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天使 第十三章 爱如海深
带着莎莉到海边散步的“梦想”,终于实现。
若望一手拉着狗皮带,另一只手拖住恬英。
“你知道梁祝恨史,梁山伯的故事吗?”
“知道,梁山伯是个傻子,和祝英台共同生活了三年,竟然不知道祝英台是个女孩子。”
“我也是傻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相信你是个乡下姑娘、偷渡客。其实,你根本不像,你说你念过高中,你若只念过高中怎能和我温习功课?”
“我也只不过念了一年多大学,当时,我本来想告诉你,我已经十九岁,念大学二年级,但你一早不准我吹牛。硬说我十六岁,那我只好把自己压小,说自己是个高中生。”
“我早就应该发觉你不是由乡下来的,乡下来的人连英文都搞不通,可是你会看英文报、英文杂志。还有,有一次一本参考书,有个德文,我翻字典翻查不到,问马田他们没有一人知道。可是你一进来,不一会儿就把那德文翻译出来。你告诉我由字典查出来,我竟然信了,我查半天查不到,你十分钟就好了。乡下来的还会查德文字典?哈!小瑛,你到底会多少国文字?”
“英文、法文、意大利文、拉丁文、德文和日文,也不算多,起码俄文就不会。”
“你真了不起!”若望吻一下她的脸颊:“我就比不上你。小瑛,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他怎舍得让你一个人到瑞士念书?”
“那是祖母一意孤行,我母亲是生我时去世的,因此爸爸十分爱我——是那种溺爱。由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每天爸爸有多忙总要抱我上课、抱我下课,又一天到晚让我贴住。祖母说:这样不好,会养成我太依赖,将来无法独立生存;于是,便要把我送去瑞士那间著名女校念书。那间学校,专收年纪小的女孩子,除了教授多国语言、仪态、举止、社交……什幺都严厉……爸爸舍不得我,但他是个孝子。我初去瑞士那一年,天天哭,爸爸一个月去看我几次,父女俩见了面又哭,爸爸真是好疼我。”恬英吸了一口气:“因此,当我知道爸爸未经我同意便把我许配给史乐圭,我恨他,便跑了出来。”
“你知道吗?这就是缘份。如果你心里没有恨,你不会躲到这儿来,我们不会相遇、相爱。其实,我应该感激你爸爸。”
“你相信缘份?”
“我一直都相信。路上有那幺多汽车,你为什幺偏偏要上我的跑车?”
“既然有缘份,也有缘尽。”恬英黯然:“我们的缘份什幺时候才到了尽头?”
“若这大海的水干枯,我们的缘才会尽,海会枯吗?石会烂吗?”
“海不会枯、石不会烂,但缘份是会尽的。若望,你要学习怎样应变。”
“变的一定不会是我,我是永远不变的!”若望看着她的侧影。
“我们都不会变,但是上天可能会把我们分开。天意早定!”
“放心,小瑛,人定胜天!”
贬吗?小瑛就不相信。上天永远控制着人类的命运。
“唉!”恬英把头搁在他的肩膊上。
“累了?回到车上好不好?”若望关心地问。今天他们也玩了一天。
“不累。在月光下听海水私语很诗意,只是我靠着你很舒服。”
若望用另一只手拥住恬英,让她靠得更舒服。他手一放,莎莉马上汪汪汪地向前跑。
“你喜欢莎莉,你会好好地待它?”
“莎莉是我们的,我当然会待它好。”
“它也可以给你作个伴,你和史妮一起的一段日子,我心里好寂寞,幸亏有了莎莉。其实,史妮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是的,她已没那幺刁蛮任性。那天她还鼓励我们去拍照,她变了!”
“若望,答应和她继续做朋友!”
“你不介意吗?”
“怎会?那天我主动跟她说话。朋友多些,热闹些,而且,我知道史妮对你真的好!”
“我怕有麻烦,史妮也未必会尽释前嫌。”
“若她根本没有怀恨?”
“那我们再做朋友。你说的,朋友多些热闹些,但我较为喜欢二人世界。”
“若望,明天大选,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我们能帮忙些什幺?若爸爸当选,他忙拍照、上电视、庆祝会……根本无暇看我们。”
“万一他落选呢?”
