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浪子 第 六 章
金紫燕一拍桌子怒道:“混帐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
尤俊笑道:“金姑娘,你别生气,小孩子吗,气量总是窄一点,不过她去的时候不凑巧,刚好百平兄也在那儿,当时就给了她一巴掌,说她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说燕兄是我们的好朋友,以后她如果敢对燕兄无礼,就要她好看。”
金紫燕怒道:“这更岂有此理了,小琴是我的人,凭什么要他来管。”
尤俊一笑道:“金姑娘,你别误会,这都是为了你好,燕兄是你的客人,她仗着点小聪明,哄着丁老爷子撑腰,丁老爷子又是个火爆脾气,闹起来多没意思呢,百平兄趁机给他一点教训,省了许多麻烦,燕兄以后还要常上你这儿来玩的,如果那小妖精弄点鬼,不是把你的客人也给得罪了吗?”
他的一张嘴实在会说话,明明是一件内情曲折的纠纷,夹带许多不便明说的秘密,他居然连点带描,巧妙地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意思全表明了。
金紫燕沉吟片刻才道:“这丫头也太不像话,在我这儿的事,居然跑到外头乱说去,还想勾人来生事。”
尤俊笑道:“金姑娘,不是我说你,有时你对她也太纵容了一点,女孩子已经大了,心眼儿也多了,在这儿只会越学越坏,你为什么不找个主儿,把她送出去算了。”
金紧燕道:“她有了你们的丁老镖头来做靠山,我能送得走她吗?”
尤俊忙道:“这个由我跟丁老爷子说,叫他老人家少管,而且我还可以替你留心,给她找一个合适的人家……”
金紫燕道:“那就请尤镖头多费心了,这个鬼丫头我实在也拿她没办法,我没时间管她,我娘又没精神,弄得她越来越野。”
尤俊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
金紫燕瞟了他一眼道:“尤镖头,难怪马百平这么器重你,看来你真还会办事了,而且还善体人意。”
尤俊笑道:“我可是占了燕兄的光,如果不是他使得纪老儿耽不下去,我还是个二手,光靠嘴皮子,那天才能出头呢?”
金紫燕道:“你的嘴皮子也真有本事,今天是来作说客的吗?”
尤俊道:“不!我是来请客的,百平兄邀二位在百花楼吃便饭。”
金紫燕一怔道:“邀我们?”
尤俊笑道:“其实主人是三位,还有就是莫家兄弟,他们要给燕兄庆贺履新就任,百平兄则是想借这个机会跟燕兄见见面,谢谢他对隆武的成全。”
燕青忙道:“尤兄这句话我可不懂了,我对隆武镖局只感到抱歉,怎么贵局还要谢谢我呢7”
尤俊道:“燕兄虽然拔了隆武的镖旗,却用了个巧妙的方法还给了我们,这份人情就大了,就算我们从燕兄手中把镖旗夺回来,结果也不会如此愉快吧。”
燕青道:“贵局如此宽宏大度,叫我更无地自容了,回头我一定向贵局郑重道歉。”
尤俊笑道:“燕兄赏睑就行了,席上还有许多别的同业,最好别提那些话。”
金紫燕道:“你分明是来请他的,这种场合哪有我的份?”
尤俊笑道:“有!当然有,只是金姑娘略迟一会儿去。”
金紫燕道:“是马百平条子叫我出堂差。”‘尤俊笑道:“金姑娘,燕兄也知道你是景泰镖局的后台老板了,但别的人可不知道,你得多多委屈点。”
金紫燕生气地道:“我不去!”
尤俊道:“你真不高兴,不去也行,但燕兄的假,就请你批准,最多两个时辰,不会耽误他很久的。”
金紫燕道:“笑话,他是客人,我是姑娘,来去是他的自由,我凭什么管他呢?”
说着一挥袖子,气呼呼地到后面去了。
尤俊笑着说两句告罪,拖着燕青出来了。
走在路上,尤俊皱眉道:“燕兄,进展如何?”
燕青道:“毫无进展,她倒是个有心入,吐露了口风,似乎颇有意站到我们这边来。”
尤俊忙道:“燕兄泄了底没有?”
燕青摇了头道:“没有,我虽然知道她是出于诚心,但鉴于已往的流失,便着心装糊涂了。”
尤俊吁了一口气道:“还好!燕兄,天魔令主手段非常,你刚踏进这儿,如果就有了变化,事机就泄露了,反而得不偿失,天魔教中人心不稳的很多,但没把天魔令的真正身份揭穿前,最好还是少让人知道咱们的身份。”
燕青道:“我晓得的,我受过的教训太多了。”
尤俊道:“金紫燕有心外向是好事,可以巧妙地加以利用,因为她是那魔头手下出来的人,不像别人是被吸收进去的,不过她恐怕也未必知道天魔令是谁。”
“我没问,想来她也不会知道。”
尤俊道:“倒是那金姥姥比她更清楚一点,燕兄不妨在那老太婆身上下功夫,她对你很赏识。”
燕青哦了一声,尤俊又道:“你跟那小琴动手时,老太婆也在暗中看见了,对你的身手很激赏,特地通知马百平,叫他设法笼络你加盟。”
燕青奇道:“她为什么不叫金紫燕下功夫呢?”
