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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表雄风 第五十章 一网成擒

作者:司马翎

众人甚觉不解,方想这等小事,何必浪费时间加以讨论?

只听琼瑶公主又道:“可是有一点使我想不通的,那就是那石灶后的暗门做得何等精巧隐密?进去的人,断断不会是粗心大意之辈,最低限度也不至于留下足迹这么愚蠢;然而你们看看,这几个足印清晰之极,有如故意印上去,竟是唯恐我们瞧不见似的!”

众人都恍然大悟,低头瞧着那几个脚印,心中都暗暗佩服琼瑶公主的机警缜密。

琼瑶公主又道:“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再想一想,那道暗门如此精巧,转动之际毫无声息,门上会不会已装有警铃,我们在外面开门之时,里面之人早就警觉了?”

张咸道:“公主的话有理,设计这暗门之人,势必布置好警铃。”

琼瑶公主道:“假定装有警铃的话。第三个问题就是他们如何对付来犯的敌人?第四个问题是那道暗门为何开得这么矮?这么窄?”

穿心神刀白城道:“暗门之内,必定装设有消息埋伏,加上对方在暗处,我们进去时已处在被动之势,自然是危险万分。”

琼瑶公主道:“还不止这样,以我的推想,他们只须把那地道弄得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那时墙壁里突然有利剑刺出来,武功再好也躲不过!”

张咸道:“既是如此,我们都不进去,他们就无法可施了!”

琼瑶公主道:“这就关系到第四个问题了,这道暗门为何这么矮这么窄?”

铁翅神鹰莫柏道:“设计此门之人,必是防备敌人一拥而入,所以弄得矮矮窄窄,另一方面也有容易隐蔽之意。”

琼瑶公主冷冷道:“表面上看来,这理由十分充分,但事实上你们还没考虑到一点,那就是敌人如若不肯贸然进去,由几个高手日夜轮流在此处守伺。他们出来一个,就杀死一个。这门如是之窄,里面的人无法一齐冲出接应救援,岂不糟糕?”

独眼大汉道:“是呀,这一来里面之人岂不是完全变成瓮中之鳖了么?”

突然灶后有人接声道:“胡说八道,我们是鳖的话,你们就是王八蛋!”

话声中灶后冒出一个脑袋,却是个女圭女圭脸,头上扎着一根冲天辫子。

穿心神刀白城冷笑一声,道:“小女圭女圭你不知天高地厚,仔细你一条小命断送在嘴巴上!”

那孩子道:“笑话,我老人家什么高人未曾会过?倒不信你这小子有能耐取我性命!”

穿心神刀白城哼一声,左手微微一扬,一道寒芒电射而去,手法之隐秘神速,的确是武林一绝。

那孩童口中轻轻吹口气,只见那道电掣寒芒到他面前半尺之处时,登时去势一滞。那孩童跟着一张嘴,呛一声把那道寒芒咬住,原来是把小刀。

他“呸”一声把小刀吐在地上,朗声道:“穿心神刀也不过如此而已!”

白城气极反笑,道:“小女圭女圭可敢把全身露出来么?”

无情公子张咸忽然道:“那厮是阴阳童子龚胜,可不是真是小女圭女圭。”

琼瑶公主冷冷道:“龚胜你出来,还有别的人没有?”

阴阳童子龚胜微微一笑道:“敝教主也在此地,如果公主要见她,本座可以代为通报!”

穿心神刀白城不是没有听过阴阳童子龚胜的名头,但他却不服气,冷笑道:“龚香主难道只敢躲在灶后说话?白某的飞刀虽是扎不住绑下的‘混元一-功’,但如若阁下露出全身,只怕来不及使用‘混元一-功’!”

阴阳童子龚胜哼了一声,道:“本座如不是有严谕在身,这刻非使你这狂妄之辈得到点教训不可!”

琼瑶公主道:“白城别多话,龚胜我问你一句话,那就是朱玲可是落在你们手中?”

阴阳童子龚胜点点头,道:“不错,相信公主你也知道她乃是敝教主得而甘心的人!”

琼瑶公主想了一下,说了一声“走”,转身先行走出,其余的人自然不敢停留,都跟着离开。

阴阳童子龚胜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忽然离开这一着。他愣完之后,低头向暗门内道:“请转禀教主,琼瑶公主等人业已离开;但本座尚恐他们有诈,暂时留在上面!”

他说完之后,便从灶后纵出来,向后院外面查看。忽然如有警觉,回头一瞥,只见一个面貌诚朴的青年,笑吟吟站在石灶前面。龚胜见他似无敌意,便点点头,低声道:“你早就藏在一旁了,是不?”

那少年嗯了一声,道:“不错,我看了好久啦!”

阴阳童子龚胜道:“这样说来,最初我们接获的警铃,是你揿动那暗门所发的?”

“是的!”他简短地回答,双目凝视着他,似是在他面上发现了新奇的事物。

阴阳童子龚胜行年七旬,脸皮已老得不能再老。因此虽是感到对方看得奇怪,却毫无不安,低声又道:“这么说来,地上这几个脚印也是你做的手脚了?”

那少年道:“是的,我必须设法教他们打头阵,可以免去不少危险。”

阴阳童子龚胜辫子一晃,道:“真有一手,不愧是崆峒掌门,剑神传人!”

那淳朴青年敢情就是史思温,他谦然一笑,道:“这等以杀攻杀的手法,算不得如何高明。龚香主过誉之言,倒教我难以承受!”

他停顿一下,徐徐道:“请问龚香主,家师母可是已落在贵教主手中?此刻有无生命危险?”

报胜大声道:“本座虽是钦佩观主的机智武功,但这等事恕难奉答!”