“爸爸自尊心很强,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失败的样子。若他落选了,他会躲起来,不见任何人!”
“但是,我们起码应该留在家里不要出去,等候他的消息。”
“怪不得爸爸见了你便绝不后悔推却了史家的婚事。你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比做儿子的更关心他。”
恬英是有私心的,她希望高共荣当选绑,一切定下来,将来有更多时间陪儿子:“爱屋及乌你知道吗?爱你,就应该爱你爸爸!”
若望抬起她的下巴:“你真可爱!”
恬英双手围着他的腰,两个人陶醉在热吻中。
大选结果,史福竟然大热门胜出。
斑共荣羞愤交集,马上离开会场必家。
“我们这一次的失败,是太轻敌,一直没把史福看在眼内。谁知道他好好先生,竟是扮猪吃老虎。因此我们对他一点都没有防范,直等他为了女儿婚事露了底,那时候我们想反攻为时已晚。一个在光、一个在暗,我们怎能不失败?”高共荣在休息间大发牢骚:“最重要是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他知道我,但我不了解他,怎能不败?下一次我一定赢!”
“老爷还要竞选?”亚良冷冷地问。
“当然,而且我还会把史福踢下台。今次失败我多得了一次经验,以后对付他便易如反掌。”
“算了!老爷。你根本不适合做政治家,你太妇人之仁,又不能当机立断。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必须表面和蔼可亲如史主席,暗地里心狠手辣无所不为。”
“我会改变,我会做得很狠……”
“没有我们帮你,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你们?”高共荣惊诧。
“是的!我、亚勇、亚胜答应过谁获胜便跟谁,史主席答允厚待我们。”
“你……你们……”高共荣站起来,脚步有点虚浮:“竟然出卖我!”
“我们没有出卖你,只是,我们有权选择一个有才智、能干的老板。再见了,高老爷,史主席比你聪明、有潜力,你今生也休想打败他!”亚良不屑地把车匙、手枪放下:“还有一件事我们要告诉老爷,唐小姐从未在大屿山驾驶汽车,她并非死于自杀。”
“你说什幺?”
“我们派人骗她出来,先把她窒息,然后放在汽车里推下山崖!”
“你们为什幺这样狠?”寒意由高共荣脊骨升起:“她从不犯人!”
“我们始终觉得那女人是你成功的绊脚石,谁知道除去她你仍然失败,我们真是白费气力。”
“我……控告……你们!”
“我们是史主席的人了,你对我们永远无可奈何。告诉你,也是史主席的主意。你还是多当心你唯一的独生子吧!你不能再失去他了。对不起!失陪啦!我们要去参加史主席的庆祝会,拜拜!”
“你们这班畜牲……”
他们大踏步走出去,嘻嘻哈哈,高伯见了奇怪,连忙进休息间一看,高共荣仆倒在地上:“老爷……”
若望和恬英匆匆忙忙赶去医院。
在病房外的信道,刚巧碰见王医生。
“王叔叔,我爸爸……”
“心脏病按发,他必须出国医治休养,我提议他去瑞士,他竟然一口答应。八九又骗我,他还是野心勃勃。你们去劝劝他,他再不好好休息……唉!若望,你还是先去看他吧……”
斑共荣躺在床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
败多话,在若望唇边都收住了,反过来安慰他:“爸爸,何必气坏身体,下一次你一定当选。”
“我这一次旧病按发绝不是为了竞选失败。”
“……”若望知道他不会认输。
“其实,我完全为了……”高共荣没有告诉若望有关唐玉媚之死的真相。因为亚良离去前曾恐吓他,他已失去唐玉媚,他绝对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亲人——他心爱的独生子。
“我不会再竞选,从此与政治说再见!”
“爸爸!”若望坐在床边:“等你身体好了,想法会不同。我知道你无论做什幺事,不成功不罢休。”
“你不相信爸爸?孩子,你看看,亚良、亚勇、亚胜我都开除了,我要竞选怎能不要他们?这不是最好的决心表现?”
“真的?怪不得少了压迫感,房间空气也好象流通了。”若望笑笑,他不喜欢亚良他们。
“政治太-脏太狠辣,我已经不再有兴趣,我会到瑞士享几年甚至几十年清福。王医生说那儿有位心脏病专家,只要我肯定下来,我的身体会康复。若望,还记得四年多前我在瑞士买了一间别墅?”
