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泪(下) 第四章
就在春光明媚的四月初,琴思泪顺利产下一个清秀纤细的小女娃。
“不幸”的是,小女娃的模样儿虽然有九成像杭傲,俊俏美丽,但个性却十足十像琴思泪,一整天下来,除了肚子饿要喝女乃,以及尿布湿不舒服之外,她都乖乖睡她的觉,半声不哭。
于是……
“敢问夫君在做什么?”
“逗我女儿哭。”
“逗她……哭?”
“虽然这丫头性子像妳,不爱哭,但只要从小“培养”,相信她长大后就会是个爱哭的泪娃儿了!”
“……”
可是,杭傲还没“玩”够宝贝女儿,百禄喜宴一过,小女娃就被杭夫人堂而皇之的“绑架”了。
“我早预定了,女娃儿就归我!”
“其实杭府里,最霸道的莫过于老娘妳了!”杭傲不情不愿地嘟嘟嚷嚷。
“不服气来咬我啊!”杭夫人抱紧了娃儿,说不还就不还。
“我的牙齿太女敕了,咬不动老人家的肉,”杭傲咕哝。“怕一口咬下去全掉光了!”
“你说什么?”
“没,我是说,请问老娘妳要拿什么喂我女儿?刀削面还是驴肉包子?”
“干脆拿饽饽喂她算了!”杭夫人没好气地笑斥,“告诉你……”她得意地与翠姨相觑一眼。“早两个月前,我就找好了两位女乃娘,保证饿不着我女儿的!”
哇靠,连女乃娘都请好了?这老太婆,打定主意要做强盗就是了!
“孙.女.儿!”杭傲咬牙切齿地提醒老人家健忘的脑子。
“随便啦!”
“这种事能随便的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
懊吧,好吧,看在杭蕊在半个多月前嫁出去了,老娘和翠姨也的确很难过的份上,他这个“孝子”就牺牲一点,女儿让给她们去安慰一下吧!
“老婆。”杭傲可怜兮兮地瞅定琴思泪。
“夫君?”琴思泪疑惑地回觑他。
“我知道生孩子很辛苦,不过,能不能再辛苦一次,再生个女儿给我?”
“夫君不想要儿子吗?”
“那就不必了,我大哥、二哥都有养小鸟,不缺我来养,我只要美丽可爱的小报儿!”
“是,夫君。”
“要那种很会哭的泪花儿喔!”
“……”
琴思泪很是欣慰,谁家的媳妇儿像她这么轻松的,只求生女,没有生儿子的负担,不过,她也明白,这是杭傲的体贴,是他刻意不让她有任何负担的。
她的夫君,真的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虽然她年长于他,五年的落差,曾经让她以为,无论是在实质上或思想上,那都是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然而,一年多来,她逐渐了解到,实质上的差距或者永远无法跨越,但其他方面却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她的丈夫是一个如此特别的男人,年岁虽轻却相当成熟老练,世故中又透着几许幼稚,任性暴躁又风趣幽默,可说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
可是,当别的男人只看得见背负在她身上的污点——不但是个老女人,相貌平几,又是个被休再醮的弃妇,他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一心认定她是最值得他宠爱的女人,然后全心全意的疼爱她、呵护她,这样的男人,怎能不让她心动!
而女人一旦动了心,就很容易动情了。
每多相处一时,为他而牵动的情思就愈来愈深挚,每多相处一刻,年岁上的隔阂就离她愈来愈遥远,每多相处一日,离不开他的感觉就愈来愈强烈。
以前虽觉得他是一个俊俏好看的男人,然而她向来不重外表,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不知何时开始,她总会不知不觉的把视线定着在他脸上,不知不觉地看痴了眼、看失了神。
不是因为他好看,只是很单纯的想看他、爱看他。
有时候被他发现她在偷看他,她会赧然收回目光,他却挤眉弄眼装怪脸,害她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他就是爱逗她。
然而,她最爱的是,夫婿那双占有欲十足的手臂圈搂住她的感觉,那温暖又宽阔的胸膛,那充满怜惜与疼宠的拥抱,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幸福。
幸福的滋味,她终于品尝到了。
“老婆。”
“夫君?”