话声甫落,人已向史思温纵去,去势极快。史思温戒备地举掌护住全身。阴阳童子龚胜向他眨眨眼,一掌劈到。

史思温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随手封架。“蓬”的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这一招表面上虽是不分胜负,但史思温不过使出五成功力,明眼人一望而知龚胜虽是修为了数十年,但如若史思温发出全力,他决无法接住。

阴阳童子龚胜纵声笑道:“观主的功力比本座尚差一筹。本座如若用足全力,这一招就可重创观主了!我念着以往和你打出一点交情,放你逃生去吧。”

他说完之后,一径向灶后走去,掠过史思温身边时,竟毫不戒备,更无出手之意。史思温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倒不知出手拦他好抑是让他走过?

他终于没有出手拦阻,眼看龚胜走到灶后,低头瞧看暗门之内,龚胜随即又走出来,轻轻道:“我怕有人在暗门边,因此使点诈语手法,以便瞒过耳目。观主你功力大见精进,可喜可贺!”

史思温肃然道:“无怪龚施主面上已无暴戾之气,原来已回心向善,使人无限敬仰。自兹以后,龚施主大名将永垂武林,为后世式范!”

报胜笑一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一回事,我是自从在鄂西分堂的轮回毒阵中,和观主及金瑞兄分手之后,屡屡自思,感到过去所作所为,确实是太以不对,可惜形势环境均不容我立即退出武林是非圈中。”

史思温肃穆地道:“施主也不须操之过急,以免贲事。贫道敢信家师得知此事,定然欣慰莫名。”

报胜道:“目下先说石夫人之事要紧,她倒没有生命之险,仅仅被教主以独门手法,闭住一身武功,同时又命她随侍在身侧,难以逃走。另外还有那魔剑郑敖,他就比较麻烦,一来他也被教主以独门手法闭住武功,二来囚禁于地牢之内,有三道关卡看守,稍一惊动,连着有三道钢门封住出入通路,神仙也无法打开!”

史思温眉头大皱,想了一阵,叹口气道:“这可难死人了,师母虽是处身在鬼母旁边,倒还容易救援,但郑师叔却无法可想。”

阴阳童子龚胜心中不能置信,暗忖一来鬼母闭住武功的独门手法,史思温就无法解救,二来鬼母何等警灵,武功又极为高强,就算朱玲全身武功尚在,但如何能逃得出鬼母耳目?何况目下她武功已失,就算偷偷溜得开,不消片刻,鬼母就能把她擒回。

他深知事情之难,唯恐史思温轻举妄动,便道:“观主无妨从长考虑,石夫人目前毫无危险,以我所知,西门香主大概不会到此地来。”

史思温道:“真的?他如果不来,暂时就可以放心。”

阴阳童子龚胜沉吟一下,道:“这事关系甚大,不瞒你说,西门香主虽然说是不来,就在庐山会合,可是假如教主特地通知他,说不定等一会就会来到。”

史思温颔首道:“我就是怕这一点,无论如何也得在这一两个时辰之内,把我师母救出才行!”他叹一口气,又道:“目下形势十分明显,假如救得出我师母,则必须牺牲郑师叔,这也行不通啊。”

报胜道:“不错,如若石夫人逃得掉,教主怒气难消,必定杀死郑敖解恨!”

史思温道:“那怎么办呢?”他居然向龚胜问起计来,龚胜起先差点失笑,继而想到对方如若不是对自己的改邪归正之心深信不疑,焉肯对自己流露真情?这么一想,登时大为欣慰和感动,便也凝眸寻思。

且说在隔邻的大宅内,琼瑶公主回去后也没有责怪白梅郡主让史思温跑掉,因为她回去之际,刚好已满了一个时辰。

无情公子张咸对于琼瑶公主刚才忽然退回之事甚表奇怪,琼瑶公主这时才解释说:第一点朱玲既然落在鬼母手中,那样比落在自己手中还要好得多。如不出预料这一回鬼母一定不会放过朱玲,何况还有个难忘旧情的厉魄西门渐,纵使不杀害朱玲,但只要西门渐对她加以婬辱,那比杀掉她还要凄惨,这一来自可令石轩中无暇赴瑶台之会。第二点是鬼母等数日后即在瑶台上相见,此刻实在无须犯险和她一拼。

无情公子张咸默然退开,房间中只剩下琼瑶公主一个人在调息运气。

棒了一阵,她缓缓睁开眼睛,几乎在同时之间,一条人影有如飘絮飞绵般纵了入来。

她双眉轻轻一皱,道:“上一次我虽把你释放,可是别以为我对你有特别的偏爱,你又来作什么?”

那个不速之客正是史思温,他苦笑一下,没有做声。

琼瑶公主素性不爱说话,见他没有回答,便也不言不语。

史思温想了一想,道:“区区特地来向公主请教一个难题,只不知公主肯不肯解答?”

琼瑶公主冷冷道:“你已是一派掌门,还有难题要问我?”

史思温道:“不错,除了公主以外,区区已无处可以请教!”

他说得十分诚恳,教人一听而知他的话完全出自肺腑,绝无一丝一毫的虚伪。

琼瑶公主突然泛起笑容,柔声道:“看你这人很老实,嘴巴倒是蛮会说话。既是这样,那就把问题说说,我可不一定能够解答!”

史思温大喜道:“区区想知道的:就是关于玄阴门秘传禁闭武功手法,懂得诀窍的人,能不能自己解开?恢复武功?”

琼瑶公主听得一愣,道:“你怎的问起这事?当然有自行解禁之法,但就算是玄阴教主鬼母,她除非后来自己悟通此诀,否则的话,连她也不晓得!”

史思温十分不解,道:“公主这么一说可把区区搞糊涂了,鬼母掌管着玄阴真经,除非没有此法,不然的话,她焉能不晓得?”