“记得,爸爸说带我和媚姨去渡假。别墅仍然在吗?我以为爸爸已经出卖了。”
“在,但媚姨已经不在了。没关系,反正我们有恬英,将来还会有许多漂亮的孙儿!”想起唐玉媚,高共荣的心又难过:“我好疲倦!”
“高伯伯,你睡一会儿!”
“好!但是请你们不要走,多陪我一会儿。”高共荣颤抖着伸出了手:“啊!”他半闭上眼睛。
若望用两只手握住案亲的手,他忽然不再恨他,反而对他有点同情,若望的眼睛湿润了!
恬英把脸贴住若望的头发,用手轻轻拍他的肩膊。
斑共荣在一名特护和高伯的陪伴下,真的飞往瑞士。
他身体要复元不是一两个月间的事,因此他仍然要坐轮椅。
分手前的十分钟。
“孩子,你大学毕业后马上来瑞士,现金我都存进瑞士银行。至于我的生意、不动产……已经委托律师办理,相信一年后我名下的一切都可以结束。若望,我等着你到瑞士团聚!”
“你放心吧!爸爸,妈名下的,我也会清理。大学毕了业,我和小瑛一起到瑞士举行婚礼。”
斑共荣一手握着儿子的手,一手握着恬英的手,他对恬英说:“若望从小缺乏爱,特别是母爱,幸而他有你,你令他身心健康、愉快,我感激你。”高共荣把儿子的手放进恬英的手里:“我把儿子交给你了,好好爱护他。”
“可是,高伯伯……”其实,她也快要离开若望,她正想把若望交给高共荣。
“答应我!”高共荣老泪纵横,平时那威风的样子变得软弱可怜:“小瑛?”
若望也含泪望着恬英,恬英心里是多幺苦,但是两个人的愿望,她能说不?特别是若望的眼神,她终于哽咽着说:“我答应!”
“谢谢!”高共荣在他们俩手上吻了一下:“愿你们俩永远相爱幸福。”
恬英半躺在露台的睡椅上。
若望过来,蹲在她身边:“又在想我爸爸?”
“他一个人在瑞士,又生病,好可怜。”
“让他过些清静日子对他身体好!”
“你应该陪他去瑞士。”
“但是,你还要和你爸爸回英国,我一定要送你去然后把你接回来。况且我也不能中途放弃学业,我还有一年便毕业,爸爸可以去瑞士享晚福,我年纪那幺轻,天天坐着等吃饭?你不会要一个不工作光睡觉的丈夫。”
“瑞士的景色很美,你会喜欢。”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儿都美!”
“若望!”恬英拨着他的头发:“你现在只有你爸爸一个亲人,你对他有责任。你应该和他一起生活,享受天伦之乐。”
“我不会不理爸爸,为了令他开心,将来我们为他养六七个孩子。”若望握着她的手,吻她的掌心。
“若望,做人不能光谈恋爱,你对你爸爸有责任,对高家有责任,必须传宗接代!”
“我刚才已经说过生六七个孩子,你还嫌不够?生孩子可不容易。”若望凑在她耳边:“将来你做了高若望太太,准备生多少个儿女?”
“不一定是我,但,高家一定后继有人!”
“你真好玩。”若望捏她一下:“将来我和你结婚,却去和另一个女人生孩子。你不吃醋,我也反胃。”
“若望,相爱未必都能结合。”恬英轻叹。
“你是说过初恋大多数是无花果,但你是我第一个恋人,我又是你的第一个恋人,彼此相爱,又没有障碍,为什幺不能结合?为什幺不能开花结果?”
“若望,明天的事没有人知道。”
“那我们现在去登记,敲定了,你是高若望的太太,就不用管明天。”
“不要说,”恬英揽住若望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我好闷!”
“小瑛,你变了,你以前总是充满活力、充满希望。爸爸说错了什幺?你为什幺老是不开心?”若望的喜怒哀乐,他的一切包括心思、情绪全受她控制:“小瑛,我怎样才能使你快乐,嗯?”
“答应我,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好好的生活,甚至比现在生活得更好!”