尤俊道:“我想可能是金紫燕本人不同意吧。自从见到燕兄之后,这位姑娘就变了,对目前的生活极不满。”
燕青轻叹道:“天魔令这些年荼毒江猢,真正有点人性的,都不会对他们满意的,人心如此,所以我相信我们必会成功的。”
尤俊也叹道:“天魔令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他控制武林,全在暗中行事,不但他本人不露面,连各处分坛也是极为秘密,这金陵分坛设置已有十年,小弟好容易在五年前才搭上方天战薛依的关系混迹其中,却毫无丝毫进展……”
“天魔令如非藏身暗中,早就被消灭了,他就是靠着身份的隐密,才令人防不胜防,暗施杀手;把持了武林,目前最感困扰的就是人与人之间谁也信不过谁了,谁也不知道那一个受到了天魔令的胁逼……”
尤俊道:“那也只怪武林中人气节操守不坚,贪生怕死的太多,如果人人不怕死,天魔令的穿心镖又何足为妙。”
燕青道:“贪生而怕死,乃人之常情,学武的人,比常人更怕死,因为最初学武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称霸武林或杀人,只是为了自卫或表现得比人强,这就是一种怕被人杀死的心理表现。”
尤俊笑道:“燕兄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到,我只知武以养老,技以壮气……”
燕青一叹道:“谁有了我这么多的体验,这么多教训后,也会有这种看法的,人的勇气要到最困难的时候才表现出懦弱,而天魔令的厉害处就在先磨去人的壮志,就像金陵分坛的十位护法一样,天魔令先给他们养尊处优的生活,满足他们一切,使他们对浮生有所依恋,就舍不得死了,不想死就只有听其驱使了。”
尤俊道:“可是这一手也不见得准有效。”
燕青道:“不错!人性中唯一可贵处就是有尊严,当一个人的尊严受损之时,就可以置生死于不顾,可是天魔令聪明得把这一点也利用上了,他控制人,绝不损其尊严,至少在第三者面前,绝不损伤人的颜面,因此天魔教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受制的人也越来越多,几年来终而席卷天下。”
两人一阵沉默,片刻后,尤俊才道:“今天席上,除了马百平之外,最难得的是马景隆自己也出席了,此老虽是分坛负责人,却是被逼出此,今日破例出来应酬,可见他对燕兄的器重,燕兄不妨对他客气一点,此老的地位颇为重视,将来或可借重……”
燕青道:“还有哪些人?”
尤俊道:“还有几家镖局的负责人,都是仰承马百平鼻息的无郎武夫,不必太重视他们。”
燕青又道:“莫氏神鞭双杰,怎么会被马百平买通了呢?”
尤俊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以前跟马百平格格不入,这次居然一变故态,表现得很合作,若非是因受到压力,就是穷极而志短,骤受重利而忌却了本来。”
燕青深深地一叹,尤俊又道:“不过燕兄可以放心的是他们绝非天魔教中人,他们技业平常,天魔令还看不中他们。”
说着已走到了百花楼,那是秦淮河畔第一家大酒楼,将上楼时,尤俊又道:“燕兄,今日席上由于大家都对你如此重视,可能会引起几个老的不快,其中尤以青萍剑史剑如与火龙神丁宏为最,这两人可能当席为难你一下,你得善自主意,变为应付,既要不吃亏,也不能占便宜。”
燕青笑道:“我理会得的。”
两人才举步登楼,白雁林奇匆匆下来,见了他们,就陪笑叫道:“你们终于来了,可把大家等急了。”
放低声音又道:“丁定这老儿已经开口骂人了,燕兄要小心点。”
尤俊皱眉道:“他又不是主人,又不是客人,只是陪客而已,何况老当家的也来了,他怎么如此跋扈。”
林奇笑道:“还不是吃味儿而已,几件事情加起来,他怎不发火。”
燕青道:“这就怪了,我跟他素未谋面,他对我发什么火呢?”
林奇道:“第一,是为了老当家的出席应酬,前两个月他过六十岁的生日,亲自上门去邀请,老当家都没给面子,推说身体不舒服而拒绝了,今天居然为燕兄而拨冗光临,这叫他心里怎么舒坦得下呢?”
