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 第二章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本来尤非对于入校的军事训练是早有准备的,不管是爬战术还是跑越野他都完全不在乎,可是却没想到……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同样的动作已经做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同样的口令反反复复地喊,难道那些教练班长都不烦的吗?
如果是一个队的人一起练还好,可他们都是以班为单位带开练的,哪一个人有一点点偷懒马上就看出来了,更何况还有那漫山遍野的领导——事实上只有十几个,却就是无处不在就是了——忽悠忽悠地乱转着发号施令,简直是烦死人了。
“左边第三个,出脚要提胯!不要擦地!”尤非默数一下,啊,左三,不是在说我吗?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唉,就不能换点别的什么吗?真是累死人了!
看旁边的女生,除了统一的大休息之外,十分钟一个小休息,二十分钟一个中休息,偏他们这边,是个个子小小,却是脸黑得锅底似的班长,害他到现在连什么是小休息都不知道!
肮从头上滑下来,滑到脸上,脖子里,爬在身上,像虫子一样,奇痒难忍。
懊死的!为什么要在九月份开学训练呢?为什么要在大太阳下训练呢?那边不是有好大一块阴凉吗?为什么不给他们发军装呢?至少能有个帽子能遮遮阳啊!(学校的军装有时候刚开学时会配备不齐,来的早的人就有,来的晚的人通常就没有,一般都要一个月的训练完成之后才能配备齐全。)看那边的战士学员……真羡慕……(在军校里有两种学员,一种是以战士身份考上的,称之为战士学员,另一种是地方学校考上的,称之为学生兵)
“左边第三个!眼睛在看哪里!稍息!”
尤非一惊,胯没有提起来,脚伸出去的时候在水泥地上擦了一下,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摆脸班长走到他面前:“你!出列!”
尤非垂头丧气地跨前一步,出列。
“其他人稍微放松一下!”
我的天!尤非在心中悲鸣,好不容易盼来的小休息,却是我“除外”!?
袭威正于其他队领导一起四处巡视,稍微一眼没有看到而已,再看时发现尤非已经被提出来单兵教练了。他向尤非那边走了过去。
眼角的余光里,尤非发现袭威过来了,不由又急又气。怎么回事嘛!他最害怕的就是在他面前出丑,为什么老是事与愿违呢?
“他这是怎么回事?”袭威问。
“注意力不集中!”黑脸班长答。
我咧!你试试看整整两个小时中间只休息十分钟地去集中注意力!
袭威点了点头,忽然发了个口令:“立正!”他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来,就像超重低音一样有力且好听。尤非反射地一个立正。
“这下子注意力集中没有?”
“集中了!”尤非小声回答,心里却在咬牙。
“嗯。”袭威又走开了。
虽然那黑脸班长看起来很想再让尤非再来上个几动(这个“动”在军队训练的时候有点像是专用术语,类似于“次”或“遍”的量词)不过既然人家的队领导都这么说了,他也只有让尤非退回原位。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
如果说没有听过好的口令的话,对于糟糕的口令尤非是不会在意的,可是在听过袭威那样完美的口令之后——即使只是一声,黑脸班长那鸭子似的,经常岔音的口令就令他无法忍受了。
可恶的袭威!本来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的……
每天八小时的训练还需要持续整整一个月,之后才能开始在教师里吹冷气上课的幸福生活,可是像这样,如果连班长的口令都受不了的话,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呢——?
“左边第三个!出列!!”