琼瑶公主淡淡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她手中的玄阴真经其实缺少二页”

“那就怪不得她会不知道了,公主也许不知道;区区曾经在一位亲自翻阅过玄阴真经的老前辈遗下的手抄秘本中,大略得窥玄阴门的武功绝技,因此知道玄阴门有禁闭武功的神奇手法。”

琼瑶公主美眸一转,道:“你说了一大堆,可是为了要救朱玲而来请教于我?”

史思温道:“正是如此,区区早知道瞒不过公主。”

琼瑶公主道:“你可是已经探出朱玲被鬼母禁闭住一身武功,所以无法救她?”

“不错,不错,公主当真料事如神!”

琼瑶公主淡淡一笑,道:“你师父昔日也曾求过我,当时我给他一个难题,要他自己解决。现在轮到你来找我帮助,我也将给你-个难题。”

史思温眨眨眼睛,老老实实地道:“公主你如果肯帮助我救出师母,日后区区一定设法图报!最好公主暂时蠲免令我为难的题目!”

琼瑶公主道:“不行,我根本不指望你回报。现在你先告诉我,怎样下手去救朱玲?”

史思温道:“区区查明那暗门内的地道宛如蛛网,处处危机密布,尤其是现在大概那碧螺岛主于叔初等人业已到达,更加难以应付。万一潜入后被鬼母发觉,绝对无法逃出。这地底的阵法乃是昔年公孙先生所设计,由玄阴教大量人力物力才建成,能够变化门户,移转方位,此所以区区说一旦被发觉之后,决无法逃出。”

琼瑶公主插口道:“我倒没有想到是公孙先生的杰作,不过我早就认定那底下既然容得下鬼母,必有惊人之处,所以我也不肯贸然进去!”

史思温接着道:“此所以区区不请教公主如何解开禁闭武功之法,而是请教如何自行解救之法,也就是说,区区设法把自解之法传递与家师母知道,她也许能乘隙逃走。”

琼瑶公主略一沉吟,道:“我可以把破解玄阴门禁闭武功秘法相授,但有一个条件!”

史思温心想难题来啦。只好打起精神,留心聆听。

琼瑶公主缓缓道:“我把此法传给你之后,不准你以任何方式转传与任何人,这里面当然包括你师母在内。这样我看你虽然得知解救之法,却怎生下手去救?”

史思温道:“可不可以另外给我别的难题?照公主的说法,区区简直毫无机会可把破解禁闭武功秘法转告与家师母。”

他说得那等诚恳,因此琼瑶公主寻思了一下,才道:“不行,我老实告诉你,朱玲如果遭遇不测,正是我所希望的,因此你救不了她,我一点也不难过!”

史思温叹了一声,道:“公主向区区说出心中真话,区区甚感荣幸,看来已无别的办法,情势既是如此,区区就请公主把秘法告我。”

琼瑶公主道:“此法并不困难,尤其你懂得玄阴门的手法,我只须说一遍,你就会施展啦!”当下她迅速地把秘法传给史思温,最后道:“你要不要亲自试上一下,证明有效?”

史思温颔首道:“区区正是求之不得,就烦公主动手。”

话一出口,不由得万分后悔起来,敢情他说完之后,这才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假如琼瑶公主别有用心,把自己的武功禁闭住之后,那时才发觉她所传破禁之法不是真的,岂不是等于自缚双手,让她生擒?

进一步说,假如信得过她没有阴谋在内,则又何须以身相试?因为既然相信她所传秘法不假,以自己的功力实在不须先行试验,以获取经验。因此算来算去,事实上不必多此一举。

但这时琼瑶公主已起身走到他身前,伸出玉掌,向他胸前微微一按,跟着极快地一掌拍在他脑袋上。

史思温陡然感到百脉松弛,头脑微晕,定一定神之后,立刻暗中运力一试,登时发觉丹田那口真气,无法提起来。

他佩服地道:“玄阴门所有的秘传手法中,以这一手最是令人敬服!”

琼瑶公主道:“那也不见得,玄阴真经中尚有许多极高明的神功秘法,都不是平常之人可以练成。这种禁闭武功秘法,其实没有大用。”

史思温道:“区区却认为这等手法深含慈悲之念,既能使敌人暂时失去力量,却又不致伤他性命。”

琼瑶公主冷冷道:“以我看来,除了为我所用的人,他们的性命有点用处之外,其余的人,死死生生,总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史思温一面聆听,一面按照她刚才所传的心法秘诀,试着自行破禁。

同时他又思索她的话会不会含有深意?她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呢?

饼了一阵,所有的疑团都完全解开,史思温蓦地感到丹田真气倏然上升,瞬息之间已周行全身经脉,一切恢复正常。当下稽首道:“区区这就告退,公主虽然给了我一个难题,但思温仍然记住你的恩惠,必将图报!”

说完之后,便迅即离开。

这时,在鬼母身边的白凤朱玲,忽然间感到十分惊慌,原来鬼母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说是西门渐不久就可到达。

她心慌意乱地坐在一隅,这房间比普通的房子要矮上许多;但甚为宽大,墙上一共有四盏灯,把房间照得雪亮。

这儿虽然只有鬼母和她两个人,但她知道外面的甬道埋伏重重,机关处处,别说是目下武功已失,就算是一身功力尚在,也未必能够逃得出去。

她记得外面的甬道有蛛网一般,又弯曲,又复杂,纵然放她走,只怕要找到出口必不是容易之事。

逃走既是绝望,目下又得知西门渐不久就到,她可就考虑到那位师兄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来想去,发觉除了设法一死之外,再无别法可以免掉被西门渐婬辱之厄,于是她眼珠转来转去,想法子寻死!

表母瞑目跌坐在榻上,望也不望她一眼。朱玲这刻决不敢轻举妄动,怕只怕一个不巧,被鬼母看破,把自己穴道点住,那时候就毫无机会了!

