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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非礼了 第六章

作者:阳光晴子

思念会伤人、也会恼人,有这种感触的,还有一人。

缪霆威这一趟押镖走了半个月,在探子回报有人觊觎这笔货物后,一路上他们都走得战战兢兢,幸好最后总算平安将货物送达目的地,安然返回。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路上,他有一大半心思都在妻子身上,想着那个温柔娴静的人儿、那张美若天仙的容颜,想着她的豁然、蕙质兰心,还有担忧她的孱弱身体……

这太奇怪了,不过是一个女子,怎能让他放上那么多心思?

她应该没事吧?他离开前,还特别交代几名总管,她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马上送消息给他……

敝了,他终究放不下她,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吗?因为她还不是他的女人,渴望的欲火未熄,所以才会这么惦着她?

走在这一片无际沙漠上,一轮明月高高挂,万籁俱寂,缪霆威尽避思绪翻涌,仍率队彻夜赶路,只因他想快点回家,想回去看看那人是否安好。

一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一处绿洲,只是四周却静得不可思议。

他们一行人都是在大漠长大的,知道有些动物会在此刻到绿洲喝水觅食,但这会儿却只有一池湖水倒映着天上的月光,四周被无尽无边的黑与静包围……太诡异了。

蓦地,几名黑衣人从黑暗处窜出,接下来便是一阵刀光剑影,惊逃诏地的刀剑交鸣与杀戮声划破宁静,箭雨更是从黑暗中“咻咻咻”地飞射而出!

“少主,小心!”

“少主!”

几个时辰后,月儿已被乌云遮蔽,夜色如墨,缪家堡却起了一阵骚动,瞬间灯火通明,众人忙成了一团。

“主子,快起来,快啊!”

柏潆潆被两个丫头唤醒,一见她们脸色凝重,她一颗心也提了上来,“发生什么事了?”

“少主回来了!”小唯急道。

“回来了?这么晚?”她觉得很不对劲,连忙追问,“怎么了?”

“少主在离城不远的大漠绿洲中了一箭,被送回来了,现在已请来大夫去看他的伤。”

“他中了一箭?伤很重吗?”贺潆潆急急的下床穿鞋,两个丫头一边忙着说她们刚刚听到的事,一边替主子套上衣服、梳头。

“不知道啊,大夫正瞧着,很多人都过去致贤楼了,小姐不知情是因为少主还没昏过去前,就交代了别惊动你。”小月连忙道。

这男人在想什么?她是他的妻啊!柏潆潆第一次如此生气。

“哎呀,主子,你头发还没弄好啊!主子你别跑,你不能跑啊!”小唯惊呼,但贺潆潆已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便气喘吁吁的来到致贤楼,这一向是招待贵宾的住处,房内,曾祖女乃女乃、公婆都已忧心忡忡的站在一边,看着床上的男人。

三人一见到面无血色的她,同时一怔,“不是说了,别惊扰到你?”

“怎……怎……怎……会是惊……惊……扰?潆潆跟他……是夫妻啊!”知道他受伤已经好难过,加上这一快跑,又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别说话了,喘成这样,但……算了,你本就该知情,这小子却独不想告诉你,也不知脑袋在想什么,若是怕你担心……那他对你可真特别。”季宁秀说到后来,竟笑了起来。

柏潆潆眼眶都红了!是,这男人对她总是特别,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特别到令她也特别的恼火!

季宁秀似乎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改了话题,告诉她这次是因为有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镖局,自揽生意又找自家人打劫,故意让货物被抢,然后分赃之后,就到别的地方另起炉灶,缪霆威看不过去,便找人破坏他们的好事,所以,麻烦也来了。

“这孩子就是这样惹人厌,天下事这么多,他哪管得完?可他怎么劝都不听。”

柏潆潆才想说些什么,身后一声惊逃诏地的叫声陡起。

“少主!”

众人一回头,就见到金妍心急如焚的跑进来。

“少主还好吗?他还好吗?”

