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江山一孤骑 第十三章 情海恨未已 天伦梦忽回
必山月对这个驼背老人只有一个约略的印象,然而从广寒宫中诸人对他的态度上看来。
已知此老绝非常人。
从弹剑的剑艺中,他已经领略到广寒宫中无一等闲之辈,尤其是这月华夫人,更不知道有多大的能为。
一曲琴韵,若非那驼背老人在暗中援手,他已经支持不过去了,而这驼背老人居然遥空震断月华夫人的琴弦,则其修为更是不可思议,无怪乎广寒七大侍者,心中对这老驼子虽不欢迎,也不敢开罪他!
可是最令关山月感兴奋的,却是驼背老人最后的一句话,他只说出月华夫人最期切知道的一件事,已经有一点眉目,月华夫人立刻就屏退众人,足见此事,一定相当隐密,而驼背老人却偏偏会叫他留下……
月华夫人也像关山月一般地不解,所以立刻瞪着眼道:“为什么要他留下?”
驼背老人笑了一下道:“老朽自然有道理,因为夫人急欲打听之事,此子所知,也许比老朽更为详尽!”
月华夫人脸现疑色地说道:“胡说!他今天才上山……”
驼背老人又笑了一下道:“夫人何不听老朽说完再作决定!”
月华夫人轻咬了一下嘴唇道:“你说罢!”
驼背老人用手模着他颔下的山羊胡子,慢条丝理地道:“首先老朽要告诉夫人一个坏的消息,夫人要打听的那个人已经在二十四年前身故于杭爱山中……”
月华夫人脸色一阵激动,啾然地道:“这是真的?”
驼背老人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半圆玉环,递给她道:“这事千真万确,老朽为了证实起见,曾经亲至他的埋骨之所,启发墓冢,冢中白骨已枯,只留下这一点东西!”
月华夫人接过半圆玉环,放在手中一阵摩裟,目中隐隐有泪光交烁,怅惘地道:“我知道他活不长的,他离开我的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
必山月神情突地一变,上前道:“夫人!您手中的玉环可否容我一观?”
月华夫人厉声道:“滚开!你少打岔!”
驼背老人也笑笑道:“小伙子!这件事可没有你的份,等一下另有事情问你!”
必山月却倔强地道:“不!我一定要看一下,因为……”
月华夫人变脸正待发作,驼背老人却一挑长眉道:“小伙子!你为什么非要看不可呢?”
必山月想了一下道:“因为我记得我好像也有过一样相同的东西!”
二人俱却不禁一怔,月华夫人连忙问道:“在哪里?”
必山月想了一下道:“不知道!在我九岁的那一年,我师父就把它收了起来,以后一直就没有还给我!现在多半还在我师父那儿……”
驼背老人连忙问道:“你师父是谁?现在在哪里?”
必山月道:“家师为早年的明驼令主独孤明,刻下……行踪不明!”
他几乎要把独孤明的行踪说出来了,幸好立刻就警觉地收了口,因为他知道师父是绝对不容人去打扰的!
驼背老人盯着他不语,月华夫人却忽而变为无限温柔地将玉环递给他道:“你看看吧!
苞你那一个是否一样!”
必山月接了过来,但见那玉质在土中埋了很久,已经晦暗不明,勉强还可以看出上面刻了一些花纹!
静观片刻后,他又递给月华夫人道:“大小是差不多,但是跟我那个不同……”
月华夫人更为紧张地叫道:“什么不同?你快说?”
必山月不明白她何以如此大惊小敝,想了一下才道:“我也记不清楚了,但是我的那个玉环上面只刻了一幅山景,山上是一钩斜月!不像这个上面的菊花文雕……”
月华夫人轻呼一声,身子摇摇欲倒,关山月奇怪地道:“夫人!你怎么了?”
月华夫人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轻轻地一摇头道:“没什么!
你再说下去,你那玉环是怎么得来的?”
必山月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记得一直就挂在我的脖子里,小的时候我不明白下面花纹是什么意思,直到我九岁那一年,突然想到我的名字关山月,莫不是与那图文有关,当然拿这个问题去问师父时,师父很生气地骂了我几句,把玉环也收了起来,从此就没有还给我!”
月华夫人连忙问道:“你不是叫明千里吗,怎么又叫关山月了呢?”
必山月顿了一顿道:“那是侍书替我临时改的名字!”
月华夫人却不理他的解释,追问道:“你师父可曾回答你的问题?”
必山月道:“没有!他只是叫我别再胡思乱想了!”
月华夫人又道:“你本来姓关吗?你的身世如何……”
必山月怅惘地道:“不知道!我从小就跟着师父,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关山月的名字是师父替我取的!”
月华夫人紧钉着问道:“你师父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呢?”
必山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月华夫人不禁有点暴躁地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必山月轻叹一声道:“我本来就不知道,师父什么都教我,就是不告诉我的身世,他只是说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就由他收养了……”
月华夫人急问道:“你今年几岁,总该知道了吧!”
必山月道:“那自然知道,我今年廿六了!”
月华夫人屈指算了一下,目中潜然泪下,低声道:“不错!二十六年了,我知道他到死都还在恨我!”
驼背老人拍着后颈叫道:“巧!巧极了,我简直不相信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月华夫人一抬眼道:“驼翁!这事情还得问问清楚!”
驼背老人叫道:“不用问了!我敢担保绝不会错!”
月华夫人仍然摇头:“不!我觉得还应该慎重一点!我现在心情很乱!而且……”
驼背老人点点头道:“老朽明白,夫人还是先回避一下,等老朽将事情与打听所得的消息对照一下,然后再通知夫人,至于那事情是否也要说出来呢?”
月华夫人想了一下道:“假如不错的话,就请驼翁代为转告一声,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往事重提究竟不太……”
驼背老人连连点头,道:“老朽知道!夫人请吧!”
月华夫人又望了关山月一眼,然后,姗姗地走了!
必山月却弄得莫明其妙,等月华夫人离去后,驼背老人才庄重地道:“小伙子!你坐下来!老朽要先告诉你一件故事!这故事也许跟你有关莫大的关系,你得仔细地听着!”
