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 第十章
“一只全鸡、红枣、枸杞……等等、等等,妈,你念慢一点啦,红枣、柯杞然后呢?”
梁问忻已经看完一份报纸,往左手边瞄上一眼。她肩膀夹著话筒,右手还在努力振笔疾书。
背孕消息传回云林后,她的双亲似乎很期待小外孙的降临,频频传授安胎补方,对女儿视若珍宝的疼惜,由此可见一斑。
你父母真的没说什么吗——这句话他问了无数次。那么传统的家庭,自小便受良好的品德灌输及教养,真的可以忍受女儿未婚生子?
没有啦,他们很高兴要当外公外婆,真的没有要和我这个败坏门风的不孝女月兑离关系——她也每次都如是回答。
现在看来,应是所言不假。
她母亲很关心女儿,担心年轻人不懂得怀孕初期身体的调养,频频叮咛大小琐事及注意事项……
虽然不是很懂,但她父母没翻脸就好,他怕死了看她哭——即使这三年多来,他几乎不曾再见她哭过,只除了时,高潮极致的无助泣喊。
她看起来,很快乐,像是没有什么能令她烦忧,每逃诩过得那么满足愉快。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吧?喜欢和他在一起,吃同样的食物、盖同一条被子,夜里冷时拥抱入眠,再一同迎接另一天的到来……
从不以为,自己还有能力给谁幸福,但她看起来,真的就是很幸福的样子。
他沉然凝思。回过神来,她已经讲完电话,正专注整理母亲交代的重点……
“小不点,你要不要回云林?”
“咦?”誊写食谱的手停住,一时不知他问这话的用意,不敢贸然应声。
他……又想推开她了吗?
“女人怀孕的事,我不懂。要补什么、不能吃什么、将来小阿生下来要怎么坐月子……这些你妈妈都有经验,她可以将你照顾得很好,所以我觉得,你回去住贬比较好。”有个生了七胎,小阿生到经验老到的母亲,他会安心很多。
“我、我回去的话,那……你呢?”她小心翼翼,试探地问。
“如果你希望我陪著你的话,那我们就把房子处理掉,回去定居。”
他说“回去”!他把她的家,也当成他的,说得那么顺口,自己没有留意,她却听得满腔感动,上前抱住他乱亲一通。
“好,我们回家去!”她的家,就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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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们要回云林定居,最高兴的莫过于关家老父。
当了一辈子的职业军人,连在儿女面前都ㄍㄧㄥ住威严刚正的形象,做为孩子品行纪律的表率,但其实,对儿子要求一丝不苟的关父,对女儿永远有求必应,宠爱宝贝到不行。
所以,当女儿爱上一个恐婚、不谈恋爱的男人,为了女儿的笑容,他认了!永远无法拒绝心爱女儿的要求。
不过,这可不代表他会给那个男人多好的脸色看,只要想到女儿有多委屈,他就没办法喜欢那个男人。
瞧瞧,一看就是女乃油书生样,纤细得像风一吹就垮的样子,像什么话?还动不动就靠在他女儿身上,他自己没骨头吗?这样要怎么保护他女儿,为她撑起一片安稳天空?没肩膀嘛!
惫有,听听那张嘴!没礼数、没口德,有把他这个老丈人看在眼里吗?好吧,人家是没娶他女儿,而且看这情势,未来也不打算娶的样子,可是好歹看在他女儿替他怀了个小阿的分上,最起码对孩子的外公多点尊重吧?
连对她的亲人多用点心去讨好都做不到,这男人根本就没把容容放在心上。
反正从第一眼看到梁问忻,他就不喜欢他,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自从搬回云林后,两个男人极度不对盘,关家的日子,从此变得很不平静——
“你爸又在瞪我了。”满不在乎说了句,倾慵懒地枕靠在她腿上。
“你又哪里惹到他了?”
