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心魔 第九回 大盗横刀图劫宝 娇娃谈笑戏群豪
班氏兄弟的一刀一枪近年来在江湖上闯出了很大的名头,哥哥名叫“断魂刀”,弟弟名叫“夺魄枪”,厉害可想而知。兄弟俩刀枪联手,江湖上又称之为“两刀三枪双豹子”,即是说敌人在他们手下,绝躲不过哥哥的两刀,弟弟的三枪。
以班氏兄弟的身份,本来不应联手对付小辈的,但他因为铁铮兄妹是铁摩勒子女,展伯承之父又是大名鼎鼎、邪正兼擅的展元修,生怕有失,给卜仇天耻笑,是以不顾身份,兄弟齐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呼的一声,班氏兄弟就似两头大鸟一般,同时扑上车来,铁凝蹲在车顶,班老大身子在前,脚尖进未踏着宝物,铁凝便倏地跃起,一剑刺他膝盖!
铁凝师父剑法,奇诡无伦,班老大眼看着她当胸刺来,倏然间剑尖指到了膝盖。班老大武功也好生了得,一刀劈空,虽惊不乱,趁势刀尖往前一挺,顶着车辕,身体重心稍为稳定,腾地便飞起一脚,要想踢落铁凝的利剑。
铁铮最初本来还想和他们讲讲绿林道义的,但见班氏兄弟知道他们兄妹的来历之后,还是要来抢劫,如今又用狠毒的招数对付他的妹妹,不禁心头火起,大喝一声:“下去!”
这一剑用的是他父亲铁摩勒的独门剑法,长剑抡圆,当作钢刀来使,一剑劈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班老二人在半空,疾冲而下,替他哥哥接招。
只听得“当”的一声,剑枪交击,火花飞溅,铁铮这一剑余势未衰,剑锋一偏,斜削班老大手腕。
班老大缩腿扭腰,拔出尖刀招架,铁铮陡地身形拔起,抢先占了车顶边缘位置,班老二正向着这个位置落足,给他一剑霍地扫来,小花枪点穴的绝招还未能使出,为了避他这剑,只好在半空中一个筋斗,跌下地来。
班老大也还立足未稳,铁铮喝道:“你也下去!”剑光飘忽,似是刺他咽喉,又似刺他胸月复,班老大单掌一按车辕,矮下了半截身子,还了一招“天王托塔”,铁铮平剑拍下,论功夫,其实还是班老大稍高,但铁铮居高临下,气力好使,班老大凭一掌之力,定着身形,劲道却使不出来,手中兵刃,竟给铁锋一剑拍落,班老大连忙缩手,落在驾车的位置。展伯承正坐在车中,保护宝箱。
班老大不甘服输,心念一动,想道:“我且把这姓展的小子俘虏过来,既可换回面子,又可拿来勒索,对,就是这个主意。”这时他刚好落在驾车的位置,念动即行,陡地大喝一声,撕破车帘,长臂一伸,就向展伯承抓去。
班老大只道展伯承较易欺负,哪知展伯承身兼父母与褚遂三家之长,武功实是不在铁铮之下,班老大伸进手来,他并不拔剑,也只凭一双肉掌与对方较量。
班老大这一抓又狠又准,满以为一抓就可抓裂展伯承的胸膛,不料车帘一破、展伯承已是一个肘底穿掌,掌背托起对方肘尖,反扭对方手腕。他是以褚遂所教的小擒拿手法来对付班老大的“大力鹰爪”功夫,而掌中又蕴藏着家传的小天星掌力。
班老大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展伯承也是一个劲敌,近身肉搏,双方都是不能躲闪,班老大功力较高,但展伯承却占了以逸待劳的便宜,只听得“蓬”的一声,“喀喇”一响,展伯承跌倒车中,班老大的一条手臂却给他扭得月兑了臼,铁凝喝这:“好不要脸!”一剑刺下,班老大手臂月兑白,痛彻心肺,哪里还敢抵挡,饶是他跳得快,肩头也已给铁凝的剑尖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幸而未曾伤及骨头。
卜仇天冷笑说道:“两刀三枪双豹子,你们已不止动了两刀三枪啦,如今连豹爪也给人家打断,还好意思再打下去吗?”