必山月虽然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但是因为他的神态很庄重认真,只得坐了下来,静听他的说话。
驼背老人整理一下思绪,然后才咳了一声道:“这故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老夫也还年青,只有五十几岁……”
必山月听他把五十几岁还说做年青,即忍不住想笑,驼背老人一瞪眼道:“不许笑!老夫在五十多岁时,不见一根白发,看起来绝不比你现在年纪大,怎么不算年青。……算了,反正又不是说我的,跟你辩清也没有用,现在老夫言归正传,三十年前,老夫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可比你强多,文才武功,莫不超人一等,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与老夫一见之下,即成莫逆,那时,老夫有两个死对头,这两个死对头,是一对夫妇,年纪虽然比我小,武功修为却比老夫不相上下,老夫前前后后,与他们比赛了十几次,结果,从无一次胜过他们的!”
说到这儿,他见关山月又有笑的意思,连忙瞪着眼睛道:“这不是老夫不如他们,而是吃了人少的亏,老夫只有一个人,他们却是两口子,轮流应战,老夫当然胜不了他们了,当然像我们这种比赛,并不须性命相搏,输了被对方奚落一番,回去苦练功夫,约期再斗!”
必山月忍不住笑道:“前辈屡败屡战,勇气果真可佩!”
驼背老人吹胡子瞪眼叫道:“老夫以一敌二,输了自然不服气!”
必山月道:“前辈为什么不也去请一个帮手来呢?”
驼背老人哼了一声道:“老夫何尝不作如此想过?只是碌碌尘世中,偏多庸才,要找一个能与老夫差不多的帮手,谈何容易!”
这一点关山月倒是相信的,三十年来,尽避他进境神速,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武功之道贵于始,三十年前,他定然已经相当高明了。
驼背老人见他不打岔了,乃又说下去道:“老夫行遍天下,终于找到可以作为帮手的朋友了,心中的高兴自毋庸多述,立刻就约他去向那对夫妇挑战……”
必山月开始感到兴趣了,立刻问道:“结果如何?”
驼背老人一叹道:“结果没比成!”
必山月诧然道:“为什么?”
驼背老人哼了一声道:“当我们赶到那儿的时候,凑巧男的不在家!”
必山月一笑道:“那前辈不是刚好有机会,也来个以二敌一,以雪前耻呀!”
驼背老人怒声道:“混帐小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必山月毫不在意地道:“那也不算什么!他们每次不都是以二敌一胜过您的么!”
驼背老人怒道:“他们是夫妇,互相接接手乃理所当然之事,我们两个男子汉,联手对付一个女子,怎么说得过去!”
必山月点点头道:“这倒也是道理,但至少你们可以一对一先较量一番!”
驼背老人轻叹一声道:“老夫先前原也有此意,结果,我那朋友与那女子相谈之下,竟是十分投机……”
必山月一笑道:“这么说来前辈可真是太吃亏了,他们既是十分投机,等那女子的丈夫回来,前辈岂不是要以一敌三了……”
驼背老人对他如此打岔感到很是不高兴,怒冲冲地道:“小子!你若是对老夫所说的故事不感兴趣老夫就不说了!”
必山月笑道:“晚辈正是太感兴趣了,才忍不住要替前辈担心!”
驼背老人这才消了一点气道:“我那朋友倒不会反过去帮他们,他说好等那女子的丈夫回来后,立刻就一对一与他们正式作一次较量,于是老夫就陪着他在那个地方整整等了一个月……”
必山月连忙道:“可是那丈夫回来了?”
驼背老人摇头轻叹道:“假如是她丈夫回来了,事情倒也简单了。”
必山月诧然问道:“难道又有什么别的事故了吗?”
驼背老人点点头道:“我们等了一个月,那女子的丈夫人没有回来,却另外着人带了一封信回来,说他突因要故,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归期未卜,我们当然不能尽在那儿等下去,只得暂时告别了,谁知经过一个月的盘桓后,我那朋友与女主人,竟是情愫暗生,舍不得分手了!当时虽勉强与老夫一同离去,过了几天,他又回到那女子身边去了!”
必山月这次可没有插嘴,静静地等他说下去,谁知驼背老人也不开口了!
等了片刻,关山月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驼背老人轻叹一口气道:“后来的情形老夫也不太清楚,因为老夫也得到一份练功的秘笈,在老夫所居的大青山上埋首练功,整整过了三年,才算把功夫练成,赶到那对夫妇的居处,才知道在这三年中,发生了许多事!”
必山月连忙问道:“什么事?”
驼背老人道:“我那个朋友与那女主人,由于情慷暗生,不克自制,缠绵的结果,竟然月复中有了身孕……”
必山月沉思片刻,问道:“她的丈夫一直没有回来吗?”
驼背老人道:“没回来!不过他又着人带信,说是快要回来了!”
必山月叹了一声道:“这倒是很令人作难,那女子对这件事如何处理呢?”
驼背老人道:“他们正在傍惶无计,向我请教解决之策!”
必山月道:“前辈又出了什么主意呢?”
驼背老人道:“老夫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问那女子究竟是爱谁,她若爱我的朋友,干脆就跟着我那朋友远走天涯,否则就赶紧了结这段孽缘,趁着孩子尚未成形,想法子使他堕下来,安心等丈夫回来!”
必山月道:“也只好这么办了,那女子究竟如何决定呢?”
驼背老人道:“她自然是爱我朋友的,因此他们两人接受了老夫的意见,相偕远避天涯来到这太巴山另筑爱巢!”
必山月叹道:“从此情天无缺,这是很美满的一个结局!”
驼背老人叹了一口气道:“天下哪能如此美满的!那女子的丈夫远从海外回来,发现妻子失了踪,怎肯干休,四下追索,终于在一年后被他找到了!那时候他们的孩子才五个月……”
必山月紧张地道:“找到了怎么样?”
驼背老人道:“还有怎么样,当然又是一场大战,只可惜当时老夫不在场,未曾见到那一场精采的拚斗!”