一床让人类来盖的被子,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豆腐块”呢?世界上为什么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呢?尤非站在被子上,满身是汗地奋斗。
尤非现在所在的三班这十二个人中,战士学员与学生兵的比例是一比一,而他所在的房间也是如此,本来他以为,他的内务水平至少也会与那两个学生兵在同一条线上,可是他错了。
其中一个,叫范届的,拿来的根本就是老兵用过的被子,就是盖在身上都看得出棱角,而另一个,叫严肃的文静男生,他根本就不整被子,据说一区队——也就是他们区队——的区队长宇中曾经是他爸爸的公务员,跟严肃的关系好得一蹋糊涂,严肃的内务根本就不必他自己操心,宇中每天早上都专门先过来给他整理。
而那几个战士学员……他们可都是整了至少三年被子的老手,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落到同一层次上去。也因此,大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只余尤非一个苦命的在那里孤军奋斗。
门窗大开着,却是一点风都没有,电风扇也坏了,唉,他怎么那么命苦呢……好热……好累……好想睡……被子垫着报纸铺在地上,怎么看都是在诱惑人躺上去。
不如躺一下吧……就一下下……睡梦中,有人轻拍他的脸颊,并且呼唤他的名字,说这样睡绝对会生病,但是他实在是太瞌睡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一巴掌拍开他认为是“噪音”的东西,翻个身继续睡。噪音不再吵他,取而代之是有什么伸进他的颈下与腿弯,接着他便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似的起来了。
“叮铃……起床!”尤非在睡眠的深渊里垂死挣扎,终于在电铃声中明白自己身在何方,但奇怪的是,在他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还盖着自己的外衣。
“咦?我梦游上床的吗?”他挠挠头,纳闷地问自己。一抬眼,他看见住与自己相对,同样是下床的严肃正看着他偷偷地乐,便没好气地边收被子边说:“笑……笑什么笑!自言自语不行吗?”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严肃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尤非气得把被子往床上一丢,“你到底在笑什么!快说!否则我打月兑你下巴!”
严肃立刻绷住了嘴,眼中却仍然盛满了笑意:“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真没有。”
“你说不说?”
“你揍我也不说。”
“你……”
两人拌嘴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还是班长出声制止:“喂!你们两个!要集合了!”
两人一顿,赶紧铺平内务单,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捏了几下。
军校的生活非常单调,也非常忙碌,刚开始的不适应经过一些日子之后也就习惯了。所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称心如意的,就连袭威的事也是一样。
袭威总是在他最难堪的时候出现,这是没错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总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他伸出援手,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困难中解救出来。
但自从那天报到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有再单独谈过话,这当然是尤非刻意躲避下的成果,同时也不排除袭威无意与他私下联络的可能,想到这一点,尤非感到无比的轻松,同时也有一丝莫名的不快。
袭威作为队领导,与学员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他的办公室里经常会有人满为患地在看电视的景象,还经常爆发出哄堂大笑,但这些,与尤非都是没有关系的。他安安份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尽量少地去听去看关于袭威的每一件事,可是那些事还是会映入他的眼帘,吹进他的耳中,使得那丝不快久久地在心中围绕,压也压不下去。
尤非在军校中过的第四个星期六这天,训练已经结束,从下个星期起,就要进入正式的课程了,在这之前领导对于他们那糟糕得一蹋糊涂的内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间也即将过去,而悲惨的是,尤非的被子还是和先前一样,没有半点进步。
并不是他不努力,实在是他每次好不容易整好了一点,晚上往身上一盖就前功尽弃了。
严肃是有宇中,就不必说了,范届那个家伙好象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刷刷刷几下就学得有模有样,于是现在还是只剩下他一个在这里。
唉,好想去玩。范届和那几个战士学员号称要庆祝训练结束,跑到学校后的饭馆去吃饭,严肃则被宇中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玩了——照尤非看来,绝对是约会去了,大概是俱乐部有卡拉OK吧。
瞧人家,生活多滋润啊!为什么就他命苦呢?
有人敲门。“谁啊?”尤非穿上拖鞋,走到门口,门一打开——反射性地就想关上。袭威以一只脚抵住了门。
“你就这样对待队领导的啊?”袭威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说道。
尤非的脸“唰”地就红了,松开推门的手,让袭威进来。
房间里很乱,每个人的被子上都压着沉重的东西——整得不好的被子会肿,到时候就弄不出型来,所以大家一般没事了就在上面压东西,原理与踩被子类似。而此刻房间的中央,则可怜地铺着那床待整的被子。
袭威蹲下来,模模那床被子,又戳了戳,便说:“不是已经很薄了吗?怎么还踩?”
