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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飞天 第六章

作者:蝙蝠

当今的皇后和太子被废了!

这消息将各位毫无准备的官员震了个目瞪口呆。

几位老臣捶胸顿足哭号,说这种事情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废后本身就是一件大事,更何况再加上储君之变?至少也应当召集二品以上官员商议,取得一致意见之后再于早朝时宣布,听取其他臣子意见,然后才诏告天下。

可这回文武百官中没有一个人提前听说过这个消息,等他们知道,已经是诏书广发天下的时候了。

而更让他们不满的是皇上废后废太子的理由——"私通他人,秽乱宫闱"。既然是私通,那么必定有奸夫,可诏书中却对此只字不提,除了官面上洋洋洒洒的废话之外,仅仅这八个字就定了皇后的罪,同时连太子也拉了下去。

那段时间龙鹏案头的奏折量多如海,他一个人批得烦了,让人把反对废后废太子的奏折统统捡到一起,召了几个大臣,专在奏折上写"不准"等字样,再盖上他御用的大印。

其中当然以皇后的娘家人,中书侍郎一派反对得最为激烈,认定皇后绝对不会做出私通丑事,这其中必然有人诬陷,要求将此事移交刑部处理,还皇后一个清白。

"诬陷"皇后的人还有谁?自然是龙鹏本人。龙鹫给他的时间是三天,他就必须在三天之内做到,否则那天的事情还会再一次重演。

其实龙鹫那天的所作所为,根本就和龙鹏那些又哭又闹寻死觅活只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妃嫔们差不多。以往龙鹏对这种令人心烦的手段从不假以颜色,但在龙鹫决绝坠落之时,虽然明明知道以他的轻功必无生命之虞,却还是不禁惊心,竟有一瞬试图追随他随后落下。

到底龙鹫有何种魅力,竟让他几乎做出如此不正常的举动?

不……其实为了他一句话便废去皇后和太子,才是更不正常的举动。

答应他只是一时情急,这尚且有情可原,却又唯恐他再次做出同样的事,只得硬着头皮真真兑现自己的诺言,这便有些怪异了。

他非常明白自己的为人,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做伤害自身利益的事情,这种要求太过庞巨,即使是太后以死相协,他恐怕也要考虑再三。然而那日却因为龙鹫便轻易地妥协,这实在太不寻常。

彬许,龙鹫真的如父皇临终所说,乃是妖孽……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便过去了,他不信那些东西,也不信龙鹫真的是妖孽,即使龙鹫真的是妖孽,他也不是因为所谓"妖孽"的"诱惑"而做出这些事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在一片对皇后太子被废,贬为庶民之事的反对声浪中,传来了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北方的亚丹开始频繁地骚扰边境居民,并与边关军士发生了无数小的冲突,不过规模都不大,不足为惧。

这真是个不起眼的消息,许多人恐怕都会认为那只是一帮亚丹流寇所做的事,要不是一位奉旨批阅的大臣专门从一堆反对废后的折子里翻检出被这封分错的交给龙鹏,可能他也不会注意这件事。但是那大臣呈上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以往亚丹军纪严明,与我皇朝交壤处更是如此,况且也少见流寇,为何会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

龙鹏立时警觉起来,当晚便连发三封密诏八百里加急送至边关,严令密切注意亚丹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将密报直接送入他的手中。

不长时间之后,废后、废太子的反对声浪逐渐弱了下来,毕竟皇上已经做了,且看来相当坚持,不可能更改,再反对只是徒增皇上的厌恶罢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后和新太子的扶立,这几乎让所有朝臣和正在受宠中的妃嫔都激动万分,睁大眼睛盯紧了这块金制糕点,唯恐好处会落到了别人手里。

那么新皇后和新太子会是谁呢?在几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时候,龙鹏却似乎忘了这事,不只不宣布,甚至连提都不提。

处理完一天的国事,龙鹏感到有些疲惫,平时若是如此,他多是去某个宠妃那里度过一夜,但是今晚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只任脚步在寂寥的后宫四处行走,等他发现时,自己竟已走到了慑王殿附近。

自从龙鹫大病之后,他再也没有抱过他,只因为不想再见到那种血流成河的情景。再加上前些天龙鹫竟从高高的观月台跳下,有意未用半分功力,只是因为在坠地时体内内力瞬间的本能反应才保下性命,但身体却更弱了。

他毫无牵挂地往下跳的动作让龙鹏几乎以为他是真的不想活了,然而跑下去时看到他那么凄惨可怕的脸色却依然笑得诡异的模样,他忽然觉得,龙鹫其实并不是想死,也不是有继续活下去的,只是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了感觉。

麻-木-不-仁!

