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屿 第八章
沉睡的梦境,仿佛身在一片春光明媚的大草原,却偏有恼人的蝴蝶,在自己身边盘绕不去。
“唔……”
肖石皱眉,转了个身,蝴蝶却不肯放弃,变本加厉地在他眼睑、鼻尖和唇瓣逗留不去。
“唔……走开……”
伸手去挥那群蝴蝶,却被一只手掌牢牢握住,掌心传来令人舒服的温度,睁开倦怠的眼皮,耿暮之的轮廓映入眼帘。
“你回来了。”肖石朝他微笑。
“我回来了,我的睡美人。”
雹暮之的唇边勾起一抹轻挑的陌生笑意,吊儿郎当的语调亦是他从未听过,还来不及错愕,唇就被他牢牢攫住。
傲不客气的舌尖四处游走,传来淡淡的烟草气息,等一下,耿暮之从来不抽烟的!
肖石一惊,猛地推开他,“你不是耿暮之?!”
细看之下,他的确有着酷似耿暮之的轮廓和身材,却又不尽完全相同。他的五官比耿暮之更突出,黑发衬着迷人的脸部线条,眼神既颓废又狂浪,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透出强烈的侵略性。
雹暮之比他多一份沉稳凝练,他却比他多一分颓废性感,耿暮之的笑容温雅舒适,他的笑容却邪恶而锋芒毕露。他们在气质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闯进来的?再不出去,我就要报警了。”肖石用丝被紧紧裹住自己果裎的身体。
这个从逃邙降的男子,没由来地令他心慌。
人见人爱的迷人微笑背后,他似乎能看到他身后的巨大黑色羽翼,仿佛来自地狱的堕天使。
“我到底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万里迢迢来拯救你这个睡美人的王子就行了。”
男子的笑意透着罂粟般惑人的暗香,朝他步步逼进,微启的薄唇发出悦耳的低音。
“才回T市就遇到一脸单纯熟睡着的你,难道这是命运安排的缘分?”
男子越逼越近,肖石越退越后,背抵到床头,退无可退。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一双很像小纯的眼睛?”
其实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了。
“谁是小纯?”
男子凝视着他,忽尔笑了。
这个笑容既轻淡,又哀伤无比,以致在刹那改变了他全身气质,令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而无辜的堕落天使。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来吧,宝贝,让我们好好珍惜第一次相遇的时光吧。我保证,会让你快乐地就像在天堂一样。”
炙热的吐息在耳畔拂动,潮湿的气息轻轻划过,未及抗议,又再次被人堵住了双唇……娴熟高超的技术挑逗着他,死死缠住他,无论他怎样挣扎,都逃不月兑被他掌控的范围……——
耿暮之,快来救我!
“够了,大哥,你会吓坏他。”
雹暮之的大哥——耿辰之不甘不愿地放开肖石,站起身来,朝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脸阴沈的耿暮之哈哈大笑。
“亲爱的弟弟,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啊。”同时还给了他一个充满热情的法式拥抱和两下啧啧有声的颊吻。
“我给你钥匙,可不是为了让你趁我不在的时候袭击我的人。”
“老弟,干嘛这么小气,以前我们还不是什么都一起分享?没想到我去意大利不过二年,你就这样对我,有了新情人,让我亲一下都不肯。”
什么都一起分享?肖石忍不住望向耿暮之。
“其他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耿暮之挡在肖石面前。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耿辰之笑得意味深长。
“已经不早了,大哥,你从罗马到这里飞了十几个钟头,一定很累。我让王妈准备好晚饭,你早点用餐,然后就上床休息吧。”耿暮之毫无笑意地看着他。
雹辰之耸耸肩,“好吧,美人,我等会再来看你。”
说着古装剧里色迷迷的风流才子才说的台词,他朝外走几步,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住,又回过身。
“等一下,我觉得我们真的好象在哪里见过。”
他沉吟着上下打量肖石,后者则吓得缩到耿暮之背后。
“高一时,你是不是在瑞明学园上学?”