“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整出来都会很胖,像面包似的。”
“怎么不问别人?”
“班长给我整过,很好,但我自己就是不行。”说到这里,尤非不禁想起袭威做他家教的那段时间。
事实上那时尤非不是不想好好学,只是到了初中,老师们的教学方法有很大的改变,他一时之间适应不来,成绩就掉下去了。
也许是袭威自己的学习方式与尤非的颇有相通之处,又或者是他掌握了尤非的学习特点,他教的东西,尤非很快就能吸收,所以即使他们的关系差到恨不能一天打一场架,也还是由袭威一直教他。
尤非不能否认的是,袭威给了他良好的基础以及适当的学习方法,才会令他在以后的学习中始终名列前茅——当然,打架也是。
袭威将地上的被子折起来,放到床上。“你现在给我整一遍,我看看。”
我为什么要整给你看!尤非险些就喊了出来,但那只是“险些”而已,他毕竟记得这个人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不能得罪的。躬,他满肚子怨愤地开始整被子。二十分钟后,一个漂亮的“面包”出现了。
“总之就是这样了。”尤非拉着脸说。
“知道哪里不对吗?”袭威问。
尤非摇头。他已经完全按照班长说的程序去做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袭威把被子拆开,折成三折,铺平,放好。“首先一点,是你把两边折得太多了,要留得余地大些,其次,后角要这样提……前面要这样捏……你看,这就好多了……你来做一遍。”袭威站起来,尤非坐在他的位置上,按他的方式又捏一遍。
“不对,不是捏布,是捏里面的棉花,要这样……”袭威坐在他身后,尤非吓得立马想站起来,却被拉了回去。袭威的双手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纠正他捏被子的手势。真个是手把手地教……但正常人……会这么作吗??
尤非发现自己居然脸红了。袭威的气息从后方有意无意地吹进他的脖子,他的背紧紧靠着袭威的胸膛。很热……他的思绪恍惚地回到了那个晚上,自己被袭威抱着走在街上,没有人打扰的安静,很近的天空,变得很矮的景物以及安全感……——
他在想什么啊?
“这样就对了,你再捏一遍。”
啊!钡了,完全没听!袭威松开手,却不移开身体,只从尤非身后,以非常奇怪的暧昧姿势靠着他。尤非努力逼迫自己忘记袭威的存在,绞尽脑汁地去回想刚才袭威教给他的手法。
“还是不对。”袭威的手又想伸上来捉他的手,他吓得惊跳起来,一头撞到上床的斜杆上,刹时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那么大一声,看起来是撞得不轻。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尤非痛得捂着头蹲体。
袭威好笑地看尤非痛到变形的脸,也蹲在他旁边,说:“你干什么起来那么急!当然会撞到啊!”
“还不是因为你!”尤非愤怒的一拳挥过去,轻松就被接住了。
“我?”袭威一脸可恶的笑容,“我又没叫你去撞。”
“你还狡辩!”尤非另一只拳头也挥上去,又被接住了。
袭威抓住他的两只手,用力拧到他身后去,就像情侣拥抱那样面对面地将他困在自己怀里。
“我还以为你转了性不打架了,想不到还是本性难移。”
“你才是本性难移,连你自己的学员也要打吗!?”
“喂小子,是你先出手的吧?”
“你招惹我才出手的!”
“我哪里招惹你了?”
“你……”咦?怎么说?“你骚扰我”?——绝对笑掉人大牙。看尤非哑口无言的样子,袭威大笑起来。
笑毕,袭威一手依然制他,另一手抚上他的头顶。“你长高了。”
“我还在成长期!”
“不过我也长了。”
“你那是巨人症!”
袭威又笑了,不过不是先前那样的狂笑,而是温柔的微笑。
尤非呆了。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打就是吵,再不就是公式化的谈话,袭威从未对他这样笑过,他也从不知道性格超级恶劣的袭威竟会有这样令人心动的一面……
等一下!心动?令人心动?
