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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戏憨夫 第四章

作者:艾珈

兰青带路,两人双双来到他厢房门口。

恋叶往里头一看,厨娘已事先要人提了桶温水搁在里边。

“我就在这里等。”恋叶一坐下,仰头望着兰青笑。“这么点距离,你看想跟我聊些什么,我应当都听得见才对。”

“这怎么可以!”兰青怎么忍心让他的练兄弟坐在石阶上,冲进房里端了把椅凳,又扬声唤陈嫂帮他把买回的点心端来,端来后发现周边无桌可放,他又想进房扛个茶几……

陈嫂忍不住大吼。“别再忙了兰爷!不过是要冲个澡,有什么好忌讳?你想跟练公子聊天就把他一块带进去。”她将满盘糕点与热茶端进兰青房里搁下,后左右开弓将两人住房里一推,椅凳摆回,手拍拍便将房门带上。

房里的兰青跟恋叶还可听见她的咕哝——

“说他俩有断袖之癖不过是玩笑,没想到这两家伙竟还当了真,避起嫌来了……”

房里的恋叶一瞪兰青,眼底大有责备他小题大作之意。

兰青模着脑勺傻笑一阵。“既然人都进来了……那就随便坐,我擦个澡一下就好。”话说完,兰青便退到搁着温水的那角落解起衣裳。

背对着他的恋叶听见了他窸窸窣窣的解衣声,头皮一阵发麻。先前说过她对男体不陌生,但可不代表她时常面对这么尴尬的景况——一个男人就在她身后十步远处宽衣解带,正准备洗澡沐浴。

暴啦啦的水声响起,恋叶心神突然乱了,她发觉自己满脑袋转的全是想转过去看的念头——她是怎么回事?恋叶捂着胸口暗忖。男子的身体,她明明熟到不能再熟,没丝毫丁点地方是她不清楚熟悉的,但为什么现在又会这么的渴望?

如马儿般健壮、紧绷的皮肉……

脑中一浮现如此的形容,恋叶手心一阵发麻,她心底仍旧记得小时的她多爱伏在马儿那强健的脖子上听它脉动,恋叶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偷偷朝后瞥了一眼。

她在心里帮着自己找藉口,她不过是在“鉴定”兰青的身体,是否真如她想像般——然瞧了一眼后,她发觉自己再也移不开视线,她两只眼睛里,满满都是兰青筋肉结实紧绷,线条完美的身体。

他此刻正弯腰将布巾打湿,后将它往身上一拍,颗颗透明水珠在他胸脊四散。恋叶咽了口唾沫,感觉有股气像梗在胸口,随着兰青手上巾帕上上下下的移动,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

懊想伸出手去触碰……

惫未及思索,脑中的念头已然使唤抬高恋叶的右手,直到横出的手臂进入眼帘,她才掹地回过神来,急忙抓着自己的右手臂,恍若深怕她的手真会不听使唤地朝兰青身上飞去一般……

“练兄弟,帮我个忙好么?”浑然不觉身后有双眼睛偷窥的兰青出声,吓得恋叶差点跌下椅凳。

“什么事?”好在兰青脸望着前方没看见,不然可就糗大。恋叶抚抚心头。

“衣裳。刚急着洗沐,忘了先把衣裳拿过来。”

兰青的衣裳就搁在衣箱上,恋叶俯身去取,衣裳近脸时,恋叶突然嗅到衣裳漾着一股淡淡好闻的香气。

是他的味道。她唇畔忍不住贝了抹笑,将他的衣裳搁在一旁椅子上。

正拿巾帕擦脸的兰青瞥见恋叶的笑容,便从一只木盒里抓了点粉末出来。“见过这东西么?”说着,他将带着茶褐色的粉末洒在练叶手上,后又拿着巾布细搓,一阵白泡鼓起,他再舀了点水将之洗去,随后将恋叶的手凑近要她自个儿闻闻。

“有一种淡淡香气对吧!这是苦茶籽榨后磨出的细粉,如果你喜欢,我等会儿拿一点让你带回家去。”

鼻间满是兰青的气味,加上与他离得如此之近,恋叶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正想退开身子离他远些,怎知一个不注意,她脚步一颠。

“嗳,当心!”兰青展臂紧抱她。“你没事吧?”