“是啊,你怎么知道?”肖石吃了一惊。
“老弟,他跟你上的是同一个高中。”他转向耿暮之。
“是吗?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而且你怎么也从来没跟我提过?”耿暮之有点小吃惊。
“我只上了半个学期,就转学了。而且你那个时候是学生会长,认识你的人多如牛毛,你认得的,又有几个?”
“难道你在那时就认识我?”
“有……一点啦……”生怕暗恋他的心事被戳破,肖石低下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雹辰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有着看穿一切的锐利,令肖石疑惑不已。眼前这个从逃邙降的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敢贸然求证。
懊不容易等他出去后,他赶紧穿戴整齐。
“吓坏了吧,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耿暮之拉住他的手,环住他的腰。
“他是你大哥?跟你长得好象。”
“我们是双胞胎,他只比我早出生一分钟。小时候,就是因为我们太像而常常被人误会。”耿暮之苦笑。
“不过你们的性格却一点也不像。”想到刚才的一幕,肖石心有余悸。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耿暮之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给你消毒。”
不安份的双手自背部下滑,轻轻在臀尾按摩,“好点了没有?”
肖石又羞又窘,“你在模哪里?!我今天晚上还要上班。”
“我帮你请假,不去了。”
“这怎么可以。”
那怎么了得?要是他当真打电话过去请假,恐怕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昨天他爬上了老板的床。一想到华薇薇、许小然、邱浩川等人会露出什么表情,他的头就痛起来。
“难道工作比我还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上班怎么可以说不去就不去,更何况我已经好多了。”肖石哀求似地看着他。
“好吧,随便你,等会我送你回去。”
叹口气,投降,色迷迷的双手却仍在紧俏的臀部流连忘返,他低声坏笑,“我走后,有没有想我?”
“有,做梦都梦到你。”肖石没好气地说。
“真的?”
“骗你的。”
“这么无情,我会伤心。”
“我的眼睛,真的很像小纯?”
雹暮之猛地停住,原先溢满笑意的眼眸,刹那冷静得不似同一个人。
“谁跟你提起小纯的?”
“你大哥。”
他抿紧嘴,蹩起眉心,显出一道浅浅的刻痕,突然放开他,“你也饿了吧,去吃饭。”
肖石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而且还是没有什么确信就自信地意料中。一提到“柯纯”,他整个人就都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好害怕,害怕得不敢探究这种改变背后的缘由。
晚餐,在对三个人而言相对沉默的用餐气氛中结束。
雹暮之的大哥——耿辰之,或许是在长途跋涉后真的有点累了,没有像刚出现那么夸张,只是将注意力放在吃上面,一边风卷残云地消灭餐桌上的东西,一边抽空和肖石若无其事地说笑几句,然后就回客房洗澡睡觉。
据他说,今晚只是仓促暂住一晚,明天他会搬回自己在市区的高级公寓。耿辰之在意大利主要从事室内设计和目前比较风行的商业大厦外观设计,在当地业界小有名气。
看他放浪不羁的模样,就觉得“设计师”这个TITLE,绝对是最适合这个男人的职业。
然而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却绝非如一开始的“法式热情拥抱”那般融洽,虽然耿辰之笑称第一站赶到这里主要是为了看望自己久违的弟弟,但他们之间却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疏离感和客气感。而耿辰之一上来就对他“毛手毛脚”,似乎更加重了这种不融洽感,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在沉默的气氛间,肖石隐隐能嗅到一股哀伤的气息。
虽然并不避讳和对方视线接触,他却从不在他脸上停留,而他也是一样。
为什么?一般像这样的双胞胎兄弟久别重逢,不应该亲密地寒暄家常吗?肖石无法抑止涌上心头的疑虑。
静谧的夜,又仿佛是各怀鬼胎的一夜,在沈默中安然渡过……
***
“小石头,这边这边。”
咖啡厅里座无虚席,靠窗处伸出一只纤手,朝肖石拼命挥舞。
焙缓走过去,第一眼就看到华薇薇身边的中年男子,憨厚老实的外表,和微鼓的啤酒肚。原来这就是中午一、二点的太阳,确切地说,应该是下午四、五点的太阳才对。
“肖先生,你好你好。”
惫没等他走到,“中午的太阳”就以吓人一跳的敏捷性,腾一声站起来,朝肖石露出一口因烟龄长久而蜡黄的牙齿。
“你好。”
肖石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肥厚粗大的手掌上泌着一层细汗,抽回后,他不动声色地拿手擦了擦裤子。
“久仰久仰,一直听小薇她提起你。这么多年来,她多亏有你照顾,太感谢了。”
中年人像日本人一样朝他低下头,说话口气也很像日本人。不过,听华薇薇说,他曾在日本打了七年工,会有点日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呃……”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郝……”华薇薇及时插嘴,“郝大山。”
“呃……郝先生,您太客气了。”
奥大山?就算是那个久远的年代,这名字似乎也实在太菜市场一些了吧。
“你们约我来这里,不知到底有什么事?”