这样的龙鹫,为什么还会为了那个荒唐可笑的“皇后”、“太子”之位而如此在意?他到底在执着什么?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其中必然有其缘故,但是他想不通透。

慑王殿中没有点灯,这是很自然的,因为龙鹏不在这里的时候只有莲容一个人侍奉龙鹫,即使龙鹏来了,也最多只带两个太监和宫女,其他人没有传唤是进不来的。莲容那天被打成那个模样,现在应该还没有好,于是这宫中便连点灯的人都没有了。

沉静的慑王殿,寂寥的慑王殿,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龙鹏身边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太监紧走几步,欲在龙鹏前面将殿内所有的灯点上,龙鹏阻止了他们,自己就借着那一丁点的光线中缓步向内殿走去。

有一阵风迎面从廊上轻轻吹来,划过龙鹏的耳畔,使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见了风在喁喁低语,他以为是幻觉,然而仔细去听时,的确有那种声音,但不是风的声音,而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人语声从长廊环绕的郁郁葱葱的绿色掩映中传来,龙鹏循着声音悄然走去,经过过几条弯道,树丛仿佛忽然断裂了一般,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空庭,空庭之中是两棵古老的榕树,与普通榕树不同的是,它的树冠并非四方对称生长,而是有一边几乎没有枝叶,而另外一边,树冠竟互相生出了长长的枝头来,几近互相亲触。灌木和树丛就是从榕树树冠下开始全部断开,它的下面什么都没有生长,连草也没有。

一个女人坐在空庭的中央,用奇怪的调子轻唱。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共为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她反复唱的就是这几句,一遍唱毕,又从头开始。那种调子其实并不像音律,而是更类似于唱诗,不过即使说是唱诗还是有些怪异……可是似乎有些熟悉,这到底是……?

女人唱了几遍之后才仿佛突然听见了身后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

那是莲容,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严重的青紫和擦伤,两边的脸颊仍然有些浮肿,但比那天刚行刑完毕时好得多了。

她歪着头看了龙鹏好一会儿,一开口,竟问道:“是龙鹏?”

一个太监大惊,拿声捏气地尖喝:“大胆!”

莲容甩他一眼,流露了一丝冰冷的轻蔑表情。这种表情龙鹏太熟悉了,不过他过去只在一个人的脸上见到过,那就是龙鹫。然而龙鹏并没有感觉她这是在模仿,甚至感觉那本来就是应该在她脸上出现的东西,只是……为什么以前没有看到过?

对了,以前相见时,她总是那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或者就一直低着头,所以他才没能见过。

“死罪——”

太监就要耍出狐假虎威的德性向她发作,莲容却缓缓站起身来,全身散发出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让他竟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

“滚,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她淡然说了这么一句,那太监脸都青了。

他不停地偷看皇上的脸色,但龙鹏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也看不出有雷霆大怒的样子。

“你是谁?”龙鹏问。她绝对不是“莲容”,而是别的什么……

“这问题真难答,”莲容笑着,眼中却闪着毫无暖意的寒光,“我有过很多名字,也有过很多身份,比如三十年前我叫玉儿,六十年前我叫娉婷,一百三十年前我叫宜兰……现在我叫莲容。”

“你是妖怪?”龙鹏问。

莲容轻笑:“你愿意怎样说都可以,不过我是人,即使有活过很久的记忆,我还是人。”

龙鹏看着她,许久不再说话。

“怎么?你不想再问什么了吗?”

“你不就是在等朕来,告诉朕一些事情吗?”

莲容掩口而笑:“真是,每一世都这么聪明,怪不得每次都有新的办法将他折磨而死,妾身佩服……”

龙鹏一挥手,身后跟随的内侍悄然退下,自己慢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一笑,后退几步,与他离得远了一些:“莫离我这么近,我会害怕。”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近一步,她再退一步。

“你是谁!”