“再过一阵子,等我不那么忙了,我再带妳回门,嗯?”
“谢谢夫君。”
嗯嗯,她是该回门一趟了,不为别的,只为让爹爹安心,让爹爹亲眼瞧瞧,他的女婿是多么疼爱他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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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就如杭傲所料,云燕燕被赶出杭府后,不甘心就这样回山上去,姜世麒只好在城外租下一楝房子暂住。
“可恶!可恶!可恶!”云燕燕憎恨地咒骂不已。
“师妹……”姜世麒在一旁无奈苦笑,不知该如何劝解她才好。
“那个死老太婆,叫她听我的,她竟敢不听,实在太可恶了!”
她又凭什么要人家非听她的不可呢?
“这……师弟妹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称不上老太婆吧?”
“都快大上我十岁了,还不够老太婆吗?”云燕燕振振有词地反问。
“那我不就是老太公了?”姜世麒喃喃道。
装作没听到,云燕燕继续恨她的,“真不知道四师兄到底是迷上那个老女人哪里了?”恨得满口牙都差点咬碎了。“对了,是邪术,那个老女人肯定是使邪术迷住了四师兄!”
邪术?!
姜世麒哭笑不得。“师妹,妳想太多了吧?”
云燕燕横横地瞪他一眼,“不然四师兄怎会迷上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猛一咬牙。“好,我就等四师兄不在的时候去一刀砍了那个老女人,看她还能不能使邪术害四师兄!”
要杀师弟妹?
姜世麒骇然一惊,“万万不可!”慌忙道。
不可?
惫万万?
云燕燕神色阴森地瞇起美眸。“为何不可?难不成大师兄你也迷上那个老女人了?”
姜世麒无奈地叹了口气。“妳杀了师弟妹,妳以为四师弟会放过妳吗?”
不,不会,杭傲肯定会天涯海角追杀她,谁也阻止不了他!
云燕燕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忽地勾起一弯狡诈的、诡谲的、令人见了心里发毛的笑。
“不能杀,那就赶走那个老女人!”她断然道。
“妳……”觑着她唇上那弯冷笑,姜世麒不安地咽了口唾沬。“想怎么做?”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云燕燕阴森森地道。“现在,我要大师兄你回山上去替我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拿……”云燕燕小小声说出那样东西的名字,姜世麒当下即大大骇了一跳,脸色发青暗暗申吟不已。
完了,完了,小师妹肯定会闯大祸的,这下子,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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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蝶苑过惯了奴仆伺候的大小姐生活,转眼间被赶到窄小的偏屋里过自己伺候自己的苦日子,杭姵说有多不服气就有多不服气。
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而逃命,到底是哪里错了?
但,娘亲失宠了,杭老爷连见也不愿见她一面,想找琴思泪说项,却连傲苑都进不去,她根本无计可施。
尔后,在杭蕊嫁出去后不久,又听说杭老爷打算要把她嫁给邱老爷做八姨太,不然就是做张员外长子的三姨娘,而且中秋前就要让她嫁出门了,这么一来,她又非逃不可了。
“妳又能逃多久呢?算了,姵儿,认命吧,别再梦想做正室大老婆了!”自从失宠之后,兰姨反倒想开了,争了大半生,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再争下去,恐怕连安身之地都要争没了。
不,能平平稳稳过完下半辈子就好,她再也不想贪什么地位了。
“要我做妾室,死也不!”杭姵不甘心地道。
“那平祥香铺老板的独生子,他愿意正正式式娶妳回去做大老婆,将来那家铺子就是你们的了,妳……”
“不要,那只是一家见不得人的小铺子,配不上我!”
是是是,小家小铺是配不上她,但她怎不想想,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鬟的女儿,又怎配得上名门大户呢?
兰姨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但如果妳这一走,妳爹不再让妳回来了呢?”
不让她回来了,可能吗?