肖石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却在嘀咕,这样的三方会谈肯定有问题。有什么事华薇薇当面跟他说不就好了,偏偏要神秘兮兮地约他到咖啡厅,然后又冒出这个中年人……
阴谋的气息已经很严重,只是他还没想到,这小妮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
豹薇薇在桌下狠狠踩了郝大山一脚,后者反射性抬头,“这个……这个……”
“是个男人,说话就干脆点,忘了我刚才吩咐你什么了?”华薇薇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威胁。
“肖先生,我知道你和小薇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就像她的家人一样,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当面和肖先生提比较好,就是这个……”
奥大山额头冒汗,拼命搓着手。
“不瞒你说,我在夜总会里对小薇是一见钟情……我虽然结过婚,但是已经离婚好几年了,身边的确缺个伴,难得小薇也看得上我,所以我想……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们打算下个星期就结婚……”
“噗……”地一声,肖石把口里的咖啡全部喷了出来。
“好痛耶,放开啦。”
忍着抽搐的眼角,好不容易打发完那个“中午的太阳”,肖石一把将华薇薇拖到咖啡厅外几百米远的人行道上。
“姑女乃女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有点气急败坏。
“人家只是想结婚了嘛。”华薇薇揉着手腕,嘟起嘴。
“小姐,结婚不是吃冰淇淋,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吃腻了还可以丢掉不管,这是婚姻啊,婚姻!两个人要一起共同生活一辈子的!”
“我当然知道啦。”华薇薇掏掏耳朵,“我是想和他过一辈子啊,最好把他的钱吃光用光花光玩光,哈哈,全部扫光光!”
自己是在和地球人对话吗?肖石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安啦,小石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放心好了,我不是十三岁什么都不懂的小阿子。”
豹薇薇亲匿地挽住肖石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远远看去,两人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是他先向我求婚的嘛,你知道吗?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却还像男孩子一样,买了玫瑰花、戒指,单腿跪下向我求婚耶!哇,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浪漫毙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被人求过婚,感觉好好喔……”华薇薇的两眼星光闪闪。
“给我看。”
肖石板着脸抓住她的手指,果然,一枚硕大的钻戒璀璨耀眼。
“你看,还是这么大颗的钻戒,人家真的好有诚意,我怎么舍得拒绝呢?”
肖石哼了一声,果然,重点是钻戒,跟什么浪漫啊诚意啊完全没有关系。
“再说女人总要结婚的呀,不是嫁给阿狗,就是嫁给阿猫,阿狗阿猫有什么区别吗?就算再完美无缺的婚姻,也可能会有破裂的一天,担心这么多干嘛,小心未老先衰!就像到菜场买菜一样,与其挑挑拣拣弄到最后没得吃,还不如拎起眼的一颗还算过得去的大白菜,速战速决,既节省时间,也省了不少麻烦。”华薇薇轻松地耸耸肩。
这套歪理闻所未闻,可恨的是,它还偏偏很有道理,令他无可辩驳。
“可是……那颗大白菜已经这么老了……”
“老了才有味道啊。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嘴上无毛,还-得不得了,好象老子天下第一,看到他们我就有气。”
喂喂,你也好歹也是和那帮嘴上无毛的小子同一个年龄层次的吧。
“你别看他这样,他可是开了好几家食品连锁店,生意做得很大哦,等我成功做上他夫人的位置,就不仅可以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女乃女乃生活,还可以帮你还那二千万的赌债啊。”
肖石苦笑,“你不用老是记着我的二千万,我自己会还。”
“你怎么还,卖身给老板?”
