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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游龙 第二十三章 群豪集京

作者:司马紫烟

斑人凤笑道:“四叔!您忘了这是逆穴的点法,您从逆穴上去想想,就知道是否可行了!”

晏四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有意思,逆穴两个字的意义是反其道而行之,这种手法对真正的练门并无威胁,作用乃在相反的部位上!”

斑人凤笑道:“对了!可是边僧并不知道,他们对逆穴所指的部位以为绝无关系,以一般的观念去保护他的练门,大哥就有出手的机会了!”

易四一拍桌子道:“妙!龙琦君果真了不起,才想出这个绝主意来对付那些边僧!”

谢文龙道:“这倒不是她了不起,而是创思过穴的人了不起,许多人就是不明就里,才栽在逆穴手法之下!”

说完又皱眉头:“虽然知道了方法,仍是没什么用,第一,我不会邀穴手法,第二,照这些指式看,出手都在半丈以外,我的手要长出一倍多,才能够到那个部位!”

斑人凤笑道:“龙琦君画的是指式,您却不必用手指,所以龙琦君才指定这些招式合乎您所用,事实上除了您之外,恐怕再也没有旁人能用了!”

谢支龙一怔道:“不用手指用什么?”

斑人凤反问道:“您除了手指,最拿手的是什么?”

谢文龙道:“我的功夫全在一口刀上……对了,正是这口刀,她画的实在是刀式……”

斑人凤笑道:“您总算想明白了,手臂的长度,加上刀身的长度,正好是这些招式所需要的距离……”

这一说大家都明白了,谢玉茜道:“龙琦君也是作怪,为什么不干脆说明了,让人费了半天的脑筋!”

斑人凤道:“这是她谨慎之处,怕这些图片一个不小心落在别人手中,岂非泄露了天机,她故意画成指式,别人拿去也是莫名其妙,一无用处!”

谢玉茜道:“难道她这样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连几张纸片都保管不住!”

斑人凤笑道:“这倒不能怪她,凡事总是小心一点的好,因为对方与侍卫营此刻正打成一片,那批人是刺探窥秘的行家,设若写得太明白,万一被对方听到点风声,岂不是前功尽弃!好在她说得很清楚,这些招式只合大哥一人使用,哑谜也不难破解!”

谢文龙笑道:“幸亏你的心细,叫我自己来猜,一辈子都想不到那上面去!”

斑人凤摇头笑道:“不,您只是没功夫去仔细揣摩,稍微用心点,马上就会明白的,这些招式与您的刀法十分相似,即使您想不出来,用手一比划,也会明白的!”

谢玉茜十分有劲地抓过纸片,一招招地用手比划,高人凤笑道:“茜妹,这次你可没法出风头了,这些招式除了大哥,别人都用不上!”

谢玉茜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服气道:“我并不是想出风头,我也是练刀的,为什么使不上!”

斑人凤道:“你的刀不够长度!”

谢玉茜道:“我可以加长!”

斑人凤笑道:“那也没有用,长度够了,份量不足还是不行,而且你使的是双刀,招式也不同路,即使你现在改练单刀也赶不大这场热闹了,因为大哥的单刀火候,还够你练上十来年的,火候不足,这些招式也施展不开的!”

晏四点头道:“不错,谢老哥的家传刀法只有文龙一个人练过,玉茜的双刀是我乱凑着教的,轻灵过之,沉隐不足,想使用这些招式,的确是不行的,那必须把握时机,一刀克敌,连我老头也办不到!”

斑人凤道:“还有一点,那些招式是配合逆穴手法而施的,别人的刀只能一点着力即使用刀尖点住穴道,也只能刺破一个所在,无法三点着力……”

谢文龙道:“对了!我的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如何能三点着力呢?”

斑人凤笑道:“大哥!这些招式不是用刀锋,而是用刀背!”

谢文龙一愕道:“刀背?”

斑人凤道:“不错,逆穴手法重于点穴道,刀锋太锐利,如果能砍中对方,已收杀敌之效,何必还要多费功夫去找穴道呢?”

谢文龙从腰间抽出祖传的宝刀,大家都明白了,原来他的宝刀与众不同者,在于刀背有三个小圆蒂,蒂上穿孔扣了三个小圆环,使时叮当作响,原为加强声势,此次却别有作用,那三个小圆蒂刚好如手指的距离,挥刀反击时,那三个圆蒂刚好可以符、逆穴手法的要求。

由于这个发现,人家才了解龙琦君提出这六式图解的深意,也更佩服她心思的巧妙。

除了谢文龙之外,的确没有人能使用这六式精招,即使是提出图解的龙琦君本人,因为她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除非是打造一柄同样的兵器,但也得经过很久一段时间的练习,因为那些招式很奇特,没有精深的火候,仍是无法在动手在斗中施用出来。

晏四笑着把六张图片交给谢文龙道:“你收起来好好练吧,有了这六式奇招,你足可脾睨天下了!”

谢文龙还是有点茫然道:“我真不明白,龙琦君为什么要把这些交给我!

斑人凤道:“那很容易明白,你帮了她父亲很多的忙,在处理罗继春的案子上,更为她留了很多颜面,她很想报答一下,龙大人只能提高你的职位。或是在朝中给你谋一个出身,她知道你不会接受的,只有找这个法子来报答你了。”

晏四慎重地道:“还有一个原因,这些招式对她本人毫无用处,只有你才能使用得上,他把这六式奇招交给你,也是为了实现那位著作拳经的前辈光大武学的愿望!”

斑人凤道:“四叔说得很对,龙琦君是个很有眼光的女孩子,她明白武功新技必须慎传的重要性,如果不慎传入奸邪之手,反足为世之害,只有大哥这种光明磊落的君子,才是适当的传人……”

谢玉茜冷笑一声道:“你们把她想得这么好,我倒不以为然!”

谢文龙忙问道:“妹妹!你又想到那儿去了?”

谢玉茜道:“她为了情势所逼,不得而己才泄露得到拳经之事,却又怕我们找她麻烦,所以才玩出这一手,证明她对拳经有着正确的处理观念,我们就不会去追究了,甚至于还会竭力帮助她去对付那些甚图生取拳经的人!”

谢文龙皱眉道:“妹妹!你未免太多心了!”

谢玉茜道:“我的想法并非没有道理,从第一次在她楼上设谋诱捕飞贼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她太深沉……”

晏四道:“玉茜的顾虑不能说没道理,可是一直到现在,她的做法并没有错,我们不能去怀疑她别有用心,拳经在她手中,总比落入秦守经或是林上燕手中好得多!何况她把这六式精招传给文龙,用心并不藏私,将己所不能的武功秘技传给别人,是很难的一件事!”

谢文龙道:“秦守经与林上燕身上背着刘老伯的怨仇,即使不为了拳经,我们也要去对付他们,龙琦君对这一点知之甚详,所以她交出这六式图解,并不是为了示惠,这是可以确定的,至于报答或表明心迹,两者都说得过去,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有理由把龙椅君看成一个坏人!”

谢玉茜道:“我是说她的心术不正……”

谢文龙沉下脸道:“妹妹!这种话不能轻易出口的,心术不正必须要有事实作为根据,不能妄加之罪!”

谢文龙虽是小一辈的,由于他方正不阿的个性,这一认真说话,四个老一辈的人也相当寄重,所以晏四用眼色拦住了谢玉茜,禁止她再说下去了。

这一段日子似乎过得很平静,龙锦涛大概得到了女儿的暗示,让谢文龙静心去练功夫,很少去打扰他,连公务都不大交给他去办,一些不必要的酬酢也尽量替他推辞了!