若望把三张穿白礼服,那天由尚享为他们拍的相片,套进一个三合一的新式相架里。
然后把相架放在床头,他伏在床上,看了又看:“小瑛,你看像不像结婚的照片?我们就是新娘新郎。”
恬英过来,坐在若望身边,照片拍得真好,很像小夫妻。如果能有这一天有多好,但是……
“小瑛,你为什幺不哼声?不喜欢?”
“看见自己的结婚照当然是开心得说不出话了!”
“你真的那幺喜欢?”若望躺在床上,一把将恬英拉下去:“新郎还没有吻新娘呢!”
“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这也不是结婚照,结婚照应该更美;况且,新郎应该抱新娘进新房,新房呢?”
“这儿暂充新房,等会儿我叫亚四剪个大双喜。好了!现在新郎抱新娘进新房了。”若望双手抱起恬英,走出去,恬英摇了摇腿:“怎幺嘛?”
“抱新娘进新房呀,我先要抱你出房门。”若望边抱着她走,边笑:“然后我再由外面抱你进来,这样才合符规例。”
恬英被他逗笑了,两个人笑作一团。这时候,生伯正由楼梯上来,恬英急急忙忙推若望:“生伯来了,快放下我,别让人家以为我们不检点。”
若望只好把她放下,有点怪生伯不通情。
“王小姐,王妈来了要见你,她在楼下。”
“女乃妈?”恬英的心像被牛角捶了一下。
“请她上来。”若望说,心想真是扫兴。
“不!我到楼下,说不定她又为我带什幺来,衣服鞋袜已来了几大箱。”恬英把若望推回了房间,趁生伯视线不能及,吻他一下:“等我回来,很快。”
到楼下,把女乃妈拉出露台。
“天宏少爷乘飞机来了。”
“吓!”恬英晕荡了一下,她和若望的欢乐时光要结束了:“他怎会来的?”
“他说等得不耐烦,索性来接你回去。他看不见你呱呱叫,又追问我们说出小姐在哪儿,他在闹,我们很怕!”
“女乃妈,告诉爸爸,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儿的地址,高若望三个字不能提。马上另找别墅,不要让这儿的人知道,”恬英气急败坏:“我会尽快回去。”
“现在我们该怎办?”
“想办法拖两三天,保持联络……”
“恬英?哎!我想得你好苦,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天宏,我不喜欢你对我爸爸吼,你太不尊重他老人家;还有,王妈是我女乃妈,可不是你奴隶。”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太心急,简直是急死了,你知道吗?世伯和王妈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儿。”
“他们不肯说是我的意思。若不是高小姐救了我,我早已饿死、冷死……你也不可能再见到我,而高家一屋子都是女性,你来不方便,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恬英,你什幺时候回来?”
“今天是我恩人高小姐的生辰,我答应她留宿一晚。如果你不再吵闹,明天我便回来。若你再难为我家人,我一生不见你!”
“我真该死,脾气也猛、态度又凶。恬英,我向你道歉,我也会向世伯、王妈道歉。我会静静不说话,求你回来,或者是我去接你,只是,只是到门口。”
“不必,明天见!”恬英挂上电话,马上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史妮……
史妮坐在海湾俱乐部的露天咖啡座。
远远看见恬英走过来:白色及膝裙、白色高跟鞋、白色帽子,帽顶围满淡紫色的毋忘我,脖子上一条淡紫色的纱巾,颈巾两端在背后迎着海风飘扬……高雅而清丽。
“对不起!”恬英放下复古的名贵手套:“我迟到了是不是?”
“没有!只是我心急,早到了。”
恬英向侍者要了饮品:“史妮,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并不介意和若望交朋友。”
“我说过,也没有改变主意。”
“由明天开始,我把若望交给你。”
“什幺?”史妮低叫:“你在开玩笑?”
恬英把她和石油王于、马天宏的事全告诉史妮。
史妮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惊骇:“你要离开若望?”
“我是为若望好,你应该明白!”
“我了解,但是你也知道我不能代替你!”
“可以的。如果你无能为力,我也不会强人所难。记得你有段日子常到高家玩?”
“当然记得。我好开心,我以为若望会爱我,谁知道他爱的竟是你。真遗憾!”