莲容仰头看着榕树在夜间暗黑的树冠,轻声道:“每一次,每一次,他变成厉鬼,要索你性命,我便把你引到这榕树之下……”

榕树下,引鬼哟……

“我望他能亲自杀了你,斩断与你这没完没了的苦难情缘,但他永远都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如此之恨,如此之恨。仅仅是被背叛而已,为何会恨得连地府都去不了?

因为还相信你,还爱着你,爱之山有多高,恨之渊便有多深。沉淀得啊,恨不得啃其肉,寝其皮,恨不得亲手一刀一刀杀了你才好。

“我是什么人?我是他的母亲、姐妹、朋友、仆从……在做玉儿时,我是他的女儿,被你这狠心的生父和她一同被打死。”

龙鹏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些许呼吸不畅的感受让他极不舒服。他疑惑道:“你却又是如何得知的?”

莲容冷笑一声却不回答,目光又转回了他身上,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十世情缘,是我骗他的。”

龙鹏一震:“什么!?”

“十世情缘,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她边冷笑边道,“即便是有,我一个小小的魂鬼又怎么可能知道?”

“你……”

“他的记忆只从与你一起的第一世开始,”她道,“但那并非他真正的第一世,只是与你相爱那一世之前的事情他都忘了,或许除了你之外,其他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吧。”

龙鹏有些烦躁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牵扯那许多废话!”

她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地,面容竟似阴鬼一般阴森可怖:“这不是废话,我要告诉你你应当知道的事情。”

看着她的面容,龙鹏竟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我和他的情缘只有一世……只有一世而已,可是他却在那时遇见了你。”

俊朗的侠士与温柔书生交身而过,侠士回身,眼睛紧紧跟随书生的身影,面上满是惊艳的表情。书生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如此爱你,却没有胆量说出口,只能在远远的地方遥望你的身影,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满足,也比和我在一起满足。”她双手紧紧绞扭着衣袖,几乎将它绞烂,“可是……”

可是书生死了。

死于痨病。

而侠士则做了一件傻到了极点的事情,他甩下自己怀孕的妻子和还没出生的孩子,偷走书生的尸体,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自尽了。

妻子无人照顾,连孩子出生时难产,挣扎了三逃诩没有人知道,终究出血而亡。

恩爱十年,却不及那无言的一面。

是多情?是无情?

多情自古空余恨……

多情总被无情恼……

“我不怪他,我不怪他,”她已经将衣袖撕扯得破破烂烂,自己却浑然不觉,“那不是他的错,所以我求他,和我再续来生的情缘,前生欠我的便清了。可是他不要!他只要和你一起,无论你是什么人他都要和你一起!无论你如何待他他也要和你一起!”

可是他们没有缘分,只有前生那一回眸便是全部了。

他痛苦万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投胎,阎罗殿中,他受遍酷刑也依然坚持要与那个甚至不知道他存在的人在一起。

阎罗王说可以,但是无缘无份的人无法在一起,若是硬要在一起,便必然生生世世为那书生受苦,以幸抵不幸。这种苦痛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他再也受不了,亲手杀了书生,让那由痛苦中纠缠起来的尘缘断裂了为止。

“可他为什么不杀你!为什么不杀你!杀了你就能解月兑了!为什么他不要!”她失控地对他尖声厉叫起来,“那我要怎么办!他欠我的我已化作与他十生的缘分!这是最后了!这是最后的缘分了!我才是没有时间的那个!他和你还要纠缠永生永世!你凭什么!你有哪里好!让他追逐你没完没了!”

龙鹏静静地听着,没有表情,身体也没有分毫动摇,就好像一尊塑像。

“你无话可说吗!”

“不是无话可说,”龙鹏道,“这种怪异之事,朕是不会信的。”

没错,真的太怪异了,先是龙鹫,然后是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什么前世,什么十生,即使有又如何,更何况他根本就不记得!她的这番话虽解开了他些许的疑惑,但是却有更多的疑惑生长出来,在他心中挥之难去。

莲容好像冷静了下来,微微露出一个与龙鹫相似的冰寒笑容,道:“你信与不信都与我毫无关系,我只要你把这些话听进去,等适当的时候,告诉他。”

“什么适当的时候?”龙鹏不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她知道,应当直接告诉龙鹫就好了,为什么要绕这一圈,先来告诉他?