布置比武场的事由高人凤一并担负了去,晏四则整天陪着四个老伙伴聚晤话旧,谢玉茜干脆住进了和亲王府邸,跟九格格聊天解闷去了!

三友山庄上几个人似乎安心养伤,没有任何动静,谢文龙变得十分清闲,每天除了练练功夫之外,只有一件事可做,便是去接王晓荫来给刘翩翩疗伤换药,顺便探听一下对方的动静。

那两个大国师似乎颇紧张,频频上娄家去会头,他们并没有谢谢文龙看在眼里,倒是对高人凤与晏四两人十分注意,而且他们还利用内家运气疗伤的秘技帮助娄老头儿康复,希望他能在比武那天能缠住斑人凤,不让这小伙子有出场的机会!

据王晓荫的转述,这两个国师对高人凤的诡计多端,感到颇为畏惧,大概是从许多人口中听到高人凤的刁钻古怪,戏弄人的手法,惟恐在比武那天吃了暗亏。其次他们担心的是晏四。

无影神拳在江湖上的名头很响亮,一身小巧功夫其幻异莫测的拳术似乎是他们最头痛的克星,因为他们都是练外门功夫的硬家伙,拳沉力猛,就是无以持久,如果晏四用小巧身法缠战,并不一定要真正把他们击倒,趁他们气疏力遏之防,随便弄点小手法,将他们推下了台,也等于是赢了他们一样!

娄老儿的内伤经过内外双重的疗法,康复得很快,他为了报一剑之耻。满口答应在比武那天为他们撑腰,只要高人凤上台,就由他出面应付,而且他也把中原的武当长拳与绵拳手式提出来转授给两位国师!

这都是内家功式,讲究以静制动,大概是专为对付晏四而用的,双方都为了争取胜利而作最大的努力。

消息传到这边,晏四置之一笑道:“原来娄老儿是武当出身,怪不得剑术那样高明,可是武当也不过剑法了得而已,长拳与绵拳还算不得绝技,即使练到了家,我无影神拳又岂足惧哉!”

他说得不在乎,谢文龙却未能释怀,私下跟高人凤商量,高人凤也不在乎,这小伙子说得更好:“稗宗是内外兼修的,本来以气功见长,这两个贼秃都怕后劲不继,分明是最近在上过度损耗,四叔从未破色戒,内劲充沛,足堪对付的,我们实在不用替他老人家担心,何况比武的时候,还有另外三君子为后援,而且真正制他们的关键是操在大哥手中。”

谢文龙对自己信心还不够,无可奈何下,打通了和亲王的关节,叫他去跟娄老儿作一次密谈、晓以厉害,使他退出这一次比武,然而娄老头的答复很玄妙,他说对两个国师的用心很清楚,对谢文龙等人的实力更清楚,如果靠谢文龙的力量,尚不足言敌,自己只要重振声威,自然有办法把这两个家伙遣离京师。

和亲王关心的是国家的政策,并不在乎胜负,觉得多了娄老儿这一着棋子,未始没有作用,所以对谢文龙的请求用巧妙的措辞搪塞了过去。

谢文龙对他的政客手腕虽然不满意,却也只好闷在心里不作声,因为他的顾忌也有道理,事关国计,能多一分准备总是好的,何况自己这边,也没有把握能一定获胜,自然不能作更多的要求了。

令谢文龙担心的事还不止比武一项,那个秦守经神秘一现后,不知道隐身之处,始终未见踪迹,还有那个惹祸精罗继春也不知躲到哪儿去。秦守经志在得到拳经,最多会到龙府或是三友山庄去窥探一番,罗继春那个坏家伙如果得知龙琦君没有死,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比武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这次因为不禁止人凤前往参观,立刻轰动全城,邻近各县的人也涌向了京师,尤以江湖人为多。

还好,晏四跟徐广梁打了个招呼,由这位老江湖出面,会同京师其他几家镖局,完全谢绝了业务,招待安插那批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集中在镖局里,省了不少麻烦,因为这批江湖朋友都是自由惯了,王法在他们心目中并没有多大作用,闹出了事,不管有亏职守,管了又得罪人将使他的立场很困难。因此他对高人凤所提的从速举行之谈,深庆得计,只有五六天,京师已有人满之患,如果再拖备一些时日,更不知要增加多少麻烦了!

好容易熬到了比武的日子,总算太太平平,没出什么乱子,大清早,也由衙门里起身首途,准备出发时,才深吁了一口气,胜负困难测,他肩上的担子总算卸了一半!

晏四是另一批走的,高人凤早就到场子里去招呼了,他单人匹马,跨着家传的宝刀,由四海镖局的镖头尤三贵作伴,向比武场行去。

到了那儿,虽是晨光曦微,早已万头攒动。聚成了一片人海。至少他深深佩服高人凤的办事能力了。这一个官民混杂,很紊乱的场面,在这小伙子的指挥下,处理得井井有条。

比武台高踞正中,是一块宽有十几丈见方的土台,高出地面丈许,台上铺了一色深红的毛毯,十分显目。

比武台延伸出去,在正南面另架了一个看台,设为官方的宾席,用帷帐隔了许多小间,看台周围禁卫森严、御林军甲胄鲜明。紧密地保护着,那是为着怕皇上御驾万一有兴趣前来凑热闹而专备的!

看比武的民众隔得远远的,不会吵闹到这一边来,比武台两边是比武人的休息帐篷,谢文龙是主人,设在东边,后面是徐广梁镖行里招待江湖朋友的座位,一排排设了几张木椅,西边也是同样的设置,却被侍卫营与一些官次较低的衙门官员们坐满了!

这情形好象是让人以为是官方与民间的比武,两边的座席与北方,才是一般民众的地方,别说是坐了,连站在那儿,都是摩肩接踵,没有一丝空隙,然而高人凤设想很周到,不管多挤,都留出了一尺多宽的空道。

这些空道由提督衙门的公人逻守着,也调用了别处衙门的人员,不准越出界线一步,那是怕观众万一身体支持不住时,可以迅速地抬出来送到空地上透透气休息施救!

十月的清晨,凉意浸人,然而人群中个个挤得满头大汗,高人凤居然准备了大批的茶水,由公人们抬着大木桶,从空出的通道上递送供应,几万人的大场面,被那些预留的空道分成一块块的,十分整齐!

尤三贵在他身旁道:“高公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京师每次有盛会时,总要死几个人,不是被挤死,便是临时发了急病。拥在人潮中不得而出,活活拖死的,这次在高公子的安排下,那些意外不会发生了!”

谢文龙由衷地道:“不错!他是比我强多了,以往发生那些意外死人的事件,虽然不要我负责,我总觉心里很难过,因为我的职责便是去防止那些意外的发生,可是我始终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尤三贵笑了一笑,然后问道:“听说这次比武是以谢大人主动向两位国师挑战?”

谢文龙摇头道:“不!主动挑战的是他们,我是被动的,只是他们不便出面,才由我成了主动者!”

尤三贵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谢文龙知道他不明内情,也不便说得太清楚,只是笑笑道:“还不是武夫论气,最近我太出名了!他们瞧着不顺眼就想挫折我一下!”

龙三贵叹道:“这真是做人难,我们吃江湖饭的,免不了麻烦犹自可说,大人为的是公事,也会惹人眼红,就太没有道理了!”