班氏兄弟很不服气,论本领,他们其实并不输给铁铮、铁凝兄妹,也不输给展伯承,但他们却吃亏在跳上车去搏斗,铁铮兄妹一来可以逸待劳,二来可以发挥轻功的特长,班氏兄弟的看家本领还未曾拿得出来,就已一败涂地了。
班老二给哥哥接好了臼,班老大冷冷说道:“好,我们暂且认输,且看你的!”两兄弟退回本队,但他们所带的这队喽兵,仍是对大车采取包围态势,不肯撤退。
卜仇天“哼”了一声,心道:“你们不肯死心,也好,且待我得手后,再慢慢收拾你们。”遂不再理会班氏兄弟,却回过头来对帅万雄冷冷说道:“帅舵主,你呢?这到口的馒头,你是吃也不吃,你先来,我可以让你先吃。”
帅万雄老奸巨猾,胸中已有成竹,拱手说道:“卜老爷子,我只想分润你一点余利,岂敢与你老争先?”
卜仇天得意之极,心中想道:“这老儿想是也怕了铁摩勒的子女,要我出头,他却拣个现成。也好,我正好趁此笼络他。”遂然一笑,说道:“帅老儿,你倒乖巧。但只要你今后听话,我便分你一箱珠宝,也算不了什么。”
铁铮冷笑道:“这几箱珠宝,你未曾问过我,就敢擅自作主了么?”
卜仇天哈哈笑道:“你还要与我动手么?你别以为你爹爹是绿林盟主,我就不敢奈何你们!识相的赶快走开,我可以让你回家去告诉你的爹爹,就说是我卜仇天劫的。我可以按照黑道的规矩,以一月为期,等他前来讨取。”
铁铮怒道:“好,你就把这当作镖车,我们是保镖的吧。按照江湖规矩,你胜得我们,劫去镖就是。不必牵涉我的爹爹。”
卜仇天道:“小娃儿,好大的口气!我不能占你便宜,好,你们二个女圭女圭都上来吧!”
铁凝小声问道:“展大哥,你有没有受伤?”展伯承道:“没事,刚才不过摔了一跤,连皮肉也没伤着。”铁凝道:“好,你仍然留在车中看守吧。哥哥,咱们去会这老儿。”
卜仇天道:“怎么,你们商量好了没有?”铁铮道:“我们兄妹二人,年纪加起来也不到你的一半。”卜仇天道:“这又怎样?你不敢打?”
铁凝道:“这就是说,我要与哥哥揍你,不能算我们占了你的便宜。若再加上展大哥,你就吃不消了。看剑!”
他们兄妹二人,本来是站在车顶的,说道“看剑”二字,已是连人带剑,化作了两道银光,疾掠而来!
卜仇天想不到他们来得如此快,喝道:“好!不愧是空空儿的徒弟!”铁凝笑道:“你也知道厉害了么?”
声到人到,铁铮长剑抡圆,以刚猛无伦的剑法凌空劈下,铁凝则使出刺穴绝招,青钢剑横空挥了半道圆弧,一招之间,连刺对方阳谷、少府、玉龙、冷渊、中平五处大穴。功力不及她的哥哥,招数则更为奇诡狠辣!
只听得“当”的——声,卜仇天铁拐一举,一招“举火燎天”,把铁铮的长剑磕开,杖尾陡然一转,又已向铁凝拦腰扫到!冷笑说道:“不错,你们两个女圭女圭的本领很是不错,但要对付我们,那还差一截儿!”这一杖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就似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铁壁铜墙,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铁凝身子未曾着地,卜仇天的拐杖已经扫来,拐长剑短,铁凝自讨无法冲破对方的防御,青钢剑刺不到对方身上,而对方的铁拐却有把自己打落的可能,百忙中人急智生,剑招一变,只听得“叮”的一声,剑尖在铁杖上轻轻一点,借对方的那股猛劲,已是使出了绝顶轻功,倒纵出三丈开外!
铁铮抡剑急上,与卜仇天便碰的拆了三招,金属交击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铁铮手腕阵阵酸麻,兵刃却未曾月兑手。他用的是段圭璋当年所用的那把宝剑,有断金截铁之能,卜仇天镔铁拐杖,给他劈了三剑,也损了一个缺口。卜仇天虽然还是占了上风,但见他小小年纪,功力已是如此不凡,心中也是好生骇异!