“你小声点,没看到大夫在忙吗?”季宁秀忍不住轻斥一声,然后看了静静伫立的贺潆潆一眼。

这个举动的意思是只有贺潆潆才有资格关心少主,而她只是一个过气的侍宠,没资格吗?金妍气愤不已。

不,少主只是图新鲜罢了,就算贺潆潆再美,也有看厌的一天,届时,他一定会再次宠幸她!想到这里,她挑衅的看向贺潆潆。

柏潆潆感受到她的目光,但她不看她,只将注意力放在丈夫身上,此刻,只有他最重要,其他的事,她什么也不想。

缪霆威因流血过多而陷入昏厥,血肉模糊的伤处还淌着血,看来那箭是他粗暴拔出的。

老大夫先清洗他右肩的伤口,再涂上药、裹上白纱布,这个动作显然很痛,令意识模糊的缪霆威浓眉揪紧、额冒冷汗,面色也苍白,但即使是意识不清,他也不曾因痛发出一声申吟。

老大夫喂了他一种看起来有些特别的药后,才擦了擦汗,“这样他才愿意好好休息,真是的,他受伤不是一、两次了,怎么就是学不乖?”

丙真,缪霆威强撑的意志渐渐被睡药征服,脸部表情看来也不再那么紧绷。

“好了,现在留个人好好守着他就成,半夜他可能会发热,那是伤口引起的,只要让他出了汗,退了烧就没事。”老大夫边说边让小厮收拾药箱。

“我来照顾,过去都是我做的。”金妍马上站了出来。

柏潆潆突地开口:“他已有妻子。”

她坚定的语气,让所有人,包括原本理直气壮的金妍,都被她那股气势给震住,怔怔的瞪着她看。

但更令人惊愕的是,贺潆潆还下起逐客令。

“曾祖女乃女乃、爹娘、小唯小月,还有金妍姑娘都出去吧。”

“可是主子,你的身子不行的!”小唯、小月同声反对。主子哪曾照顾过人?

她一直是被照顾的。

“是啊,你的身体成吗?”金妍回了神,立即出言嘲讽。

“多谢金姑娘关心,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我可以。”

金妍冒火的眸子遇上她平静无波的星眸,对峙半响后,她才气愤的转身出去。

缪寒中夫妇跟季宁秀则是愣愣的看着她,没想到她柔弱的外表下却是如此坚定强悍、不可动摇……

“爹、娘、曾祖女乃女乃,请回房睡吧。”

一被点名,三人才尴尬回神,也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好吧,但你要是撑不住,要叫人,明白吗?”缪寒中关心的叮咛。

“是,潆潆知道。”

长辈们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丫头们一起出去,在关上房门的刹那,他们看见贺潆漾坐在床畔,忧心忡忡的看着缪霆威,不由得对视一笑。看来,这对夫妻的感情比他们想像中更好。

这个男人!柏潆潆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苍白的俊美脸庞,不禁想着,他肩上到底扛了多少沉重的担子,就连此刻,他的眉头仍是拢紧的。

她静静的守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遽,她连忙倾身,将手轻放在他额上。

“好烫!”

他发烧了!她急急趋身,走到水盆前为他揉湿巾帕,再回身放到他的额上,等巾子热了,又再去绞湿帕子,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的烧退了,睡安稳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呼吸过于急促,虚弱得几乎要站不住,连忙拉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来休息。

时间慢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缪霆威才幽幽转醒。他微微睁开眼,看见熟悉的环境,知道手下们平安将他送回来,这才松口气,往窗外瞥去。

天亮了啊……他收回视线,却蓦地发现贺潆潆趴睡在他床边,睡得好沉。

其他人呢?该死,怎么让体弱的她留下来照顾他?