必山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拚斗之后的结果呢?”
驼背老人道:“我那朋友武功十分高明,那丈夫虽然在海外又得奇遇,仍是无法胜得了他,正当危急之际,那女子忽然念及夫妇之情,竟然出手帮助她的丈夫合斗我那朋友!”
必山月叹了一声,道:“妇人之心,真是不可思议……”
驼背老人同意点头道:“是啊!所以老夫深幸长得这份丑相,一辈子也不会惹上这些麻烦……”
必山月却关心那事态的发展。连忙问道:“后来呢?”
驼背老人道:“我那朋友没想到他所爱的女子会与他作对的,虽然他并不在乎一敌二,却不愿在那种情形之下动手,结果他带着那个未满足岁的男孩子负气离山而去……”
必山月见他又止口不说了,不禁急道:“故事就这么完了?”
驼背老人道:“当然没有完,不过后来的事老夫也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对夫妇又言归于好,世居此地,过了两年,他们也有了一个男孩子,再过几年,那丈夫就死了,女的一直住在这里,抚育幼儿长大,同时也凭仗所学,搜罗了几个从人,在此地苦渡岁月……”
必山月道:“我知道您说的是月华夫人!至于您那个朋友的下落呢?”
驼背老人道:“他负气一走,全无消息,老夫曾多方打听他的下落,却一直如石沉大海!
直到前些日子,老夫因事经过杭爱山,才得知故人的消息,我那朋友离此之后,潜居在那个地方,没有多久,就忧愤而死,他的孩子,却让一个中年书生带走了……”
必山月紧张地问道:“那书生是什么样子?”
驼背老人道:“事隔多年,那里的居人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书生也是偶而经过那里,却与我那朋友处得十分投机,五六天后,我那朋友就咽了气,那书生料理后事完毕,随即飘然而去,并未留下姓名……”
必山月有点失望地道:“难道那书生会无一点特征吗?”
驼背老人神色一动,道:“有,人家告诉过我说那书生的左手有六个手指……”
必山月大叫道:“不错,那正是我师父!”
驼背老人也叫起来道:“那你就是那个被他带走的男孩子了!”
必山月万分激动,不知如何开口,驼背老人概然地叹道:“其实我听你说起来你也有过一个玉环,就想到有点可能了,那玉环本是一对,一半刻的是月,一半刻的是菊花,原是月华夫人之物,那花纹代表他们二人的名字,月华夫人原名黎秋菊,我那朋友……也是你的父亲,他叫万新月,黎秋菊自号月华夫人,也有着纪念你父亲之意……”
必山月怔了半天,才流着眼泪道:“那我应该姓万才对,为什么我师父要替我取蚌关山月的名字呢?”
驼背老人摇头道:“这个恐怕要问你师父才会明白。”
月华夫人突然从外面闪身进来,泪容满面地道:“不用问!我明白,新月一定是恨死我了,也不愿意我将来再见到孩子,所以他把孩子的姓名也改了……”
驼背老人见她进来了,轻笑一声道:“夫人!一切都弄清楚了,你们母子好好地谈谈吧!
老朽应该告退了!”
说着轻轻一晃身子,向门外闪去。
月华夫人连忙低声叫道:“驼翁!谢谢你!请你在别舍中坐一下,回头我还得好好地请你喝上一杯!”
驼背老人大笑道:“当然了!叫我走也不走!好容易碰上了新月的孩子,我也得跟他聚聚!”
当他离去之后,室中只剩下了月华夫人与关山月,两人对望着,心中充满了激动,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半天之后,月华夫人才轻轻地道:“孩子!你不叫我一声吗?”
必山月木然而立,嘴唇蠕动良久,才迸出两个字:“母亲……”
月华夫人却激动地将他一把揽住,泪水扑簌簌地滴在他身上,抚着他的头发,无限慈祥地道:“孩子!我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二十五年了,你走的时候才半岁大,无怪认不得了,让我看看,你长得像谁?”
说着托起他的脸庞,仔细地端详了半天,轻轻地道:“眼睛像你父亲,鼻子也像,就是眉毛像我,脸像我们两个人,我真傻,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想不起来呢……唉!到底年代太久了,你父亲在我的印象中已经模糊了,有时我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他站在我面前,当我睁开眼睛,他的影子就消逝了,消逝得令我无法记忆了……”
说完之后她又抚着他的头发道:“孩子!现在你的身世已明白了,该把姓改过来了!”
忽然有一股无名的敌意由关山月的心中萌起,一下子挣月兑她的怀抱道:“不!我想起这个名字是父亲的意思!我们还是遵照他的意思吧!”
月华夫人怔了一怔,轻轻叹息了一声,半晌才道:“也好!你父亲到死还恨着我!你是否也恨我呢?”
必山月无法回答了,二十几年来,他从未想到自己的身世,一下子突然有了一个母亲,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当琴挑等七大侍者重新召回到广寒宫中正厅时,他们对关山月与月华夫人的距离感到莫大的震惊,因为他们发现一向尊若天神的月华夫人此刻正把一只手按在关山月的肩膀上。
而那老驼子的满脸笑意也透着十分怪异。
月华夫人目光一扫七人道:“煮茗!你跟着我最久了,对我从前的事相当清楚,我相信你也一定私底下跟其余的人讲过了!”
煮茗神情惶恐地道:“婢子怎敢……”
月华夫人笑了一下道:“你别怕!我不是要惩罚你,我只问你讲过没有?”
煮茗嗫嚅片刻,才战战兢兢地道:“婢子在闲谈时,也许跟入画飞觞她们透露过一点……”
驼背老人大笑道:“事情到了入画那丫头耳中,还能藏得住?我相信这七个人都知道了!”
七大侍者都是一惊,尤以入画为甚,然而月华夫人全无怒意,红着脸一笑道:“你们都不要怕,我不是追究你们,既然你们晓得了我的往事,倒免得我解释起来麻烦,你们知道我除了功夫之外,还有一个儿子,二十多年前失散了……”
七大侍者面面相视,不知她是何用意。
驼背老人笑着道:“现在那孩子已经找到了,就是他!”