谢文龙苦笑一声道:“老弟!练武功的人,干哪一行都有麻烦的!”

尤三贵道:“徐老爷子谈起这码子事儿,连替您叫不值,说过去那些轰动京师的事,不是您的份儿,却全推到您头上来了!”

谢文龙微笑道:“在比武上折败侍卫营的是人凤兄弟与舍妹,我这个大哥只好替他们顶了!”

尤三贵顿了一顿才道:“谢大人!据说今天比武的那两位国师都练有一身好气功,还加上藏边的一些邪术,您是正统的武家功,跟他们争胜,实在犯不着!”

谢文龙知道他言外之意是怕自己落了败、折却英名,乃笑了一笑道:“尤兄!我并不是喜欢出风头,虽然表面上是由我主动出面,实际上是他们先起的头,我若能推掉,还舍自找麻烦吗?”

尤三贵明白他多少有点难言之隐,默然片刻,低声道:“徐老爷子暗下跟几个江湖朋友接过头,这些人在武林中虽然不太出名,手底下功夫却有独到之处,尤其是对付这些番僧,另有克制之法,必要时大人只须打过招呼,自然会有人替大人出面帮场子的!”

谢文龙不禁微怔,尤三贵又低声道:“谢大人名满京都,已经公誉为北五省第一条好汉,如果您英名受点折损,全北京城的武林道面子上也不好看!”

谢文龙忙问道:“徐世伯邀请了哪些朋友?”

尤三贵笑道:“这个兄弟可不清楚,今儿是七龙八虎会京城,反正是够热闹的!”

谢文龙沉吟片刻才道:“尤老弟,今天这场比武可不单纯是武林中的聚会,里面还有很复杂的内情,回头请你转告徐世伯一声,对他老人家的盛情,谢某十分感激,今天比武,四叔已有了准备,那些热心帮场的朋友,万万不敢惊动!”

尤三贵略一沉吟才道:“徐老爷子处事一向稳重,只要您能撑得住场面,他自然不会多事的!”

谢文龙又嘱咐了几句,因为已经走近预备好的帐篷,他此刻不便分身出去应酬,只得向龙三贵告别分手了。

进入帐篷后,他眼前一亮,原来晏四,黄秋枫,方梅影与周菊人已经先到了,四人全换了一身锦装,方梅影月兑去了道袍,黄秋枫也不是头陀装束了,旁边陪着刘真真与负伤未愈的刘翩翩!

他任了怔,才分别见礼,然后道:“黄二叔,您这一换装,小侄差点就不认识了!”

晏四笑道:“二哥现在老了,当年那翩翩风度,比你可神气多了!”

黄秋枫笑道:“老四一张嘴还是那样阴损,为什么不说你自己当年多潇洒呢?杭城西子湖上的船妓,扬州明月楼头歌女,虽然都是昨日黄花,老大多作商人妇了,提起晏无影大少,她们的老眼里还能挤下几滴相思泪呢!”

方梅影一皱眉道:“你们两个人简直没一点前辈的样子,什么下流活都说得出口!”

黄秋枫伸伸舌头道:“梅影又打破醋坛子了,当年为了我们逢场作戏,她不知生了多少气,这几十年的老醋,居然越陈越香!”

方梅影脸色一沉,周菊人连忙打岔道:“二哥!您就少说两句吧,别忘了梅姊姊要拿剑割掉您的舌头,还是我们给您求的情……”

黄秋枫笑道:“现在再割也没关系,难得四君子重新开业,我真想回到从前那一段日子!”

黄秋枫又笑道:“不错!老四的无影神拳叫开了字号,我们三个人却没混出个名堂,算来算去,只有四君子那块招牌还响亮一点,只好又抬了出来,不然我们冒冒失失地上了台,谁认识我们是那头蒜呢?”

罢好高人凤一头钻了进来,笑道:“四叔,您几位准备以四君子的名号出场亮相吗?”

黄秋枫道:“你不是明知故问嘛,这四身衣服都是你找人做的,害我把随身几十年的破道裰都丢了!”

斑人凤笑道:“今天是特殊情形,也可以说为国宣劳,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的,损却上国的体面吧!”

方梅影道:“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我们都大把年纪了,还出什么风头,再说谢贤侄一个人已经应付得了!”

斑人凤摇头道:“不!您四位非登场帮个大忙不可,情形又有了改变!”

众人惊问道:“什么改变?”

斑人凤道:“刚才侍卫营派人来通知说,今天的比武名目有了更换,算是侍卫营跟提督衙门较技!”

谢文龙一愕道:“这是什么意思?”

斑人凤道:“还不是娄老儿想报上次折剑之耻,夹进来凑热闹!”

谢文龙道:“那也不能利用衙门的名义呀!”

斑人凤道:“这是半公开的竞技,又在京师举行,如果不由官方出面,影响到国家的体制,何以对民众交代呢,京城禁斗,私斗是违律的,总不能知法犯法,所以要改成两个衙门切磋武技,以塞天下悠悠之口!”

谢文龙道:“龙大人怎么说呢?”

斑人凤道:“他在不久之前找我去谈话,和亲王那老头儿跟很多方面大员都在场,他说站在他的立场,无法不同意,叫我转告大哥,加以谅解!”

晏四道:“以官面来说,这个借口不为无理,否则提督衙门以后没理由再禁止人家私斗了,不过那两个番僧呢?”

斑人凤道:“他们自请加入侍卫营为教习,也算是侍卫营方的代表!”

谢文龙皱起眉头道:“侍卫营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够应付呢?”

斑人凤道:“娄老儿也在点,他说侍卫营的人多半是内廷供奉出斗,大哥这方面可以广邀助手,举凡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只要不在大内供职,都可邀请出场,这次比武表面上是两家官府衙门竞技,实际上是内廷武师与江湖武师的一次实力抗衡!还说大哥虽在公门一向以江湖人身份为标榜,应该同意这一场盛举!”

晏四微怒道:“比就比!我不相信江湖武师会不如他们,今天正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江湖上的武夫远胜于他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供奉!”

黄秋枫道:“比当然要比,可是他们临时来上这一手,来免太卑鄙了,他们的人手是现成的,我们就这几个人,难道要用车轮战来累死我们吗?”

谢文龙这才道:“帮手还有几个,刚才尤三贵私下通知我说,宝马金刀徐广梁老爷子约了几个朋友给我们帮场!”

斑人凤笑道:“原来大哥已经知道了,徐老爷子这次帮了个大忙,他的来的人物中,颇有几把好手,如果调配得当,我们不会太吃亏,也因为有着这些人为后盾,我才斗胆答应了下来,否则我当场就一口回绝了!”

晏四问道:“有哪些人物?”

斑人凤道:“这些人并不出名,您在京师纳福多年,可能不会认识,但是他们各有一手绝技,施展开来,保证相当精采,也可以叫那些大内供奉一新眼界,对江湖人不敢再小觑!”

晏四还要问,帐外已通通地鸣起号炮,高人凤道:“大哥!对方也到了,咱们出去瞧瞧吧!”

拖着谢文龙出去,回头又道:“虽然有人帮场,大梁还得自己挑,四位老人家养养精神,回头在台上大展雄风,为咱们江湖人扬眉吐气一香!”

斑人凤拉着谢文龙出了帐,台上已经有一名旗牌官,以嘹亮的京片子,申述比武的宗旨,内容与高人凤刚才所宣布的差不多,同时仲裁席上,坐着三个人!