败有可能!
凹姵脸色微变。“那……那……到时候再说吧!”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能不冒这个险。
总之,她绝不做妾室!
然而,拎着包袱才刚溜出杭府后门,她就碰上了云燕燕,后者状似守在那边等候许久了。
“终于等到妳了!”
“呃?”
“有件事想找妳合作,走,咱们一起好好合计合计!”
半个时辰后,城外,两个同样自私又任性的女孩子,为了不同的目的,合伙设计阴谋。
“果然是好主意!”杭姵衷心赞叹。
“那当然,看是谁的脑筋想出来的嘛!”云燕燕跩得二五八万的。
“这么一来,三嫂不离开也不行了!”杭姵沉吟。“不过……”
“不过怎样?”
“三哥一定会去找三嫂的吧?”
“无所谓,四师兄那个人啊,根本没多少耐性,”云燕燕嗤之以鼻地道。“就不信他能够找多久!”
“也对,”杭姵颔首同意。“三哥跟大哥、二哥不同,他是最没耐性的!”
“没错,就算他会去找人,最多找个半年、一年的,那已经是极限了!”
“如此一来,当三哥没耐性再找下去而回到这里的时候,也只剩下妳在他身边了!”
“对,我会很有耐性地等在这里的!”
她?
耐性?
在她看来,三哥这个任性的小师妹,耐性可能比三哥还少吧!
“妳真有那种耐性乖乖等在这里那么久吗?”杭姵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实说,我可能比四师兄更没耐性吧!”云燕燕很爽快地承认。“但独独对四师兄,妳要我多有耐性,我就多有耐性!”
因人而异就对了。
真是的,三哥那个超级无敌的大浑蛋,到底有哪里值得人家为他这么辛苦等候的呢?
凹姵无法理解地摇摇头,旋又开心地笑起来。“至于我呢……”
“那个女人不在,四师兄就会回到原来的四师兄了,”云燕燕笑得狡猾。“一个正事不干,只会吃喝玩乐嫖赌的小霸王,届时,四师兄的爹就不可能把家业交给四师兄了……”
“爹会交给大哥或二哥当家,”杭姵愈听愈满意,愈想愈雀跃。“大哥、二哥那两个耿直的笨蛋就很好拐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如愿以偿的嫁到大户人家做正室大老婆了!”
说到这里,两人相对一眼,眉开眼笑。
“皆大欢喜!”异口同声。
她们欢喜就好,别人欢不欢喜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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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是除了除夕之外的另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然而,这一年的中秋,杭家似乎团圆不起来了。
就在中秋前半个月,杭老爷突然病倒了。
“杭老爷不是病,是中毒。”大夫脸色凝重地宣布。
毒?!
“不可能,老爹怎会中毒?”委实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杭傲不禁失声怒吼。
“确然是毒!”大夫斩钉截铁的又重复了一次,“三少爷,您瞧,杭老爷手腕上多了一条黑线,每三天就会多一条,直到满七条之后过三天,就……呃,”咳了咳。“所以这毒就叫做七线夺魂。”
此刻,追究到底是谁下的毒,或者为何要对杭老爷下毒,这都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
“换句话说,我们只有二十一天的时间找解药?”咬紧了牙根,杭傲喃喃道。
“恐怕也很难,这种毒是藏人做出来的,因此得到藏边去找解药,至于找谁,老朽就不知道了。”大夫歉然道。“想想,此地到藏边何其遥远,来回一趟就不止要一、两个月了,更何况还要找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下文不言可喻。
凹傲深吸一口气,“我马上出发去找,一定会找到解药回来的!”斩钉截铁地道。
“记住,只有二十一天的时间,超过一刻钟都不行!”大夫慎重嘱咐。
“我知道!”杭傲飞快地道,旋即深深凝视琴思泪一眼,什么也没说,再转注碧香与添福。“跟着三少女乃女乃,一步也别离开她!”