说着用手一指关山月。
七大侍者大惊失色,月华夫人则在兴奋中又有些不好意思。
入画怔了半天才叫起来道:“啊呀!明兄弟!你就是大公子呀……该死!懊死!这一来我可不能再管你叫明兄弟了……”
必山月立刻道:“我叫关山月……”
入画一怔道:“什么!必山月……”
必山月点点头,月华夫人笑笑道:“不错!侍书!你不必担心,你替他乱改名字哄骗我,胆子可真不小,可是这一次我倒可以饶了你,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改人家的名宇呢?”
说到这儿,她忽地脸色一动,轻声念道:“关山月!必山月!
……菁菁口中念念不忘的关山月就是你?”
必山月点头道:“是的!我就是到这儿来找她的!”
月华夫人又连忙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
必山月欲言又止,月华夫人笑笑道:“没关系!孩子!你尽避说好了,今天能够见到你,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放过的!”
必山月这才说道:“是彭菊人大娘,领着我来的!”
月华夫人脸色微动,侍书连忙上前道:“夫人!彭菊人也是一片好意,她见到张姑娘终日郁郁不乐……”
月华夫人瞪他一眼道:“我知道!”
侍书噤然不敢作声,月华夫人却双眉紧结,好似十分为难的样子。
驼背老人却奇怪地道:“怎么?山上还另外来了人?”
月华夫人没有回答,侍书却抢着道:“张姑娘是四个月前无意闯到此山,那时夫人正好心痛旧病按发,张姑娘医术通神,居然把夫人治好了……”
驼背老人微惊道:“哦!这个小泵娘竟能治好夫人的积年病疾,倒真是了不起!”
侍书得意忘情地道:“张姑娘不仅医道高明,人更美艳如仙!”
驼背老人笑向关山月道:“小伙子!你怎么认识这么一位好姑娘的?”
必山月道:“小侄曾蒙她两度救命……”
驼背老人大笑道:“你们的感情也不错吧,要不然你怎会千里迢迢赶到此地来找她!”
必山月没有回答,侍书却道:“张姑娘对公子用情极深,整天念叨他的名字……”
驼背老人大笑道:“那是不会错的,这小伙子跟他老子一样,在女人前面,总是非常吃香,故友后继有人,真叫我老头子高兴……”
说着忽然看见月华夫人神色不对,连忙止住笑声道:“夫人!你怎么不高兴呢!平白得了个好儿子,而且还带上个好媳妇……”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无言可答,七大侍者的脸色也开始沉重了起来,这情形使得驼背老人与关山月都为之不解。
驼背老人实在忍不住叫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华夫人轻叹道:“以后再说吧!驼翁!我说过,要好好请你喝一顿的,现在就可以开始了,飞觞!把酒窖中珍藏的百花露开上一缸来,入画去弄菜!”
两个女子答应着出去。
这时那煮茗却走到关山月身前,有点激动地道:“公子!你一定不会记得我了!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驼背老人笑道:“他那时才五个多月,要是还能记得你,除非是神仙下凡了!”
煮茗却兴奋万状地道:“公子!你长得真精壮,比万老爷魁梧多了,万老爷还好吧……”
月华夫人沉下脸道:“煮茗!少说话!”
驼背老人恻然一叹道:“煮茗!万老爷已经去世了!”
煮茗也是神色一动,泪珠隐隐地道:“去世了……那真是……万老爷那么好的人,怎么不多活几年呢!他若是现在还在世,该有多好啊……”
月华夫人一拍桌子,叫道:“煮茗!你在作死了……”
煮茗一擦泪珠,颤声道:“是的!夫人!婢子太……太失态了,婶子见到公子之后,心中实在太高兴了……”
驼背老人却婉言道:“夫人!你不要怪她了,当年新月对她很好,感念故旧,她对那孩子亲热一点也是人情之常!喂!小伙子!你不妨叫她一声师姊,因为你父亲当年曾经开玩笑说要收她做徒弟呢!假如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事,不妨多问问她,她比我还清楚呢!”
必山月对着这个女子倒是颇有好感,恭敬地叫了一声:“师姊!”
煮茗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可是她看见月华夫人的神色不好,不敢多作表示只浅浅地福了一福道:“公子太客气了,婢子怎么敢当!”
驼背老人又叫道:“小伙子!老夫替你找到了亲生母亲,你该怎么谢我?怎么连个头都不磕?”
必山月连忙跪下道:“前辈……”
驼背老人大叫道:“什么前辈?我同你父亲情同手足!连一声伯伯都当不起吗?”
必山月赶紧磕头叫道:“伯伯!”
驼背老人把他拉了起来笑道:“好孩子!别傻了!伯伯跟你开玩笑,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我这个老废物是否还有资格替故人尽点心,教你几手玩意!”
月华夫人一笑道:“他的剑把弹剑都比下去了,大概还不算错!驼翁有意栽培的话……”
驼背老人大笑道:“新月的孩子还错得了!老头子跟新月是什么交情,而我又没有传人,那点功夫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可传了,不怕夫人生气,你的另一个儿子我可实在看不顺眼……”
月华夫人神色微变,驼背老人立刻道:“夫人!同样是你的孩子,我偏心,你可不能偏心!”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我知道你还恨着刘逸夫!”
驼背老人半笑不笑地道:“我白铁恨跟他作了一辈子的对,总不能说他的好话!”
月华夫人轻叹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恨的呢?”
驼背老人白铁恨笑了一下道:“他死了算了,可是我就见不得他的儿子,那小子跟他老子是一个长相!”
月华夫人指指关山月道:“那我就多栽培一下这孩子吧,剑法不劳你费心了,可就是气力上差一点,要是你肯把开山拳法传给他,可就够他受用的了!”
白铁恨大笑道:“那还用你说I老头子所有压箱底的功夫,完全不保留,怎么样也不能让他比刘逸夫差……”
月华夫人没说话,想了一下,忽然道:“驼翁!你应该还有事要告诉我的,而且那事与他也有关系!”
白铁恨怔了一下道:“没……没有!”