不过,念头一转,他领教过她的执拗,想来要是她坚持,也没人劝的走。

定定的凝视着眼前绝美的脸庞,他心中的怜惜也益发汹涌。撑着如此荏弱的身子仍坚持要照顾他?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明明一直没有好脸色,她却还这样照顾她……

像是感受到他凝睇的眼光,贺潆潆突然惊醒。

“你醒了?身上的伤还痛——唔……”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他攫取了唇,毫无防备的她惊喘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大掌又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贴靠向他,愈吻愈深,贪婪的吸吮。

这吻太强烈,贺潆潆有些晕眩,心脏跳动得太快,额上冷汗一颗颗冒出来,她快要、快要无法呼吸,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潆潆?”察觉到她整个人瘫软下来,缪霆威暂时退离开她。

“呼呼呼……”

见她快要昏厥过去,他又封住她的唇,但这次是为了渡真气给她。

半晌,贺潆潆才从昏厥边缘回了神,一察觉他的唇仍轻轻压在自己的唇瓣上,吓得往后一缩,但他的手臂仍圈住她,让她进退不得,一颗心怦怦狂跳。

天啊,她的粉脸是如此柔腻、娇羞的瞳眸泛着薄雾,嫣红的双颊、红艳的唇……缪霆威着迷的凝睇着她。

他想再索求一个,不,更多的吻,但她的身子是如此孱弱……天,他未曾如此渴望过一个女人,对此他是深感迷惑的,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这么想要呵护一个女人,不让她受伤。

他怎么以这么温柔的眼神看她……贺潆潆被看得脸红心跳,只能低头,“放开我……”

“上床。”

“什、什么?”

看到她脸红的瞪大了眼,他竟想笑,“我手臂受了伤,不然就抱你上床了,不过应该无差,你本来就没什么重量。”

卑语乍歇,他竟然真的要抱她上床。

“不要!我自己上来,不然伤口会拉扯开来的。”怕他又流血,她急急的月兑了鞋上床,乖乖躺在他身侧。

她的动作太急,少了点优雅,缪霆威脸上的笑意更浓。

发现他的笑,她咬着下唇,又尴尬又羞涩,“我还是下床好了。”

“不准。”他再次展现他的霸气,手圈住她的纤腰。

“我起来,你的伤——”

“不碍事,就这样睡。”

他的手轻抚她的发,口气中的温柔令她无法拒绝,只能就这么僵着身子窝在他怀中,本以为会像新婚夜那般难眠,但或许是因为对他的感觉已有不同,她竟然没有多久就熟睡了。

缪霆威静静的凝睇着她。这个女人,他的心似乎抗拒不了她了,他可以拥有她吗?

天大亮后,整夜都放心不下主子的小唯和小月就跑来了,没想到连缪家三位长辈以及金妍也有默契的出现。

金妍的身份最尴尬,她其实不该来,但她早已习惯他人轻视的目光,所以根本无所谓,只要她爱的男人没有赶她走,她就会厚着脸皮继续留在这里。

只是这会儿门内静悄悄的,怎么办啊?几个人杵在门外,手足无措。

最后曾祖女乃女乃说话了,“小唯,你开个门缝,小心瞧一瞧。”

“是。”

门咿呀的轻轻开了道缝,然后,众人看到房内的景象,除了金妍脸色丕变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浮现笑意,因为缪霆威正拥着贺潆潆,两人相依相偎的熟睡着。

这个箭伤让缪霆威休养了半个月,而他跟贺潆潆之间的相处也因此有了变化。

他们开始像对夫妻,相拥而眠,他受伤的这段日子,她亲自照顾他、喂他喝药、伺候三餐,两人间的氛围连外人都能感受到,是那么的温暖和谐。

缪家长辈们都很识相的不去打扰,也有技巧的要人挡住金妍,毕竟她是缪霆威带进来的,他们不能作主逼她走,但至少在这对新婚夫妻的感情有进展时,他们还能端出长辈的架子,让她别去破坏。