铁凝脚踏实地,立即又扑上来,她气力不及哥哥,便用绕身游斗的法子,一口青钢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剑招奇诡绝伦,也给了卜仇天以很大的威胁。
转眼间过了五十多招,铁铮兄妹固然是使出了全副本领,卜仇天也不敢稍有大意。铁铮兄妹胜在轻功超卓,身法灵活;卜仇天则胜在气力悠长,经验丰富。双方打得难分难解,谁若稍有不慎,都有血溅黄沙之险!
班老大上好伤药,接好月兑臼,右臂虽然稍有不便,大体已是恢复如初。兄弟二人凝神观战,心中又是惊骇,又是喜欢。惊骇的是铁铮兄妹与卜仇天的本领,两兄弟都是想道:“要是换了我们上去,只怕还未必打得赢这对兄妹呢。卜仇天以一敌二,看来还是他稍占上风,功夫确实是比我们强得多了。”这两兄弟刚才未展所长,便给铁铮兄妹打下车来,心里本来还不服气的,如今目睹他们勇战卜仇天的本领,却是不能不服了。
惊骇之外也有喜悦,原来卜仇天虽占上风,但过了五十招之后,亦已额头见汗,气喘微闻。班老大笑道:“但愿他们两败俱伤!”
帅万雄忽地悄悄的来到班氏兄弟面前,轻声笑道:“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班老二尚自博然,说道:“什么,这老魔头如此轻视我们,你还要帮他,我可不愿!”帅万雄笑道:“谁要你帮他啊?”
班老大道:“帅大叔,你的意思可是要趁此机会,劫那辆车?”
帅万雄道:“不错。车上只有一个姓展的小子把守,咱们还怕对也不了?让卜仇天去拼命,咱们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
班老大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转,盯着帅万雄淡淡说道:“你就不怕你那‘卜老爷子’了么?”
帅万雄面上一红,说道:“你以为我当真甘心听他指使,只想分享他的余利?只要你们有胆,咱们劫了车子,再干掉这姓卜的!”
班氏兄弟与帅万雄虽有嫌隙,但在利害的关头上,与帅万雄联手,总胜于让卜仇天独吞财物。班老大本来就动过念头,想趁卜仇天与铁铮兄妹两败俱伤之后,就干掉他的,卜仇天武功实在太强,即使是强驽之末,班氏兄弟也未有必胜的把握。如今帅万雄自愿与他联手,正是利害相同,双方一拍即合。
班老大道:‘好’这碗水咱们三份喝啦!”于是三人同上,抢那宝车。
卜仇天恶斗铁铮兄妹,正在吃紧的时候,见他们已去抢车,大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帅万雄笑道:“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替你效劳,先把东西拿到手中,免得夜长梦多!”
班老大道:“帅大哥,你说得不错,这馒头烫手,一个人是独吞不下的,我们给你干掉这姓展的小子,让你可以专心对付这两个女圭女圭。咱们虽有言语冲撞,也总还是自己人,自己人可千万不能火并。”班老大此时还要卜仇天尽力,故意说这一番漂亮说话,安他的心。
卜仇天当然不会相信他们的说话,可是班老大的说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他与铁铮兄妹此时正相持不下,若然“自己人”火并起来,只有让铁铮兄妹占了便宜。即使胜得他们三人,自己也是吃亏定了。
铁凝道:“哥哥,不好,他们去抢车啦!”铁铮道:“不可分神,应付面前的敌人要紧!”话犹末了,只听得“当”的一声,卜仇天一拐把铁凝的青钢剑打飞,幸而铁凝轻功超妙,一个倒纵避了开去,铁铮使出浑身解数,阻止了卜仇天向他妹妹追击。
卜仇天是想速战速决,赶过去参加抢车,至于如何对付班老大他们,事后再见机而行。不料他对铁凝虽然突击成功,铁铮也还是不易打发。
铁凝并没有受伤,身形疾起,那柄青钢剑未曾落地,已给她接下。铁凝性情好胜,偶一疏神,吃了卜仇天的亏,心中大为恼怒,接下青钢剑,立即又向卜仇天展开攻击,卜仇天心烦意乱,险险中了铁凝剑招,饶他解拆得宜,衣襟也被削了一幅。