燕青淡淡地道:“这位前辈气量未免也太狭了。”
林奇道:“还有呢,第二趟姑苏的镖,本来是轮到他的,为了拉拢燕兄,尤兄把这趟的油水让给了兄弟镖局。”
尤俊道:“这个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完全是为了封住莫家兄弟的嘴,叫他们到洛阳镇办的事,与燕兄无关,而且我还私下赐了他五千两银子,他不该再记恨了吧。”
林奇道:“而事实上总是掠了他的光,这都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为了花怜怜,自从燕兄去过之后,那妮子对丁老儿就淡多了,据说花怜怜在睡梦里还念着燕青两字。”
燕有一皱眉抱怨道:“尤兄,这可是你给我找的麻烦。”
尤俊却笑道:“那可怪不得我,谁叫燕兄长得如此潇洒英俊呢,我若是个娘儿,一样也会梦魂思念的。”
燕青忙道:“尤兄,不要开玩笑了。”
尤俊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了金紫燕那一朵花国状元,还会对花怜怜怎么样,那妮子是剃头担子,一头先热,过两天不加火,自然就冷下去了,丁宏没见过你,心里自然不服,见了你之后,他就会气平了,凭他一个老头子,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该跟你争风吃醋吧。”
燕青道:“惜惜那儿可以从此不去,但今天……”
尤俊道:“今天有马老当家的在席,他不敢怎么样的,即使稍有过份的举动,燕兄小心一点,也就应付过去了。”
林奇道:“燕兄如果罩得住,不妨给他一点厉害的,今天这场面不好混,燕兄能否在金陵扬名,全在这一次;你说令师一世盛名,从没折过风,燕兄可不能折了令师的英名。”
这家伙的心意终于露出来了,他虽然装作一片好心,下来通风,实际上却是在煽火。
尤俊笑笑地道:“林兄弟,你大概也急于想补个缺吧。”
林奇脸上一红道:“兄弟怎么敢存这个心,只是气不过那老儿的骄行而已,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高手了。”
尤俊道:“丁老儿火气虽大,人倒还不错,尤其肯服输,他由百平兄手下输了一招。以长辈之尊对这个侄子却全力支持,燕兄真的能折服了他,他也会虚心接受的,而且他是十老之冠,他如果一气而去,别的人也就留不下了,两家镖局总不能全由年轻一辈乘机挑大梁,如果从别处另外聘一些名家高手来,未必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这番话把林奇说得一凉,但也等于是向燕青递了个消息,叫他不必太为已甚,如果推翻了金陵分坛的人事,一切的努力布置岂非都成了白费。
燕青笑了一笑,缓缓上楼而去,林奇抢先一步奔了上去叫道:“来了!来了!浪子燕青来了。”
楼上只摆了三桌,使得能摆二十来桌的大楼显得很空洞,但他这一叫声音倒是很响亮。
最先起来的是莫氏双杰与马百平,出人意外的是马景隆也站了起来,因此使得那些老武师也不得不站了起来。
燕青连忙跨前几步,双手抱揖道:“不敢当!不敢当,再晚奉邀来迟,已感不安,怎敢再劳各位前辈如此隆遇,折煞燕青了。”
尤俊为他-一介绍了,到了马百平时,马百平亲热地握着他的手,道:“燕兄,以往敝局为有冒犯,兄弟听说莫氏双侠今日为燕兄庆贺履新,争着做半个主人,向燕兄略表歉意。”
燕青倒有点尴尬地说道:“马兄你太客气了,马兄如此宽宏大量,倒叫小弟无地自容了,兄弟不是之处更多……”
马百平笑道:“好说!好说!再多讲就见外了,好在燕兄已经就聘在兄弟镖局,今后大家就是同行,也是一家人了,应该互相多亲近亲近,人家都说同行是冤家,只有镖行这一业却不同,大家应该同心协力,守望相助,才能使吾道大兴,克尽江湖上的侠义本份。”
群雄随声附和,有几个人藉此已传,盛赞马百平的仁义与恢宏胸怀,不愧为金陵镖行的领袖。
燕青以晚辈之礼,拜见了马景隆,屈膝一跪,这位老人连忙伸手一抬,两个人就此较上了劲。
燕育发现这位老英雄的内力之深度,远较想像中为高,拼将全力,也只能使膝头点点地,很快被他扶了起来。
这证明了一点,鼓勇一搏,燕青可以略胜一筹,但内劲持久耐力,则是马景隆火候纯青。
两人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各有所长。
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出,几个老的都脸泛异色,连丁宏在内,都对这年轻人另作估计了。
马景隆却哈哈大笑道:“好!丙然是英雄出少年,佩眼!佩服!”