恋叶抬头,一瞧见他脸就近在眼前,头更晕了。“让我休息一下……”她挣扎着想离开兰青的怀抱,但却怎么也挣不开。

兰青双膝微弯,起身将恋叶打横抱起,大跨几步,将她送上了床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恋叶瞪着顶上四角床柱,满脸不可思议。

“你躺着休息,别动……”兰青匆匆来去,方套好里衣便又急忙奔回床边,手里还端了只杯子。他搀抱起恋叶喂她喝了点水,一脸忧心地俯头审视她。“好点了么?”

恋叶心里没好气。这儍愣木头,真不知好心的兰老爹与兰大娘到底少生了他哪根筋,她的眩晕明明就是他太过靠近而起,而他却愣愣地直把自己往她脸上凑近。

“好了啦你。”恋叶伸手推开兰青。“我只是一时头晕,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干么担心成这样!”

“我看我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较妥当。”兰青当然知道练叶说得没错,可心里就是无法放松。

“你等一等——”恋叶急忙留人。

“突然间头晕,或许是因为身体有了什么毛病……”见恋叶抓着自己衣摆不放,兰青苦口婆心劝。“练兄弟,别怪为兄多事,实在是因为你人太清瘦,禁不起一次大病,听我的话,让我去请人请大夫过来……”

烦不烦呐这个人!恋叶瞪他。“不用啦!”

“但是……”

“你再说一句要我看大夫,我马上走人!”

两人四眼一望,兰青莫可奈何地投降。他就最怕这一点。“那你躺着,不要乱动,我现在就去请陈嫂帮你炖点鸡汤。”

“够了吧你!”恋叶再度将他拉回,后伸手一指仍搁在几上的点心,颐指气使地唤:“拿来给我。”

兰青忙不迭照作。

捻了一块河诠酥进嘴里,恋叶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瞅着兰青看。“喂,我问你,你打算对我这么好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五年、十年?”

“只要你想来,不管五年、十年,我都没问题。”

“一辈子也行?”恋叶挑起眉。

兰青微笑。“一辈子也行。”

想像着那个画面,恋叶忍不住噗哧一笑。“好怪!懊难想像变成老公公老婆婆的我们,还在做这档子事……”

卑出口,恋叶发觉不对,急忙补上一句。“我是说老公公老婆婆的那‘年纪’……”

兰青笑得一脸坦然,瞧他的表情,似完全没听出那明显的语病。“如果我们的交往能从现在一直持续到老,感觉不是也挺好?”

男人的德行,自小在花楼打滚的恋叶自认再了解不过,可是兰青,却再三地打破她的认知——他到底还有多少惊奇能给她?恋叶发现自己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喂!我问你,刚那些话——什么一辈子的,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

兰青毫不犹豫地答:“就你一个。”

这句话教恋叶忍不住绽了抹笑。“我不信!”她故意找碴。“你都二十六、七……这么多年过去,总该结交过几位红粉知己……”

“没有。”兰青摇摇头笑。“我不知道我爹有没有提过,我在接掌兰记之前,一直待在山上习武。”

恋叶点头。“说过。暧!你别跟我说,你待的山四周围没个女人,我才不信!”

“是真的。”兰青解释。“华山陡峻,加上它身为道家圣地,别说是女子,就连一般百姓,也少有人会爬到那儿去。”

“你到那种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玩?”恋叶一脸不可思议。

“就练武啊。”忆起在山上习武的日子,兰青双眼竟然发亮。“其实那儿还挺适合我,每日一睁眼便是练武,中午稍事休息,又再继续练武,生活过得非常规律。”

恋叶喉咙发干,实在难以想像如此“规律”的日于,兰青说他在那山上一待十八年……恋叶模模脖子,若换她上去,别说十八年,大概十八天她便疯了。

嗯?!恋叶眼神忽地定在兰青脸上,她刚想到件事——这么说来,兰青他不就仍是“童子鸡”?

“喂!l恋叶兴致勃勃地朝兰青的脸凑去。“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见兰青点头恋叶才接着说:“那你……还没碰过女人喽?”

兰青脸一下胀红。

“被我说中了?”恋叶盯着兰青,直到面河邡赤的他轻点了下头后,她才喜不自胜地拍着棉被大笑。

“练兄弟!”兰青尴尬地皱起眉。“你怎么可以这么取笑为兄?”