肖石哑口无言。的确,他还欠耿暮之二千万的债。
只要这笔债还在,他和他之间,就不可能平等。
“喂,前天晚上怎么样?你们是不是一个干柴,一个烈火,碰到一起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样?”
两人住在一起,肖石一夜未归,她当然知道。
丙然,肖石的脸顿时红得像红烧虾。
“你不要瞎猜。”
“哈,这么说一定是很甜蜜喽,好羡慕啊……不,其实我好嫉妒!”华薇薇突然垮下脸,紧紧抱住肖石的手臂,“这一次,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
“先离开我的是你,好不好?”肖石苦笑。
“我也是没办法啊,谁让你不爱我呢?可是,我爱你啊,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爱的就只有你一个,只有你……”
“薇薇……”
“嘘,不要说,听我说就好了,”华薇薇用手指压住他的唇,“我爱你!不是妹妹对兄长的爱,不是女儿对父亲的爱,是女人对男人的爱,我爱你就像你爱耿暮之一样,不对!我爱得更久、更深!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输,就因为我是女人吗?这一点是我怎么也无法改变的,可恶,我好恨啊……”
“薇薇,不要说了。”
肖石心如刀绞,手指一遍遍摩娑她柔女敕的脸颊,她的眼角处,串串晶莹像断了线的珍珠,急速往下掉……
“所以,我要结婚,我要离开你,我要让你后悔,后悔一辈子!我要让你记住我一辈子,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啊……”
“我知道,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
他抱住她,紧紧抱住她,紧到几乎要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血泪中。
胸前传来华薇薇的心跳和低声的呜咽,眼前这个最爱他也是他最珍惜的女子,却只能这样眼睁睁任她哭泣,无法给她幸福。
她是那么率直可爱,为什么不能爱上对方?为什么他的心里就只有耿暮之一个人?为什么她对他的绝望,和他对他的一样?
“别哭了,薇薇,别哭了。”
他紧紧抱住她,一如抱住他深爱的他。
所有的恋爱,都在重复着某种大同小异的悲伤。他似乎已经拥有了他,可是,为什么还会感觉如此悲伤?如此无法安定?
令她痛苦,他比她更痛苦。
正午时分,人行道上行人匆勿、车水马龙,一片喧闹的景象。
不少经过的路人都看到了,有这么这一对年轻男女,在阳光下紧紧相拥而泣的情形。
彬许,是那位清秀的男孩远行在即,与自己年轻的恋人道别而洒下的离别之泪;又或许,他们其中一位身染重疾,另一位因悲伤过度而洒下的生离死别之泪……否则,这纷纷坠落的晶莹又怎会如此剔透、如此美丽?