她却不看他,将视线又移向上方。他以为她在看那黑沉沉的榕树,然而仔细看时才发现,她的目光原来是在一个空无的地方静静停留,就好像在那里站了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

“断了罢,”她叹,“我恨不能他第一世便断了才好,可是他不要。他硬是生生世世承受下这苦,却忘了自己目的为何。我告诉你这些便是给你选择,你或者迫他断了,或者便许他这一世情缘,或者……再背叛他,让他的痛苦继续下去。”

“朕并不信这等无聊之事……”

“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她尖声打断他叫道,“再有何不满你找他去!我已没时间了!”叫完,她却又似后悔一般往身后看一眼,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他在里面,你去看他吧。”

龙鹏举步往内殿门口而去,走了两步,却忽然觉得怪异,回头问依然站在原处没有移动的她:“你说没时间,是什么没时间了?”

她依然没有移动,仅仅背对着他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你去看他,我明日再告诉你。”

龙鹏心中那种怪异之感依然无法释怀,但时间已经很晚,他决意还是依她所说,明日再问。

他消失在路的另一边,依然站在原地的她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我问你,他不曾为你做过任何事,你为何爱他。但答案其实我比谁都明白——

因为你不曾爱过我,我却始终都愿意做任何事——只要那是为你。

“明天……没有明天了……”她惨笑,“我泄漏了地府天机,连你们都来锁我了,我又如何能活到那时。”

值得吗?可是不想再看你受苦,或许便是值得的吧……——

所以我将我身换你,生生世世,从此月兑离这人肉皮囊,坠入畜道轮回——

从此再不相见。

她的身躯渐渐矮了下去,从后方看,就像有一部分钻入了地底似的——

不过,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话没有说——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会告诉你其实你也爱着他——

爱了他九生九世,却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

是否今生也将是同样结果?——

真想看看……——

真想看看……

她的身体——不,只剩下了一堆衣服——仿佛被人月兑下一般萎缩在一起,一阵风吹过,有灰的碎屑飘舞起来。一个淡淡的影子从灰中如烟尘般浮起,跟随着一黑一白两道幻影,无声地消失在暗处。

龙鹫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梦呢?已经忘了……可他知道一定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定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

“莲容!莲容!”

四周一片黑暗,他叫着莲容,一边模索殿内物事一边往记忆中的门口走去。

莲容为什么不在……平时只要叫她一声便会很快出现的,为何今天没有半声回应?……不,等一下!他为什么会在床上?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为什么他对此没有丝毫记忆?只记得莲容送来一碗银耳粥,他喝了以后……之后便再无记忆!

他恐慌起来,声音也越发凄厉了:“莲容!你在哪儿!莲容!玉儿!娉婷!宜兰!你在哪儿!不要吓我!没有你我怎么办!莲容!”为什么腿这么无力?为什么全身都抖得无法控制?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人背对着外面幽暗的光线大步走了进来。

“龙鹏!你把莲容怎么了!”龙鹫的腿终究软得支撑不起来,不由扶着离他最近的椅子滑跪下去,眼泪也掉了下来,“你是不是杀了她!是不是!是不是……啊啊……莲容……啊啊啊啊啊……”

龙鹏大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扣住他的双肩轻易便将他拎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没有杀她!是她——”

“一定是你杀的吧!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见了!一定是你杀的吧!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那是失去了骨肉至亲的声音,任谁也伪装不出来的痛苦声音。

龙鹏抓住他攻击自己的双手,似乎想向他吼出什么,却终究还是放轻了声音,道:“她走了……”

“不可能!”

“她说她累了,爱你九生九世太累了,她今生想过自己的日子……”

“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这种话一定不是她说的!你杀了她——”

“因为我对她说我爱你。”龙鹏的声音异常柔和,龙鹫的挣扎忽然平静了下来,表情惊愕,“我对她说我爱你,今生今世决不会再背叛你。她很高兴地笑,然后就走了。”

走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躲在暗处,亲眼看着她的躯壳化成灰尘飞去。

“不……不对……你骗我……”

“我爱你。”她消失了。

“你骗我……”

“我爱你。”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那样对你来说如此重要。

“我不会再受骗了……”

“我爱你。”她终于再也不存在了!