恋叶瞟向他,晶亮的眼儿倏地一眨。“我有过噢!”她清清喉咙骄傲地道:“怎样,如果你问我的话,或许我可以传授你几招。”

兰青没好气地瞟了恋叶一眼。“不需要。”

说罢,兰青便要起身去取外袍穿上,可恋叶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玩的事,忙伸手将他拉回原位。

“别拒绝得这么快!”恋叶佯装好心苦劝。“有句话叫‘未雨绸缪’,虽然你目前没有喜欢的对象,但可不代表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啊!来么,只要你说声‘教教我’,小弟绝对倾力教导。”

瞧恋叶一脸眉飞色舞,兰青敛眸笑了。坦白说,对于如何与女子相处,这事兰青并不感兴趣,至少目前仍不感兴趣,但他喜欢恋叶现在的表情,假使顺恋叶的意说句“教教我”便能教她开心,他自然不会推辞。

“教教我。”他说。

恋叶拍手大笑,一口允诺:“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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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橙子。”

正式“上课”前,恋叶要兰青去找些橙子来。碰巧厨房有,兰青便自个儿剖了两颗,装在盘上拿了进来。

恋叶端坐在房中圆桌边,纤手取了一瓣,望着兰青说了句:“看好喽!”

在兰青专注的注视下,恋叶将一瓣橙子往嘴里一含,艳黄的橙皮还果在外头,她唇儿只吮了那多汁的果肉。兰青皱起眉,还未问恋叶此举何意,她已将橙子吐放在手心。兰青吓了一跳,只见原本淌着甜汁的果肉已被吸干,只剩下完整的橙皮与牙白色的纤维。

“这是一个花娘教我的。”恋叶边说边拿了瓣橙子在兰青手心。“她说,与心爱的人亲嘴,那力道就得像在吸橙汁一样,不是囫图吃下,而是要用巧劲,用唇与舌的力气,将汁液慢慢吸到肚子里。”

“你——”兰青瞧瞧手心又瞧瞧恋叶。“要我照着做?”

“对啊!”恋叶瞪大眼。“不然你以为我干么示范?吃饱没事啊!”

“我做不来……”兰青窘困地将橙子放回盘上,连连摇头。

“怎么可以连试都没试就说做不来!”恋叶下由分说又将橙子塞回兰青手上,逼他照她方才举动做。“快点!”

木讷的兰青瞧恋叶生气,他吞了吞唾沫,虽然几回将橙子拿高,可瞧了它一眼后,又挫败地将它放下。“不行!”他真的没有办法。

“为什么?”恋叶大叫。

“这太奇怪了……”兰青一脸苦恼。“虽然说我俩都是男人,可是你容貌生得漂亮细致,不管做什么举动,都让人觉得万分合适,但是我……你瞧这么小一瓣橙子,一口都不够我吃,你还要我学你含在嘴上吮啜?”

兰青不说她还没想到,她自盘上取了瓣橙子在他脸上比划,还真的就像他说的,这橙子大小惫不及他嘴大!

你看吧!兰青眼神这么说着。

恋叶讪讪地将橙子放下。

“关于女人的事——我看你就别忙了。”

“不行!”恋叶嘟嘴。好不容易发现这么好玩的事儿,要她未做就收手,简直就是要她命么。

恋叶挤眉弄眼瞪着兰青,后者只是用着清澈的眸子回视她。沉默半晌,恋叶终于忍不住开口:“喂,你老实说,这么些年,你难道都不曾对女人有过任何一丁点绮思,或者是幻想?”

绮思?兰青摇摇头,只是一垂眸望着被恋叶吸干的橙子,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我刚想到了个问题。”

恋叶兴奋地催道:“你快说!”

“那个……”他手朝恋叶面前一指。

恋叶顺势一看,双眼泛着疑惑。

“你学成了这招式,然后呢?你真觉得这方式适合?”

“呃……”恋叶一愣。兰青这回还真问倒了她!虽然鸨嬷教会了恋叶这“吸橙亲吻法”,可截至目前为止,她却从没想过要在人身上试试。

见恋叶不说话,兰青探问:“难不成你也没试过?”

恋叶瞪大双眸,骄傲的她怎么禁得起被质疑,一时恼羞成怒。“你是在怀疑我教的法子不对喽?”