和亲王居中,龙锦涛居左,另一个则是神武将军冯紫英侯爷,背后两名带剑护卫,则是马容与冯紫英的世子冯国栋。

谢文龙一怔道:“怎么会是这三个人做仲裁?”

斑人凤低声道:“小弟得到确实的消息,皇上的御驾已经莅临,在后面的贵宾席上看热闹,象这种场面,身份差一点的人,够资格坐上仲裁席吗?”

谢文龙忧形于色道:“我真不明白,定好的一场比武,怎么变得这么复杂,究竟为了什么?”

斑人凤压低声音道:“小弟倒是有点风闻,这次比武突然变质,也是出之上谕,据传宫中接到密报,有些江湖人秘密参加结社,如三合会,天地会,清水教之类,都是由一些前朝的遗民策动的……”

谢文龙一惊道:“那不是很严重吗?”

斑人凤道:“情况不算严重,朝廷不过是风闻有不隐之势,未成事实,自然不便打草惊蛇,刺激人心,所以借这个机会,宣扬宫廷禁卫武力,借以立威!”

斑人凤接着道:“当然,如果护侍卫营占尽上风,则朝廷以为他们的实力足可靖乱,没有了顾忌,说不定会变本加厉,对那些遗臣孤子,大开杀戒,所以我们也应该示之以威,令他们对草野奇土,不敢轻视!”

谢文龙怔然片刻才道:“兄弟!说句老实话,你倒底是不是那些人里面的!”

斑人凤摇摇头道:“不是的!不过有些人我都认识,而且颇有交情,当然有人也拉我入社,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发现他们不是成事之具,大部份人只是盲从附合,小部份的人却借机广结党羽,以遂私怨!”

谢文龙道:“可是你的言论很偏激……”

斑人凤一叹道:“宗庙倾颓后,稍微有点智识之辈,孰无故国之思!”

谢文龙默然片刻后才低声道:“兄弟!我们是自己人,说句知心话,我跟你是一样想法,以前也有人来说动我,我也拒绝了,我觉得此刻侈谈复国,实非其时,满人王气未衰,人君尚称英武,励精图治,只要能造福生民,何必一定要去推翻他们呢?而且鼓动的那些人,私欲重于公利,他们若得了志,情况比现在更坏!”

斑人凤道:“是的!前度一夕深谈,我对大哥的钦佩更进了一层,此刻莽然蠢动,徒使生灵涂炭而已,所以我劝那些朋友暂时忍耐!”

谢文龙又问道:“那么今天呢?”

斑人凤道:“故不论朝廷用心何在,我们还是要尽力争取胜利,威不可不立,气不可衰,草泽之间,尽多奇人,这样可以使为人君者多一番警惕,对我大汉子民,就会客气一点,不敢当作俎上鱼肉,任意宰割!”

说到这儿,那旗牌官已宣布完毕,宣召双方的主持人登台磋商了。

谢文龙上台后,向三位仲裁人行礼,龙锦涛略感歉咎道:“文龙!我跟高壮士说得很清楚,你都知道了吗?”

谢文龙躬身道:“卑职知道!”

龙锦涛含有深意地望他一眼道:“你好自为之吧,尽量为我们提督衙门争点光采!”

谢文龙道:“卑职当力争不负大人所望!”

和亲王把谢文龙叫到面前,低声道:“圣驾对大人期望甚殷,对侍卫营的胜负无足轻重,那只是一个借口,也是真正的切磋武技,至于另一方面,谢大人务须力求胜利,以扬上国天威!”

谢文龙又躬身道:“卑职定舍命力争!”

和亲王亲见地道:“我是绝对信任你的,只是朝中其他几位王爷很支持侍卫营,因为他们的子弟多个出自娄老师的门墙,我拗不过他们,只好促成这次比武,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可是我相信应付得了的!”

谢文龙道:“卑职深感王爷盛情!”

和亲王见侍卫营的人还没有上来,咬着耳朵又道:“如果你能挫败侍卫营,就是一个好机会,皇上很可能会令你主持那一个部门……”

谢文龙连忙道:“那可不敢当!卑职才疏学浅……”

龙锦涛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替你辞了,侍卫营责任保驾,你在担任现职,一样也可以尽到这个责任,而且比内廷效力更能称职,所以我不会让你去受这个约束的!”

谢文龙才吁了一口气道:“多谢大人,无论如何,万望王爷与大人赐予成全,俾保闲散之身!”

和亲王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是替你感到委屈,不该如此大才小用!”

龙锦涛道:“我对文龙知之颇深,把他放进宫去,比杀了他还难受,说不定还会把他逼跑了,王爷如果真的想提拔他,在现职上也可以想个办法!”

和亲王笑道:“那也可以商量,等比完武再说!”

谢文龙还待推辞,龙锦涛道:“别说了,你的意思我全明白,慢慢再谈,今天你最大的任务是争取胜利,任何一方的胜利,你明白吗?”

谢文龙只好点点头道:“卑职明白!”

这时侍卫营的主持人上台了,却是天马行空史云程,作礼完毕后,冯紫英笑问道:“史供奉,怎么娄老师不出来主持呢?”

史云程含笑道:“娄老自上次折剑后,无颜见人,要等重振雄风后,才肯就任第一教习之位,所以最近由卑职代理了!”

冯紫英笑道:“娄老师的气性太烈了!”

史云程淡淡地道:“练武人的气性总是烈一点的,娄老雄踞天下第一剑手有年,一旦受挫,为了顾全身份,也该如此表示才对!”

冯紫英笑道:“那么娄老师今天是有把握重振雄威了!”

史云程道:“那要靠谢大人手下成全!”

谢文龙微感不悦道:“史前辈这句话太言重了!”

史云程冷笑道:“大人很清楚,上次娄老之败,并非技不如人!”

谢文龙刚要开口,史云程却抢着道:“上次是私人性质的比武,胜负不足为论,今天是公开竞技,娄老不敢说必胜,但希望能败得光明!”

谢文龙终于忍不住道:“象上次那种比武,根本与儿戏差不多,以娄老的身份,大可不必参加,既然参加了,也应该是以先进前辈的身分落场指导才对,可是娄老不但持技压人,还冀图利用利剑为逞,所以才受到断剑之辱,上次折败他的高人凤是我义弟,他虽胜得取巧,但若论心计,还是娄老启端于先!”

史云程那天也在场,一切的经过都是目击,自然无可推托,只得涨红了脸,谢文龙理直气壮地道:“谢某能有今日,固然是靠着一些江湖朋友支持,但谢某可以保证一件事,江湖人闲居草野,都是光明磊落之士,只要对手不希冀仗诡计取胜,谢某这边的朋友绝不会先使用诡计!”

史云程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忍不住恼羞成怒道:“史某本人也历练过江湖,对江湖人知道得很清楚!”

谢文龙冷笑道:“那更好了,史老是由江湖转入仕途,一味折毁江湖人,岂不是挖自己的根吗?”

史云程哼了一声,脸色铁青、朝座中的和亲王作了一拱道:“请王书指示比武程序规则,立刻就开始吧,比武会上较量的是真功夫,并不是逞口舌就能分出高下的!”

和亲王见他们双方在口头上已经冲突起来了,乃笑笑道:“我们三个人对单人斗胜的武技都是外行,好在你们比武的双方都是大行家。细则问题,用不着我来规定了,胜负大家自己心里明自,本座要规定一件事,就是今天的会上绝对不准使用暗器,违者严究!”

