝啤酒庆祝。

周阿姨捧着云吞面过来,“请试试我手艺,”又问:“家真,妈妈好吗?”

“有昆生照顾她,我很放心。”

“你与昆生都够孝顺。”

“昆生比我伟大。”

周阿姨感喟:“各人有各缘法,祝家女儿,却来孝顺许家妈妈,我只见过自家儿子,无端端跑去孝敬奉献岳父岳母。”

周志强志明忙说:“妈妈说谁,我俩并无女友。”

“在说你们的几个舅舅,见到老婆如耗子见猫。”

周阿姨走开了。

乐观如她也有诉苦时刻。

家真驾车返家,一开门,看见父亲坐在客厅里。

“爸!”

许惠愿立即发牢骚:“这地方怎么住?开门见山,所谓客厅只够一个人坐,还不快找经纪看房子。”

家真一味说是。

许惠愿声音转顺,“我见过昆生,她明敏过人,又有学识,人家真会教孩子,全家是医生,她大哥现在泰国照顾病痛,了不起。”

家真微笑。

许太太也笑,“他无端端出现,我开门见是他,吓一大跳。”

“爸来加州做什么?”

“接你妈妈回家。”

“爸不如在此小息。”

许惠愿沉吟。

“爸有白发了。”

许先生叹息,“又白又掉,以此速度,三年后保证全秃。”

“爸,不怕,我们照样敬爱你。”

许先生不禁笑了。

家真忽然想起,“家英呢,家英可有同来?”

“家英留在赫昔逊。”

“为什么?”

“家英决定随赫昔逊撤回伦敦总公司。”

“不!”家真有直觉。

“家真,人各有志,家英自觉无法适应新政府新政策新人事,他有他的想法。”

“爸你呢?”

“我决定退休。”

家真喜极。

他看见母亲四肢百骸都放松了。

接着几天,家真陪着父亲四处找房子。

他看中一幢大宅园,树影婆娑,气派优雅,可是与经纪谈了许久,没有结果。

家真走得有点累,问母亲:“这间屋子又有什么不妥?”

许太太低声说:“价钱。”

“太贵吗?”家真意外。

“他已退休,想一次付过款。”

“屋价多少?”

许太太说了一个数目。

家真吃一惊,原来父亲的退休金数目与他想象中有点出入,许惠愿平时阔绰,是因为薪酬高福利好,可是靠山越壮,他越不懂打算,统共没有节蓄。

家真不出声。

他轻轻走到地产经纪身边,同那中年女士说:“你准备文件,我出价投这间屋子,明日下午请到这个地址来。”

经纪讶异地看着年轻的他,“你出价多少?”

“请业主意思意思,减五千吧。”

“我立即替你办。”

下午,山本带着工程师,律师及秘书前来。

车房门打开,看到卫斯理走出来彬彬有礼招呼他们,那两个电子工程师脸色发青,几乎晕死过去。

周志强在家真耳边说:“我此刻才知道什么叫面如死灰。”

家真前去握手,“山本,你来了,欢迎,请坐。”

卫斯理凝视山本,辨认他特征,“山本先生,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

这次连山本都震惊不已。

“一间车房里可以研发如此成果,难以置信!”

家真微笑,“十分急奔,发展成形,起码要投入数百万美元资本,本田——”

“本田来过?”

他们几个人立刻走到车房门外细语。

必来山本坐下,吸进一口气,“许家真,不论本田出什么价,我们双倍。”

家真想一想,顺手取起一张纸,写一个数目,递给山本。

山本一看,他也算得是一名汉子,与律师交换一个眼色,立刻回答:“明早银行本票会存入阁下户口,此刻,请先签署临时合约。”

周志明说:“家真,我们去做咖啡招呼人客。”

走进厨房,志明问:“什么价钱?”

家真给他看纸条。

周志明呆在那里,“这是南加州三幢大屋的价钱。”

“一人一间。”

“家真,你竟这样会做生意。”

许家真笑笑。

周志强也来了。

家真问:“赞成吗?”