“不是不是。”兰青急忙否认。“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也没试过,怎么能够确定,学了这招式就会懂得怎么跟女子……”

恋叶拍桌而起,怒目瞪视兰青。“你是要我拿出证明就对了!”

“不是……”兰青虽然急急帮自己辩驳,但怒火正炽的恋叶,怎么听得进兰青的解释。

恋叶斜眸瞪了兰青一眼,好,豁出去了!

“站起来!”恋叶一勾手要他过来。

兰青愣愣照作。他脸方凑近,只见恋叶双手一勾,竟将唇凑了上去。

兰青冻住。

一双柔软的唇轻刷过他嘴……这是兰青头个意识到的事情。他怔怔地瞪着恋叶专注的表情,第二个念头尚未成形,恋叶已然张嘴,用自己舌尖舐过他闭起的唇瓣。

兰青身子猛地一颤,正要抽身,恋叶却像只柔软猫儿,忽地勾住他的颈脖,将嘴凑得更近。

“喂,你嘴要张开啊……”

脑子一片空白的兰青听见恋叶吩咐,竟傻傻地配合张嘴,恋叶不假思索,将自己舌尖滑入兰青唇瓣,滑腻小舌湿热软女敕,兰青倒抽口气,注意力全被恋叶的举动给勾去了。

练兄弟他……想对他做什么?该不会真想把他当成橙子一样……吮净?!兰青眩晕地想。

没错!这正是恋叶的打算。钻进兰青嘴里的女敕舌沿着他齿列细舌忝,意图寻找入侵的细缝。兰青只哼了—声,便无力抗拒。恋叶舌尖已然探入,兜着他的舌细揉慢捻,愉快地耳闻他难以自持的喘息……

被练叶舌尖一舌忝,兰青整个魂儿像被勾去了般,再也感觉不到其他,除了恋叶的吻……恋叶的嘴,尝起来有着橙子的香甜,也比他吃过的所有蹄膀要滑女敕丰软。兰青觉得有些头晕,当练叶用着他的舌尖舐着他的齿列,吮着他的舌尖时,兰青全身血脉像是逆流了一般,不停在体内喧闹着。

迷乱、烫热、气喘不停、血脉债张……兰青晕眩地想,原来,这就是被人亲吻的感觉。

他看起来好像挺舒服的样子……恋叶半张开眼睛睇着一脸迷醉的兰青,能够瞧见沉静的他有此恍惚神态,她心中饱涨兴奋,不由自主地更加投入于唇舌上的接触,总之就是要做到让兰青心服口服。

恋叶对情事的熟悉,全来自鸨嬷与其他姑娘们的提点,可是她们却忘记提醒恋叶,与男人亲嘴,一个不小心太投入,可是会引发难以意料的事情!

不知怎么搞的,亲着亲着,恋叶突然觉得身子有些虚软,双腿也有些酸麻……说奇妙也真是奇妙,身在花楼,恋叶对如何取悦男人,几乎可说无一不晓,但对于自身的感觉,她今日却是头回感受到。她从来不知道与人亲近的“后果”,竟是身子泛着一股饱涨的空虚——饱涨的是欲念,空虚的也是欲念。

恋叶不自觉地将自己身体贴在兰青身上磨蹭,每一次接触,肌肤就像会燃起一道火花般,快意随着血液漫流窜烧——恋叶忽然渴望更多,渴望兰青能伸手紧抱住她,用他温热大掌抚遍她身体每一寸……

念头方转,恋叶突然瞠大眸子,伸手推开兰青。

她被自己的反应吓着了!

蓦地离开练叶如蜜般醇美的嘴,就如飞在云霄却被人一箭射下的鸟儿般惊愕。亲嘴与亲嘴后被人推开,对兰青来说都是头一遭——这会儿的他,压根儿还没想到他与练叶身分的问题——也就是,一般男人,绝对不会跟自己的哥儿们亲嘴,更别提亲了之后,还觉得意犹未尽,乐在其中!

“练叶?!”他想问是不是他刚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否则他的表情为何会如此惊讶?,

但兰青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恋叶一瞪,接着她倏地转身往门外冲去。

“嗳!”兰青不假思索即迈步追去,但就在手方拉住恋叶的手臂时,被她猛地挥开。

“你再拦我试试!”