亲手挽了燕青,到第二尊座请他坐下。
本来那是丁定的席次,因为他是十大镖头之首,马百平通常都是坐第一主位,今天因为马景隆来了,他只好移到下首去了,而这第二位不管如何都是丁宏的。
马景隆把燕青接上了第二位,丁宏的脸色顿时一变,冷冷地过去,拿起银碟筷子道:
“这件东西我已用过了。”
意思很明显,这席位原是他的,但席未开,莱没上,杯盘筷子都排得很整齐,他没有不满之意。
马景隆也觉得很意外,顿了一顿,才道:“丁贤弟,这是愚兄的不是,愚兄是因为见老弟青年英发,想跟他就近多谈几句话,你多担待一点!”
丁宏冷冷地一笑道:“哪里!大哥误会了,这本来就该是尤俊出的,小弟只是因为与大哥久未见面,才临时坐下向大哥问候一下,现在正主儿来了,小弟自然该挪位子了!”
燕青却笑道:“丁老前辈望重武林,再晚怎敢潜越,再晚只是陪马老伯少谈几句,略道仰慕后就起来的,前辈不必换位子了。”
说着轻轻一伸手,却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居然从丁宏的手里将碟子林筷都夺了下来,仍是放在原位上。
丁宏神色一怔,再度伸手去拿,燕青则伸手相挡,杯碟就在桌上,推推拉拉进行了十几个来往。
丁宏始终无法触及那些东西,不禁恼羞成怒,猛地一掌斜切下来,砍在他的手背上!燕胄也不招架.听任那一掌切中,手背上印起一条红痕,他神色如值,起立一拱手道:“前辈如何厚爱,再晚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亲自把三种用具拿起来道:“前辈的座位在哪里?容晚辈送过去,以表对长者的敬意.”
他拿着东西的是左手,被切的也是左手,已经有点颤抖,震得碟子撞着银杯,叮叮直响!
这证明他一掌挨得不轻,丁宏倒是怔住了。
尤俊忙道:“在这里,今天有两方面主人,客人却只有一位。燕兄既然被敝局邀去了,丁老爷子就代表敞局,作为莫氏双侠的嘉宾吧。”
那是另一席上的首位,燕青恭恭敬敬地将餐具送了过去放好,恭声朝丁宏道:“前辈请!”
他伸出左手,硬拉着丁宏推他坐下。
丁宏睑色又是一变,但只有他心里有数。
他外号火龙神,精擅烈火神掌,刚才那一掌也运足了功力,掌缘就像一条烧红了的烙铁。
虽然仅只切出一道红印,但是已证明他的火候高出一筹!可是燕青拉他时,掌心寒冷如冰。
这证明了那年青人练就了寒冰玄阴功,而且是他烈火掌的克星,根本不在乎他的烈火功。
那条红印也是故意放出给他留留面子。
既感且愧,这老儿倒是性情中人,好胜心切,却也有输得起的雅量,立刻一拱手,道:
“丁某无礼,万望老弟海涵!”
燕青笑道:“前辈说哪里话来,再晚多承前辈掌下留情,否则以前辈的绝世功力,再晚那只手还能保得住吗?”
丁宏道:“老弟!你别给我装脸了,老朽已经用了十……”
燕青忙道:“前辈只用了十之七八的劲力,再晚尚免可一接,却已留了痕迹,若前辈全力出手,再晚万万承受不住的。”
丁宏见他一再为自己遮掩,倒也不便过份拼却对方的好意,才讪然道:“老弟弟年纪轻轻,又是在猝然不防之下,接下老朽八成功力一掌,这份造诣,的确是难得难得,回头我们好好地喝几杯,让老朽一申歉意。”
燕青笑道:“长者赐,不敢辞,再晚的武功不足取,酒量倒是不敢妄自菲薄,颇能喝上几杯,少时必来拜赐!”
说着泰然回到座上。
马景隆必切地握住他的左手道:“老弟!你没怎么吧,丁贤弟八成劲力一掌,挨下来也不轻。”
燕青的寒冰玄阴心功还来不及发散,掌心仍是冰凉的,马景隆一握之下,心中了然道:
“难得!难得!你居然没受伤!”
彼此相视一笑,别的人虽然不了解内情,但也知道丁宏的脾气,不是硬把子,不会使他改变态度的,就算看起来是燕青吃了亏,但他在不及防备之下挨一掌而不变动也的确足以自豪
因此摆上菜后,觥筹交错,极道倾慕之忱,尤其是另外那几家镖局的负责人,对莫氏兄弟羡慕万分,暗自作悔当初脑筋不够灵活,眼力也不够足,否则这个年较好手,应该早就抢了过来的。
燕青不但气度豪,酒量更豪,会武的人多能够喝几杯,他的酒量却不仅是几杯而已。
人家敬他的酒,他从不推辞,而且立刻回敬,全楼三十多人,他一个人喝了将近全部酒量的四分之一。
喝的是陈年竹绍,也就是绍兴酒中之极品竹叶青,色泛淡绿,进口微甜而后劲大。
普通是论斤计,量大的人可以喝十来斤,可是燕青灌下去已有几十斤了。
身上不冒汗,只有张口之间,呵呵白气,那是以内力将酒中水分蒸出,酒精则全部留在肚子里。
青萍剑史剑如道:“燕老弟,令师三白先生与在下有数面之缘,也知道他豪于饮,都不知道老弟的酒量尤胜于令师!”