谢文龙知道这一定是对方预先提出的要求,他们一定知道自己这边拥有天下最犀利的暗器紫凤钗,那是一种出手勾魂,令人防不胜防的无声利器,才使对方提出这一个要求,否则这天马行空史云程与八卦龙形掌都是一等一的暗器好手,因为他们都是以拳掌而享盛名,精于拳掌的,一定精于暗器的接放手法,才可以弥补不带兵器的不足。

只是他们矜于身份,不好意思提出,才由和亲王间接提出了,因此付以一笑道:“那当然了,史老与卜老供奉都是暗器名家,如果要用暗器,卑职这边只好认输了!”

史云程明知他在说反话,却也无可如何,只有咬牙忍下去,和亲王又道:“今天一共赛十二场,登场人数倒没有限制。”

谢文龙忍不住问道:“请王爷再明示一下,这人数不加限制是如何算法的。”

和亲王笑道:“本座是外行,没把话说清楚,所谓不加限制,乃是指双方实际出场的人数而言,十二场比武,并不一定要有十二人登场,胜方的人,可以继续留在台上接受第二场比武,而落败的人,如果没有受伤,也可以再度登台求战,只是以十二场为限制而已。”

谢文龙道:“幸亏问明白了,否则卑职还以为是一场可以有几个人同时登台呢!”

史云程这才冷笑一声道:“侍卫营这次登场人数有限,心须一身兼作数用才够应付,谢大人那边人才济济,自然不虞匮乏,所以故人才建议王爷作此决定,否则谢大人那边如果赐教的人太多,几位同时登场也没有关系!”

谢文龙冷笑一声道:“那倒不必,谢某所交的都是江湖朋友,而倚多为胜,是江湖上最卑劣为人不齿的行径!”

史云程笑了一笑,和亲王又道:“本座与冯将军龙大人商定了,每人各出黄金四百两为采。分赠十二场的胜利者,因此每胜一场,可得黄金百两,也以此为记点方式。少时即将全部奖金取出陈列台上,共是十二份,得采份数较多,就是胜利……”

谢文龙正待拒绝,龙锦涛却笑道:“文龙!这点你不必坚持了,今天是两个衙门的公开竞技,当然要有点采头助兴,而且这一千二百两黄金并不是我们囊中拿出来的,只是借我们的名义颁发而已,十二份采金,你能全部拿去最好,否则也得把该拿的几份拿下来,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谢文龙知道所谓该拿的几份,必是指对藏边番僧的几场而言,乃笑笑道:“卑职懂得,江湖朋友生计都比较清苦,百两黄金,可以过下半辈子舒服日子了,为了这一点,卑职这边助拳的朋友,也会全力以赴的!”

龙锦涛语重心长地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份采金是我力争而设的,就是希望能在会上吸引几位真正的高人现身,百两黄金虽微,却是一份难得的荣誉,而且我这个一品军职,禄俸也不过此数,你下去后,寄语那些朋友,这是份内之财,并不伤廉,盼大家好自为之!”

谢文龙拱拱手正容道:“卑职遵命!”

和亲王笑道:“两位都下去吧,好好捉模一下,本座立刻宣布比武开始,第一场必系着双方的士气,大家该派个适当的人出场,取蚌头采!”

二人打拱告退,高人凤迎着谢文龙笑道:“大哥你刚才教训史老儿的那番话真痛快!”

谢文龙一叹道:“史云程是武林先进、江湖前辈,这些老家伙眼高于天,是应该得点教训,咱们宁可输手,也不能输口,也叫他们知道后生可畏……”

谢文龙忽然想起道:“玉茜呢?怎么没见她?”

斑人凤道:“她跟九格格陪着龙琦君在一起,这是她自己的意思。”

谢文龙皱眉道:“她又想干什么?”

斑人凤一笑道:“龙琦君掌握着那部拳经,对天下各家武功都很清楚,必要时叫她给我们一点暗示,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今天这场合咱们可实在输不起!”

这时侍卫营已经送出了第一场登台名单,谢文龙正在斟酌要谁上去,高人凤道:“别急,咱们瞧瞧再说!”

谢文龙道:“名单要等双方都送上了才公布,怎么能先瞧呢?”

斑人凤一笑道:“小弟早有安排了!”

说着帐篷前来了一人,偷偷递过一张纸条,高人凤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札布喜高僧,系宗克巴第三师弟,半月前来京,此人硬功无敌,勇力绝伦,拳能洞裂牛月复,唯体形粗笨,行动呆滞!”

斑人凤看完后,迅速藏了起来笑道:“敌情已明,大哥将如何应付呢?”

谢文龙看着他道:“你是怎么弄来的消息?”

斑人凤笑道:“我到处都有朋友,递个消息并不困难,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谢文龙钦佩地一笑道:“真有你的,照对方的情形看,似乎只有四叔出去最适当了!”

斑人凤摇头道:“不行,对方只是个二流脚色,四叔是我们的长辈,不该劳动他的大驾,我另外推荐一位朋友,必可先声夺人,得采而归!”

说着对旁边的一名公役道:“麻烦你到后面,通知徐老爷字,转请李七爷辛苦一趟!”

那公役应命而去,高人凤提笔写了一个名单,叫人送上台去,谢文龙见他写的是:“直隶南宫拳师,神猴李七。”

不禁问道:“这位李七爷是何方英雄,我从来没听过!”

斑人凤笑道:“他不是英雄,是狗熊,祖籍南宫,却带着个江湖杂技班,天下四处乱转,小弟曾经搭过他的班子蒙他收容了两三年,这次刚好在京师碰了头,小弟请徐老爷子招待他在镖局里留下……”

谢文龙皱眉道:“兄弟!我是问他的功夫如何?”

斑人凤笑道:“他是个耍狗熊的!”

谢文龙微愕道:“兄弟!这不是开玩笑的!”

斑人凤正色道:“这种事小弟怎敢开玩笑。江湖草野之中,尽多奇人,这位李七爷就是其中之一,以他的真实才学,尽可名列一流高手,可是他不慕荣利,仆仆风尘,情愿在江湖里打滚,赚几个辛苦钱……”

正说着,那位神猴李七过来了,五短身材,瘦脸庞,六十上下年纪,眼中精光奕奕,最奇特的是一双手臂,长过膝盖,活月兑象只大马猴,一过来就笑着道:“高老弟!你怎么拿我老头于开胃,这种场合,有我混的吗?”

谢文龙因为有高人凤的先言,对他十分尊敬,肃容拱手道:“七爷,多借重了!”

李七哈哈大笑道:“谢大人!您可别信高老弟的话,这小伙子一肚子坏水,冒得没边,老朽只会耍耍狗熊……”

斑人凤低声笑道:“正因为有一个大块头,才想到您七爷大才一用,而且还有一百两黄金呢,捞了这一笔,您可以稳在家里纳福了……”

这时台上已由旗牌官正式宣布了,李七才笑道:“行!瞧在金子的份上,老头儿只好卖命了,实不相瞒。我来到京师,大伙儿为了瞧比武,玩意儿都没人照顾了,欠了五六天的店饭钱,掌柜的把我的行头都扣住了,老头儿急需一笔钱去赎它们出来!”

说着一摇一摆地上了台,那边的札布喜也上去了,两人一比,李七只有对方一半多一点儿,这是说身长,如果说体形宽窄,连一半都不够!