铁铮不是不为展伯承着急,但因卜仇天是对方武功最强的一个,要是放他进入,只怕展伯承更难应付。所以只好紧紧将他盯住,希望能够侥辛将他杀伤。才腾出手来援助好友。
双方都想速战述决,卜仇天究竟胜在临阵的经验较丰,遇了两次险招之后,便即冷静下来,沉着应付。铁铮兄妹意图侥幸,反而给他频频反击,险象环生。
激战中只听得“叮”的一声,铁凝冒险进攻,给卜仇天杖尾一撩,将她的青钢剑反弹回来,把插在头上的——根玉簪碰落。
不是铁凝收剑得快,几乎就要斫伤额头,铁铮大吃一惊,连忙叫道:“妹妹,你用绕身游斗,只要将他阻住,暂且不要贪功。”卜仇天武功实在太强,铁铮也只好改变战略了。
这一边铁铮兄妹双战卜仇天不下,那一边展伯承已遭了围功。
班老二刚才吃了大亏,一肚皮闷气要在展伯承身上发泄,接着小花枪先扑上来。他的小花枪善于刺穴,枪花一抖,一招之间,连刺展伯承的五处穴道。
展伯承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只你会刺穴吗?看剑!”剑一封,叮口之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枪剑已经碰击了五下。
展伯承不但把班老二的招数尽都化解,而且剑势未衰,反刺他胸前的旋现穴。
班老大喝道:“小子,休得逞强!”一刀当中所下,两人功力半斤八两,展伯承的长剑给他磕开,班老大也退了一步。
班老大一条有臂刚刚接好了臼,如今是改用左手刀,使起来稍欠灵活。展伯承看出破绽,闪电般一剑就刺他受伤的右臂,班老大身躯一矮,在地上打了一个六翻,十分狼狈。
帅万雄笑道:“班老大,你歇歇吧,让我来!”他使的是一对链子锤,三丈之外打出,正碰着展伯承的剑锋,“当”的——声,火花飞溅,屡伯承的青钢剑损了一个缺门。
班老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大怒喝道:“好小子,今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不顾右臂的疼痛,反而抢在帅万雄的前头,与他兄弟联手,合使“断魂刀”与“夺魄枪”的绝技。
师万雄见他如此好胜,笑了一笑,心道:“且让你多吃一点苦头,我再把这小子击倒!”
班氏兄弟联手,本来要胜过屡伯承,但一来因为班老大只能使用一条左臂,二来展伯承又是豁了性命,使的全是狠辣招数,班氏兄射反而只有招架之功。
班氏兄弟给展伯承杀得汗流浃背,帅万雄这才高声喝道:“好小子,休得猖狂!看我取你,撤剑!”呼呼风响,一对链子锤流星般打去。
展伯承经过一场激战,气力亦已大不如前,只听得“当”的一声,手中的长剑果然给帅万雄的链子锤打落。迫不得已,只好施展轻功绕着车子躲闪。
帅万雄哈哈笑道:“还想逃么?”一纵身跳上车顶,他的这对链子锤舞动开来,可以笼罩三丈方圆之内。班氏兄弟也一人一边,携刀舞枪,分头堵击。决意要把展伯承置于死地。
展伯承既不肯舍弃宝车,更不肯独自逃跑,但在两帮强人包围之下,要想冲出去与铁铮兄妹会合亦已不能。眼看形势越来越险,就要丧命在班氏兄弟刀枪之下。
正在这紧要的关头,忽听得一声长啸,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帅万雄在车顶望去,只见是一个年纪四旬开外书生装束的年汉子,携着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泵娘,箭也似地奔来,当是声到人到,快速无比!
帅万雄吃了一惊,喝道:“哪条线上的朋友?止步,说话!”
那中年书生冷笑说道:“好不要脸,三个大人打一个小孩子脚步不停,便见闯进人丛。也不见他举手抬足,挡道的喽罗已是纷纷向两旁跌倒,让出了正中间的路。
帅万雄在车顶看得分明,识得这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更是吃惊,连忙说道:“阁下意欲如何,有话好说!”
那中年汉子道:“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何须问我来意!”