饼了好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奔的脚步声,朱玲打个寒噤,心想莫非是西门渐来了?

表母渐渐张眼,那阵步声到门外便停住,跟着有人道:“启禀教主,外面……”话声突然中断,朱玲只好怀疑地瞪着门外。

那个奔来禀报之人,正是阴阳童子龚胜,他踏入房间,双目疑虑地望住朱玲。

表母道:“不妨事,龚香主有话但说不妨!”

报胜道:“石轩中的传徒史思温现在外面,正与西门香主及阮香主两人苦战。”

表母冷冷一笑,道:“他也送上门来,很好,本教主亲自出手,也把那厮活捉了,且看这一回石轩中如何解救?”

她站起来,身躯十分高大,头顶几乎要触到天花板。

朱玲幽幽叹口气,垂下头颅,耳中但听鬼母吩咐道:“史思温年纪虽轻,但一身功力不能小觑,龚香主即去把于岛主请来。”

报胜衔命去了,鬼母在房中踱了几个圈子,忽然走出外面。

朱玲听到外面似乎有人低语,却听不出说些什么。

然后,鬼母走入房来,微笑道:“朱玲,你对目下处境看法如何?可有希望逃走么?”

朱玲抬起头,望着鬼母圆如满月的面庞,突然间发觉这位以前的师父,头上居然有几丝白发,神情间也显出老了不少。

蓦地里她感到一种彻悟,像鬼母等武功盖世的人,可是一生之中,也是患难无数,而且总抵不住岁月的侵蚀。是以就算这次瑶台之会平安无恙,但到头来总不免是忧患衰老而死。

因此,她即使今日自杀而死,也不过是提早放弃生命而已。

假如此身一定要受到婬辱,则未来数十载的生命实在不值得留恋!

于是她平静地答道:“大概已经没有逃走之望了!”

表母道:“一会儿西门渐见到你,如果他仍然不忍杀你,那就让你活下去!”

朱玲道:“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母缓缓走到她面前,道:“很简单,我把你送给渐儿处置,他爱怎样就怎样!不过,在他未见你之前。我却不容你卖弄狡猾!我早就派了一人专门窥看你的表情,所以……哼,你别打算自杀!”

她举手遥遥一指,朱玲微哼一声,但觉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表母转身出去,恰巧于叔初急步走到,两人便相偕走去。

这时在厨房外面后院中,史思温一柄长剑,敌住了西门渐的白磷凿和交趾阮大娘的丈八红罗。

史思温自从生死玄关打通到现在,按理说时间尚短,纵然功力较前精进,却也不致十分惊人。然而他近日屡逢大敌,诸如星宿海两老怪,仙人剑秦重及琼瑶公主之流,无一不是当世之间的一流高手,他打过这几场硬仗之后,功力渐纯,而且触发了前所未知的玄机灵窍,是以如今的史思温,已难以测度出他真正的功力。

他一柄长剑宛如神龙飞舞,力敌西门渐和阮大娘两人,毫无惧色。

又战了一阵,局势总是那等不胜不败。不论西门渐和阮大娘如何凌厉进攻,或者缓下来换力运气,局势全然不变。

眨眼间鬼母及于叔初一齐出现。鬼母一挥黑鸠杖,加入战圈,口中朗朗喝道:“本教主有心生擒,是以不按武林规矩。”于叔初一听此言,掣出长剑,疾扑过去,五招不到,史思温便显出力拙之象,十招左右,手中长剑吃于叔初击落地上,鬼母疾然一伸手,就把史思温制住。

西门渐嘎嘎大笑道:“姓史的你虽是胆勇过人,但今日难逃一死!”

他纵上前去,伸出蒲扇般巨大的手掌,覆盖在史思温头顶,转眼望着鬼母,道:“这厮让弟子杀死解恨吧!”

表母摇头道:“目下和朱玲一道的几个人,主要的是他和郑敖均已被擒,为师还得想一下,看看怎生利用他们的性命!”

西门渐道:“师父说得有理,但弟子总觉得这史思温是个祸根,别的人可以慢慢加以利用,只有这厮必须赶紧取他性命。”

史思温这刻只是被鬼母独门手法禁闭住武功,并未失去知觉,也能够行动自如。当下放声大笑道:“想不到西门渐香主这么看得起区区。”

西门渐冷冷道:“你对别的人可以施用激将法,本座却不吃这一套,你识相的最好少说话,免得遭受侮辱痛苦!”

史思温道:“痛苦好受,但侮辱难当,罢,罢,我不做声就是!”

碧螺岛主于叔初突然道:“石轩中到哪里去了?他何故离开?”

史思温想了一想,道:“本来家师的行踪没有值得秘密之处,但既然家师母不肯说出来,区区自然不便相告!”

碧螺岛主于叔初道:“朱玲说了没有,本岛主并不知情,我乃是刚刚到达。我只奇怪石轩中为何胆敢撇开朱玲?这厮脑筋怕有点不大清楚!”

史思温抗声道:“岛主岂可如此评论?家师如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了挽回武林浩劫,他焉肯离开师母!”

厉魄西门渐斥道:“废话,你也太把石轩中看得过高了,简直和圣人一样。”

史思温道:“你不相信,那就没有办法。家师此次力图挽救武林浩劫,哼,连你们包括在内!”

于叔初尖声大笑道:“真是笑话,不过冲着他这句话,本岛主倒要请玄阴教主你暂时留下他的性命,我们总得教他心服口服而死!”

史思温念头一转,道:“既然于岛主这等大方,区区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

于叔初见他神情十分诚恳,无法不信,当下道:“那你就说吧!”

史思温犹豫了一阵,鬼母道:“你可是不想本教主等人听到?”