“知道了,三少爷(姑爷)!”碧香与添福异口同声应道。
下一刻,连包袱都没准备,杭傲就咻一下不见人影了。
琴思泪徐徐阖上眼,深呼吸好几下,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然后睁眼,缓步上前,以最平静的语气,柔声安抚早已哭得唏哩哗啦的杭夫人与翠姨。
“请安心吧,婆婆,翠姨,夫君一定会及时找到解药回来的!”
她是在安抚杭夫人与翠姨,也是在安抚她自己。
然而,十天过去了,杭傲没捎任何音讯回来;十五天也过去了,杭傲还是不见踪影;到了第二十一天……
来不及了!
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杭傲是绝对赶不及回来的,届时,就算他拿到解药回来了,但已超过时限,又有何用?
怎么办?
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反而没半个人哭,大家只是相对茫然,没有人能够接受这种结果,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三少女乃女乃,云姑娘说要见您。”
老管家突然跑来琴思泪身边,小小声禀告她,琴思泪眼神茫然地过了好片刻后才会过意来。
“夫君说我不可以见她的。”
“但……”老管家的声音更细小。“云姑娘说她可以救老爷。”
“咦?”琴思泪吃了一惊。“真的?那还不快带我去见她!”
匆匆忙忙跟着老管家来到客苑的侧厅,琴思泪见到了神态傲慢的云燕燕,后者噙着一嘴不怀好意的笑,使得琴思泪满心忐忑地定住了脚步,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悄然浮上心头,几乎想掉头离开……
几乎。
但没有。
她不能。
“云姑娘,听说妳有办法救公公是吗?”
“我有解药!”云燕燕拍拍腰际的荷包。“但我不可能平白把解药送给你们,是有条件的。”
几乎可以猜得到云燕燕可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琴思泪不由暗暗叹息。
“只要思泪办得到……”
“妳一定办得到的!”
“那么,云姑娘请说。”
“我要妳离开杭府,远远的,再也不许回来了!”
离开杭府?
再也不许回来?
猝然一阵昏天黑地的晕眩,琴思泪猛然闭上眼,踉跄退两步,几乎站不住脚,这远比她猜想得更可怕,竟然要她……要她……
离开夫君!
“可是……可是……”一时之间,她完全的无法思考,脑海里是一整片彻底的慌乱,找不到丝毫理智。
“还有,妳不能通知任何人要离开,得悄悄的离去……”顿住,懊恼地瞥向紧随在琴思泪身后的碧香和添福——一时太得意,忘了先屏退他们两个。“呃,除了他们两个……”
“我要跟着小姐(三少女乃女乃)!”相较起来,反倒碧香和添福比琴思泪来得镇定,不但毫无惊慌之色,还争先恐后抢着表现他们的忠心。
云燕燕松了口气,“那最好,省得我还要伤脑筋如何“处置”你们!”她可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杀人灭口。“此外,妳也不能回娘家或任何亲戚家,不能和任何相识的人联络,更不能去四师兄带妳去过或提过的任何地方!”
“那……”琴思泪茫然地喃喃道。“我能到哪里?”
“管妳要到哪里,天涯海角,随便妳!”云燕燕不耐烦地胡乱摆摆手,“但是,妳不能留在北方,也不能回南方,要到藏边的话,运气“不好”会碰上四师兄,那也不行,我看妳就到西域去吧!”
她冷笑。“如果这样四师兄还找得着妳,我就认了,不再跟妳抢他了!”
西域?
对她而言,那是另一个世界,他,找得到她吗?
“……”琴思泪绝望地抖着唇瓣,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决定,没多少时间让妳婆婆妈妈的了!”云燕燕大声催促,她就是故意拖到这种时候,好让琴思泪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要是迟了,那只能怪妳,是妳害死妳公公的!”
再次阖上眼,仍是心慌意乱,仍是定不下神,依旧茫然惶恐,依旧不知所措,但,琴思泪猛一咬牙,霍然睁开眸子。
是的,没有时间让她犹豫了。
“我走!”
“很好,那就马上给我滚,妳一离开杭府,我就拿解药给他们!”