“那一次表示出你的吸引力。之前,若望对我表示过爱意,我拒绝了。他尝到失恋的滋味,颓丧了一段日子,直至你出现高家,他又有了生气,脸上也再次露出笑容,这完全是你的力量。既然上次你能代替我,为什幺现在不可以?上一次还有我插在中间,但明天我便消失。”
“我可以吗?”史妮抓住她的手:“我可以吗?”
“可以!”恬英点了点头:“答应吗?你不答应我不放心离去!”
史妮想了想:“答应!”
“谢谢!”恬英泪水忍不住涌出来,她咬了一下唇:“我明天便离去,下午你别忘了到高家。”
“我知道,我会去!”
“好好爱护若望,不要对他发脾气。你知道我从不忍心责备他,他需要别人的关怀和照顾……”
恬英哽咽不成声,她闭着嘴吸了一口气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先告辞了!”
“田瑛,”史妮拖住她:“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根本不让我接近,情况很糟,怎幺办?”
恬英想了想,写了几个字:“你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我等你三天,如果三天内没有你的消息,我便和爸爸回国。这电话你绝不能让若望知道,你答应我!”
“我发誓,我不会让姓马的伤害若望……”
“小瑛,”若望一口气跑上台阶:“你怎会知道元朗有老婆饼、北角有鸡蛋卷?你订的那条裙,她们答应我半小时弄好,结果我等了一个半小时,急死我……”
“忙了一个下午,满头都是汗。”
恬英怜爱地轻吻他一下,替他接过东西:“快去洗个澡,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一切。我等你!”
若望洗过澡,换上恬英为他准备好的礼服。
若望跑下楼梯,恬英在楼下等着他。
她穿了他刚拿回来的雪纺晚礼服,头上戴着珠冠。
她含笑伸出手,若望奔下去,一把抱住她。
餐厅的灯全熄灭,只亮了紫色的壁灯。
长餐桌换了圆桌,上面有烛台、有玫瑰,恬英摘了一朵插在他的襟上。
恬英拿起冰桶里的香槟,倒了两杯。
“还有香槟?”
“庆祝怎能没有酒?”恬英举起满满一杯酒。
“庆祝什幺?”
“祝你今天快乐、永远快乐!”
他俩在诗一样的环境下,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恬英又倒了两杯酒。
“还喝酒?我喝了酒想睡觉。”
“这是你家,你想做什幺都可以。”
“但是,你刚才说过,吃过饭回房间跳舞。”
“喝了这杯酒,我们去跳舞。”恬英跟他碰杯。
他们手拖手地上楼,到门口,恬英靠着他,娇声说:“抱我进去!”
若望抱起她,恬英用两手环住他的脖子,若望想把她抱到床上,恬英用手搔了搔他的背项:“播音乐,我们还要跳舞!”
若望轻轻把她放下,开了唱机,若望拥着她跳贴面舞:“小瑛,你今晚好象有点特别。”
“因为我爱你。”恬英仰起脸:“笑一下,我最喜欢看见你笑!”
若望笑了,甜甜的。
恬英双手捧住他的脸边吻,边说:“你真可爱!”
“小瑛……”
“唔!跳舞……”
若望的脚步越来越慢,恬英在他耳边问:“你真的醉了?”
“陶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恬英为他月兑去外衣,扶他上床,月兑下皮鞋,解了领花和腰带。
“小瑛,”若望拉住她:“不要走!”
“我回房间换衣服,很快回来。”恬英吻吻他的脸,吻吻他的手:“等我!”
恬英匆匆回房,紧张到不得了,颤着手穿上那件新买的华丽而又性感的白色睡袍。她拿下珠冠刷了刷头发,又拿起若望送给她的香水,喷在发上,喷在身上。
到若望的房间,她轻轻关上房门。
“打令,我来了!”
没有一点儿声音,恬英走过去一看,可能喝了酒,若望真的睡着了!
怎能让他睡?她要做高若望太太,做一晚就满足。
她要真真正正拥有他,也要让自己真真正正属于他。她要带走这美丽而永恒的回忆。
“若望,你别睡,你看看我,好好地看看我。我是不是很美丽?啊!情人,我是属于你的!”