帅万雄大喜道:“哦,原来阁下也是为着这辆车子而来,这好商量,好商量!”
他最害怕的是这个人是铁摩勒的朋友,前来给铁铮兄妹助的。如今听说他也是想劫宝车,心想最多给他一份,倒不怎样忧了。
那小泵娘喝道:“我爹爹不许你们欺负弱小,你们怎么还不住手?”听她的口气,倒像是个以保护弱者为己任的大人一般。帅万雄道:“是。谅这小子也逃不到哪里去,就凭阁下处置便是。”
展伯承暂月兑险境,喘过口气,心里又是惊奇,又是觉得好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弱小”称他,而这个人却是个年纪还没他大的小泵娘。心想:“这两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历,既要劫车,却为何不许他们伤我?这小泵娘也不知有什么本领,口气如此之大?”
那中年书生双眼朝天,慢条斯理的淡淡说道:“好,我这个最易说话,你们要怎地商量?”
帅万雄忍住了气,赔着笑脸说道:“你们父女算是一份,这八口箱子,每份两箱。阁下总可以满意了吧?”
那书生双眼一翻,道:“不行!”
班氏兄弟怒道:“你迟来后到,我们让你平分,已经是给出天大的面子了,你还想多要么?”
帅万雄不想多树强敌,摇手说道:“不用争吵,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中年书生说道:“你们都给我滚开,我便饶了你们性命。”
帅万雄大惊道:“你要独吞?”那书生冷笑道:“饶了你们的性命,已经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了!”他套用班氏兄弟的说话,而语气的冷峭犹有过之。
班氏兄弟大怒,重新亮出兵刃,齐声说道:“没那么便宜的事,阁下要想黑吃黑,那也得照黑道规矩,让我们看看你的功夫。”
那中年书生仍是冷冷说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亲自出手?你们不是惯会欺负孩子的么?好,虹儿,你替我教训教训他们,”
那小泵娘眉飞色舞他说了一个“好”字,便即上前。那中年书生又道:“且慢,他们之中,有一个有臂已经受伤,咱们不屑杀受伤的人。你把他们的兵器缴了,也就算啦。”
那小泵娘道:“是,女儿晓得。这两个臭贼,即使没有受伤,我也不屑杀他!”说话之时,已经到了班氏兄弟面前,而且居然没有亮出任何兵器!
班氏兄弟乃是一方之雄,本来应该顾住身份,不能与一个双手空空的小泵娘厮杀的,但一来他们已是给气得七窍生烟,二来那小泵娘又似有恃无恐,班氏兄弟若不动手,只怕她当真就要上来赤手缴械。
班老大喝道:“阁下欺人太甚,可别怪我们以大欺小了!”两兄弟心意相通,同时出手,一刀一枪,朝着那小泵娘的要害劈刺!
就在这刹那之间,平地便似突然飞起一道彩虹,原来是那小泵娘解下了一条束腰的红绸带,只是轻轻一抖,绸带天矫如龙,疾的便向班老大的那根小花枪卷去。
小泵娘纵声笑道:“臭贼,说什么以大欺小,你欺得了我么?”
话犹未了,只听得叮的一声,红绸卷着了枪,轻轻一带,弟弟枪碰上了哥哥的刀,小泵娘喝声:“撒手!”一刀一枪,同时落地。本来若论真实的本领,班氏兄弟虽然在激战之后,其中一又已受伤,这小泵娘还是打不过他们的。只因这小泵娘的招数得十分巧妙,而且是突然发动的,出其不意,借力打力,叫他伯兄弟的刀枪自相碰击,这才能够在一个照面就缴了他们的兵器来。
班氏兄弟输得莫名其妙,可是到了这步田地,他们亦已无再留此地了。对方是个小泵娘,他们连什么“三年之后报仇”类的江湖门面话也不好意思多说,刀枪落地,掩面便逃。豹子的喽罗也跟着他们的寨主一齐走路。
展伯承暗暗称奇,心里想道:“这小泵娘虽是取巧,究竟不为上乘武学。怪不得她夸口,本领果然不小,只怕我也未必胜得了她。”
那中年书生指着帅万雄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的小女也过两招?”
帅万雄自忖决计胜不了这个书生,但又舍不得一车珍宝,他这样一说,连忙执住话柄说道:“阁下只要令媛出手,不愿亲自下场指教么?”