史思温其实是考虑另一个问题,觉得难以决定。

于叔初尖声道:“哪有什么事须得瞒住教主?这厮一定有诈。”

史思温听到于叔初的话,突然暗暗一笑,忖道:“我这么一个老实的人,你还说我有诈,那我就索性诈上一诈。”

念头一掠而过,便开口道:“于岛主可知道前几天和我们在一起的蒙面人是谁么?”

于叔初啊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说那个剑法极为诡奇的蒙面人?”

“不错,就是他,岛主应该知道他是谁才对。他与你关系之深,外人万万料想不到。”

于叔初翻眼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一点线索,要知当日在京师时,他亲眼见到那蒙面人力敌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剑上功力之深厚,固然令人骇异,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套天下无人见过的剑法!

史思温早就把禁制解开,此时乘机运功行气,自觉一身功力完全恢复常态;不过在外表上,他仍然双目无神,举动迟缓。

他道:“于岛主既是想不起来,区区就告诉你吧,那人就是你的高足仙人剑秦重……”

这话一出,把于叔初鬼母等都惊得一怔,西门渐道:“胡说八道,这话有什么根据?”

史思温道:“仙人剑秦重在海外学剑数载,历尽千辛万苦,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击败家师。但他自觉目前尚未能达到目的,所以暂时不肯和家师一拼!”

表母道:“唔,有点道理,那天他起初并不帮石轩中呢?却不知后来为何石轩中陷在险境之际,突又出手助他。”她望望于叔初,道:“那时你刚好去大内!”

于叔初点点头,道:“怪不得那天他怎么也不肯和我动手!”

史思温道:“据秦重自己说,他要留下家师一命,以便日后相拼!”

于叔初欢容满面,道:“这就是了,这等行径正与他为人相吻合!”

史思温缓缓道:“但关于秦重,却有个坏消息要向岛主说明!”

于叔初双目一睁,道:“怎么啦?他可是遭遇上不测?”

史思温道:“他的不幸与天下任何人无关,只能怪他自己,那就是他已经患上大麻疯!”

众人听得心头一寒,于叔初尖声斥道:“你胡说,故意离间我们。”

史思温道:“岛主爱信就信,不信也没有法子。他本来和我们同行,昨日因他面现红云,时时向身上搔痒,却被世居南方的胡猛师叔瞧出来。秦重起先不相信,可是后来终于也相信了,而且离开我们。我可以坦白告知各位,他是被我们合力打跑的,谁都知道大麻疯会传染。”

表母西门渐等听得毛骨悚然,他们可深知这种恶疾的厉害,而且不是武功所能抵御。西门渐沉重地道:“那胡猛是个浑人,不会说假话,这样说来,……”

于叔初面色煞白,双眼冒出火焰,凝瞪着史思温。

他狠狠地道:“你一定诬陷他,因为你们害怕他!本岛主先取你性命;然后,哼,哪个人敢说,我就杀死哪个人!”

表母冷婀忙道:“等一等,我们到下面去再处决他不迟”

于叔初向她一瞪眼睛,鬼母微微一笑,道:“我不会为了此人而与你伤了和气。不过先回到里面再行处决,谅也不至于耽误你太多时间!”

于叔初这才不再激动,于是一干人都从暗门进入地道之内。

史思温一身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但鬼母等人没有察觉出来;其实当史思温力敌西门渐及交趾阮大娘之时,乃是用的拖宕手法,把鬼母诱了出来,然后又诈作功力有限,十招之内,就让鬼母制住。事实上他若和鬼母等人硬拼,虽然不敌鬼母及于叔初联手,但要支持一两百招却绝无问题。

那地道宛如蛛网密布,弯弯曲曲,岔路极多。转了一阵,史思温已认不出方向途径。

他最忧虑的正是这一点,假使他找不到出路,纵然能把朱玲武功恢复,一齐逃走;可是在这等形势之下,也无法逃得出去。

又走了一阵,他们已到达一条较为宽大的甬道,甬道两壁挂着灯火,照出一排四五个门口。

表母指一指第一个房间,道:“史思温你进去,本教主忠告你一句,那就是安静地在房中等候。就算于岛主要杀死你,那也不过是刹那之事,一剑过去就没事了,不会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你如妄想逃走,吃我们擒回来,那时就要教你尝尝玄阴教的毒刑味道了!”

史思温并不回答,缓缓走入房中。

表母及于叔初再走过两个门口,回头道:“阮香主及渐儿在此处休息一阵!”

她再带着于叔初走到隔壁的房门,推门进去。朱玲仍然老样子瘫坐在屋角的椅上。

表母过去把朱玲穴道拍开,朱玲低低申吟一声,挺直身躯。

她两眼不时向房外瞥视,鬼母请于叔初坐下之后,突然冷冷道:“你希望谁会突然出现?”

朱玲镇定一下心神,道:“没有希望谁会出现!”

表母道:“刚才我们出去时,史思温已知机先逃一步,渐儿他们已追下去。就说史思温曾经透露那个剑法高强的蒙面人乃是于岛主的……”

朱玲插口道:“他就是于岛主的徒弟仙人剑秦重。”

“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昨日和我们分手的。”

“你们怎生分手法?”

朱玲疑惑地忖道:“这件事好像鬼母比于叔初还要着急?只看于叔初默坐一旁,一言不发的样子就足以令人感到奇怪。”

她口中答道:“我不知你们得到什么情报,只有老实说了!我们和秦重分手时,大家闹得不大愉快,可以说,他是被我们赶走的!”

于叔初激动的跳起来,尖声道:“为什么?”

朱玲道:“因为我们察觉他身上有大麻疯恶疾!”