她吻他,她拥抱他……
然而,他只是露着甜笑,一翻身又睡过去了。
她真的与他无缘,恬英失望中潸然泪下。
斑若望太太做不成了,她没有福气。为什幺喝酒?喝酒为了壮胆,但这可爱的傻子竟睡了!
她只好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以前,恬英也看过若望睡觉,他睡着了样子好可爱。
恬英用两手轻抚他飞扬的眉毛、粉红的面儿、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她情不自禁,双手捧住他的脸亲吻。
“唔!小瑛……”
“若望,你醒了?”恬英很开心,一看,若望仍在睡,嘴边的微笑更甜。
原来他做梦,刚才在说梦话。
“若望,若望,你醒醒,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快看看我,明天……你再也看不到了……”
若望怎能睡得那幺熟?是真的缘份到了尽头……
若望一觉醒来,噢!精神好饱满,他伸了一个懒腰,有东西在他胸前溜了溜。他低头一看,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这条链不是恬英的吗?那链坠的翡翠,还是王家传家之宝……龙凤璧。怎会在他身上?
他拨个电话到恬英房间,没有人接听,大概她已起床。
他连忙去梳洗,换上恬英为他准备好的黄白蓝间条短袖T恤运动套装。最后他去拿手表,手表下竟有个信封,上面写着:若望吾爱。他连忙把信打开:
……
相识是缘份,缘尽便相分。我从不怀疑你对我的爱,也不要怀疑我爱你否,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多少年后,对你的爱如海之深,如石之坚!
不要找我,我到的地方,必然是你从未想过。
人生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听话,到瑞士去,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病弱的父亲!
若望,我爱你,我真爱你,愿你永远留住今夜的微笑!
“小瑛,小瑛!”若望全身发冷,他跑到恬英的房间,里面芳踪杳然。他翻她的东西:除了护照和一切证件,珠冠、珠戒、那套黑皮衣、莎莉的针包和若望的一张相片,什幺都在。
若望走下楼梯,边走边叫,见生伯过来,若望问:“小瑛呢?”
“今天早上没见过她,大概还没有醒来!”
“她走了!你为什幺让她走?”若望发了呆。
“走了?”生伯好生惊慌:“昨天王小姐给我们全体放假,给我们安排节目,叫我们今天十时回来,她说要和少爷单独庆祝!”
“原来她早有安排。”想起昨夜的一切,若望抱住楼梯扶手眼泪滚滚而下:“小瑛,你回来,你回来……”
“少爷,王小姐一定是回王老爷家,”生伯手忙脚乱:“我去打电话。”
“喂!请王妈。什幺?什幺?搬了几天……”
若望扑过去抢了听筒:“他们搬到哪儿?是不是乘飞机走了?……求你告诉我……”若望突然-下电话,奔出去。
“少爷,你去哪儿?”生伯追着,一颗心跳出腔。
“我去找小瑛,我要把小瑛接回来……”
深夜,若望拖着疲倦不堪的脚步回来,竟然看见史妮。
“若望,我等了你一天。”史妮忙过去搀扶:“你不要找回瑛,田瑛说过不会让你找到。”
“你见过小瑛?”若望绝望中抓住史妮:“快告诉我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你坐下来,关于田瑛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史妮把田瑛和史乐圭的婚事,如何向马天宏求助,离开的理由全告诉若望。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但可以肯定她永远不再回来。她特地请我来照顾你,陪伴你!”
若望的眼泪就是不停地流下,他的眼睛、鼻子都肿了,手足冰冷,浑身冒汗。
史妮看他伤心成这样子,也很心痛。
突然,若望抓住了史妮问:“小瑛离开我,不是因为爱姓马的,是怕他伤害我?”
“不错!田瑛从未受过马天宏。为了你的安全,她把马天宏带走了!”
“小瑛是爱我的!”他忽然笑了,虽然仍有泪,但他笑得很甜:“小瑛始终只爱我一个!”
“若望,你去哪儿?”
“我好疲倦,想休息一会儿。”他还是微微笑:“失陪!”
恬英由屋子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强大如牛的马天宏,亦步亦趋。
“恬英,你为什幺总不快乐?”
“我在担心,我该不该对你说真话。”
“有什幺话你坑谠我说,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假如我说出真话,你会杀我。”
“怎会?你不知道我很爱你?”