“真是个深奥的好问题。”他也想知道。
必梓容头简直快痛死了,以前只觉得这两个男人不太合,现在看来,怕是过度乐观了。他们极度不对盘,夹在中间的她,真是两面不是人。
“一定又是你说话太没节制。”这人没口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损人不分季节、也没有对象之分,“有损无类”,得罪人的本事很高竿,如果连她爸爸都中招,她一点也不意外。
“有吗?”不怎么在意地反省了下。他觉得自己很收敛了,不然依照往常,他还会更“直话直说”。
“梁,他是你孩子的外公,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如果他讨厌你,我会很难过的……”
死穴。
他最听不得后面那句。
“……我尽量。”
必梓容会意浅笑。这男人不说好听话,却真的很在意她的感受。
“他这样踢,你不会痛吗?”轻抚她七个月大的肚子,掌心传来的震动,令他不住地皱眉。
这小子是没有一刻能安静下来吗?
前两、三个月没有明显的变化,到第四个月就像吹气球一样胀大,原本全无孕吐情形,却在怀孕第五个月时尝到苦果,吃什么都吐得一塌糊涂。
到了第七个月,情况稍微好转了,每个人看到她的第一句话都是:“有没有想吃什么?”完全把她当猪来养。
“别这样,梁。宝宝是在跟爸爸打招呼。”纤指柔柔抚平他深蹙的眉心。“不会不舒服,真的。”
是吗?他眉心稍霁,质疑地模了模,脸庞贴上圆圆的肚月复倾听孩子的生命律动。臭小表活力十足,这样也好,他和孩子健康点,唠叨老太婆的笑容会比较多。
梓容的三哥与初恋情人复合后,也搬回老家定居,让他觉得陪她回云林的决定是对的,这是她自小生长的地方,有那么多亲人照顾她、围绕在她身边,熟悉的人事物,清幽的环境,对孕妇比较好,她每一天看起来都好快乐。
她觉得开心,那就好。
初春午后的微风轻轻吹来,他枕在她腿上,睡著了。
必梓容眸光放柔,指尖抚过他安睡的脸容,满眼的怜惜。
他呀,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也不晓得那种一心一意为她、珍惜一个人的对待,在她来讲,就是最平凡、最珍贵的幸福了。
他以为,爱情还能是什么呢?不就是这样平凡相依,柴米油盐话家常,牵著对方的手走过每一个晨昏吗?
他说他不懂爱、无法爱,怕自己伤害她,可是在她心目中,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爱她,他给了她那么多的快乐、那么饱满的幸福,虽然,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自觉。
不知道她爱他,也不知道自己爱她,更不知道,这就是爱情。
但是,那又何妨?爱情确实存在,这样就行了。
懊困,她也眯一下好了。
端了补汤出来,正打算吆喝女儿来喝的关母,瞧见中庭的景象,顿时噤声。
一张摇椅上坐了两个人,是稍嫌太挤了些,但他们都睡得好熟,在有限的空间里相互依偎,五指牢牢交握。
懊温馨的一幕画面,教人看了满满的暖意。
带著微笑,悄悄回到屋内,没去惊扰那对相依的爱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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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五月,关梓容阵痛了一天一夜,在医院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男婴。
必梓言带著女儿来医院探望时,护士刚好抱小阿来喂完母女乃,在父亲臂弯里睡得好香。
“小泵丈、小泵丈,我要抱表弟。”悦悦扯了扯梁问忻衣袖。
梁问忻谨慎将儿子放到她等待的双臂间,叮咛她要抱牢。
“我会我会!”妈妈也给她生了一个弟弟,她很会抱小阿喔!
小姊姊架势十足,抱得有模有样,他这才放心回到关梓容身边,伸臂搂过她。
“把拔,表弟好可爱唷!巴我一样也是金牛座的耶!”今年准备要上小学的悦悦,很开心地向父亲报告她的新发现。
“对呀,悦悦是姊姊,要保护弟弟喔!”关梓言笑笑地轻抚女儿的发,与她一同审视初生儿。
蛮牛一只,有什么好高兴的?老天保佑别是一副牛脾气。
“小阿名字取了吗?”