啊啊啊啊啊——!!尤非太过陷入自己的思绪了,所以他竟然失去了警觉性,没有发现袭威的脸与他靠近,靠近……
铿当!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喂!快看!你们快看!我们抓到了一条……”最后的“蛇”字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变成蚊子的声音,被吞了回去。
“尤非……队长……”
“严肃……宇中……”
房间里一片静默。
一秒,两秒……那条苦命的蛇趁着严肃发怔的当儿,张开它那张已经没有了牙齿的嘴在他手上狠狠一“咬”,哧溜一下就滑到了地上。
五秒,六秒……
“哇啊——蛇蛇蛇蛇蛇蛇啊啊啊啊啊啊啊——!!”尤非瞬间就将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抱着袭威的脖子就惨叫起来。
尤非这个人呢,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这种软体动物在他面前爬呀爬——原因?没有,就是害怕。那条蛇或许是吓傻了,下了地没头没脑地就到处乱窜,有几次擦着尤非的脚就过去了,这可真把尤非吓得够呛,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袭威看他这样,环住他腰一把就将他抱起来举得高高的,防止那条蛇再触到他。
严肃一边抓那蛇一边还安慰尤非:“放心放心,那蛇没牙的了。”
“我管它有没有牙!懊死的严肃我杀了你!”
严肃四处去堵,宇中则拿了扫把去戳,可怜的蛇,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严肃才好容易将它捉住,从窗户丢出去。
“没事了。”袭威将尤非放下来,等他站稳,袭威的脸霎时就黑了。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连蛇也抓了往回带!”
严肃悄悄退一步,躲在宇中的身后。
宇中啜嚅着:“我不知道他会怕……”
“不怕就可以往回带了吗?!啊?万一咬到怎么办?!”
“我已经把它牙拔了……”
“还狡辩!?”
那两个人缩了缩脖子。
“赶快去洗手!下次再让我发现就让你们写检查!”
一听这话,两人大舒一口气,迅速取了皂盒一道烟似地走了。
“遇见你就没有好事。”许久静默后,尤非说。
袭威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怎么这么说,我救了你两次哦。”
“呵!”尤非冷笑一声,“还敢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在人家眼里看起来像什么,变态?”
“变态?你说我?”
“不敢,总之,没有事了,队长,您请。”尤非伸手将门拉开。
“赶我走?”
“没有的事,只是队长日理万机……”
袭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向门口走去,在经过尤非身边的时候,尤非故意转过脸去不看他,袭威笑了。
“真够倔强。”他说。然后袭威低下头,唇很快地从尤非的颊边轻轻划过。等尤非反应过来的时候,袭威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尤非都有些担心,害怕宇中和严肃会误会那天的事而到处乱说,不过时间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两个人根本就像忘记了那天的事一样,该怎样就怎样,丝毫没有任何异常,尤非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袭威那天的吻——呃,那是说,如果划过脸颊也算是吻的话——尤非也努力思考过,不过他的脑袋虽然可以解决复杂的方程,对于这种事情却是一窍不通的。思考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放弃了。
“十六岁,十六岁,我当兵到部队……”在尤非他们学校,新学员入学后有十二首必学歌曲,这是其中的一首。
这会儿下了下午第二堂课,队长和教导员就到教室,在黑板上写下歌词教大家唱。
前面几首都是教导员教的——说实话,教导员教得是很认真,可是他那破锣嗓子却实在让人……
“红红的鲜花映着我……”歌是很简单,但教导员却总有几的音拐得不对,底下一些早就会的人就笑起来了,把教导员的黑脸给逼成了紫色。
教导员“唉”了一声,将谱往讲桌上一扔:“老了,不中用了,袭队长,你来。”大家没有听过袭威唱过,都噢噢拍手。
他能喊出漂亮的口令,不知道唱歌的话会怎样呢?尤非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
袭威却给教导员拼命打手势使眼色,大有死不上去的架势。看他这个样子,大家更是群情激奋,大拍其手,尤非也混在其中,不哄他上去誓不罢休。袭威终于走上了讲台。
袭威看着黑板上的歌词,试了试音就开始唱。结果是所有人张口结舌。等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所有人都哗哗哗地鼓起掌来。
唱得真好!尤非不得不承认,他唱得简直是太好了!彪厚的音色,加上他喊口令时锻炼出来的完美的发音方式,简直是无可非议的好听。沉稳得令人心动……
心动……口误,这绝对又是口误!