燕青笑道:“再晚是先师退出江湖后才追随杖履的,先师说退出江湖后,放下武事,将精神全部放在酒上了,他老人家将自己三白之名改成了三石,每日非三石不快,前辈是在后几年见到先师,就知道先师的酒量,比当年不知深进多少倍,再晚是万不敢望其项背.”
一石百斤,三石为三百斤,一个人在一日间能喝下这么多,简直难以相信,但看了燕青的酒量,几十斤下肚而若无真事,又不能不信。
史剑如又道:“老弟的活,史某不敢不信,但老弟说令师退出江湖后,也同时放下武事,则史某又不敢相信了,看老弟的表现,似乎也较之令师高出一点。”
燕育道:“这个再晚倒不知道。”
史剑如道:“史某绝不说假话.”
燕青一笑道:“先师放下武字,只是不理而已,却没有停止思索过,三石落肚,他老人家体力虽差,思路却特别灵敏,许多武学秘奥,都予醉中得之已授,他还常叹说,早知酒有这么大的好处,当年就该叫三石而不应限于三白了,前辈可知先师取名三白之意。”
史剑如道:“这个可不知道。”
燕青道。“先师好酒,无事常常一杯在手,有事却连浮三白,因以为名,据说他老人家与人交手时,往往中途停手,喝下三大白后再继续下去!”
史剑如道:“这倒是有的,因为令师一生从不与人结怨,交手也只是为了切磋,所以尽有馀暇停下来喝两口酒。”
燕青道:“先师说这是一个秘密,他遇到一手无法破解的精结时,只要停下来喝三大白,就能想出解法,所以先师一生武功都得之于三大白,他说当年若不是好动,浪费了许多时日,每日三大白,根本不必出去向别人讨教了,就是在家里也能使武学精进,只可惜三石虽能启智,却无法力行,所以再说就成了他老人家的练功之具,他想出来的功法招式,就由再晚演练,再晚的表现如能优于先师,或是此故。”
史剑如哦了一声道:“难怪老弟的表现,远超出令师三白功为之上。”
燕青道:“那本功为前辈见过吗?”
史剑如道:“今师胸怀浩荡.总不秘技自珍,史某昔年曾拜读过,所以还有点印象。”
燕青笑道:“后来先师说那只是入门的功夫而已,先师晚年所得,俱为口授而未作纪录,再晚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也无法补述,带着那本书,只是为了纪念先师手泽!”
一句话,把他的武功都解释清楚了,也解释他身携三白功为,何以不加重视之故.自然也更说明了他之所以随便让人启视之故。
这个解释很重要,尤其是对一些有心人,他让人明白身携这一册功为而不加秘藏,并不是为了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去除了他们的疑心。
史剑如却笑道:“老弟的话因为有理,便史某却不敢苟同,令师的逆波三式,实已发剑术之至高境界,史某当年看了即叹为观止,难道令师晚年还能将它更进一层吗?”
燕青笑笑道:“是的!那三式过于深奥,必须花多年苦练,才能达到境界,先师将它化繁而简,删除了一切的细节变化而留其精髓,习之易而威力不减,只是施展时,没有以前轻灵好看而已,但先师说剑法重实用不在好看……”
他知道史剑如对刘宏身上的三道剑痕表示怀疑,不相信是死在自己剑下,因为那三道剑痕的手法太拙劣了。所以才提出这个疑问,也幸好自己有了准备,早已想好了说词,不露痕迹的解释了过去。
但史剑如却不死心,追着道:“史某本人也是学剑的,见到令师的逆波三式后,已经钦慕万分.现在听老弟说竟有更高的境界,史某实在心痒难忍,能否请老弟演示一番。”
马百平一皱眉道:“史叔叔,今天是为燕兄祝贺履新……”
林奇更为紧张地道:“是啊!今天燕兄的酒已喝多了。”
史到如却笑道:“燕老弟为三石高足,这点酒算什么?”
燕青却笑道:“酒倒没关系,难道史前辈对先师的遗学十分清楚,我也很想请他老人家指点评介一番,这三式剑法前后有什么不同,只是逆波三式以前为切磋之用,犯上许多节制,现在却为自保救命之用,出手极凶,难以用别的方法表示。”
史剑如说道:“史某就以身试,跟老弟切磋一番如何?”