“蔚蔚,关子蔚。名字是爸取的,梁说要让小阿姓关。”关梓容回答。
当大哥的挑眉瞥了孩子的爸一眼,没说什么。
“蔚蔚五官比较像爸爸。”俊秀脸容,有梁问忻的影子,关梓言道出观察结果。
“眼睛像容容。”梁问忻想也没想便道。又深又亮,还有嘴型、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她。
必梓容笑腼他。“你看得好仔细。”
“这孩子很爱笑,脾气应该不错。”从出生到现在几乎不怎么哭,刚刚也听护士说,没看过这么好带的新生儿,应该是怀孕期间母亲得到极好的照拂,身心愉悦,生出来的小阿自然乖巧,胎教是很重要的。
梁问忻其实没有父亲想的那么对容容满不在乎。他倒觉得,这男人疼容容疼得不可思议。
出院后,关母忙著帮她坐月子,他接下照顾小阿的责任。
这孩子在关家很受宠,白天大家抢著抱,晚上也不怎么哭闹,虽然是新手爸爸,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天夜里,关梓容醒来,他没在身侧,本能往婴儿床的方向望去,一旁摆著空掉的女乃瓶,儿子在他怀中安睡,他安静而专注地凝视与他肖似的小小容颜,而后很轻、很温柔地在儿子女敕颊上浅吻一记。
直到这一刻,她才松下一口气。
背孕以来,他一直很平静,从没表现出一丁点对这孩子意外到来的心情,无论是无措、排斥或者是喜悦,就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全心全意照料怀孕的她。
她知道,他是顾虑到她的心情,不愿她伤心才会留下孩子,有了孩子,再也不能拿“单纯性伴侣”来当借口,假装只有的需求。她曾经担心他是不是能够接受,直到现在,看见他亲吻儿子,她确定,他珍惜儿子的心情,就像对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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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醒来,发现儿子不在臂弯,梁问忻坐起身,窗外天色暗了下来,空荡荡的房里只有他一人。
心,莫名地有些慌。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遭人遗落的孤寂感,被寂寞吞噬的无助及仓皇,让他无法适应黑暗,总是点一盏灯。直到那名女子的出现,熨暖他失温的体肤及心跳,无时无刻,只要回过头,她永远在身边守候,不曾走远。
容……
他从没有一刻,如此迫切想见她,深刻感受自己有多恐惧失去她,这名女子在心中的分量,重得超乎自己所能承载。
生命中,再也不能没有她。
她没让他慌乱太久,打开房门,熟悉的声浪定住他的步伐。
“这个傻爸爸,老是半夜爬起来看著儿子发大半夜的呆,刚刚赶他去睡个午觉,到现在还没醒呢!”那道声音柔柔地轻笑,谈起心爱的男人,连音律都带著显而易见的爱恋怜惜。
“我没想到你们会在一起那么久、牵绊那么深,他对感情有很深的不信任感。”邵娉婷跟著放低音量。“我刚出道的时候,出第一张专辑,美术企划就是他,也看过他谈几场恋爱,但好像总定不下来,寻寻觅觅,不知究竟在找什么。”
“刚开始,觉得他感情观太轻率随便,后来慢慢察觉,他只是寂寞,怕了一个人的生活。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再见面时,他完全杜绝情爱,那么害怕孤单的人,却不敢接受任何人的陪伴,想想,其实挺心酸的。”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陪他呀。”
“他没质疑过你的说词吗?以你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到好对象,需要没名没分没承诺地陪他白耗三、四年?”
“他没问。”
“说他聪明,偏偏在这方面呆成这样。你的家在云林、你成长的地方在云林、你最熟悉、最有感情的地方也在云林,台中有什么?不过就是他而已,他会不知道你是为什么离乡背井,放弃亲人留在台中吗?”
必梓容微微一笑。“我想,他心里多少有数吧。”知道她想家,才会主动说要陪她回来,将她放在她能拥有最多爱与关怀的地方。
邵娉婷挑挑秀眉。“不觉得委屈吗?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领悟你为他做了多少、牺牲多少。为他放弃穿白纱、共组小家庭的梦想,如果不是意外怀孕,甚至还要舍弃当妈妈的权利,明明那么爱他,却不能说,还要假装只是寂寞为伴……”
必梓容偏头,回视她。“我们现在这样,有差别吗?”