龙锦涛因为这一阵由边僧出阵,心情十分紧张,再一瞧两人身材的悬殊,更是充满了失望,暗暗埋怨谢文龙做事欠周到,因为名义上,李七是代表提督衙门出场的,而这位李七大侠,实在太貌不惊人了!

和亲王循例问过两人姓名,然后问他们两人比赛方式,李七满不在乎说了声:“悉听王爷指示,不过草民只会打拳,无论对方使用什么,草民都以一双空拳接下来就是!”

札布喜不谙汉满语言,还带了个翻译,经过转译后,他用闷雷似的声音大吼了一阵,那翻译乃恭身道:“启禀王爷,神僧的意思是对方可以使用兵器……”

李七摇头道:“不必!不必!民是牧牛出身,只会使一条赶牛鞭,用来对这位大神僧,似乎太不敬了,大家还是用拳吧!”

他一副江湖腔,连说带比,还加上挤眉弄眼的插斜打浑动作,引起台下一片笑声,连三位仲裁人都忍俊不止,因为他比的手势,简直把这位大神谱当成了一头大水牛,那翻译怕引起札布喜的不快,不敢转译,只告诉他双方同意比拳,和亲王也怕过份刺激边僧,赶紧宣布开始。

一千二百两黄金分成十二个红绸包裹,放在一口大漆盘中,由两名亲了抬了出来,取出其中一份放在仲裁席前,号鼓齐鸣,第一场拳斗就此开始了。

札布喜由李七的眼神中看出对方并非弱者,这个边僧倒很识货,并没有掉以轻心,举止十分慎重,合什礼拜后,才开始撩拳进击!

人高,臂长,拳风劲猛,一出手就使上了全力,李七的动作完全象头大马猴,模腮,抓臂,好象是在戏台上演出花果山的齐天大圣,可是他的动作也不逊于大闹天宫的美猴王,一路滚翻,空心跟斗,身形十分利落!

札布喜连击十几拳,没有一拳能中的,而李七却明打暗偷,在他身上捞了好几下,怎奈这巨无霸的硬功确是到家,挨上了全不当回事,因为那翻译一开始就声明礼布喜是练的是硬功,身上不怕打击,必须倒地为胜,所以他挨了几下,并不算落败!

李七起初想以地-腿绊倒对方的,可是连踢了几脚,对方纹风不动,逼得另作打算了!

斑人凤在台下笑道:“大哥!我推荐的人不错吧,这边僧的武功不坏,若不是李七爷,别人还对付不了!”

谢文龙对李七矫捷的身形已由衷佩服,可是他并不乐观,皱眉道:“两人的体形太悬殊了,李七爷要想打倒这一幢铁塔似的巨汉,似乎很不简单呢。”

斑人凤十分有信心地道:“没问题,七爷是有经验的高手,他此刻正在试探中,用各种的方法撩拨对方性发,以寻取可乘之机,只可惜双方语言不通,否则他用语一调侃,这边僧非气疯了不可!”

谢文龙道:“边僧正在壮年,精力旺盛,而且是禅宗出身,方寸稳定,不易乱性,而七爷上了年纪,拖下去可受不了啊!”

斑人凤笑道:“七爷终日奔波,从没有停歇过,论年纪与四叔差不多,比耐力却长过四叔很多,四叔在京师纳福了几年,安逸正是武功最大的阻碍!”

晏四刚好从帐里出来想瞧得清楚一点,听见了他的话尾,不禁微怒道:“好小子,你说老头子连个走江湖的都不如了!”

斑人凤连忙赔笑道:“四叔!您可别多心,小侄只是随口说说,不过这也是事实……”

晏四哼了一声道:“老头倒不信,回头你把那老猴头叫来,老头子跟他比划一下看看!”

斑人凤忙道:“那可不行,七爷的小巧功夫斗斗边僧还行,在您无形神拳之下,连三招都是捱不过!”

晏四笑了一下,“这是谁说的?”

斑人凤笑道:“是七爷自己说的,他还记得您在凤城场子的事儿,对您一直是赞不绝口!”

晏四微笑道:“原来这老猴头还记得我!”

斑人凤道:“那能忘得了,如果不是您跟三位老伙伴忙着叙旧,他早来拜候您了!”

晏四点点头道:“这还不错,难得他还记得我,事实上我对这老猴头也相当心折,这第一场派他上阵是找对了人,平心而论,我可以赢他,却赢不了那个边僧,他拳技不如我,对这边僧却绰绰有余,武功之道就是如此,一技降一技,端在使用得法而已,没有一种功夫是真正天下无敌的!”

谢文龙憬然而悟,觉得这句话才是武学中的至理名言,也只有晏四这种火候的修养,才有如此深刻的体验。

这时台下传来一阵哄笑声,原来李七久战无功,虽然能不时欺近进招,可是对方拳脚挨在身上,如同未觉,而出手的沉稳,丝毫未减,如果给他捞上一下,这把老骨头却禁受不起,所以改变了策略,不再费力去打击对方,改在衣服上下手!

得空就撕破一块,五六个照面,札布喜的僧服上已经开了好几个天窗,可是这边僧仍然心气不浮,沉稳如山!

晏四低声道:“老猴头这次恐怕要遇上扎手货了,这边僧的涵养功夫做得极为着实,任何人遭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暴跳如雷的,而他居然能无动于衷!”

斑人凤也不如先前乐观了,他们离台较近,远处拼命为李七叫好喝采。他们却可看出李七头上汗出如浆,一身黑大褂,都被汗水漫湿透了,这是力竭的现象!

晏四一叹道:“老猴虽然精力充沛,倒底上了年纪,不能一直支持下去,如果这二次砸了台,可是你害了他……”

罢说到这里,忽地一声惊呼,原来李七又伸手去撕札布喜僧袍的下摆时,没想到这一部分特别坚韧,一下子没撕破,身形被他一带,冲跌出去,滚倒在台边,札布喜冲过去对他背上就是一脚!

惊呼未已,忽而又转为欢呼,跌下台的居然是扎布喜那巨大的身躯,而李七在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只有几个真正懂得武艺的行家,才看清了李七所用的手法,他在最危急的关头,不知怎地身行轻翻,单掌托住了札布喜的脚跟,借力使力,用了四两拨千斤的巧劲,便生生将那个大块头扎布喜抛下了台去!

札布喜的硬功很好,秃头倒插在硬土地上,撞凹了一个浅坑,却丝毫不受伤,爬起来后,还要上台去拼命!

和亲王却将令旗一挥,裁定了胜负,那个翻译陪了许多小心,才将他劝回了帐篷!

李七走向仲裁席前供拱手道:“草民侥幸获胜,敬谢王爷厚赏!”

和亲王亲自将一份赏采递交给他,然后笑着道:“李义士一定到过塞北吧!”

李七怔了一任才道:“王爷何以有此一问?”

和亲王笑道:“义士适才所用正是塞北的摔交手法,如非经过名师亲授,断无此等身手!”

李七微感惊异道:“草民从未到过塞北,只是率领几个苦哈哈兄弟,浪迹江湖,献技以糊口,前几年班中搭了两名蒙古力士,确是摔交名家,草民跟他们学了几手,江湖上无人识得,不期王爷法限如电,竟能洞悉根本!”

神武将军冯紫英在旁哈哈一笑道:“王爷对别种武功虽然外行,摔交却是一位大行家!”

龙锦涛微异道:“下官不知道王爷还具有此等绝技!”