燕青道:“这可不敢,若有一个失闪……”
史剑如笑道:“史某对逆波三式研究有年,虽然无法化解,却已有了趋避之法,何况老弟精研此道,手下也有分寸……”
燕青推推座起立道:“对别人再晚不敢冒昧,但史前辈为先师旧交,想必对那三式已有了深切的了解,应该没有关系,只是此三式目前已尽去节制,再确很难控制分寸,这样吧,我们以柱代敌,请前辈赐教一下。”
史剑如一顿道:“这是怎么个办法呢?”
燕青手指一根木柱道:“再晚以此柱为假想之敌手攻击,前辈在侧面发招救应,看了这三式与前有何不同之处。”
这个说法使大家都为之一怔,严格说来,在侧面救应,是采取被动,总是要慢一点。
但史剑如对逆波三式既有深切的了解,而且又是在切磋,他可以不受限制,攻守俱可,而且还可以看准了对方的动作后再出剑,因为他要保护的是一根木柱,救不救得成功都没关系。
因此这个办法,燕青简直吃亏了。
史剑如不禁一皱眉道:“这样恐怕老弟就无法尽量发挥了。”
燕青笑笑道:“没关系,再晚也占了一个便宜,因为木柱是死的,不会移动,而且木柱不是人,刺中了也没有关系,再晚发剑时,心无顾忌,算起来也不吃亏了。”
说着已走到木柱前,抽剑作势,史剑如也只得跟过去,因为这是难得一见的盛举,大家立刻围了上来,连马景隆也不例外。
燕青笑笑道:“再晚要发剑了!”
史剑如早已凝势准备妥当,燕青一剑挥出,他的剑由侧面攻击,扫向他的剑锋。
可是没有用,燕青的剑太快了,他的剑始终落后一步,等到他追上燕青的剑,发出铛然一声响时,燕青的长剑已经在柱上留下三道剑痕,史剑如看了一下,居然与陶宏身上的剑痕深浅完全一样!
他不禁怔住了。
这年轻人的剑技实在出乎他想像之外的高明。
八臂神农裘梅风道:“燕老弟的神技的确叹为观止,只是此三式既然是救命之搏,应该是在险中求胜,刚才史兄是侧面救应,起手已慢了一步,因此未能见到此三式的威力。”
燕青笑道:“前辈是说让史前辈先出手吗?”
裘悔风道:“照道理应该是在这种情形下才可以见出剑招真正的威力,因此老朽想请老弟再试一次。”
尤俊道:“那就不太公平了,史老以燕兄为攻击对象,燕兄既要自救,又要发剑攻这根柱子,不是难以兼顾了吗?”
这几个老的似乎存心要一挫燕青,陈亮道:“三白先生创设此剑式,总不会只是为对付一人之用吧,否则在面面环敌之下就没用了,任何一种剑式都必须面面俱顾,三白先生一代高人,总不会留此败笔。”
他的话根牵强,但不为无理,可是马百平听不下去了,冷冷地道:“但现在是切磋,又是专为观摩此三式的威力,比决斗的情况不同,强敌环攻,自保的方法很多,并不一定施用这三式剑法呀。”
陈亮笑道:“既为切磋,当然没有凶险,以史兄剑上的造诣,出手自然有分寸,试试也不妨。”
燕育居然接口道:“是的!试试没关系;先师传授此式时,也曾想到了那种情况而有了应付的方法,再晚还没有机会一试,因为试不成的话,再晚就没命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再晚也正好看看那方法是否有缺点。”
他自己如此表示了,马百平也无法再阻止,再者燕青这三式也实在令人动心,他怎么不想多看一下呢?
史剑如再度运剑作势道:“老弟,小心了!”
长剑挥出,若点光雨,他竟然一开始就施展了青萍剑中的杀手,“急流飘萍。”
啊萍是没有根的,生长在静止的小钡中,但如遇急雨,沟水暴涨,万点浮萍随水流动,不仅方向无定,而且前后相继,绵绵不绝!“急流飘萍”就是这个样子!
谁也没想到史剑如出手就如此凶狠的,尤俊竟身不由己地哎呀惊呼出声。
可是燕青却将身于一跃,倒翻了出去,落在圈子以外,四周有人墙挡着,史剑如无法追击,只好收住了式子。
陈亮哈哈地一笑道:“逆波三式也有无法出手的时候。”
马景隆却冷冷地一笑道:“陈贤弟!你先看看柱子上。”
众人抬眼望去,但见柱上又加了三道剑痕,深浅一样,就在前三道剑痕一寸附近。
这下子连陈亮也说不出话,倒是马百平叫出一连串的好来。
史创如大感脸上无光,再度出手,都未能破解这三式,前一次还好,他是后出手的。
这次他发出杀手在先,仍然徒劳无功,对他多年盛名来说,实在是一个侮辱。
因此他干笑了一声,道:“燕老弟剑术精妙,可谓无人能及,但这三式剑痕如能在老朽身上,就尽见高明了。”
站在最旁边的方天战薛依突然道:“差两寸,短一寸。”
史剑如一怔道:“老薛!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依笑道:“下半两剑差一寸的深度,所以只划破衣服,上面的一剑高了一点,只削下你一寸胡子,如此而已。”
史剑如一怔,连忙低要去看。
小肮胸前,各有一点破痕.再模模胡子,半尺来长的山羊胡于果然已短了一寸。
一张脸顿时泛得雪白,燕肝却笑道:“前辈请恕罪,再晚收手不及。”
史剑如道:“罢了!罢了!论剑艺之精,老朽认输了!”