邵娉婷一愣,恍然失笑。“你们两个真的是很妙。里头那个,是睁眼瞎子,任何有知觉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有多迷恋他,替他生孩子、担心他的身体、每天睡在他身边替他暖床暖被、孩子们左一声小泵丈,梓勤右一声小姊夫地喊、保险受益人名字是你,连财务收支都交给你全权打理,这样还不是老婆的话,我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了。这样还ㄍㄧㄥ住不结婚,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因为没意义,所以我不拘泥啊!我们不是没有爱情,只是他不晓得那就是爱情而已,婚姻只是一张纸,那张纸所能换得的一切,我已经拥有了。”他其实知道,没他在身边,她哪里都不会去,这样的感情牵绊,早已与婚姻无异。
“如果他永远都想不通,你打算就这样耗一辈子?”
“嗯。一直以来,我要的都只有他。”无论有没有婚姻。
“可是他一天不娶你,爸就会很气他。”
“没关系,他不会气太久。”蔚蔚出生后,爸的态度似乎有些软化了,看见梁也已经比较不会摆脸色,好歹是他外孙的爹嘛,就算不念外孙,也会念在他是女儿深爱的男人,爱屋及乌,那只是时间问题,她了解爸爸。
“你自己看得开就好,梁问忻走运,遇到你爱他爱到肯包容一切,换作别人,哪能死心踏地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世纪痴情女的行为。
她失笑。“二嫂,天快黑了,我进房去开个灯,晚点吃饭再聊。”
“是是是,去探你的情郎,我不打扰了。”
被调侃一记,关梓容微窘。她确实是挂心房内,她的男人。
与邵娉婷暂别后,她踩过两级阶梯,穿过门廊回房,迎面遇上他。
她极自然地扬起一抹温柔笑意。“睡醒了?我正准备要叫你起来吃晚饭。”
梁问忻不发一语,张手拥抱她。
“怎么了?”她不解。梁的表情怪怪的。
他头抵靠在她肩上,模糊哼应了声,不知咕哝什么。
“梁,你说什么?”她好像隐约听到他道谢,还有什么“没放弃我……”之类的。
“我说,你真的好矮,我靠得腰酸。”叹息。这得靠一辈子啊……
“……”肯给他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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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好像是让关家入赘的吧?
可不是?小阿都姓关了。
不是听说他们没结婚?
也是。小容光明正大带男人回来同居,怎没把地爸爸气疯?
卑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左邻右舍耳语不断,关家近来相当具话题性,荣登乡里间八卦嗑牙议题排行榜第一名。
必梓容去市场买了菜回来,只见母亲在客厅看美食节目兼做笔记,顺口问:“爸呢?”
必母推推眼镜,比了比后面那条巷子。“和阿水婶吵起来了。”
“为什么?”爸和阿水伯不是三十年的老邻居和最佳棋友?
“就阿水婶在说问忻什么入赘吃软饭之类的,把你爸气到了。真是的,愈老脾气愈坏。”
“有什么关系?让他们说啊,梁说他不介意。”
“我们知道他不介意,是你爸听不得有人说阿忻一句不是。”
必梓容讶然失笑。
现在关家最受宠的人可是梁问忻,爸护他护得紧,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疼他比自己的儿女还疼,连她都不知道这情势是怎么演变的。
爸现在都不太找阿水伯下棋了,直接和梁问忻厮杀,前两天她还听到败在梁手下的爸承受不了打击,被梁调侃:“老头,输了就要认。”把爸气得半死,直问他耍了什么手段。
“啧,都几岁人了,这么输不起,我儿子都在笑你了。”那时,有事笑、没事也笑的爱笑小女圭女圭在他怀里手舞足蹈,看起来的确很有嘲笑阿公狼狈的嫌疑。
“嘘,蔚蔚,笑小声一点,阿公很没风度的。”
他这张嘴实在很坏,偏偏爸又很吃那套,每次都被激得脸红脖子粗,却还是每次都爱自找苦吃邀他下棋。
“你爸他呀,只是老脸拉不下来,嘴上和阿忻斗两句,其实心里比谁都爱护他。阿忻为你做的,我们都看得见,也知道他是真的对你好,会疼你一辈子的人。”容容怀孕的时候,他每天陪著她散步半小时,让生产时比较好生;肚子大了,洗头不方便,他每天替她洗头,动作那么温柔细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一直到现在,小阿学说话,他一遍遍教蔚蔚说的,是“妈妈”而不是“爸爸”。