正巧这时有一趟镖要走,缪寒中就作主要金妍去,大伙也比较轻松。

不久,缪霆威的伤好了,但是也重新把时间给了公事,虽然每晚总会回到房里,但贺潆潆仍觉得不够,所以,从总管那里得知这两天没有什么重要的公事要处理时,她就大胆的来到议事厅,想跟他商量一件事,可没想到议事厅里竟有不少人。

不是没什么重要的公事吗?她蹙眉暗忖。

居首位的缪霆威见她久久不语,便主动问:“有事你快说吧,不然我会到傍晚才离开这里。”

这么久?她咬着下唇,看见每双眼睛都看着她,立刻摇摇头,“没事。”她快步的转身要走,没想到他却追上来了。

“明明有事,说吧。”

“我是想说,你有空可以陪我到城中走走吗?”她从嫁进缪家堡后,还没出过门。

他也想到她似乎都没出过门,不由得皱眉,“我没空,但我会派人跟着,你可以再带上你的丫头。”

这个答案贺潆潆一点都不意外,但这不是她要的。“还是不用了,小唯跟小月,还有你的手下肯定会战战兢兢的,我也会跟着紧张。”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

他眉头立即拢得像座山。

“因我身子骨差,在南城每回出门都是劳师动众,而且,若是不小心染上风寒,就会有人被我父亲责备,久而久之,我就愈来愈不敢出门了。”她的语气明明变得哽咽,但却硬是挤出笑容,“所以还是算了,这一出去万一又给下人、丫头们添麻烦,我就罪过了,你忙,我先回房。”

望着她纤细的单薄身影,缪霆威的心竟有几分冒火的焦躁。不过是出去而已,她能惹什么麻烦?这女人难道打算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了?

他猛然回头,“今天的事,择日再议!”

闻言,议事厅里的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看着自家少主追上妻子。

不会吧!天要下红雨还是铁树要开花?视女人为玩物的少主竟然破天荒的丢下一堆公事,陪女人上街?就算那名女子是少主的妻子,这、这也够他们吓呆了呀!

但吓呆的何止是他们?当缪家堡的马车在城中街道停下,缪霆威跟贺潆潆这对俊男美女走下车,前前后后又有多名侍卫保护,四周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因为城中百姓虽然吃了他们的喜宴,却从未见过新娘,就算较有身份地位的进到堡里去吃喜酒,也只看到了没被红盖头盖住的半张脸,虽只有半张,但已可猜测全貌,定是闭月羞花的美人。

只是喜宴至今也有数月之久,都不曾见缪家的少主走人上过街,没人瞧见她的庐山真面目,这会几她终于现身了!

顿时,熙来攘往的热闹街道上不时可以看到有人呼朋唤友,聚在一起低声交头接耳,但全都不敢对着在街上散步的一对俪人指指点点……

时间一久,消息传开,愈来愈多的百姓涌到街头巷尾,争相观看。这可是一大奇观,因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缪霆威,竟然陪在妻子身旁看东看西。

瞧这刚入门的媳妇儿美得不可思议,难怪过去总是阴沉易怒的少堡主,也会亦步亦趋的守护,黑眸里的专注可是令人看傻了眼。

但众人惊讶的眼神显然激怒了缪霆威,只见他一回身,令人惊惧的目光就射向窃窃私语的人群,众人连忙噤口。

相较于他,贺潆潆的心情则是很好,那些人的眼神一点都不会让她困扰,因为缪霆威就在她身边,她知道他对她看的刺绣坊、陶瓷店都没什么兴趣,可还是捺着性子陪她走着。

稍晚,他们到一家茶楼用餐,虽然已在二楼厢房,但楼下、茶楼外仍聚集了好多人,因为一传十、十传百,没看过的人又过来了,而看过但还想再看笫二眼的也来了,人潮迟迟难散。

“这些人真的是——”