月华夫人道:“胡说!你那时并不知道他是新月的孩子,却叫他留下,可见……”
白铁恨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那是关于你叫我打听的第二件事!”
月华夫人神色一变道:“什么!你知道那个人的下落了!”
白铁恨点头道:“是的!这件事本来我不愿管,可是你疑心到新月身上,为了证明故友无辜,我不得不费点心,新月死了二十五年,他的嫌疑被刷清了,我就不必多事了!”
月华夫人眉毛一挑道:“难道你就不能帮我一点忙吗?”
白铁恨笑笑道:“这不是帮你的忙,而是帮刘逸夫的忙,尤其这事现在还关连到这小子,我更不愿说了!你想新月的孩子会帮刘逸夫的忙吗?”
月华夫人沉吟不语,关山月却忍不住问道:“母亲!白伯伯!
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白铁恨连忙道:“小子!别多事I你父亲含恨而终;你虽然不须要报仇,却也不该去危害那个替你父亲雪恨的人!”
必山月莫明其妙地道:“这话怎么说呢?”
月华夫人却一瞪白铁恨,阻止他开口说话,然后才道:“孩子!驼子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了,你的父亲是万新月,刘逸夫就是我的丈夫,现在站在你的立场上说,你恨刘逸夫吗?”
必山月想了一下道:“我想不应该恨!因为他的行为是正当的!”
白铁恨大叫道:“混帐小子!我还没有对你说完全,当年你父亲负气而走时,他还受了伤,刘逸夫刺了他一冷剑!这是煮茗亲眼所见的。”
必山月面色微变,月华夫人朝煮茗冷笑一声道:“煮茗!你又多嘴了!”
煮茗面色大变道:“是……白老爷子逼着婢子说的!”
月华夫人又冷笑道:“那你就该说说清楚!”
煮茗急道:“婢子还来不及多说,夫人与老爷就来了,婢子只说到一半,以后白老爷子再也没有向婢子问起过!”
月华夫人沉着面道:“那么今天你把话说清楚!”
煮葛顿了一顿,才缓缓地道:“当年动手的时候,万老爷的剑法十分高明,把老爷逼得连连后退,后来夫人出来了,挡在他们中间,万老爷一剑刺过去,怕伤着夫人,赶紧抽了回来,老爷却在那时候回攻出一剑,削伤了万老爷的肩头,万老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丢下剑,在我手中抢下公子就这么走了!”
白铁恨听着连连冷笑,月华夫人却面对关山月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必山月点点头,白铁恨怒道:“万新月不会活活气死的,当然那一剑也不会使他丧命!
他是伤透了心,不过他身上带着伤,连夜奔波,远走千里,血流过度,这几种原因,才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逼死了……”
月华夫人轻轻一叹道:“除非新月能从地下爬起来告诉你们,否则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真正的原因!”
白铁恨一怔道:“难道他还另有死因?”
月华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不错!他的死因是由于伤心,可是伤心的原因却不如你们所想,他是为着失败而伤心,驼翁!你知道他的个性,他能忍受一点委屈吗?”
白铁恨道:“不能!所以他才会碎心而死!假如你一定要把他伤心的原因归之于失败,那也是由于你使他失败的,你使他在感情上失败了!”
月华夫人摇头道:“不!你错了!在感情上,他是个胜利者,在剑法上,他才是失败者,我不讳言,我当时的心情,我是希望新月能够将刘逸夫杀死的……”
白铁恨叫道:“那你为什么要加入决斗?”
月华夫人道:“我为了救新月!”
白铁恨怔住了,关山月也怔住了。
月华夫人又轻叹一声道:“你们也许不会相信,我那时若是不挺身而出,新月一定会溅血当场,因逸夫用的那一招相当厉害,能于败中取胜,就因为我拦在中间,他的剑锋偏了一点,新月才仅只伤了一点肩头!”
白饮恨仍自不信地道:“新月的剑法会低于刘逸夫!这的确使我不相信!”
月华夫人道:“新月的剑法空灵超月兑,像他的人一样,在品格上的确是胜过刘逸夫,所以他的剑法能胜敌而无法伤敌……”
白铁恨感慨地道:“不错,新月时常说,剑道即仁道,他的剑路是属于仁者之剑……”
月华夫人黯然地道:“我也是因为他这种气质所心折,才毅然地抛下丈夫,跟他远走天涯,可是讲到仁道,就不能作性命之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逸夫的剑路就讲究辛辣狡毒,动起手来的时候,新月纵然胜了也打不过他的!”
白铁恨不开口了,月华夫人又道:“所以那次比斗的结果,新月已知道是输了,他走的时候是丢下武器而走的,对一个剑手来说,那表示了终身不再用剑了!”
必山月不以为然地道:“一次失败算什么呢?大可以卷土再来呀!”
月华夫人苦笑一下道:“白驼子可以有这种心胸,你父亲却不能,除非他能把从前的剑都丢开重新练习杀人的剑术,否则尽避他高明到极点,他不杀人,终必为人杀!”
白铁恨长叹一声道:“你那时候很不应该出来,叫他被刘逸夫一剑刺死了,他也许会好过些!”
显然他已相信月华夫人的叙述了,月华夫人凄然道:“不错!所以他恨我,恨我不该救他,他宁愿死在剑下,也不愿向敌人乞饶的!”
必山月仍是不解道:“这也不能算是乞饶!”
月华夫人苦笑一声道:“孩子!你还是不明白,像你父亲与刘逸夫那种剑手,当他们一招使出后,除了他们自己改变意念其他是无法加以干扰的,所以刘逸夫那一剑刺偏,完全是因为我介入的原故!你可别误会他是怕刺伤我……”
必山月道:“他不怕刺伤你!为何剑势会转偏呢?”
月华夫人道:“那是他见我出来挺身护卫,便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想你父亲被杀死,虽然他极恨你父亲,居然为了我而放弃了那个机会,你父亲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他也放下武器,一句话都不说便走了……因此我得到你父亲的死讯并没有太大的震动,我明白那个时候他已经算是死了……”
必山月一言不发,半晌才道:“刘逸夫的剑术可有传人?”