那中年书生冷笑道:“你的功夫比班氏兄弟是胜过一筹,可不值得我和你动手,你只要胜得我的女儿,这一车珍宝让你拿去,我决不阻挠。”
帅万雄大喜道:“好,就冲着阁下这句话,我只好献丑了。姑娘,咱们是点到即止,免得伤了同道的和气,如何?”他自忖十以胜得这个小泵娘,但却不能不顾忌她的父亲报复,是以说话十分客气。而言中之意,也在向那书生暗示:不敢伤他的女儿。
那小泵娘却听不懂他这一层意思,“噗嗤”一笑,说道:“爹,这人怕我伤他,在向我求情呢!你说饶不饶他?”
那中年书生道:“一视同仁,把他的兵器也缴了吧,免得诸兄弟说咱们厚此薄彼。”
那小泵娘应了一声“是!”绸带迎风一抖,重施故技,来卷帅万雄的链子锤。
帅万雄心道:“我不让你有借力打力的机会,看你如何缴得了我的兵器?”他用一柄链子锤防身,只把有手的一柄发出去打那小泵娘。
链子锤是刚柔兼备的奇门武器,那小泵娘一卷没有卷着,链子锤霍地朝她的下三路扫来。小泵娘一个旱地拔葱跳起,挥舞红绸,霎时到了帅万雄面前,便要卷他颈项,帅万雄想不到她来得如此之快,连忙把左手的链子锤打出,这一下可给她卷着了。
帅万雄内力沉厚,猛地将链子锤一收,心中想道:“看你如何夺得我的铁锤?”他用的这招“顺手牵羊”,不单是防止兵器被夺,而且想把那小泵娘摔一大跤。
就在此时,那中年书生蓦地喝道:“撒手!”这一喝俨如晴天起了个霹雳,帅万雄心头一震,那柄链子锤已给小泵娘的红绸卷去,“当”的一声,双锤交击,又把他另一柄链子锤也打落了。
原来这中年书生用的是佛门“狮子吼功”,令得帅万雄骤然受凉,失魂落魄,他刚在运气的当儿,这口气一松,内力也使不出来了。
帅万雄双锤被夺,狼狈万分,但比之他的手下的几个头目已是好得多了。那几个人是准备给他们的寨主接应,恐防那中年书生对他们的寨主暗算的,他们在那书生面前排成一列,距离很近,给“狮子吼功”一震,全都跌倒,耳鼻流血。
帅万雄垂头丧气,拱手说道:“佩服,佩服!绑下请留个万儿!”中年书生冷笑道:“凭你也配问我的姓名?快滚!”说到一个“滚”罕,又如舌绽春雷,震得帅万雄耳鼓嗡嗡作响,帅万雄情知与对方的武功差得太远,只好忍气吞声,叫部下喽兵将那几个头目抬厂起来,慌忙逃跑。
展伯承学的是正宗内功,功力或许不及帅万雄之深,但却比他纯厚。这中年书生的“狮子吼功”只不过令他耳朵难受而已,倒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他心中亦已是惊奇不已,暗自想道:“这书生不知是什么人?他这狮子吼功,我爹爹也会,但似乎也还没有他这么深厚的功力,这小泵娘虽说是得她父亲之助,但她仅凭绸条一带便夺去了帅万雄的双锤,小小年纪这份本领,也是确实不凡了!”
展伯承心念末已,只听得小泵娘又在笑道:“爹爹,还有一个老贼不肯罢手,要不要我去把他的兵器缴了?”
小泵娘口中的“老贼”即是指卜仇天。此时卜仇天和铁铮兄妹还在酣战中。他本来已占上风,但因这中年书生父女一来,他不免分了分神,给铁铮兄妹扳成平手。
中年书生笑道:“虹儿,这个老贼的兵器可不是你所能缴的了,待我来打发他!好,你们这两个女圭女圭可以歇歇了。”
铁铮兄妹也不知道这书生是什么人,但铁铮懂得绿林规矩,书生既然要来插手,他在友敌未分之际,当然只好暂且退下,再看情形。
中年书生双手拢在袖中,宛如闲庭信步,根本就不当作一事儿,意态潇洒,漫不经意地走到卜仇天面前。
卜仇天铁杖一顿,插在地上,却取出了一对判官笔,笔锋一指,朗声说道:“阁下意欲何为?”