缪霆威终于受不了,怒不可遏的走出厢房,站到外面楼台,浑身散发着怒火,口气也尽是火药味,“看够了没?”因为愤怒,让原本就俊伟挺拔的他看来更高大。

瞧见他发怒,贺潆潆走到他身边,温柔的拉拉他的衣袖,“我想我们回去好了。”

“为什么要回去?你不是很开心吗?”他气呼呼的又走回厢房坐下,皱眉说道。

柏潆潆对那些百姓微微一笑后,也回身走进厢房,静静的跟丈夫一起分享桌上的餐点。

知道他已经陪了她够久,也忍耐那些目光够久,不想让他继续忍耐,她便再次开口说要回去。

但他知道她还没尽兴,所以一定要她好好的走走逛逛。

因此,这一条长长热闹的街最后硬是让他们给走完,可缪霆戚一直像个瘟神,每一记眼神都充满杀气,让百姓们噤声走避。

柏潆潆自然也注意到他的脸色愈来愈紧绷,眼神也愈来愈冷,但这些人们又是怎么了?他真如此令他们害怕吗?

直到她的身子略感不舒服,缪霆威才带着她乘车返回缪家堡。

在宽敞的马车里,她静静看着他久久,才开口问出她藏在心中好久的疑问。

“这就是你只有一个朋友的原因?因为你总是用冷飕飕的杀人目光看着别人?”

“……你管好你的身体就好。”他不想谈。

“夫君——”

“下回还是派人跟你出来吧,我累了。”他其实是讨厌那些害怕他的目光!

见他刻意闭上眼睛假寐,贺潆潆也只好不谈,在一片静默中,只有马车踢踢踏踏的声音。

这一趟出门后,缪霆威再次一头栽进工作中,而且,这次不知道让他想到什么,贺潆潆感觉到他又立起一道心墙,不让她靠近了。

但是她不想当一名什么都不能做的妻子,尤其是关于他的事。

当一个人让人不敢正视、不敢太过亲近时,应该会很难过吧?缪霆威不是凶神恶煞,也不是贪宫污吏,他年仅二十七,却莫名有着超龄的冷峻气质,若是易地而处,她肯定会很难受。

那么,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于是她去问曾祖女乃女乃,有关他从小到大的事。

“你想问他脾气怎么那么差吧?唉,他的坏脾气像极了他曾祖爷爷,威儿从小就像个小霸王,不过读书之后,脾气便愈来愈好,但在十二岁那年——”

凉亭里,正诉说着过往的曾祖女乃女乃突然哽咽了,“这不能说,这是缪家人都不想碰触的伤口啊。”

“拜托你,曾祖女乃女乃,我真的想了解他,我觉得他是刻意隔绝自己的心,那太可怜了呀!”

这孩子看出来了!季宁秀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顿了会,点点头,“是啊,你该知道,你也是缪家人了!”于是,她终于娓娓道来。

“在缪霆威十二岁那一年,他被有心的仇家挟持,当年,即使旁系也有多名曾孙,但曾祖爷爷最疼爱的就是他。”

“为了救他,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儿子、媳妇只能任人宰割,他们三个人可以说是在威儿的面前被活生生凌迟而死的!”

什么?贺潆潆脸色倏地一变,手捂住嘴,一颗心整个揪疼起来。

想起当年的伤心事,季宁秀忍不住拭泪,“你可以想像这件事对他有多大的伤害,在他被救回来后,变得不言不语,我们原先还以为他被毒哑了。”

柏潆潆的眼眶盈满泪水。他的心一定很痛、很内疚!