白铁恨飞快地接口说道:“有!他的儿子刘幼夫!”
月华夫人望了他一眼道:“驼翁!你是否想叫他们兄弟阋墙,再来一次拚斗!”
白铁恨但笑不语,关山月毅然地道:“母亲!这是无法避免的!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不败,这场决斗绝不会流血,我虽不会父亲的仁道剑法,但至少我会继承那种仁道的精神!”
白铁恨兴奋地大叫道:“好!这才是万新月的儿子!夫人!你的那头小犬有这种胸襟,这种气度吗,好孩子!你真把伯伯高兴死了!”
不仅是他如此兴奋,连琴挑侍书弹剑司棋等侍者面上,也莫不流露出欣忻无比的神情,那煮茗更是感动得泪水涔涔而下……
月华夫人叹息了一声,环顾那几个人一眼,轻轻地道:“孩子!你……才到此地半天工夫,这座广寒官似乎是已经属于你的了!”
自铁恨笑着道:“当然了!这儿原来就是新月的,应该属于他!”
月华夫人怅然良久,才叹道:“你弟弟也许不如你,但是他比你年青,你应该照顾他一点!”
必山月的面上却一阵激动,大声道:“母亲!我没有弟弟!”
月华夫人神色一黯,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良久才道:“好吧!这些我们暂且不谈,现在请你把那个人告诉我!”
必山月诧然道:“那一个人?”
月华夫人道:“自然是杀死刘逸夫的人!”
必山月愕然失色,月华夫人又黯然地道:“刘逸夫是被人杀死的,那是在二十年前的事,我们恰好在泯江附近游览,结果遇到一个蒙面人,那人的剑法十分怪异,交手到第七招,刘逸夫便被他一切削断左臂,回到山上就死了!此后我四下打听那人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发现!
因为我不知道那人的面目,只能从他的剑法上去追索!”
必山月怔然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白铁恨一笑道:“你一定知道,因为你曾经对抗过那种剑法,在巫山上一次,对弹剑时又是一次!而且两次你都胜了!”
月华夫人也紧接着道:“那几手剑法我看了一遍,约略记住蚌大概,回来后便把它传给弹剑,你在巫山遇到的的是谁?”
必山月一听她说的竟是修罗七式,倒不禁大为诧异,同时他更奇怪在巫山神女峰头之事,这白铁恨怎会知道的?
月华夫人见他一直在沉吟,不觉有点失望地说道:“孩子!也许你不愿意说出来,那自然不能怪你……”
必山月连忙道:“不!我不是不愿说,面是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谁杀了刘逸夫,据我所知,世上会这种剑法的有好几个人!……”
月华夫人怔了一下道:“喔!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必山月道:“龙华会中仙魔鬼都会!”
月华夫人更奇道:“什么龙华会?什么又是仙魔鬼?”
必山月知道这话要解释起来,话可太长了,因此他想了一下道:“母亲!你不必问这么多!你只要把二十年前那个蒙面人的身材特征告诉我,也许我能知道那人是谁?”
月华夫人想了一下道:“那个人的身材并不太高,声音很粗哑,我也听不出是男是女,但以神态举止来判断,恐拍还是女性居多!”
必山月又是一怔,心想龙华会中会修罗七式的女性不多,尤其是在二十年前,林云亭尚未接掌龙华会,李塞鸿也没有学会这种剑法,柳依幻则还是个小孩子!西门无盐的可能性也不大,这个女子可难猜了!
月华夫人见他仍沉吟不答,乃又催促道:“你想到是谁了吗?”
必山月皱着眉头道:“这倒很难决定,我虽知道几个女子,但她们绝不可能……”
白铁恨也点头道:“不错!那几个女子虽然武功不错,但绝不会强于刘逸夫……”
必山月诧惊道:“白伯伯,你也认识那几个人吗?”
白铁恨一笑道:“我怎会认识她们?”
必山月连忙道:“那你怎么知道小侄在巫山上所做的事?”
白铁恨笑笑道:“我是听人家说的,那个人也可以算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可对你的事很清楚,当我把这件事向他询问时,他向我提起你,说只有你才会知道!初时我并不认识你,只是在上山的时候,看到你骑的白骆驼……”
必山月一怔道:“你这个朋友是谁?”
白铁恨道:“现在告诉你没有关系了,那是个老和尚!”
必山月连忙叫起来道:“苦海慈航!”
白铁恨一笑道:“老秃子也会作怪,凭他那副邪性也敢用这个名号?”
必山月怔怔地道:“这个老和尚也怪,任何事似乎都有他一份,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白铁恨笑道:“我也不清楚,我们是打出来的交情,有一天他游方到我所居的大青山,想偷盗我的再生灵泉,我自然不答应,结果动起手来,我的开山掌功与他的大力金刚掌对比之下,他吃了一点小亏,被我震伤内腑,然而我觉得他还算不错;所以替他治好了内伤,从此建立了交情,他叫我驼子;我叫他秃子……”
月华夫人却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连忙道:“驼翁!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白铁恨笑笑道:“我所知仅这么多,剩下来的只有问这小于!”
月华夫人把眼转望着关山月,关山月摇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了,我所知的几个女子虽然都约略知道那几手剑法,功力却绝不足以胜过刘逸夫……”
月华夫人闭目深思片刻,忽然道:“那蒙面人不仅功力深厚,而且年纪可能也很大,全身骨瘦如柴,皮肤很黑……”
必山月不禁叫起来道:“我知道了!那一定是她!”
月华夫人连忙问道:“是谁?”
必山月却感到为难了,他想到了魔女温娇,照一切的迹象看来也只有她最适合,可是这似乎又不太可能,温娇隐世多年,她怎么会出来伤人呢?
月华夫人又催促道:“到底是谁呢?”
必山月想了一下才道:“我想到了一位前辈,不过她从不出外走动,更不可能与人结怨……”
月华夫人暴躁地道:“这些都不必管了,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自己找她去,只要见到她,我自然会知道她是否即为当年的蒙面人!”