这话一出,任他于叔初天性何等护短,也不能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表母转面向外面道:“把史思温带来。”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过了一阵,步声纷沓送入众人耳中,转眼间只见龚胜揪住史思温一只胳膀,把他拉得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后面追跟着高大狰狞的西门渐。

白凤朱玲一见到史思温和西门渐,顿时如同失足掉入万丈深渊之中,脑中轰的一声,差点昏倒。

她发觉西门渐的眼光中,含有一种令她感到全身发冷的意思,使得她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结住。

表母宣布道:“于岛主,你可以把史思温带去随意处置!”

史思温抗声道:“我本是一片好意,把此事告诉他,以免他日后见秦重,一不小心,也就变成大麻疯。这种绝症能够传染他人,你们难道还不晓得?”

于叔初起身向史思温一步一步走去,房中之人,不禁都向他们望去。

朱玲一看这可是唯一的机会,站起身向墙上一头撞去。

谁知就在她站起身之际,鬼母已经转目望着她,及至她一头向墙上撞去时,鬼母手掌一扬,狂飙激发,把朱玲身形横着卷开六七尺之远,一交跌在地下。

朱玲不觉发出一声尖叫,引得全房之人都向她瞧看。

史思温大怒道:“鬼母你干什么?”一面奔过去,弯腰伸手去扶朱玲。

他暗运传声之法,急急道:“师母,你诈作悲愤交集挣扎,我好找机会为你解开禁制,恢复武功。”

就在他传声说话之时,鬼母已对西门渐道:“我把她交你处置,你爱怎样就怎样!”

西门渐立刻跃过去,巨掌一伸,拍在史思温肩上,史思温此刻诈作不懂武功,只好放软身躯。吃他这一掌拍开数丈。

白凤朱玲听到史思温的话,她何等聪明机警,登时已知道史思温懂得了解禁之法,虽然想不出他怎能学会这等独家秘法,但此刻已无暇多想。

她本要依照他的话去做,可是一见史思温被西门渐推开老远,便打消此念。凤目一睁,道:“你别动我!”西门渐手已伸出要来扶她,闻言一愣,缓缓缩回。鬼母在后面哼了一声,西门渐立刻惊醒般伸手把她揪起来。

朱玲这时武功全失,落在西门渐的巨掌中宛如一只小鸡,根本无法挣扎。

西门渐迈开大步,一下子就出了房门。史思温一想此事非同小可,宁愿战死于此地,他不能眼睁睁瞧着师母被那厉魄西门渐抓去,施以横暴!

他怒哼一声,翻身跳起来,冲出门口。眼前人影一闪,却是阴阳童子龚胜拦住去路。

阴阳童子龚胜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口中喝道:“往哪里走?回去!”

他喝声震耳之际,连施眼色。史思温不知他袖中有什么乾坤?但想来必定不会毫无把握而出手拦阻自己。

念头一转,便放软身躯,随着龚胜一推之际,退飞回房中,叭哒一声,摔在地上。

表母冷笑说:“史思温,你最好放明白一点,别说目下你武功全失,就算一身功力俱在,也难以逃出本教主的罗网”

史思温躺在地上,恨恨骂道:“枉你是一教之主,行事却鲜廉寡耻。”

阴阳童子龚胜纵入来,一脚踢去,把史思温踢得滚开数尺。

报胜阴森森地哼一声,道:“史思温你放识相点,若然口中不干不净,那可是徒自取辱。本座第一个教你感到后悔。”

史思温果然不敢做声,在这等情势之下,谁都看出他乃是怕被凌辱,所以闭口。

阴阳童子龚胜急急走到鬼母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表母脸上突然露出凛然之色,想了一想道:“先把他押到地牢关起来。”

阴阳童子龚胜回身到史思温跟前,冷冷道:“起来,到外面去!”

史思温颇感惊异,不知他说了什么话使得鬼母立刻要把自己关起来!可是他实在对自己的生死不太介意,却一味担心师母的遭遇。因此他满怀忧疑难以消释,缓缓爬起身,走出房外。

到了外面甬道,龚胜推他一把,要他走得快些。史思温忙放开脚步,向前面奔去。眨眼间已转了七八个弯,甬道越来越窄。

耳边忽然听到龚胜传声道:“再过去一连有三道关卡,然后就是地牢,郑敖目下就在地牢之内。”

史思温见他在这等地方,居然也施展传声之法,不用说也明白甬道墙内可能有人窥视。是以不敢停步或回头。

他也用传声之法说道:“请问龚老师刚才以什么理由使得鬼母作此决定?”

报胜如释重负地吁口气,传声道:“你居然完全恢复功力,那就行了,我刚才对教主说,既然秦重身患大麻疯绝症,则你们很可能受到传染而未曾发觉,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先行查验才行!教主一听这话,不敢怠慢,你看到她的神色没有?”

史思温大大松口气,心想既是如此,鬼母势必也立刻命西门渐,不得接近师母,暂时可保无恙。

正在想时,耳中又听到阴阳童子龚胜道:“那三道关卡每一道都有警铃可以直接报知教主,你记住这一点。我虽是为你们弄到三把钥匙;但最后的一道却是从外面拴锁的,每次由接班的人在外面打开。这最后的一道恐怕要另动脑筋,必须等到接班的人开启时,才能逃走。”

说到这里,两人转个弯,龚胜推他一把,喝道:“走快点……”推他之际,另一手已把三把钥匙塞在史思温囊中。

丈许外就是一道黑黝黝的钢门,门前数尺之内的甬道突然变得宽大得多。那道钢门外面有一根钢闩,横闩住爸门,并且在左边墙上扣住一把锁头。

报胜先在钢门上敲了两下,里面立刻回报五响。龚胜便取出另一把钥匙,把锁头打开,拔起钢闩,推开钢门。

只见门后竟是一间丈半方圆的小室,灯火辉煌,照得四下十分明亮。

右面墙上有道铁栅,每根铁柱都粗如拳头。从铁栅望进去,也是一间丈半大的小室。对正这道铁栅,又有一道铁栅,再过去还有另一道铁栅,栅后才是地牢。这一来最外面的这道关卡的人,也能够透过三道铁栅而瞧见地牢内的情形。