“后来,那些恶人也被我们以私刑杀了,但是,威儿从那之后就像吃错药,动不动就发怒,跟一个又一个的朋友闹翻。连我们当长辈的跟他说什么也会被他吼回来,然后,他开始变得残酷、火爆,开始让人对他感到害怕。”

原来是这样!他不敢让任何人接近他,刻意隔绝自己,逼自己残暴无情,是怕别人再受到伤害!她知道!她知道!她为他难过得哭了出来。

季宁秀看她泪流满面,自己也是老泪纵横,“你是聪慧的孩子,一定明白他刻意与我们这些亲人或城里百姓们疏离的原因,但现在的缪家堡与十几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她拭着泪,“现在只要谁敢与缪家堡为敌,就是跟阎王有约,缪家的能耐令人畏惧,他大可不必再那么辛苦的逼迫自己。”

她哽咽一声,又摇摇头,“不过话说回来,大家已经习惯对他畏惧,要众人改变态度也很难。”

败难吗?贺潆潆想起自己初到大漠的那一天,渴望策马奔驰时,缪霆威对她说过“事在人为”,她一定可以帮他做什么……

两天后,她又去了找曾祖女乃女乃,“曾祖女乃女乃能帮我一件事吗?”她把她的计划跟她说。

季宁秀一听,频频颔首。

“好,城里的讯息,我这老太婆还有权力能封锁,不让威儿知道,但你一定要量力而为,免得弄坏了身子,否则曾祖女乃女乃可就惨了。”

她笑逐颜开,“嗯,谢谢曾祖女乃女乃。”

这之后的日子,当缪霆威前往马场、议事厅忙碌,跟总管们与三教九流的客户洽谈生意时,贺潆潆也会在两个丫头与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悄悄来到城里。

上回有缪霆威在旁,没人敢跟贺潆潆说话,但这回只有她一人,而且她亲善温柔,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是迷人,再加上那张月兑俗出尘的丽颜,不仅小阿喜欢靠近她,大人也喜欢她。

她话不多,但懂得倾听,接下来的几日更让百姓们知道她有脑子、有手艺,甚至觉得她像观音菩萨,只要家里有什么困难,她一定都会想办法帮忙。

像是有孩子失学,她请人安排上学堂;有人生活困苦,她便给点钱让他们先温饱度日,再请人安排差事。

在看到来往的商旅甚多,每到吃饭时间,餐馆总是家家客满,供不应求,她又想到自己的厨艺,于是找了几对家境困苦的夫妻,指点他们做一些比较精致的茶点跟面食,同时买下空屋变成餐馆,让他们做为日后开业之所。

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贺潆潆在曾祖女乃女乃的掩护及正确提供情报下,让她能在缪霆威不知情的状况下进出缪家堡,当他忙碌时,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不知道是她常常与大漠的阳光接触,还是忙到没时间生病,或是助人太快乐,总之,从前动不动就生病的她,这段日子里反倒鲜少有病痛,身子似乎一天比一天健康。

在城里的每一天,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谈及缪霆威的辛苦与责任,还聊及她一路北上时,他的耐心与贴心……就这么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城中百姓们开始对缪霆威这名俊美而剽悍的男人有了另一番不同的认定,不再受限于既定印象。

于是在茶楼里,几个中年人这么聊——

“传说他脾气火爆,但仔细想想,他总是对事不对人,也没吼过我们。”

“没错,他虽贵为少主,但若要走一些较危险的镖,他都会亲自带队。”

“是啊,而且听说他吃住都跟手下一样……”

在市集里——

“想想,那孩子也是我们看大的,到底何时开始怕他的?”一名婆婆问。

“好像有一年啊,缪家拦劫了一个贩卖人口的商队,坏了人家好事,那些人竟潜伏到咱们城里,扬言要杀害、毒死全城的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回忆道。

“对啊,我也想起来了,结果那些人全被缪少主给逮了,活埋在沙漠里,仅露出一颗头任由飞禽走兽给啃食至死,残忍的手法令人毛骨悚然。”

“没错,大家怕死他了!”另一名老爷爷频频点头。

“但好像从此,没人胆敢再在城里放肆了呀。”有人点出重点了。

“对啊,当时只知道指责他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但若不如此,我们怎么能过得如此平顺……”

于是,男男女女,你一言我一句,一些旧记忆慢慢被唤醒、被重新审视,一切的既定印象也因而被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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