志强说:“我们可以退休了。”

三人出去高高兴兴签约,皆大欢喜,日本人带着卫斯理回国。

他们一走,周志强打开柜门,又有一具机械人走出来,志明说:“这一个叫原振侠,会得记录文件,内置家具设计的微型配件。”

他们大笑起来。

第二天下午,房屋经纪依约到访,发觉是间车房,呆住了。

家真出来与她商讨细节。

必到家,他同母亲说:“下星期我们可搬进剑桥路那间屋子。”

许太太讶异。

家真笑着解释:“上次家英来不是送我一笔款子?”

“那是给你结婚用的。”

“趁爸妈在一起,我们打算结婚。”

许太太高兴得跳起来,竟忘记屋价与礼金有很大差距。

“已嘱昆生邀请她父母前来观礼。”

“可是订酒席做礼服需时——”

“我们不喜欢那一套。”

“啊,”许太太有点遗憾,“当年我与你父在蓉岛也一切从简。”

“你看你们多好。”

昆生在旁,一言不发,只是咪咪笑。

可是许惠愿却同许多自高位退下的人一样,不但不懂得享受闲情,反而手足无措。

每日他都坐立不安,只得驾车四处游荡扮忙,好几次认不清路回不到家需家真把他领回。

家真因此研究房车导航系统。

这时他们已租下货仓作为实验室,并且雇用几名专才助手,业务发展蒸蒸日上。

家真每天铁定工作八小时,每日接送昆生上下班。

人家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是人家的事。

周志强志明是那种疯狂科学家,实验失败他们也会轰然大笑,在乎享受过程,几乎住在实验室内。

家真没想到他会是兄弟中最早结婚一人。

仪式简单,昆生穿一套米白色缎子礼服,与父母一起,幸福快乐表情洋溢。

周式一家都来观礼。

亲家彼此尊重,可是绝不打算一起搓麻将讲是非,主持完婚礼,祝氏夫妇返回吉隆坡。

许惠愿说:“祝先生有事业,他主持一间诊所,可做到八十岁。”十分羡慕。

家真笑说:“早些清闲也是好事。”

“每朝起来不知何去何从。”

“陪妈妈散步。”

“什么?浪费时间。”

“那么,到敝公司来挂单。”

“人家会说我是黄马褂。”

昆生说:“医生需要义工。”

“家中一个永久义工已经足够。”

说什么都不能讨好他。

半年来他胖了许多。

不久,家英给家真一个电话。

“家英,何故不来参加婚礼?”

“公司搬家,哪里走得开。”

“真的要走?”

“已经搬得七七八八,大厦已转手。”

“将来叫什么?”

“鸭都拿企业。”

“什么?”

家英笑,“连你也不习惯吧。”

“我没有嘲笑意思。”

“家真,你回来看政权移交把。”

“不。”

“家真,与昆生一起回来,新政权要追颁一个烈士勋章给许家华,由你代领。”

烈士。

家真眼泪缓缓流下。

“我仍是赫昔逊员工,不好出席,全靠你了。”

家真答:“我想想。”

家英转变话题,“听说妈妈情况好得多。”

“黄昏还喝上一杯,昆生说无大碍。”

“爸呢?”

“不甚习惯无权无势退休生活,时发牢骚,说加州欠缺文化,老华侨趣味低俗等。”

“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应该的。”

“还有,小弟,你事业蒸蒸日上,我在时代周刊看到你玉照。”

“呵,那篇小小访问。”家真怪不好意思。

“你在研究机械人象棋手?”

“是志强志明他们迷上机械人。”

家英见小弟同昔日一般低调怕羞,说什么不肯承认做出成绩,只得笑了。

“你回来一次也好。”

“明白。”

他唯一可以商量的人不过是昆生。

昆生想一想,“我陪你去。”

那个春季,许家搬进新居,布置全依许太太心思,许先生照例每样事每件家具批评一番,等到证实全屋一文不值,他也累了,躺在新沙发上盹着。

昆生替他盖上薄被。

家真笑说:“看到没有,三十年后,我也会变成那样。”

昆生伸手去模家真面颊,“那也难不倒我。”

许太太听了笑得咧开嘴。

山本一直与家真密切联络。

“IBM委托你制作机械人象棋手?”