一个劲装大汉见阴阳童子龚胜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并且迅速去打开铁栅上的锁头。

报胜推着史思温,一直走入去。第二道铁栅及第三铁栅相继打开,于是史思温独自走入地牢。

那地牢有两丈大小,角落堆着不少干草。郑敖一直在门口瞪视住外面的人,史思温叫他一声,他只苦笑一下。

阴阳童子龚胜分别向那三个守卡的人低声嘱咐几句话,便扬长而去。

那钢门“砰”的一声,关闭起来,跟着锁头滴答一响,全部锁上。

史思温以传声之法,道:“郑师叔请到角落来,小侄不但功力未失,而且还能替你解开禁制!”

郑敖也是个极老的江湖,听他以传声之法说话,便知道他这等小心,必有用意,于是踱到屋角。

史思温迅速地伸手连拍他前后心三处大穴,并且聚功掌上,抵住他命门穴上,助他运功行气。片刻间就撒手走开,由得郑敖自个儿调运真气。又用传声之法道:“我虽只学了自行解禁秘法,但自救与救人原是一理,加以得到白梅郡主再行指点,所以我有这把握!……哼,他们走近来窥看我们的动静啦!”

为了避免对方看出郑敖运功的情形,史思温便走到铁栅前。

那玄阴教徒急速地退开,眼中带着骇异的神色凝望着他。

史思温微有所悟,猜想那阴阳童子龚胜可能告诉他们有关“大麻疯”之事,是以他们这等惊惧戒备。

他向外面望去,只见在左面墙上有一条皮制的拉手,直通屋顶。断定那条皮制拉手必是警铃无疑。

饼了一阵,郑敖传声道:“好啦,我已恢复了原有功力。”

史思温转身走去,和他并排而坐,大家略略一谈经过,郑敖不禁埋怨起朱玲不该现身援救自己,以致双双被对方仗着人多,生擒活捉了去。

现在他们开始担忧朱玲的命运,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提到她可能被西门渐凌辱,但彼此心中都存有这等恐惧,于是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说。

地牢内虽然没有灯火,但外面的灯光透射入来,仍然明亮得很。

沉默了一阵,郑敖主张设法暗算外面的玄阴教徒,利用那阴阳童子龚胜给史思温的钥匙,设法冲出。史思温却不赞成,他轻轻道:“反正目下师母要是已遭遇不幸的话,我们也不争这片刻时间。不如沉住气,再等下去。”

郑敖突然激动地撕抓头发,原来他蓦地想起朱玲既然能够和仙人剑秦重有一手,则她就算被西门渐怎样,她也不会在乎。这么一想,登时十分为石轩中不平起来,假如可能的话,他自信可以一剑杀死朱玲而眼睛不眨一下。他最感到痛苦的,就是以石轩中这等大仁大义之人,怎会娶到像她这么无耻败德的妻子?另一方面,以她平日那等贞娴的人,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可怕?

他不觉从囊中模出那块白罗,恨恨地捏着。史思温见了十分奇怪,道:“这块布好像是从师母衣服上扯下来的?”

郑敖咬牙道:“当然是哪,所以我屡次嘱咐你不可听从朱玲的话!”

史思温一点也不明白,但见他不作解释,便也只好不再追问。

史思温道:“提起师母,小侄倒是想起刚才一事,可惜当时措手不及,否则师母她早就恢复武功了!”当下他把朱玲撞墙自杀,被鬼母卷开,自己过去扶她,想乘机为她解禁之事说出来。

郑敖呆了一阵,道:“她竟也想要自杀么?难道她还在乎这一切?真奇怪!”他随即想到昨日得知仙人剑秦重患上大麻疯之后,并没有十分不安之色。照道理说,她如果和秦重有一手,定然比别人要害怕许多倍!

想了一阵,他突然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假如能见到她,我一定要她解释这块碎布!可是却不知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史思温当真不懂他的意思,但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心平气和。于是轻声道:“小侄一直希望师母也会因被他们怀疑可能传染有大麻疯而送到此地来,所以主张等下去!咳,我此刻却觉得很对不起秦重!他今后的遭遇,势必是无人敢和他接近,连他的师父也不敢理他!”

郑敖愕了一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觉得对不起他?”

史思温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讷讷道:“没有什么,小侄是替他难过罢了!”

他为了转移话题,起身道:“也许我们应该采取行动了!”

郑敖果然大感兴奋,起身道:“对,说不定他们把朱玲囚禁在另一处地方,我们死守此地,毕竟无益。”

史思温轻轻道:“外面每一间房中,都有警铃直达鬼母,如果我们无法把他们不知不觉地弄倒,只要有一个报了警,那时我们就永远没有月兑身的希望啦!”

郑敖想了一阵,道:“看来唯有用稻草作暗器,突施暗算!或者我们先弄灭灯火?”

史思温道:“假如先打熄灯火,他们一定先行报警,师叔你说是也不是?”

他们正在商议之时,突然最外面的钢门传来响声。史思温虽是沉稳过人;但这刻也不禁面色大变,悄悄道:“糟了,换班的人来啦,这一来我们又得等上许久。”

郑敖道:“别慌,也许是其他的人来查看我们的动静,我们最好回到角落坐候。”

外面传来钢门开启之声,跟着便是铁栅移动之声。史思温和郑敖坐在草堆上,留心地倾听这些响动。

第二道铁栅也打开了,有人走到第三道铁栅之前。史思温冷冷道:“西门渐,你可是想来杀死我们?”