“梁知道的。”爸妈对他已经不只是半子,而是直接当儿子在看待,梁问忻不会感觉不到,那声“老头”完全就是不肖子在忤逆父亲的嘴脸,如果不是很亲密地当成了自家人,哪会一副任性死小子的模样。
“回来半天了,怎没看见那对父子?”她左右张望。
“说要帮蔚蔚洗澡,进去有好一会儿了,八成又玩到忘形。”
必梓容摇摇头,笑道:“我去看看。”
才靠近浴室,就听到儿子的笑声。
“梁?”推开未上锁的浴室门,父子俩光溜溜地坐在浴白里泡澡,那个不肖父亲将七个月大的儿子放在浴白上方,顺著倾斜坡度当溜滑梯在玩,溜到水里快灭顶时又即时捞住,一个玩人、一个被玩得不亦乐乎。
“你们两个,够了。”她笑斥。“快点起来穿衣服,小心著凉。”
梁问忻任她由手中抱走儿子,顺势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儿子给你,换你进来陪我。”他们很久没有洗鸳鸯浴了。
听出言下暧昧至极的邀约,她羞红了脸,轻斥:“大白天洗什么澡,你不怕被笑,我脸皮还没你厚。”到时全家都知道他们躲在浴室里干什么好事了。
用大浴巾包住儿子,他还躺在浴白里没有任何动作,她红著脸娇嗔:“好啦,你快起来穿衣服,晚上蔚蔚抱去和爸妈睡,你想怎样都行,可以了吧?”
勉强可以接受。
愉悦地起身穿衣,抱回儿子,吹著口哨回房。
稍晚,她回房想告诉他,妈替他炖了一锅汤,提醒他出来喝,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又把儿子当玩具在玩了。
六、七个月大的小女圭女圭还坐不太稳,小屁屁下包著厚厚的纸尿布,像个不倒翁似地摇摇蔽晃,恶质父亲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往他额头一戳,仰倒在铺了厚厚一层棉被的床铺上。
小女圭女圭屡败屡战,愈挫愈勇地挣扎著坐起又要往父亲的方向爬。他认得喔,认得那个最心爱、最心爱的人……
再戳,再倒。又爬,又戳,又倒。
“呀呀呀——”小女圭女圭不依了,抗议地伸长胖胖的手臂,没骨气地硬是要往他身边靠拢。
眼看小女圭女圭快哭了,大手一张,将他抱了个满怀,附赠响亮的一记颊吻,扁嘴的小女圭女圭立刻又笑呵呵,好满足、好心爱地依偎。
这人真是够了,老的也玩,小的也玩,有没有那么爱玩啊?
必梓容没好气地拎来干毛巾替他擦拭湿发,嘴里还在叨念:“光顾著玩儿子,头发也不吹干,要是再生病就给我试试看。”
他斜瞟一眼。“我比较想玩你——”话还没说完,后脑勺被巴了一记。
“儿子在这里,你说什么浑话!”
啧,管家婆愈管愈多了,现在连嘴巴都管。
“等等啦,外面冷,穿件外套再出去……”
忍无可忍,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阿婆,你真的做不到一天不碎碎念吗?”
吵完架回来的关氏大家长,在中庭遇到面带笑容的老婆,顺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消消他吵出的一肚子火。
妻子指了指前方拌嘴的小俩口。“你觉不觉得,问忻喊‘阿婆’的口气,像极了在喊‘老婆’?”那种揉合了无奈、亲匿,却也有满满感情的一句谑称,每听他说一次,心都觉得暖暖的呢!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容容本来就是他老婆啊!至少,在所有关家人心中,早已如是认定。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结婚。
然后,再过两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是女儿。
她生女儿时痛了很久,饱受折腾、几乎磨掉她半条命才生出来,然后他二话不说去做了结扎手术,不让她再有机会挨这种痛。
女儿满月那天,爸爸很开心地请了亲朋好友喝满月酒,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那晚她喝了几杯,微醺。
入睡前,她带著轻微的醉意,在他耳边低语:“梁,我爱你。”顿了顿。“你其实早就明白,对吧?”
他不答,默默拥抱她,反问:“你觉得幸福吗?”
“嗯……”很幸福,因为有他。
酒意催化下,她跌入深眠之中,错过了他轻得不能再轻的迟来回应——
“我也是。容,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