温热的嘴唇在黑暗中覆了上来,龙鹫被顺势压倒在地上,龙鹏拉开他的腰带,手指潜入了他的私秘之处。

二人激烈地纠缠接吻,不知不觉中,龙鹫便已经被赤条条地放在铺展开的衣服上。他的身体仿佛会在黑暗里发出萤光,苍白的皮肤在暗色的遮掩下有着朦胧的光晕,龙鹏一时间竟看得呆了,将手放上他细女敕的脸,滑下颈,抚过肩背,在他的腰部停住,一只手便将他托起,舌忝吻他的腰眼,濡湿的舌头又向下往他的攻去。

龙鹫全身都在颤抖,不是喜悦也不是愤怒,而是恐惧。莲容真的走了?她为什么忽然要走?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给他下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不……这一定是……

耳边忽地闪过了一丝微细的声音,是一个熟悉的女人温柔而又悲伤的叹息——只有叹息声,没有其他的语言,然而龙鹫却立即明白。

……谎言!

他用力将腿向上一顶,正好顶在龙鹏的胸口处,虽然身体因为莲容药物的作用还是有些无力,但是对龙鹏来说已经够用了。猝不及防的龙鹏因为剧痛而弓起了身体,龙鹫紧接着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翻倒在一边,自己爬起来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赤果着腿脚往外狂奔而去。

全都是谎言!

“莲容!莲容!”他四处喊着莲容,龙鹏从后面追上来要拉住他,他回身又是一拳,“滚!”

他第一拳就已经很重,第二拳比第一拳更重,龙鹏被打得仆倒在扶栏上,眩晕感很久都消失不去。

龙鹫打开慑王殿的每一扇门,把每一个角落都看遍,一边找一边喊,却没能发现那抹他期待的身影,甚至连一片布也没找到。

最终,他来到了莲容消失的榕树下,她留下的衣物已经被龙鹏命人扔掉,躯壳的灰烬也被风吹走,“莲容”这个人最后在慑王殿留下的痕迹,已经被完全抹灭了。

“莲容!你在哪里!”他不知道莲容现在在哪里,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最后残留的部分应该就在这儿!

榕树下,引鬼哟……

“莲容!”

引鬼哟……

“我知道你已经死了!版诉我是谁杀了你!版诉我!”

引鬼哟……

“我帮你杀了他!我今生今世一定要杀了他!”

龙鹏被龙鹫打得已经完全失去了皇帝的风范,半边脸颊发出黑紫的颜色,唇角渗出一道暗红色的血迹,加上目光中闪烁出的怒意凶光,整个人看来就如同野兽一般。他循着龙鹫的声音追到两棵对生的榕树那里,龙鹫正声嘶力竭地叫着莲容的名字,让她说出凶手。

他上前一把抓住龙鹫的肩头逼他转身面向自己,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你就如此爱慕那个贱人!”他对匍匐在地的龙鹫吼道,“你到底是为我转生还是为她!”

“我就是为她又怎么样!所以你杀了她!你又杀了她!你这个禽兽!”龙鹫的身体骤然从地面上弹跃起来,挟带着凄厉的风线向他攻击过来。

杀了你……

今生今世……

一定杀了你!

他的手指已经险险接近龙鹏的颈项,龙鹏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看着那杀人凶器接近自己。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龙鹫忽然发现自己阿和龙鹏之间飘过了一道白影,他一愕,狠厉的攻击竟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那白影是个“人”,应该是……因为它有人的轮廓,但是却没有脸,也没有清晰的身体形状,只是一片薄薄的白影,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挡在龙鹏身前,可是那只是霎那间的事情,龙鹫的动作一旦停住,它就消失了——

莲容……为什么……

龙鹫倒了下去。

莲容之前给他下的药现在仍然在他体内起着作用,只是刚才突然萌生的勃然怒意让他冲破了某道防线,然而这种奇迹是不会一再发生的,因此在最后残留勃发的力量被强行遏止住之后,他便由于后力不继而倒在地上。

龙鹏什么也没有看见,更不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只知道龙鹫在最危险的时候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只能跪伏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他,用眼睛怒斥他,用仇恨的表情杀他。