和亲王微笑道:“本朝立鼎始定,权臣极多桀骛不驯者,先王曾经选了一批小太监,专练摔交之技,因而制伏了叛臣鳌拜,所以宗室亲贵,对这门功夫倒是颇下过一番苦练,近几年才为正统技艺所代替,逐渐衰微了,圣上追怀先帝勋业。常想恢复旧制,只苦于明师难求,才未能如愿,李义士如果有兴趣……”

李七连忙道:“草民闲散江湖,已成积习,恐难安于官廷礼制,有负王爷厚爱,再者捍卫禁廷,仍以技击为上,摔交实非所宜!”

和亲王道:“刚才义士不是就仗着此技大展雄风!”

李七苦笑道:“那位大法师一身硬功可谓天下罕敌,草民虽使巧技,只能将他摔下台,如论真正技击,草民实非其匹!”

和亲王沉吟片刻才道:“此事容后缓议,李义士旗开得胜,可喜可贺,且暂作小憩,等比武结束后,本座尚有微事请教!”

李七只得告辞下了台,谢文龙首先迎着道:“七爷神威,再晚钦佩无已!”

李七红着脸道:“大人别见笑了,老朽仗天威,侥幸成事,未曾替大人丢脸而已!”

斑人凤笑道:“七爷,您还是真沉得住气,刚才小侄真替您捏了一把汗,没想到您留着那两手绝招儿,您在京师多耽两天,容小侄好好请领教益!”

李七庄重地道:“不行,老弟,刚才王爷在台上讲的话你都听见了,老朽实在无法从命,得赶紧远避为上!”

晏四笑道:“老猴儿,你放心好了,内廷教习的肥缺还轮不到你头上,你别紧张,进来我给你引见几个老朋友!”

说着把李七拖进帐篷里跟黄秋枫等人见面了,这边台上鼓声雷动,台下掌声震天,都是给李七捧场的。

虽是两个衙门的竞技,胜负与老百姓无关,但因对方是个边僧,基于同胞同族的心理,大家还是偏心在李七这方,只有侍卫营的人提不起劲,他们第一阵排出个边僧,原是想夺个头采的,想不到会闹个老大没趣。

第二场的名单送上去,高人凤从递消息人那儿得知对方推出了八卦龙形掌卜逸夫,就跟谢文龙商量道:“此老掌上功夫精绝,你我都不是对手,最好是请四叔上去,只有他老人家的无影神拳才能应付下来!”

谢文龙想了一下道:“不必,还是你我对一阵好了!”

斑人凤道:“这不是开玩笑吗?比武的目的在求胜,我们俩个人上去必败无疑!”

谢文龙道:“对方是武林前辈,败在他手中也不见得丢脸,何况我们并不想每场都胜!”

斑人凤道:“能胜而不胜,这是何苦呢!”

谢文龙一叹道:“兄弟,你我年纪还轻,哪儿找不到活路,卜逸夫却指着这个内廷供奉过下半辈的,他也是江湖人出身,同根相煎,何必一定要不给人留分余地呢!”

斑人凤也叹道:“大哥这份胸襟,那还有什么话说呢?小弟上去成全他的后半世英名吧!”

谢文龙道:“不,还是我上去!”

斑人凤笑道:“你上去是输,小弟上去也是输,不怕大哥生气,在拳脚方面,小弟的路子广一点,即使输,也比较好看一点,何况大哥是今天比武的主角,轻易不能亮相,这出戏还是让小弟去唱吧!

说着自作主张地填了名单交出去,台上宣布后,底下欢呼更盛,因为卜逸夫是成名武林前辈,又是大内供奉武师,”高人凤虽然年轻,亦已名噪京师,尤其是上次比武中剑挫大内第一高手后,大家对他评价极高!

斑人凤应召上台前,对谢文龙苦笑道:“大哥,看样子小弟得全力一拼了,望我者殷殷,武夫争的是一个名,我不能太让人失望,而且小弟将来还得继承先师的名业,彩虹剑客一生未落败迹,我不能弱了先师的名头!”

谢文龙听见四下高呼高人凤的名宇,觉得也不能太勉强他了,而此时换人也来不大,只好听其自然!

卜逸夫见是高人凤上台对手。心下也不免盘算,这年轻人的厉害是他深知的,功夫着实不说、一肚子刁钻古怪的鬼主意也叫人头痛,把几十年辛苦挣下的盛名,砸在一个后生小辈头上实在很不上算!

所以交代过门面话,双方开始动手时,卜逸夫显得十分谨慎,双掌如风,却是守多攻少,唯恐一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儿!

斑人凤也一改先前与人动手时嬉皮笑脸的轻浮之态,神态端庄,出手稳重,施展五台的太祖拳迎敌。

这是套很普通的拳式,凡是习武功的,差不多人人会使,但也是最难练得好的,因它是武学入门的功夫,也是练功定身的基本功力。

龙形八卦掌月兑胎于龙门拳,卜逸夫以掌易拳,另加了许多精招,别成一格,乃成一代之宗!

可是在高人凤的太祖拳前,始终占不到便宜,高人凤别无新招,却将一套最普遍的拳法演得可因可点,举手投足间,伊然名家气度!

卜逸夫先前是怕他耍花枪,现在则是为他在武功上的火候震惊,高人凤在这一套拳上,竟象是有几十年的火候!

太祖拳在军中用以教练,所以连三位外行的仲裁人也看得懂,竟然不顾身份,叫出一连串的好来,这是出乎真心的喝采,台下更是采声如雷,完全是对着高人凤一人而发,晏四与黄秋枫竟然也走出了帐篷,忘情地鼓掌!

李七点头叹道:“这位老弟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九年前他在我的班子里搭伙,看不出他有什么超人之处,只是肯虚心上进而已,一别九年,想不到他竟有这么大的成就,一套尽人皆知的拳式,在他手中,竟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黄秋枫也笑道:“这孩子是可取,虽然出自彩虹剑门下,名师高徒,但彩虹剑死时,他才十岁,并没有得到多少传授,能混到今天这样,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

晏四笑道:“你们都受他的骗了,他离开刘家时虽才十四岁,却是从小受业,彩虹剑一身所学,差不多全教给了他,只欠火候而已!”

李七道:“彩虹剑一代名家,师门技业,已经足够成就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学那么多的杂功夫!”

晏四道:“他走江湖是为了访仇,学那些杂功力是便于掩藏身分!”

黄秋枫道:“太可惜了,如果他把时间全用在本门功夫上,现在的成就一定可以超出乃师……”

晏四摇头道:“我认为这倒是不见得,这小子是玻璃心肝猴儿性情,如专在一门功夫只缺乏常性,很难有大成就,倒是杂七搭八的乱学,每门功夫都能有个七八分底子,才作成了他,多少老家伙被他整得七晕八素,也是为了这一点,谁也料不透他下一招会冒出什么绝玩意儿!”

谢文龙笑道:“高兄弟今天是最特别,始终规规矩矩的出手发招!”

晏四笑道:“那是被玉茜辖制的,你的那位夜叉妹妹一直骂他不正经,尽仗着旁门左道整人,今天有王茜在旁边镇着,他自然不敢胡闹了,可是偷嘴的猫儿戒不了腥,老头子敢担保他迟早会耍出两手儿歪着来的!”

黄秋枫刚想开口反对,台上的卜逸夫因为久战无功,掌势一变,使出了龙形八卦掌中的精髓,步走游龙,掌化八卦,或虚或实,满台都是人影与掌影,象走马灯似的,将高人凤罩在中间!