必山月闻言怔了一下,说道:“母亲!请你原谅我……”月华夫人一瞪眼道:“怎么!
难道你不肯告诉我?”
必山月摇摇头道:“不!我曾经受过她的好处,而且答应她绝不将她下落告知任何人,再者她住的地方很偏僻,我就是说了出来,你也未必能找得到!”
月华夫人脸色一变,最后却叹了一口气道:“孩子!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心意是什么,可是我没有权利强迫你说出来,反正我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总有办法将她找到的!”
必山月急道:“不!母亲!请你相信我,我答应了那位前辈,自然不能失信,不过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我一定替你追究个水落石出!”
月华夫人道:“你打算怎么办?”
必山丹道:“我准备再去见那位前辈一次,问问她是否有过那回事?”
月华夫人又道:“假如有呢?”
必山月毅然道:“那我就将她请出,来由你去跟她解决!”
月华夫人又问道:“万一我们动起手来,你帮哪一边呢?”
必山月道:“我哪一边都不帮!”
月华夫人道:“假如你眼看着我打不过了,也不肯帮忙吗?”
必山月痛苦地道:“是的!母亲!你是为夫报仇,我算是什么呢?”
月华夫人一叹道:“你那样已经很够了,我对你不能作太多的要求!”
必山月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低沉地道:“母亲!你假如被她杀死了,我会替你报仇的,只有在这种情形下,我才有一个正当出手的理由!”
白铁恨一拍桌子大叫道:“好小子!恩怨分明,这才像个大丈夫的作为,我那死去的老弟在九泉之下也应当瞑目了!”
必山月听他又提到死去的父亲,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在未明身世之前,倒没有什么感觉,瑰在却反而感到一种无比的落寞!
入画端来了一个食盒,打开食盒,取出七八个碟子排在桌上,同时低声地对月华夫人道:
“公子马上就来了!”
白铁恨立刻就大叫道:“谁叫你去通知他的,那小畜生一来,呕得人满肚子不痛快!”
月华夫人轻轻一皱眉头道:“入画!你也是多事,难道你不晓得驼翁跟他合不来!”
入画低声道:“那是飞觞去通知的!婢于拦不住她!”
白铁恨怒声道:“夫人!快叫人去拦住你那小畜生,否则老朽马上就走!”
月华夫人一皱眉头道:“驼翁!请你看在这孩子份上,暂时忍耐一下好不好!”
说时指指关山月,白铁恨尚未答话,门口传来一个冷峭的声音道:“娘!老驼子要走就让他走好了!”
苞着声音,闪进一个遍体锦装的青年人,腰悬长剑,神情十分傲慢。
必山月知道这一定是刘幼夫,对他十分注意,但见他比自己略为年青,相貌倒十分清秀,长眉斜挑入鬓,儒雅中却又显得煞气很重!
月华夫人立刻喝道:“幼夫!你怎么对客人这么没礼貌!”
刘幼夫冷笑一声道:“广寒宫中从来就没有这种粗莽的客人!”
驼翁白铁恨怒叫道:“小畜生!你这是对谁在说话!”
刘幼夫也朝他一瞪眼道:“自然是对你了!老驼子!”
白铁恨气得直吹胡子,厉声大叫道:“小畜生!老夫若不因为你是晚辈,早就一掌劈了你!”
刘幼夫嘿嘿冷笑一声道:“老驼子!你别不要脸了!便寒宫中哪有你充长辈的余地!”
月华夫人见他实在太不像样了,一拍桌子叫道:“幼夫!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没有?”
刘幼夫桀骜之态未减,横目一扫关山月,说道:“娘!你又有了一个好儿子,还会要我这个儿子吗?”
月华夫人不禁一愕。刘幼夫又冷笑一声道:“这才是你亲亲热热的乖儿子,你看他长得多英俊啊,完全跟你当年的情人是一个样子!娘!这下你的悠悠相思,可有了个寄托了……”
月华夫人气得浑身乱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铁恨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夫人!刘逸夫能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刘幼夫怒喝一声道:“住口!你少提我父亲的名字,我父亲活生生地被你们这些小人害死的!”
白铁恨一怔道:“小畜生!你胡说些什么?……”刘幼夫冷笑一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明白。我比谁都清楚!”
月华夫人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刘幼夫,颤着声音,怒斥道:“你明白什么!
你说,你说!……”
刘幼夫冷冷一笑道:“娘!你自己的事自己还不明白,要我这个儿子的说出来,似乎太不好意思了,我看还是大家留点颜面的好!”
月华夫人哇地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人也颓然地坐了下去。入画与煮茗赶忙过去要扶她,却被她推开了,凄然地道:“好……幼夫!你父亲死的时候,你才四岁多一点,我千辛万苦将你养到这么大,想不到却换来你如此对我……”
刘幼夫仍是冷笑不语。
必山月却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叫道:“混帐!你太不像话了!彬下来!”
刘幼夫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别对我大呼小叫的,虽然你比我大,虽然你我同出一母,我可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兄长!”
必山月怒叫道:“谁要做你的兄长!”
刘幼夫笑笑道:“那倒很好,我们两不承认,你凭什么叫我跪下!”
必山月怒道:“我要教训你一点做人的道理,教你如何尊敬自己的母亲!”
刘幼夫大笑指着月华夫人道:“她是你的母亲可不是我的母亲,因为你才是她在情投意合之下的爱情结果,至于我……哈哈……我是她在背叛的心情下,无可奈何才生下来的……”
月华夫人发出一声悲鸣,接着气昏了过去!
白铁恨也怒形于色,拍案起立,刘幼夫却飞快地在身上掏出一方陈旧的线绢,丢在地下道:“白驼子!这是我父亲临终前留下的血书,我秘密地交给飞觞保管,直到我十五岁那年,她才交给我,你们看过了他的血泪陈词,自然会明白我今天态度的由来!”
必山月不禁一愕,弯腰伸手想去拾取那线绢,刘幼夫却拔出长剑叫道:“等一下!”
剑光掠过关山月的身前,将他逼退了一步!
刘幼夫抽回长剑道:“等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你再看不迟!”