的确,有时溢自内心最柔软的泪夜,往往凄美得犹如一幅动人的画卷,又像一曲流浪者历劫归来的诗篇。
然而,谁都没看到,不远处的街口,静静泊着一辆BMW。
它本是无意间经过这里,却在主人一眼锐利地看到什么后,立即踩下刹车,被停靠到路肩。
车内有着俊酷五官的男子,不动声色地仰起脸,盯着前方紧紧相拥的那对情侣,眉心蹩起浅浅的刻痕。然后,他踩下油门,优雅的车身无声地掠过街道,也掠过那对情侣身边,但他俩谁都没有发觉。
若有若无地,他自车窗内瞥了一眼紧紧抱住女孩的男孩,随即,不带任何情绪地转过头。
一秒后,他就消失在阳光深处。
***
“好,大家回去吧。”
“经理辛苦了。”
在员工们的齐声叫喊中,邱浩川微微颔首,示意一天忙碌的终结,而此时,正值凌晨一点,
第二天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场。
揉揉酸胀的后颈,肖石从后门出去。悠长的小巷内寂静无声,他拉紧上衣领口,把脸埋入竖起的衣领里。
才走出巷口,就听到汽车的喇叭声,蓦然回头,一辆BMW静静伫于街灯下。
“耿暮之?”他惊喜地跑过去。
“上车。”男人淡淡地把头一撇。
车内开着暧气,温度宜人,充斥着他专用的男士香水的淡雅气息,肖石偷偷瞥着男人深刻的脸庞……
都这么晚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来接他,简直无法置信,所以心跳也就倍加剧烈。
不多久,就驶入了“莱茵堡”耿园。
“……不要……”
今天的男人似乎特别急躁,几乎在关上门的同时,就被他一把抓住,压在门背热吻起来。
这个吻,充满急迫的探究,甚至有些惩罚的意味,霸道地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干嘛不要?反正明天你休假。放心,我知道分寸。”
“等一下……”
“嘴上说不要,行动却不是这样。”
男人不悦地皱起眉头,冰冷的语气令人刺痛,肖石垂下眼睑,“不要在这里,万一被王妈看到……”
“她早就去睡了。”
他又不由分说地吻上他,手指也不安份地四处游移。
“等一下,请让我先洗个澡。”
灯光下,他的苍白的神情显得有些忧伤,耿暮之凝视他良久,终于松开,“快一点,我没有多少耐心。”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自己有做错什么了吗?思前想后,自那一夜后,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难道是因为他大哥的缘故,才令他心情不好?到底他和他大哥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男人的心意如大海般高深莫测,迟钝的自己又对一切一无所知。心和心之间没有多少连线,这令他难过,可是做人要知足,至少,现在他就在他身边,那他还有什么不满?
奢望愈多,就愈会和幸福背道而驰。
磨磨蹭蹭从浴室里出来,想到接下来必然发生的情事,不免心头沉重。他并不讨厌和心爱的人肌肤相亲,却希望到他家来并不单纯为了SEX,应该还有一些更多……更多的什么呢?
看来自己真的学不会什么叫知足呵,看着雾气缭绕的镜中自己模糊的轮廓,肖石苦涩地笑了。
深深吸口气,令自己彻底平静,他走出浴室。
“怎么这么久?”男人果然已经很不耐烦了。
无言走近,被他拉住双手,牵入怀中。
对方的唇瓣轻易压过来,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雹暮之皱眉,“不愿意?”
“不是。”肖石低声说。
“你不开心?”
“不是。”
“那怎么脸色看起来像大便,而且一副就快哭出来的样子,我有虐待过你吗?”
懊粗鲁的用词,不过,男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敏感。
“你刚才在生什么气?”肖石忍不住问。
雹暮之哼了一声,“还敢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今天上午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完全是吃醋的妻子,质问花心的丈夫的语气。
“今天上午?”肖石努力回想,“没干什么啊,除了华薇薇约我喝咖啡。”
“喝咖啡?好好坐着喝咖啡,怎么会发展到在街上搂搂抱抱?”
“那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今天中午约我出来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件事,当时她的未婚夫也在,后来是因为舍不得我才哭的,我只是在安慰她而已……”说着说着,他猛地顿住。
“真的?”
不尽置信的口吻,不过,耿暮之臭臭的脸色倒是变好了许多。
不会吧?!
内心的错愕渐渐酿成一种狂喜,太多的喜悦溢上眼角眉梢,亦令唇角忍不住朝两边弯起……
“原来你生气是因为看到我和薇薇在街上?你该不会是吃……”
卑还没说完,身体就被男人猝不及防地一扯,翻滚到床上。
雹暮之压住他,将他的双手按在头顶,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眸。
原本是一块几乎静默到无色无形的石头,现在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色泽,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害羞,单纯的神情异常动人。
若他的沉默是为了他,那他现在的生动,也是因为他吗?