家真不回答,他忽然问:“山本,你可记得你曾带我去参观拍摄广告?”

“啊,呀,是,想起来了。”

“广告片段可否送我一份?”

“你说的,是华怡保拍摄的出浴便告吧,嘻嘻嘻,老实说,我到今日也不明白电子产品同美女出浴之间的联系,我同你问一问推广步。”

“谢谢你。”

“IBM——”

“山本,这我不好说。”

“他们要象棋手何用,同谁打,机械人一秒钟可下几子?”

家真已经挂上电话。

他笑了,山本欠缺想像力,应该问:机械人在千分一秒可考虑几个步骤,答案是:一万个。

第二天下午,家真在办公室,山本覆电。

“家真,这件事你听好:你问的那条广告带,原来从未播放。”

“华怡保派律师自我们推广部以十倍价钱购回,然后,她随即退出影坛,我再三打探,他们说她像消失了似,传说是结婚去了。”

家真张大了嘴。

有一丝失落,又有一丝欢欣。

再美的美女,也不能整日赤身以沐浴为业,能够退隐,再好没有。

可是,他又失去她的影踪了。

不知她去了何方。

“嫁了什么人?”

“可以想像,是一个有钱人。”

家真点点头。

“你是她影迷?”

“不错。”

“家真,你的实验室还有什么好玩意?”

“有新发现一定通知你。”

“听说加州西奈医院与你在合作中,那又是什么?”

家真再次挂上电话。

他无比惆怅。

那日一抬头,已经六点正,由母亲打电话把他叫回家吃饭。

遍家途中,他看到橘红色夕阳托着金色余辉掩映在淡紫色天空,务必瑰丽,不禁黯然神伤。

许家真也算得是少年得志,要什么有什么,不知怎地,心底总是忧郁。

昆生迎出来。

“园丁今日来过,试种了栀子花。”

他与贤妻在花园散步聊天。

“联合国向我招手呢。”

“告诉他们,你已嫁了人。”

“那么,我会应征政府工作。”

“那还差不多。”

“你不怕我混身药水味?”

“我不会要求你改变任何事。”

晚上,家真把那张小小电话卡取出细看。

照片中华怡保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

嫁了人。

他躺到床上,一合眼,就仿佛听到窗外雨打芭蕉,潇潇声,叫许家真落泪。

梦魂中,他又回到蓉岛去了。

等到真正起程时,家真只说陪昆生返回娘家。

家真不想刺激母亲。

那次飞机降落,用的是蓉岛新飞机场。

由赫昔逊建造,完工后,赫昔逊却必需撤退,世事真是讽刺。

飞机场建设美轮美奂,游客赞不绝口。

家英亲自来接。

他态度亲密,却一直架着墨镜,高大英俊瘦削,人像钢条一般,动作敏捷,却予人紧张感觉。

他把小弟弟妇接到酒店。

家真月兑口问:“家呢?”

家英转过头来,“把退休后归还公司,公司转售。家真,那所平房一直是间宿舍。”

这时,昆生握紧丈夫的手。

扒,不过是暂时借住,并非许家祖屋。

家真沉默。

送到酒店,梳洗完毕,家真说:“昆生,陪我出去看看旧居。”

昆生立刻说好。

途中两人觉得蓉岛市容依旧,表面上并无变化。

旧屋同他们住在那里时一模一样,大门一开,有一个小女孩走出来。

“找谁?”

她十一二岁,小美人模样,蜜色皮肤,美目盼兮,像煞一个人,许家真踏前一步。

只听得她说:“现在是我们住在这里。”

昆生微笑问:“贵姓?”