必山月怔然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刘幼夫一笑道:“我们虽然从未见面,但是这一场战斗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从我开始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时,我就一直在等待着有这么一天!”
必山月不禁微愕遭:“难道你父亲的遗书中要你跟我的打一场吗?”
刘幼夫摇头笑道:“没有,我父亲不但没叫我向你挑战反而要我出去寻访你,跟你化除怨隙,叫我视你如同胞手足……”
必山月微微愕然,不禁哦了一声,可是刘幼夫却一脸狞色道:“现在我找你挑战完全是为了我个人的理由,我这一生中只想两个人好好地拚一场,最难得的是这两个人居然合而为一,全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去了……”
这一番话把关山月讲得更迷糊了,振腕掣出了白虹剑道:“打就打吧!什么两个人一个人的……”
刘幼夫哼了一声道:“这话倒要说说清楚,我说的这两个人,一个就是万新月与我娘所生的儿子,为了这个从未谋面的人,使得我在娘心中全无一丝地位……”
月华夫人刚从昏迷中醒来,闻言立刻大叫道:“幼夫!你简直胡说,这些年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刘幼夫冷笑一声道:“好是一回事,这些年来,你心中除了万新月与这个今天见面的儿子外,还想过别人没有?”
月华夫人不禁一怔,刘幼夫又冷笑对着关山月说道:“我要找的第二个人,就是关山月,偏巧又是你……”
必山月诧然地道:“我怎么又惹着你了!”
刘幼夫的脸上涌起狰狞的狠意,厉声道:“我们虽然今天才见面,可是对你这个名字却不陌生,差不多每天都要在菁菁的口中听到四五遍,不管我把心剜出来给她,她依然念念不忘她的关大哥,那时我就对自己发了誓,只要让我见到这个关山月,我一定要跟他斗上一斗……”
这一说,关山月是整个明白了,为什么侍书要替自己改名为明千里,为什么琴挑等人再三要求自己不要泄露真正的身份,原来,都是为着这层原故。
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口气道:“刘幼夫,我不辞与你一斗,但绝不是为了你所说的两个理由,我不想跟你争在母亲心中的地位,也不愿跟你为一个女孩子而拚命……”
刘幼夫哇哇大叫道:“你说,那你是为了什么理由……”
必山月凛然道:“换诸异日,我是为了你是刘逸夫的儿子而与你一决,可是今天,我却要为了替母亲惩诫一个不孝的逆子!”
他言词中的浩然正气。使得刘幼夫为之一慑,但立刻又被一种骠悍的神情代替了,扬着剑大叫道:“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反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来吧!”
挺剑刺了过来,关山月用剑架住了,凛然地道:“你错了!今天只有你杀死我,我是不会杀你的,当年我父亲仁剑之下能容忍你的父亲,今天我岂会要你受到伤害……”
刘幼夫怒意更甚,霍地又是一剑劈到,厉叫道:“放屁!你别假仁假义了,你老子要是好人,他就不该勾引有夫之妇……”
傍他这一说,关山月也生气了,伸手再度挡开他的长剑,正式展开招式,与他交战成一团。
刘幼夫的剑路十分怪异,腕力也很强,关山月自负神力,挡住他的一招招狠劈居然十分费劲,逼得没有办法,只得把大罗四式又使了出来!
大罗剑的招式虽然是针对修罗七式面创,可是用来对付其他的剑法也具有相当威力“乾坤始定”“山岳永峙”两式守招,将对方雷霆万钧的攻势都封了回去!
然后他舌绽春雷,怒喝一声,劈手刺出“白虹贯日”。
白虹剑上涌出半丈余的精光,将刘幼夫罩在剑风之中!
刘幼夫似乎没想到他的攻势会如此凌厉,呆了一呆,一时不知如何抵抗!
而且月华夫人也适时发出一声惊叫,关山月并没有伤害刘幼夫之意,所以在剑光快临刘幼夫之际,立即停手不发,沉声喝道:“把剑丢下来!”
刘幼夫忽地冷笑一声,手中那柄暗红色的长剑地向上发出一股莫大的弹力,将关山月的白虹剑弹出老远!
然后他的剑又反刺向来,关山月大惊失色,连忙想将白虹剑抽回来自保,却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住了一般,怎么样也抽不动!
刘幼夫地剑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逼得他只好放开了手,侧身避过那一剑。
刘幼夫大喝一声:“你躺下来吧!”
长剑一圈,抖出万道光芒,像鱼网一般地平洒出去!
必山月赤手空拳,根本无法抵抗,而且他知道刘幼夫的长剑必然也是一枝宝剑,剑上的利芒绝非护身气功所能挡避,长叹一声闭目束手待毙……
就在这万分紧迫的关头,旁边电闪似的飞进一道人影,挥着一片青光,呛然急响中替他挡过了那一剑!
必山月睁目惊视,发觉那出手之人,竟然是广寒七大侍者之一的弹剑!
刘幼夫神色愤极,厉声大叫道:“弹剑!你好大的胆子!”
弹剑一言不发,舞动手中的青光,向着刘幼夫扑去,刘幼夫冷哼一声,暗红色的光华突地挺成一钱;在青光中钻了进去。
紧接着红光一冒,血水四射!
弹剑的身子被他拦腰扫为两截,刘幼夫却并不停留,手中暗红色的剑光仍然向关山月追击而至!
厅中一片呼叱声,琴挑,司棋,入画,侍书等四大侍者,都出手发动了,而且完全是要抢救关山月。
刘幼夫毫不在意,剑下分击四人,而月华夫人与白铁恨也发动了!
月华夫人的身形进得最快,单臂微动,她衣上的罗袖已卷了出去,裹住刘幼夫的长剑,将它摔了开去!
白铁恨跟踪而至,撩臂突出一拳,拳风劲厉,将刘幼夫的身形击退了两步!
刘幼夫冷笑-声,咬牙切齿地道:“好!你们全跟我作上对了……”
月华夫人颤着声音道:“幼夫!你……”
刘幼夫一言不发,也不听她说话,飞身从门口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