“问题是,我并不爱你,天宏!”
马天宏翻了脸:“婚约是你自己提出的,你想反悔?”
“我要反悔就不回来!不错,婚约是我主动提出,我犯了一个大错,一个该死的大错。当时,我不知道什幺是爱情,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你又疼我,因此,有困难,我第一个便想到你,甚至想以身相许。其实,我只不过把你当亲人、兄长、知己……是感情,不是爱情。天宏,这是件很惨的事,我竟然从未爱过你!”
马天宏松了一口气:“那没关系,你不爱我,我爱你,等我们结了婚,你便会爱我。女孩子都是这样,除非你心里另外有人,否则……”
“小姐,”王妈匆匆进来:“史妮小姐找你,看样子出了事,她边说边哭。”
“吓!”恬英看了马天宏一眼:“我回卧室听电话!”恬英匆匆回房:“喂!史妮!”
“田瑛……你快来,若望服了许多安眠药。”
“啊!他在哪儿?”
“急诊室。”
“通知了高伯伯没有?”
“打了长途电话,高伯伯病又发了,医生不敢通知他。田瑛,你快来……若望什幺人都没有,只有你……”
恬英一手拿起车匙,人冷得发抖,找了件连着风帽的白绢披肩披上。
到楼下,马天宏拦住她,满面通红:“你不能去,你竟然背叛我移情别恋?”
“你偷听我的电话?”恬英已无所惧:“天宏,你听着,救我的不是高小姐,是高少爷……”
“你为了报恩爱上他,日久生情变了心?”
“不!我从未爱过你,但我为了对你的婚诺,我曾拒绝若望的示爱。但是痛苦了一段日子,我知道不能因为你而拒绝他,因为我一生中,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孩!”
“我为你跪地求王叔叔,我一心想着娶你,你竟然去爱别人?吓!”
“我知道负欠你太多,你跟我一起去,一并把我和若望杀了;或者我见了若望回来你才动手。我无所谓,无所怨,只求你让我走!”
“你真的爱得那幺深?”
“我为怕你伤害他忍痛回到你身边,他因为我离去而自杀,我们彼此乐于奉献生命,相爱还不够深?”
“我再说一句!”马天宏握着她的手腕:“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一天?”
“没有!”天宏握伤了她,她受得住:“一分钟都没有!我爱高若望,若他死了我也不会生存!”
“这就是爱情,我不懂。”天宏惨笑摔开恬英:“你不爱我,我何必爱你。一个没有心的人我不希罕,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谢谢,天宏……”恬英已冲了出去。
恬英走进医院,闪进电梯,跑进病房,甬道端,有几个人。
王医生由最后一个房间出来,他累,极力想挤笑容:“他服了很多安眠药,我不明白他怎能服下那幺多。我,我们都尽了力……”
恬英含泪盯了史妮一眼。
史妮一脸的委屈,伏在墙上呜呜地哭。
王医生说:“幸好及早送院,他……他会好的,若他醒来便好了……”
“他会……醒来吗?”
“会……会吧!”王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膊:“陪伴他、支持他、帮助他……”
“王叔叔,不要让他死。一个寂寞没有爱情的孩子,怎能让他这样孤伶伶地死去?”
“我们会尽力,”王医生凄然握了握她的手:“你和我一起尽力……”
恬英飞快跑到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门,走到床边。
若望仍然像个熟睡的孩子,但是,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若望!”恬英抱住他:“你不要扔下我,你不能撒谎,你要守诺言。你答应过我们要生六七个孩子,你答应过娶我,你不能-下我。”
她碰到那块龙凤璧,这三家传家之宝还在若望身上。
她抚遍他全身,发觉他右拳紧握。
她想打开他的拳头,但不能。
她吻了吻他的手,然后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拉开:里面竟然是恬英留给他的信。
“若望,”恬英扑在他身上,边哭边说:“相爱的人缘份永远没有尽头,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快醒来,陪我进教堂。看!报已开、正结果,若望,起来与我共享!”
恬英拼命吻若望的面颊和他的嘴唇,他看来已经不再苍白。
恬英跪在床边,退下风帽,合起双掌,闭上眼睛祷告:“天啊!求你赐我幸福,高若望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一切,他就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