龙鹏忽然笑了起来。

多么熟悉的眼睛,多么熟悉的表情。

背叛吗?忘了吗?怎么可能……一切都忘了,只有这么熟悉的表情是不会忘记的。它一直在心底的最深处隐藏着,即使遗忘了一次又一次的记忆也藏在那里,只要等到合适的时候,就会被记忆从最底层翻出来。

虽然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但只要记得这双眼睛就足够了。

他抓起龙鹫裹在身体上的外袍,一只手便将他翻了过来,然后将那件唯一的遮蔽物用力一撕,露出下面赤果白皙的躯体。

“龙鹏你这个混蛋!”龙鹫嘶吼,“我活着杀不了你,死了也要找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龙鹏骑在了那具几乎让他体内的兽性涨满至最高点的身体,双手撑在龙鹫头部的两侧,躬体想去亲吻他的嘴唇。龙鹫咬牙一偏头,让他的吻落了个空。龙鹏用右手掐住了他的下巴,用几乎捏碎他骨头的力量将他扳得面向自己,用力将嘴唇压在他的唇上。

这根本不是吻,而是怒意、恶意和笑意混合而生的东西。龙鹫想要挣扎,然而身体却没有半分力气,连双手的推拒也被龙鹏的另一只手捉住用力按在胸前,他全身上下唯一可以攻击的东西只剩下了一样,那就是他的牙齿。他用力咬了下去。

龙鹏痛哼一声退开,然而下唇已经留下了深深的齿痕,正往外渗着细细的血丝。

“好大的胆子。”他笑着说。龙鹫脸上顺手就是一巴掌,然后反手一掌,又一掌……

尽避龙鹏这十几个巴掌并没有用上全力,却还是把龙鹫打得双颊火辣辣地痛,过大的冲击让他头昏目眩,连本来就已经不甚清晰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

“莲容……”没有你的话我要怎样活下去才好?和你在一起时间太久,一旦失去便不知所措……

我的母亲……我的姐妹……我的……我的女儿……

靶觉到双腿被大力分开,抬起,龙鹫知道将发生什么,他开始拼命挣扎,用凄厉的声音撕心裂肺地诅咒。

“不要!放开我!放开!龙鹫!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碰过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你偿命!惫我莲容——啊——!”

仿佛是被刺穿了全身的疼痛,从一直传入心脏。和那时候一样……被轮暴的记忆在心脏深处清晰地闪回,连龙鹫的脸也变得陌生起来,一次次背叛过“她”或“他”的面容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就好像那些正在用下他们肮脏的身体将“她”打入阿鼻地狱的人,一个一个在“她”身上换过的脸。

“玉儿”已经死了……被他们乱棍打死了……就在“她”的身边。

那具小小的尸体闭上眼睛了吗?死得瞑目吗?

痛苦吗?

怨恨吗?

我帮你从那里面解月兑!

慢慢地……杀了他……

今生绝对不会再手软!

那凶器穿刺进去又猛然抽出,快速地重复着残忍暴烈的运动,毫无怜惜,也感觉不到丝毫爱意,只有让人恨不能现在就死去的剧痛。

在极度痛苦之中,龙鹫的手指向龙鹏抓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抓到了何处,只朦朦胧胧地知道“似乎”抓住了可以攀附的东西,指甲便深深地刺了进去,在那上面缓慢地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颈后和背部被划出血迹的疼痛让龙鹏皱了皱眉,忽然用力一顶,龙鹫的全身骤然一紧,本来便由于痛苦而汗出如浆的身体又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说过你爱我,不管我对你做过什么你都爱我,是不是?”龙鹏只知道自己笑得很开心,却不知道那种笑在此时的龙鹫眼中看来多么残忍,“你这十世的转生只为我,没有任何要求只爱我一个人。虽说是我负了你,但我并不记得那些,我不会为我不记得的事情负责,只能保证今生今世我爱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这是……补偿?”龙鹫的眼睛看着龙鹏又好像没有看,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穿透了他在看着别的东西。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自私的人啊……什么时候都是如此自私,连对“自己”也是一样。龙鹫轻歪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龙鹏以为他还会再冷嘲热讽地说些什么,但龙鹫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好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任他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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