斑人凤仍是以太祖拳招架,不过拳式变化太少,渐渐有不敷应用之势,还幸他基础深厚,眼明手快,勉强可以支持下去,却不如先前的从容了!

卜逸夫打得冒了火,忽发险招,双单一错,半虚半实,硬由高人凤的空门中抢了过去!

斑人凤沉拳反拨,卜逸夫微微一哼,掌心托住他的拳锋竟是虚软无力,高人凤心知要糟,想不到对方突然改用武当的绵掌了,这是属于内家功夫,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以气制敌!

拳锋与掌心相贴,因为对方虚弱无力,自己的劲力发出去也没有着处,可是等自己的招式用老,劲力发足而衰竭时,对方的潜力突发,自己只好硬挨了,幸好此刻拳掌是贴在一起,别处不虞受袭,充其量被抛震出来而已!

因此唯一的解决是维持原式,由脚下的加速朝前移动,抢到台中心去,要让他发作,距台缘较远,不至于被震摔下去,再想别的方法了。

幸亏他涉学极为杂广,每家的功夫都通一点,养成了很迅速的反应来,且能立即付诸行动,所以拳掌一搭上,脚下跟着抢进,连挤了七八步,拳势才竭。

卜逸夫果然趁势反击,大喝一声,双掌猛推而出,高人凤发现打错了主意,因为卜逸夫掌劲之强,超过自己的想象多倍,本来他离台口只有三四步,挤进了七八步,已有将近两丈的距离,可是卜逸夫这一推,足可将自己撩出十几丈去!

百忙中他努力稳住身形,然后猛一倒翻身,一口气连翻了十几个虎跳,恰恰在台缘前,将对方的推劲完全化开了,李七在台下又笑着道:“妙!别说我们走江湖的把式不值钱,这种解法,会把卜老头儿气得发疯!”

大家都看出高人凤受了控制,替他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破解了,一对手的卜逸夫更是气怒填膺,刚才那一式推云是他浸婬多年的上乘武学,常自诩为得意之作,再也想不到会破解在那种不入流的杂技上。

飞步抢前,趁着高人凤身子未停,他拦腰又是一掌,厉声喝道:“吓去吧!”

掌势极猛,高人凤又在台边上,身形未定,退路已绝,眼看着绝无可免,然而这小伙子不知怎么变的,居然双手撑地,横移尺许,恰恰躲过了他的掌锋,趁着收腿落地之势,突然一绞,双踢在卜逸夫的腿弯上!

这是彩虹剑客刘半云的绝学,鸳鸯飞踢,前次在西山的关帝庙中,就仗着它将九尾狐盛九如摔了个大马爬,卜逸夫掌法精绝,万没想到他在急难中还能发出这一着,腿弯一屈,身子把持不住,往台下堕了下去!

不过他到底是一代名家,身手非凡,百忙中还能腾出一手,扯住了高人凤的腰带,将他也拖了下去!

两人双双落地,四下掌声雷动,两人重新跳上台后,和亲王起立宣布道:“这一场两位平分伙色,是就此止手呢?还是继续比下去!”

卜逸夫还没有表示意见,高人凤却笑着将腰带轻轻一抖,解了下来道:“全看卜前辈的意思了!”

卜逸夫脸色一动,继而感激地投了一眼道:“老朽年迈力衰,再比下去,只好认输了!”

斑人凤笑道:“卜前辈太客气了,再晚正感到气促力疲,无法再斗,多蒙前辈成全,大家就此为止吧!”

和亲王笑道:“这样最好,双方都不伤和气,才是竞技切磋的本旨,既然如此,这一场就作为平手吧!”

取饼两封采金道:“二位技艺高超,应该各得一份!”

斑人凤道:“采金一共是十二份,分作十二场之用,我们这一场得了两份,王爷岂不是要干贴一份了?”

和亲王笑道:“没关系,双方的名单递上来后,龙大人与冯侯爷都判断高相公必败,只有老头持相反的看法,于是三个人打赌,各以一份采金为注,现在高相会虽未得胜,却与卜老打成平手,老夫就算赢了,贴出一份,老夫还赚一份呢!”

斑人凤一笑道:“既然如此,草民就拜领了!”

镑接过那份采金后,与卜逸夫对施一礼,然后分别下台,谢文龙等人接住他,晏四笑道:“你这小子也是的,上台比武,还系这种英雄带,虽然好看,却最碍事,前面拖着两尺的垂苏,叫人家抓住了,活活摔死你,刚才如果不是这条带子,卜老头儿不是输家了吗?”

斑人凤含笑不语,晏四又道:“不对,你这小于是个鬼精灵,专门想占人家便宜的,怎么会系上这条带子,别又是什么鬼花样吧!”

斑人凤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条带子是活扣套上去的,如果对方存心想利用这根带子占我的便宜,等他抓住带头的时候,我一扭腰,松开法扣,准保倒掉他一交!”

晏四大笑道:“我说你小子哪有这么好心眼儿,会摆出便宜让人占,那么刚才你为什么不松扣呢?”

斑人凤道:“这又何苦呢!我系上这条带子,是专整那些心术不良的人,卜逸夫很正派,动手这么久,他一心只想规规矩矩地胜过我,并没有意思要占我的便宜,最后是顺手捞住了带子,我又何忍施这种诈术去跌了他的名头!”

晏四一拍他的肩头笑道:“难怪那老家伙下台时,对你感激万分,原来他也看出你是存心相让的了,好小子,江湖道上,仁义为先,心存忠厚,天必信之,你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

斑人凤只笑不语,晏四道:“这一定是玉茜那小妮子春风化雨之功了,只有女人才有那么大的法力,将你这个魔星渡化成圣贤了!”

斑人凤笑道:“四叔,您说错了,这次可是大哥的吩咐,上台之前,他就关照我留人几分余地,我不敢违抗,所以只用了太祖拳出手,但是为了先师的令誉,我也不能输,打成平手,不是最理想的事吗?”

三个老人点头不语,望着他们弟子,颇有赞许之意。这次侍卫营的名单送出很迟,台上鼓声频摧,犹未见动静,等了一阵后,却是卜逸夫俏悄地掩了过来,见了高人凤后,开口正想道谢,高人凤已抢先道:“卜前辈,适才多蒙成全,再晚感激不尽,此刻又有何见教呢?”

卜逸夫见他不让自己开口提刚才之事,遂也不说了,拱拱手道:“彼此,彼此,世兄,你在侍卫营找人暗通消息的事,已被发现了,虽然还没有查出是谁,但每次名单进出后,你们这边总是派出略强一筹的对手,很容易启人疑窦,所以这次侍卫营要等你们先送名单出去!”

斑人凤微微一怔道:“我们不是存心取巧,今日之会,主要是挑斗那两个喇嘛,唯恐对手不当,折了中原武林道的威风!”

卜逸夫点点头道:“这是对的,不过这一场他们还不会输,他们想对贵方的实力多作一番了解,据兄弟的估计,这一场不是马行空,就是娄老,世兄在应战人选上,略作斟酌后再决定吧,兄弟先行告退,如果情况有变化,兄弟会设法通知贵方的!

说完拱手又走了,这里几个人开始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由黄秋枫上去,因为他的拳掌虽差一点,剑术却出神人化,万一对手是娄老头,尚可一争雌雄,刚把名单写好,刘真真却出帐来道:“黄二叔等下一场吧,这一场已经有人接手了!”

晏四一怔道:是谁?”

刘翩翩道:“是方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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