听见恋叶语调之强硬,兰青吓得连忙将手收回。就这么眨眼,恋叶的小身影已奔出兰记,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里。

依兰青武艺,要追上练叶问个清楚绝对不是难事,可一想到他先前的承诺——不追问练叶去处,他欲往上跃的双腿便像黏在地上似的,怎么样也使不动。

“兰爷?!”经过的陈嫂瞧见兰青征怔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您在那做什么?”

兰青转眸瞧她一眼,一向温文的脸上浮现难以形容的表情。

陈嫂转头环顾左右,很惊讶竟没看见恋叶身影。“练公子呢?怎么只有您一人在这?”

“他——”兰青望向大门,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我好像惹他生气了,刚他满脸红地冲了出去,我正在犹豫着该不该追他……”

陈嫂一脸惊讶。“你们俩吵架了?这就奇了,平常看你们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到底为了什么吵架?”

这问题还真问住了兰青。

罢刚——算“吵架”么?兰青蹙起眉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与恋叶之间的冲突。恋叶是有生气,但两人先前并没像一般人吵架那般互相叫骂……

陈嫂见他左思右想却是挤不出一字半句,挥一挥手便离去了。

也莫怪兰青会对“吵架”一事困惑至此——他生性本就平和温驯,别说跟人吵架,就连当年他仍在华山时,被小他两岁的二师弟当众怒骂,也不曾见他动气发怒过。

不动气,不是故作潇洒,也不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而是兰青心眼清澈。就拿他二师弟骂他那事来说,兰青早在二师弟开口之前,便从他眉眼中瞧出他心底盘算——二师弟不过是想借题发挥。

扶摇子曾教过兰青,天地万物共通一理,就连武艺与人事也是一样。明知对方有意挑衅,自己却仍跳进陷阱,那不叫“勇”,而叫“愚痴”——兰青只是依着师父的教诲,以静解躁,化事于无。

但话说回来,他师父的教诲再博大精深,一遇上恋叶,兰青还是只能束手投降。

兰青就是想不透,早一刻两人明明还处得融洽,练兄弟还拿着橙子逼他练习亲嘴,怎么才一眨眼便发起脾气,夺门而出了……

等等!兰青手捂着嘴,脸色惨变,这才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般男子,不管感情再融洽亲近,定也下会跟另一个男人亲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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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死!懊死!

奔回花楼的恋叶抓着湿布拚命似地擦着小嘴,仿佛认为她可以藉这动作,抹去残留在她唇上的烫热。可问题是,她越是揉抹,硬是被她抑下的感觉就越是鲜明。

瞪着铜镜里那双灿灿眼瞳,恋叶更是恼得想将它一拳击碎。

镜里的那双眼就像证据,提醒她这个当事人,方才她多么陶醉于那一个吻!

“兰青那臭木头!”

嗔完,恋叶仿佛当眼前铜镜是兰青的脸般,狠狠将湿布往铜镜一掷,湿布“啪”地打中镜面,楚楚可怜地挂在铜钵边缘。恋叶瞪着湿布看了半晌,后又抓起怒摔了几回。

“恋叶姑娘……您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听见声响的桂枝进到房里。

别枝在旁,恋叶不方便再提起兰青,更不可能告诉桂枝她为何生气,只得将布巾一丢,恼怒地踱回床边,开始扒除她身上的男装。

恋叶嘴嘟嘟地解着身上的布扣系带,桂枝乖巧地自一旁接过摺懊,后再拿来恋叶休憩时惯穿的纱袍,抖落绾在脑上的青丝,不过眨眼时间,恋叶已摇身变回她千娇百媚的女人模样。

“真奇怪……”正在帮恋叶梳发的桂枝困惑道。

“怎么?”恋叶右眉一挑。

“我是说您的脸颊……”桂枝探头望着恋叶说话。“您今儿个明明没休息多少,可是您的肌肤,却白里透红,女敕得就像一摔就会碎破的蜜桃子。还有您的子邬,明明就没搽胭脂,怎么也红得像刚被人咬过了似的!”

别枝不提嘴巴还好,一说起“嘴”跟“咬”,恋叶一双秀眉登时紧蹙。“去去去……”她起身硬是将桂枝赶出闺房。“我要休息了。”

门一关上,只见恋叶若有所思地抚着唇角,后她恼气地将自己投身卧榻,用力搥着棉被泄忿。

“那根呆木头!”