西门渐高大的身躯,挡住大部分灯光。他狞笑一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史思温道:“随便怎样都可以,我只要问你一句,那就是我师母怎样了?”

西门渐哼了一声,道:“她很好,你知道我不会伤害她!现在轮到我问问你,仙人剑秦重和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

史思温略一沉吟,郑敖答道:“还不到二十天,怎么样?”

史思温故意“啊”一声,表示如有所悟。西门渐道:“这样说来,还须一段长时间才晓得了!”史思温大声道:“晓得什么?难道你会怀疑我们传染上那大麻疯绝症?”

西门渐冷冷一笑,回身走出去,可是铁栅和钢门都没有关闭的声音。

饼了一阵,又有步声传来。不久就到达铁栅前面。史思温惊道:“师母,你也来了!”朱玲望一眼正在推开铁栅的阴阳童子龚胜,应道:“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

史思温走近去,施展传声之法,问道:“龚老师,我们可不可以乘此机会冲出去?”

阴阳童子龚胜低头上锁,却听到他传声答道:“不行,教主他们都在外面。”

史思温只好退回屋角,朱玲也走到他们旁边。三个人侧耳听着铁栅一道一道的关上,最后便是那扇钢门沉重的响声。

史思温迅速出手,拍在朱玲穴道之上,然后又助她行功运气。

魔剑郑敖大步走到铁栅那边,向外面吐一口唾沫,粗声骂道:“混蛋,躲在那旁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总有那么一天老子宰了你!”

那玄阴教徒往后闪避不迭,似是十分惧怕他吐出来的唾沫。

饼了一阵,三个人并排坐在草堆上,低声商议。史思温道:“弟子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出得最后那扇钢门,除了等候轮班的人替我们开启!”

朱玲道:“有一点必须考虑到,那就是轮班之人与这里的人联络暗号是不是仍然一样?假如有所变更,我们心机就白费了!这是一。其次我们必须想好万一在我们设法打开铁栅出去时,被他们发觉,发出警报,在这种情形之下,如何处理?这是二。还有就是纵然出得外面那扇钢门,但如何能月兑身出困?这处地下秘巢乃是昔年公孙先生花了很多心血建造而成,不比等闲。如若无人指点,就算出得钢门,却可能自投另一陷阱。那时节不但我们安全难保,连那一位改邪归正的人也必遭受牵累!”

魔剑郑敖道:“到底还是你心思精密,不过顾虑这么多的话,那就一辈子也别想出去啦!”

朱玲道:“你过奖了,不过说到顾虑太多这一层,我认为不得不如此;而我们尽可能设法解决,到了真的不能解决时,那也只好由得它而冒点险,是也不是?”

她话声一顿,见他们都没言语,当下又道:“我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目下陷身在龙潭虎穴之中,想闯出去,必须同心协力。假如彼此之间有一点不信任,往往就出岔子。郑大叔近来好像对我生出误会,只不知是什么事?当着思温在此,你可以说出来么?”

郑敖哼一声,面上登时笼上一层严霜,模出那块碎布,丢给她道:“这是什么?”

朱玲取起来细细一看,道:“噫,这是我衣袖上扯破的一块,这是什么意思?”

郑敖面色更加难看,想了一想,道:“你若果让我掌势罩住你后心大穴,我就与你谈一谈此事!”

朱玲毫不迟疑,背转身子。魔剑郑敖老实不客气,伸出手掌,按在她后背心上。这刻他只要掌力一发,就可把她震死,谁也来不及挽救。

史思温心中大凛,道:“郑师叔千万不可鲁莽!”

魔剑郑敖哼了一声,道:“我会小心行事,你走开一点。”

史思温只好移开数尺,郑敖又道:“本来此事应该由轩中亲自处理,可是目下我们能不能生出此间,尚不可知。所以假使有什么的话,我只好代石轩中把你处决。比在最后通通死在鬼母手上,虽然同是死掉,意义却不相同!”

朱玲平静如常地道:“现在请你说吧,我相信一定是误会!”

郑敖道:“好,仔细听着。当日在菩提庵,你忽然失了踪,我们都出动去找,最后你翩然归来。我只问你一点,那就是你可听到石轩中和我的声音?”

朱玲颔首道:“有,但那时我穴道被制,已经无法回答!”

“哼,你也说出来了,你可是在那石谷底的石洞之内?”

“不错,我和秦重都在里面!”

“若然我没有拾到这块碎布,得知你曾经在洞中,你回家永远也不会说出来,是不是?”

她点点头,缓缓道:“不错,我不会说出来。”她稍为一软,跟着解释道:“以我的判断,当时秦重的确不怀好意,把我骗到石洞,又利用地势点住我穴道。后来一听到轩中的声音,他不知何故又把我放开,但要我答应不将此事告诉轩中,所以我一直都不说出来,而且我坚信一点,那就是若然轩中在洞口拾得这块碎布的话……”

她又略为停顿,郑敖和史思温都不晓得她要说什么,因此微觉紧张地侧耳聆听。

“我坚信轩中决不会怀疑我,他也不会向我提起此事,不知你们信也不信?”

郑敖的手掌缓缓缩回,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反正以后我不管啦!”

朱玲转过身子,面对着他,柔声问道:“你可不是负气的话吧?你还怀疑我么?”

她那张艳丽的脸上,笼罩着纯洁的光辉。郑敖但觉目眩神摇,无法平视。不知不觉叹了一声:“对不起,我一向都想错了!”

史思温放心地走过来,微笑道:“郑师叔,所以你恨极秦重,故意布的陷阱教他生不如死,对不?”

他沉重地点点头,道:“这一来对他可就太不公平了,必须设法让他明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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