晚上开班务会,刚开了一半,班长的女朋友就来了,班长随即闪人。
区队长给每人发了份表格,说是尽快叫上去,他们各填了各的,然后开始玩扑克,剩下班长的,大家没有办法给填,但那几个人一致认为暂时将自己的交上去再说,于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尤非不会玩牌,就被大家踢出来当跑腿。
不想与他见面,可是教导员不在……尤非拿着东西想了很久,决定拜托队值帮他拿给袭威。
千托万求了半天,正和人通电话的队值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看着队值走进队长办公室,尤非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尤非,队长叫你!”
轻松的脚步骤然停下,然后慢动作回头——“我?”
队值毫不留情地点头。
队值传了话就转身回了值班室,尤非真个是呼天不应,呼地不灵,只有拖着宛若千斤的步伐,慢慢地走向队长办公室。
“报告。”有气无力的声音。
“进来。”
尤非掀开门帘走进去。袭威坐在桌边,见他进来就站了起来。
“袭队长。”更加有气无力的声音。
袭威走到他面前——与他擦身而过,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
他想干嘛?!尤非想起那天他对他的“骚扰”,不由全身戒备。
袭威失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能对我做什么!?尤非咬着自己的舌头,防止自己这么喊出来。
袭威模模他的头:“别这样,我不是想找你的茬。”——
你找我不就只有找茬的事?尤非的眼睛清楚地显现出这样的信息。
对于他敌视的眼神,袭威似乎有点头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我们的关系有差到这种程度吗?”
“你以为我们的关系很好吗?”尤非终于开口了,口气却呛得吓人。
“是不太好。”袭威笑着退离他远一点,“大概是第一印象不好的后遗症。”
“那是你心眼太小的缘故。”
“你就没有错?”
“我有什么错!?你看你见到我时候的样子,就好象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你难道就不是?一见到我就露出恨不能立刻将我扫地出门的表情。”
“你就长了一张招人扫的脸。”
“你的性格也着实令人反胃。”
总之,他们两个是相看两相厌就对了。
“我不是找你来吵架的。”
“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们就不能和平地谈一会儿话……”
“没事的话我走了。”尤非转身就往门口走。
他的手还未触到门锁,另一双手已经比他更快地将他堵在了门与袭威胸膛之间。
“你急什么,我话没说完。”
“你到底要说什么!?”袭威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得他有些烦躁——不是没有这么近过……可也许是天气炎热的关系,袭威身上的气息变得很重,比以往更加的令尤非在意且压抑。
“离我远一点!说话用不着这么近吧!”
“放开你,你就跑了。”
“你说这什么屁话啊!”离得过近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像那天一样的暧昧的接近,不讨厌,却……呃,应该说,就是因为不讨厌,问题才大条吧?
“你就用这种态度和队领导说话?”
尤非一把推开那张越放越大的脸:“不要在这时候用队领导的口气跟我说话!队领导会干这种事吗!?”
袭威呵呵一笑,退开了。“好,那我就用队领导的样子和你说。”
他一退开,尤非觉得自己身上的压迫感呼地一下就消失了。
从作上拿起那几份表格,袭威问:“这总共只有五份,还有一份呢?”
“班长的没有。”
“班长的呢?”
“班长不在。”
“把这些拿回去,等收齐了你再给我拿过来。”
“我不是班长。”不是我的责任。
“我是队长。”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尤非气哼哼地劈手夺过表格,回身想走……袭威忽然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轻笑:“我今天唱得好不好听?”
“难听极了!!”
尤非重重给了他一肘,逃也似地奔到门口开门窜了出去。袭威恶意的笑声鬼魅一般地随风吹进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