陈亮忽然造:“燕老弟!如果在纵起的时候,老朽以凌空指劲发击,裘兄的八臂暗器齐发,你又如何解围呢?”
燕青一笑道:“前辈是否还要领教再晚一下?”
陈亮道:“高明当前,老朽等实在忍不住要讨教一下。"燕青道:“那再晚只有一个办法,预先拿一口棺材来,遗憾的是尤兄没说各位前辈要置再晚于死地,是以未能准备。”
这句话说得很重,场面立刻僵住了。
马百平见情势不对,连忙哈哈一笑道:“燕兄!你真会说笑话,来!来!我们喝酒去!”
燕青道:“希望陈前辈说的也是笑话。”
马百平道:“当然是了,本来这是一场联欢之会,谁会要你的性命呢,他们的酒量没你好.因此说笑话的技巧也打了折扣,听起来就像是气话了。”
陈亮的脸上变为铁青道:“总座……”
马百平脸色一沉道:“陈大叔!今天是小侄做主人,不得不委屈您一下,何况您的酒量小侄很清楚,是到了解的时候,不光是,史裘二位叔叔的酒也当不多了,林奇,你扶三位镖头回去歇歇吧,上了年纪的人,便不该喝很多酒的。”
他的目中厉光现射,使得三个老人都为之一慑,不敢再说话了,还是史剑如见机应变,打了个酒嗝道:“不错!上了年纪的人,是该少喝一点,我是真有点醉了;老裘、老陈,咱们回去躺躺吧。”
他装着醉,扶着裘梅风与陈亮的肩膀,就这样步伐踉跄地下楼而去。
倒是丁宏过来,一拍燕青的肩膀道:“老弟,有你的,老头子真心佩服你!来!咱们再喝两杯,老头子要好好交你一下。”
燕青也笑道:“只要前辈高兴,再晚一定奉陪,喝酒再晚是不后人的。”
丁宏笑道:“老弟!你哪一点也不肯后人。老头子有个相好的粉头,在睡梦里还念念不忘你的名字呢。”
燕青倒弄得很不好意思。丁宏却笑道:“没关系,老头子绝不吃醋,看了你的风度人品,老头子打心里头认了,那个粉头如果不为你倾倒,老头子反而要给她一个嘴巴,那样一来,她只认得银子,简直没一点人味儿了。”
紧张的气氛,被他这一说,顿时轻松起来。连马景隆也笑了起来道:“丁贤弟!你还是那个老样子。”
丁宏大笑道:“大哥!小弟一生中只服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百平,现在又加上个燕老弟,小弟不轻易服人,但服了就是真心的服,不像那些口是心非的混账东西。”
马景隆道:“贤弟!他们也是多年的老弟兄了。”
丁宏道:“去他的弟兄,大哥,小弟只认了你这个大哥,因为你跟他们是弟兄,小弟也就只好称兄道弟,可是今天一看.连这点交情都可以免了,以后那三个主人如果再跟我称兄道弟,我就给他一个大嘴吧。”
马景隆正要开口,马百平道:“爹!丁大叔说的也是,那三位叔叔太过份了,我们本来是为了跟燕兄攀交联谊的,给他们横一拔,倒变成我们是存心生事了。”
马景隆长叹无语,马百平道:“燕兄!请你原谅,刚才是他们自作主张,兄弟绝对没有参予,更没有事先叫他们如此……”
燕青笑道:“我知道,马兄还一再拦阻呢,而且我也太过份了。”
丁宏道:“不怪你,史剑如那王人蛋,出手就是凶招,你就是杀了他,也没人会怪你的,你已经客气得很了。”
于是谈笑再起,这次可是融洽多了I
旋而花楼出来,燕青多少也有了几成醉意,他要回到金紫燕那儿去,尤俊却力加反对,道:“燕兄!不可以,咱们上花家去。”
燕青皱眉道:“干吗要上那儿去呢?”
尤俊沉声道:“杀了花惜借!”
燕青一惊之下,酒完全吓醒了,几乎是难以相信地高声叫了起来,但尤俊轻触了他一下。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要杀了她?”