听她这么斥骂,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她在气恼兰青的傻愣。不,大错特错——真正教恋叶面子挂不住的,不是兰青的傻愣,而是她自己的反应。

兰青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傻愣地站在那任她亲吻,然后——她便迷得晕头转向,差点就将自个儿双手奉上了。

岂有此理!堂堂倚红阁最抢手的琵琶女花恋叶,竟然会栽在一根木头的嘴上?

“可恶!”恋叶又朝床杨重搥一记,恨恨地对天发誓。“你看着好了!臭木头,看我明天还会不会去找你!”

鳖了这么大把年纪,都二十七了,就为了一个吻,一个少年,兰青头回失眠了……

不,这么形容更恰当,兰青还是头一回尝到,“思念”的滋味。

说来也是可笑,兰青虽然自小就生得一副老成脸,可对情爱一事,却比现今十多岁少年还要懵懂。归咎源头,就得说到他师父扶摇子的教诲。

自兰青上华山,扶摇子便一再耳提面命,女人与情爱为习武修行大忌——是习惯成自然,兰青早下意识将女人视为不可亲近之“物”,即使下山接管兰记都两年了,但兰青对女子的“恐惧”,仍似有若无地盘据心头。

一来无对象,二来慢熟,若不是练叶那一个吻,兰青还当真不知道,原来思念是如此缠人的东西。只要他手边工作不忙,一张或嗔或喜的俏脸便会从他心头浮现,那是练叶的脸,兰青从没想过任何一个人,比练叶还多、还频。尤其是那个吻——兰青只消在脑中稍一回味练叶唇瓣,他的身体立刻产生反应。

就像现在。

难以成眠的兰青翻身坐起,面露困窘地瞪着月复下硬直的男物。在华山习武时,师父曾教他背诵心经,特别叮嘱在心念动起的瞬间,定要复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来消解。色对木讷的兰青来说向来不是诱惑,所以在华山十八年,兰青一直没亲身证实,诵念心经对解欲一事,到底有没有任何帮助。

这会儿明证已得,答案是无效。兰青依着师父嘱咐将心经自头到尾念了不下十回,只要嘴边一停,练叶软女敕唇儿的触感便会再次浮现,然后,他月复间男物便会鼓胀膨起,屡劝不听。

兰青本是用画画与读书来转移注意力,可当他发现自己再而三重复看同一页,或者再而三描绘出同一张脸容时,他放弃了。夜已深沉,不懂如何处理的兰青只能瞪着床棂发愣,这时一弯弦月缓缓自云后现身,兰青一瞧见那粉白的弯月,他脑中再次浮现练叶那吹弹可破的女敕白脸庞……不行!他手抱着头急忙将脑中容颜挥去。再这么下去,别说是睡觉,就连让他月复间硬挺消褪的机会也没了!

“喵呜……”

此时屋上传来猫儿叫春的嚎鸣,一声紧过一声,大有不将体内纡尽不肯罢休的态势。睡得正香的人们不堪被吵,遂出门拾了颗石头丢掷,猫儿哀叫一声跑走。

屋里的兰青听了,突然翻身下床,披上外袍出门。

皎洁月光中,只见一抹黑影追在逃窜的猫儿身后,全身斑纹的公猫停步注视紧追而来的兰青,像是可以感觉到他对它毫无敌意,它竟然主动亲近兰青,坐在他脚边继续嚎鸣。

“喂!”兰青赶忙弯腰将猫儿嘴巴闭紧。“你这样会害我们捱石头打的!”

猫儿喉间愤怒低哼,像在抗议兰青阻挠它发泄的霸道。

“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卑一说完,只见黑影臂间挟着猫儿一跃,片刻之后,一人一猫随即来到城中最高的牌楼。兰青手一放,猫儿随即跳至楼边围栏,引颈嚎鸣。

“喵呜……”

“我真羡慕你……”兰青不怕吵地坐在一旁喃喃自语,“你有欲念便这么大声哀鸣,可是我却不知该怎么解决才好……”

兰青望着前方呆了半刻,后又忍不住揣想起练叶来。“不知道练兄弟他今晚睡得可好?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辗转难眠?”

在这个时候,他啊,多想见一见练兄弟啊,就算见了又捱骂,又捱白眼娇嗔的,兰青还是觉得开心,甘之如饴。

“有谁可以回答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望着无垠的夜空,兰青幽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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