“我姓邵柏耶,家父是鸭都拉公司的总工程师。”

许家真也笑了。

扒物是人非,现在转到别人来当家做主了。

有人自屋里叫出来:“明珠,别同陌生人说话。”

大门关上。

昆生说:“走吧。”

家真终于去家华处献花。

他一个人站了许久许久,直至腿酸。

他抹干眼泪,才发觉昆生一直陪着他。

他伸手搭住妻子肩膀,与她悄悄离去。

那夜,他无论如何睡不着,凌晨,他起身更衣。

昆生在灯下读一本侦探鉴证实录,闻声抬起头来。

家真说:“我出去一下。”

昆生轻轻说:“自己当心。”

家真走到街上,叫一部计程车,令司机往红灯区驶去。

司机是识途老马,才十分钟已到达目的地。

家真下车,沿街头走过去。

他来做什么?

他来找钟斯。

--“你知道在这区可以找到我。”

家真逐件酒吧找。

政局变了,红灯区依旧繁华,同从前一模一样做生意,水兵,当地人,游客,挤满狭窄空间,乐声震天,还有,烟雾弥漫,当然,少不了半果女子走来走去。

家真对每一个酒保说:“我找钟斯。”

有三人摇头说不识,终于有一个答:“钟斯,可是印第安那钟斯?混血儿,自称父亲是皇室贵族,可是丢下他不理,可是该人?”

家真一听,只觉非常有可能,他放下丰富小费。

酒保说:“隔三间铺位,一间叫‘时光逝去’的酒吧,知道那首歌吗,哈哈哈。”

家真走出门去。

他找到时光逝去,可不是就有钢琴师在奏那首名曲。

--当恋人呵护,他们仍然说我爱你,一个吻只是一个吻,一声叹息只是一声叹息,世事不变,可是时光已逝…

许家真看到角落一个人影。

他走近。

一个女子的声音斥责:“讨厌,你这只老鼠,若不走开,我叫经理。”

站在她对面屈膝哀求的是一个黑影。

他继续哀求:“我没有钱——”

许家真轻轻唤他:“钟斯。”

钟斯抬起头来,眼珠比什么时候都黄,连眼白都是黄的,头发纠结,衣服污垢。

他认出许家真,忽然哽咽了。

家真用手紧紧搂住他。

这时他发现钟斯只剩下一条手臂。

“钟斯,发生什么事?”

他呜咽,“打架,被斩伤…”他号啕大哭起来。

他又脏又臭又是残废。

家真把他抱紧。

那酒吧女呆住,一个英俊斯文穿名贵西服的年轻人把阴沟老鼠搂着不放,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谁?”

家真抬起来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是钟斯伯爵派来寻找他儿子的人。”

他扶着钟斯出去。

钟斯蹲在街边歇斯底里又哭又笑。

家真叫一辆车把他载到医院。

接着把昆生叫出来。

昆生检查过钟斯,“伤口已经愈合,手术做得很好,可是,你必需注意健康。”

钟斯憔悴垂头不语。

他又干又瘦,满面皱纹,牙齿也开始月兑落。

昆生轻轻说:“你要振作,男子汉莫怨天尤人,切忌日渐堕落。”

钟斯手掩着脸。

家真说:“你爱做酒吧,我们合股,由你主持,可好?”

这时,昆生微笑说:“酒吧人杂,不如开一家咖啡吧,早八晚八,做白领生意,虽然辛苦,本小利大。”

一言提醒梦中人。

“钟斯,明天我与你去看铺位。”

当晚钟斯在医院留宿。

天一亮,家真便找到律师及经纪。

地产经纪感喟:“许先生来得正好,地产价已直线下降,是置业好时机。”

他们找到商业区现成小铺位,店主移民西去贱价低让,一说即合。

钟斯欢喜得团团转,“家真,我一定好好做,我不会辜负你。”

昆生却说:“钟斯,我替你联络了义肢医生,你一定要赴约。”

钟斯呆半晌,“昆生,你是天使。”

家真用诧异的口吻说:“你也发现了?请代为守秘。”

他们留下钟斯与律师等商议详情。

家真说:“昆生你先回去休息,我要见家英。”

罢昔逊金字招牌已经除下。

新字号用鲜红色,设计古怪,家真也未有细看。

家英迎出来,“找我?”

“你还未走?”

“还有几具电脑尚未搬走,我在场监视。”

这时,白发白须的赫昔逊本人也出来哈哈笑,“小家真?让我看清楚你。”

这已是他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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