尤俊道:“这妮子的警觉性太差了,在睡梦里都会叫出你的名字,如果她在呓语中说出更多的秘密,那不是糟了。”
燕青道:“我想不会如此严重吧。”
尤俊道:“不可不多加防备,因为她的口太松,感情太脆弱,很容易吐露秘密,我早就认为她不稳了。”
燕青道:“绝不会有的事。”
尤俊一叹道:“燕兄,我知道有一个自己人会来跟我联络,却不知道是谁,花家两姐妹前来跟我以暗语连络时,我还以为是她们,一问之下,才知道不是的;从她口中,才晓得是一个叫浪子燕青的人。”
燕青道:“她们是九老会遴选的连络人,自然最清楚了。”
尤俊道:“兄弟只知道燕兄是前来工作的人,也是九老会派出的真正主事人,但却不知从孤剑林封开始,探查天魔令真相的六个都是燕兄的化身!”
燕青道:“尤兄既然是自己人,自然就应该知道这些。”
尤俊道:“不,照理我不该知道的,尤其是燕兄在长江峰房的小村中接受疗伤易容的事,兄弟更不该知道的。”
燕青道:“不错,但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尤俊道:“关系可大了,燕兄可知道为什么要你死了又复活,而且一再地变换身份,继续从事工作。”
燕青道:“不知道,也许九老会怕人多口杂,只指定我一人……”
尤俊道:“那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燕兄的武功源流很杂,可以融会贯通而别创一格,像今天演变三白先生的逆波三式,穷剑术变化之奇,寓天下精招于一招而不露痕迹,使人无从捉模起,如果换了第二个人,一眼就让人看出了门户渊源而无以隐形了,对付天魔令这样一个神秘的敌人,不但要靠武功,而且还要靠掩护,否则永远都无法接近他。”
燕青苦笑道:“可是我六死六生,仍然无法模到一点根由。”
尤俊道:“不然,燕兄六次死于穿心镖下,相信多少有点心得,比别的人了解都深刻得多。”
燕青道:“那与花惜惜有什么关系呢?”
尤俊一叹道:“当然有,而且太大了,因为她是熟知燕兄底细的人,如果这个秘密外泄,燕兄就没有第七次的机会了。”
燕青道:“我想也没有多大的机会了,肌肤上的创伤可以移植补合,心脏上的伤痕却补不了的,我现在已有咯血之症,而且为我疗伤的圣手医隐也说过;我再死一次,就可能是真的死了。”
尤俊道:“不错,但如若这个秘密泄漏,天魔令提高了警觉,对每一个新加入的人都加以怀疑,九老会即使想派别的人来代替,也没有机会了,即使是新派的人天魔令也可能想到是燕兄再一次重出,而加以防患了。”
燕青道:“不可能,天魔令要扩展天魔教,就必须不断地增加新人手,他岂能防范每一个人。”
尤俊道:“他不能防范每一个人,却可以避免跟每一个新人正面接触,不接触他,永远也无法消灭他。”
燕青觉得这倒是很严重,想想才道:“惜惜说了不该说的话,是因为她知道尤兄是自己人,她在那荒村中隐居六年,心情之寂寞可知,乍遇自己人,自不免会兴奋一点,但她是九老会选择的人,意志之坚定是毋庸怀疑的。”
尤俊苦笑道:“我没有说她的意志不够坚定,但她有说梦话的毛病,就不该知道得太多,更不该知道了最秘密的事。”
燕青想想道:“我不赞成杀她。”
尤俊庄容道:“这事不容燕兄作主,她非死不可,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燕青愤然道:“那你杀她好了,何必要把我也拖了去。”
尤俊道:“燕兄不去,就杀不成了,杀一个人很简单,但必须要不使人怀疑,而且要利用对方下手,才能天衣无缝。”
燕青一怔道:“利用对方杀她?”
尤俊道:“是的,兄弟已经安排好了,自会有人会杀她,但也需要燕兄住在她那儿,并且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燕青忙问道:“你叫谁来下手?”
尤俊道:“这个燕兄就不必问了,到时候燕兄装作不知道就行了,燕兄喝下了这么多的酒,正是一个绝好的掩护。”
燕青一沉声道:“来人是要当着我的面杀了她?”
尤俊道:“是的,燕兄装作睡着了也行,真正睡着了也行,只要不出手阻拦,这件事情就很妥当了。”
燕青道:“我不干,我不能亲眼看自己人被杀,何况这是我们安排的奸计,那太违背人道了。”
尤俊庄容道:“燕兄,行大仁者不能计及小仁,古时的赵氏家臣为了救赵氏孤儿,还献出了自己的儿子呢,这难道还不够残忍的,史书上却誉之为万古流芳,所以做一件事,当从大处着眼,不能存妇人之仁。”
燕青忽然道:“尤兄,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人?”
尤俊道:“这倒不知道,惜惜告诉我你第一个化名是孤剑林封,对你的以前,她可没有说起,也许她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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