“……”
半个时辰后,抛下嗷嗷待哺的小女儿,没有和任何人道别,琴思泪带着碧香和添福,还有满面泪痕,悄悄离开了杭家。
行前,她被逼发下了毒誓:这一生,她都不能够再回杭府了!
连碧香和添福也被逼发誓:不能和他们认识的任何人联络。
按照云燕燕的要求,载着主仆三人的马车往西域前进,行向不可知的地域、不可知的未来。
“小姐,我们要上哪儿去?”
“西域。”
“我知道,我是说,西域的哪里?”
“……我也不知道。”
她只听说过西域这个名词,除此之外,一点概念都没有,如何能知道她可以到西域的哪里落脚呢?
“到哈密吧,听说那里有种水果很好吃耶!”添福兴致勃勃的建议。
“你就知道吃!”碧香没好气的敲他一脑袋。“不过,有个地名可以去,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好。”
所以,他们决定到西域的哈密落脚。
棒着驾驶座和车厢之间的布帘掀开了,添福和碧香兴奋地讨论到达哈密后要如何如何,而车厢后的布帘也掀开了,琴思泪痴痴凝望着愈来愈远去的平阳城,心,愈来愈痛。
曾经,他问她,在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
她的回答是,不在意,当时,虽然名为丈夫,但他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小弟弟而已。
而今,在她的心中,他已经不是一个顽皮的小弟弟了,而是她的男人。
一个怜惜她、疼爱她、宠溺她,在她心中刻镂下无怨无悔的款款深情、浓浓挚爱的男人。
现在,倘若他再问她在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
她的回答依旧是不在意,而她也是真的不在意,因为她不贪心,她的只有一点点。
只要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就算他有一百个妾室,一百个通房丫鬟,就算他不爱她,甚至不喜欢她,她也不在乎。
只要能够陪伴在他身边,于愿足矣。
然而,或许老天爷认为她得到的已经太多了,因此,连这么一点点小小心愿也无法成全她。
所以,她和他,是注定要分离的。
贝齿咬住下唇,琴思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静静地,热泪盈眶;悄悄地,泪珠儿挂颊。
思泪,思泪,相思情泪。
丝泪,丝泪,情丝系泪。
天涯海角,何处才是她的归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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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限过后半个多月,杭傲才回到杭府。
“是我拿解药救了你爹的!”
云燕燕得意洋洋地向杭傲表功,满心以为他会因感激而对她心生好感,再由好感滋生出爱意来,最后,完满的成就一对“佳偶”。
多么聪明绝顶的计划呀!
岂料,杭傲不但不感激,反而怀疑地斜睨着她,“为什么刚发现我爹中毒时,妳不拿出解药来?”很不客气地质问她。
对,为什么?
云燕燕窒了一下,“这……这……”这个聪明绝顶的计划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漏洞,“我……那……那是……是后来才拿到解药的!”她硬拗。
“谁给妳解药的?”杭傲咄咄逼人地又问。
“你不认识的人。”
“说说看。”
“就说你不认识,说了又有什么用?”
“我要追查,是否是那人对我爹下毒的!”
追查?
“不不不!不是!不是!”云燕燕慌忙道。“绝不是他!”
“妳怎么知道?”杭傲狐疑地打量她。“难不成是……”
凹傲愈是追问,云燕燕就愈是心虚,额上冷汗开始滴落下来,“喂喂喂,你很过分喔,四师兄,人家好心好意拿出解药来救你爹,你反而怀疑人家……”色厉内荏地强做辩驳。
懊心好意?
才怪!
凹傲冷笑。“那是藏人的毒药,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中原,还那么好巧不巧的,妳又突然得到解药,换了是妳,妳能不怀疑吗?”
不能!
云燕燕顿时语塞,僵窒片刻后,不得已,只好使出终极招数来,“不管,是我救了你爹的,你欠我,你得还我!”耍赖、要挟兼“讨债”。
但一如以往,她耍她的赖、要她的胁、讨她的债,杭傲就是不吃她那一套。
“欠妳娘个熊!惫妳女乃女乃个头!”嗤之以鼻地,他破口大骂,五字经,还有六字经。“不说出解药是谁给妳的,我就认定是妳勾结外人来毒害我爹的!”不但不吃她那一套,还反控诉回去。
没有外人,就是她!