心里一动,他低头温柔地舌忝咬起他毫不设防的柔软唇瓣,直到他口中溢出压抑不住的轻微呜咽,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不许乱猜,我警告你,小心不要踩到我的雷区。”
虽然是低沉威胁的语气,男人的眼中却蕴含着宠溺般的笑意。大概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疑心实在可笑,而现在的霸道野蛮又毫无道理吧。
没想到如此凝练的男人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好可爱啊……
不过,为了自己人身安危着想,肖石聪明地决定把这种感觉藏在心里,要是说出来,估计他就别想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是,是……像个女人一样乱吃飞醋的事情,又怎么会是英明神武天下无敌的耿大老板您会做的事呢。”
“好小子,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雹暮之卑鄙地借自己的重量压制他,并在他腋窝处呵痒,肖石笑着左躲右闪,连连求饶。
“耿大老板饶命,求您高抬贵手,小的再也不敢了。”
挣扎间,身上仅有的浴巾散开,露出虽然削瘦却年轻健美的躯体。对方的眼眸在瞬那变得深沉,他心慌意乱地遮住自己。
“……不要看。”
“干嘛不看?你很美。”耿暮之把他的手拉开。
“很难为情……”他转过头,颤抖地闭上眼睑。
“你很可爱。”耿暮之微俯上身,轻轻咬了咬他涨红的脸颊,嗯,青涩的、清纯的、令人着迷的滋味。
“怕什么?看到的只有我一个而已。”
“就算是这样……啊……”
“有感觉了?”坏坏的低笑,“今天的身体特别敏感……”
不怀好意的手指立即加重了力道……
“你……你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这么折磨他,以比第一次更炉火纯青的技巧,令不谙的他全身忽热忽冷,说不出到底是痛楚还是快乐,到底身在天堂还在地狱。
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他深深迷失在沸点与冰点的漩涡。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总是惹我生气?告诉你,今后不许再和你的那个什么薇薇搂来抱去,就算你当她是妹妹,但好成你们这样,也有点过了吧。”
“我知道了。”
藏在唇角眉梢的,是抑止不住的甘甜,丝丝温馨。
“还有,不要和我大哥太亲近。”
“为什么?”他们不是兄弟吗?
“我不喜欢。”他言简意骇,认真的眼眸几近恐怖,“总之,你今后只要想着我一个就好,其他任何人的话,都不用理会。”
“喔。”
他乖乖点头,他不喜欢的事,他自然不会去做。至于理由……耿暮之是个多么不喜欢别人刨根问底的人,他比谁都更清楚。
如果可以掩耳盗铃地生活下去,那就这样下去吧。他什么都不会问,除非他自己肯说。
这样,是否能令男人满意?
丙然,男人露出嘉许的温柔笑意,“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会忍不住让你哭的哦。”
不一会儿,男人便实践了他刚才的戏谑之言。
灯光昏黄的室内,响起浅浅的喘息,混杂着低低的啜泣,还有一两声若有若无的申吟……
缠绵在无休止的温柔拥抱中,迷失的心,向无边的深渊堕落、堕落……堕落到连自己都寻不回自己的深谷……
唉,如果这火焰能燃烧到永远,他愿意就这样一直匍匐在他的霸道的羽翼下,和他一起浴别翱翔。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哪怕这火焰燃尽绑就只是无尽的长夜,他也愿意,心甘情意地、卑微地舍弃眼前的一切。
于是,夜,更长了,火,烧得更旺了。
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竭。
沉沉入睡后的良久良久……
“小纯……小纯……”
确信男人的梦呓中,反反复复,都是这两个字。
肖石无眠地躺在他的身侧,默默凝视他熟睡中的脸庞。
“小纯……”
像是遭遇到噩梦,他眉心的刻痕更深了。
肖石以手轻轻环过他赤果的胸膛,握住他的双手,在他耳畔低语“没事,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好好睡觉吧。”
不知是心电感应,还是真的听进了他的话,男人渐渐安定下来,眉心的褶皱变浅,呼吸也沉稳下来。
肖石松开他的手,试着轻触他的发丝。
他的头发一点也不软,硬硬的、粗粗的,就像他的坏脾气一样,然后,他把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睑,静静聆听他沉稳的心跳声。
不去问你的心,不去在意你到底想着谁,不去管你到底把谁当成谁……因为现在的我很幸福,也祈祷你能一样幸福。
就只是这样而已,就只是这样。
然后,他抬起头,怀着虔诚的心,在男人微皱的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天,就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