心头不由重重咚的一下,云燕燕开始慌乱了。“别……别鬼扯,没理没由的,我……我干嘛害你爹?”
“没理没由?”俊眸恶狠狠地咬住了云燕燕,宛如进袭前的眼镜蛇,冷酷又无情。“我一回来,娘就告诉我说我老婆不见了,妳给我老实说,是不是妳故意设计赶走我老婆的?”
他怎会知道?
自以为毫无破绽,精心设计的阴谋,竟连一时片刻也瞒不过杭傲,云燕燕再也掩不住惊慌的心了。
“才才才……才不……不是!”她极力为自己反驳,但心在颤抖,舌头也在颤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结巴,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是是是……是那个老女人她她她……她自己跟男人跑跑了,关关关……关我什什么事!”
“跟男人跑了?”杭傲喃喃复述,蓦而放声狂笑。“就算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会跟着男人跑,可只有我老婆,她绝不会跟男人跑!”
他就这么信任那个老女人?
听杭傲提及琴思泪的语气,彷佛琴思泪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人,再也没有任何女人比得上她似的,剎那间,一股嫉妒的怨恨狂涌而出,云燕燕不惊,也不慌了,熊熊一股不甘心的怒火轰的一下烧干了她的理智。
“谁说不会,我就看到了!”不顾一切抹黑。“我亲眼看到了!”
双眼一瞇,“妳看到什么?”杭傲寒森森地问。
“我亲眼瞧见她跟一个成熟斯文的读书人一起离开,”云燕燕说得不假思索,煞有其事。“还听到她跟那个男人抱怨、诉苦,说对她而言,你太幼稚了,又是个粗俗人,她和你根本就谈不来,害她过得好痛苦……”
她很聪明,就算杭傲再是信任琴思泪,但她说的恰懊是杭傲的痛处,就不信杭傲真的一点都不受影响。
丙然,杭傲的表情猛一下扯歪了,狰狞得像个鬼,“妳胡说!”他怒吼。
“随便你爱信不信!”云燕燕假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总之,那个老女人是自己跟男人跑掉的,与我无关!”
“妳……”杭傲额头青筋暴露,下颚紧绷,眼底怒火愈来愈炽然,脸色也愈来愈乌黑……“不,我不信!”霍地大吼,猝而飞身离去。“我会找到她,证明给妳看,她绝不是那种女人的!”
梆完,人影也不见了。
“找?”云燕燕唇线一弯,嘲讽地笑。“好啊,去找啊,先看看你找不找得到人再说吧!”
她可以猜想得到,杭傲必定会先在北方这里找,以为琴思泪一个纤细柔弱的女人家,再快也走不了多远;然后他会到南方找,因为琴思泪的娘家在南方;最后他会到藏边找,碰碰运气,想说搞不好琴思泪是到藏边找他也说不定。
但是,他绝不会到西域找人。
琴思泪是个典型的南方闺秀,跟西域毫无渊源,又不认识什么西域人,甚至可能听都没听过西域这个名词,她跑到那边去干什么呢?
连杭傲自己都没去过西域呢!
然后,在一直找不着琴思泪的情况下,最多一年时间,杭傲就会磨光了所有的耐性,也失去了对琴思泪曾有过的迷恋,于是,他厌了、烦了,再也不觉得寻找老婆是值得他浪费时间的事了。
最后,他会很干脆的放弃找人这件事,直接回到平阳来,好像他从未成过亲似的,忘了他曾为人夫,忘了琴思泪,甚至忘了他已为人父,忘了他还有一个女儿,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他的小霸王,吃喝玩乐嫖赌过一生。
届时,也只剩下她在他身边了。
斑哼哼,就不信当他身边只剩下她这个“最适合”他的选择时,他还能对她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