中年书生淡淡说道:“你没有听见我与帅万雄他们说的话。如今我只是问你意欲何为?”
卜仇天道:“这是我到口的馒头,阁下若然定要虎口抢食,嘿嘿,我卜仇大也不是好惹的!没话说,只好请你向我这一对判官笔讨食吧!”
那小泵娘“噗嗤”笑道:“这不叫虎口抢食,这是犬口夺食,我再告诉你吧,你要用判官言笔对付我的爹爹,这又应了一句话,这叫做鲁班门前弄大斧!”
那中年书生笑道:“虹儿,还没动手,你别吓他。”
卜仇天大怒道:“我姓卜的岂是怕人吓的?你女儿这么说,想必你也是善于用判官笔的了,难得遇上会家,咱们就较量较量!”
要知卜仇大自从再度出山以来,还从未通过对手,这中年书生刚才只不过露了一手“沾衣十八跌”的内功,虽然也令他不免有点吃惊,但未曾交手,岂肯甘心认输。
中年书生哈哈一笑,说道:“你别听我女儿的说话,我封笔已经十年,没遇上真正的对手,怎会轻易动笔?而且你又打了一场,我更不能占你便宜。所以你不必惊慌,只要你这对判官笔能在我这双肉掌之下,应付得了三招,我父女抬脚便走,让你去捡你到口的馒头。”
卜仇天怒不可遏,喝道:“好呀,我姓卜的会过多少英雄好汉,可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人!你既然这样狂妄,我倒要看看你的本领!”
中年书生皱眉道:“那就来吧,别尽是说了。嘻嘻,三招,只有三招!”
卜仇天怎受得了如此轻蔑的态度,大吼一声道:“我看你三招怎样胜我?”双笔一分,立即便下杀手。
这一招名为“双龙出海”,分点对方两胁的四处穴道,委实是极高明的点穴功夫。那书生双手尚自拢在袖中,只见他滴溜溜一转,葛地大袖飞扬,啪啪两声,那衣袖竟似变作了铁板一般,卜仇天双笔戳在他衣袖之上,连一个小孔也没戳穿,那对判官笔已自给他的衣袖拂开。卜仇天只觉劲风扑面,连忙闪开三步。
那小泵娘屈了一指,嘻嘻笑道:“这是第一招。”
卜仇天一个“搂膝绕步”,双笔霍地又到,左点“期门”,右点“精促”,这两处乃是人身“死穴”,卜仇天运了内家真力,笔尖发出嗤嗤声响,倘若给他戳个正着,只怕有护身神功,也难以抵挡。
中年书生仍是意态闲散,待他双笔堪堪点到,这才蓦地喝声:“来得好!”猿臂疾伸,一抓抓向对方的“曲池穴”
这一抓手法妙绝,竟是从对方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抓来,而且手臂一抬,恰恰又避开了卜仇天的笔尖。
卜仇天功夫也委实了得,在这危机一发之间,倏地变招,身躯一矮,将判官笔横打出去,敲击对方手腕。这一招不是点穴招数,而是棍棒的使法,原来卜仇天身具两门武林绝学,一是“天魔杖法”,刚才他用铁拐迎战铁铮兄妹,就是这门功夫。一是“双笔点脉”的功夫。
卜仇天因为这书生空手前来斗他,一来恐怕这书生已见过了,他的天魔杖法,有了破解之方;二来近身肉搏,铁拐不够灵活,即而才舍拐用笔的。却想不到这中年书生也是个点穴的大行家,自己反而受他所制,如今这中年书生已堪堪抓到了他的曲池穴,他的第一套功夫抵挡不了,只好再用另一套功夫。
这一招变化得宜,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中年书生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可惜你是碰上了我,手腕一拧,转了个弯,卜仇天铁笔横扫,连他的衣袖也没沾着。可是中年书生那一抓也落了空,让他也避过了。
小泵娘再屈一指,数了过“二”字说道:“三招只剩一招了。”
中年书生笑道:“虹儿,你急什么?等着瞧吧!”
卜仇天拆解了两招,胆气陡壮,喝道:“你又怎样?”他是听这书生刚才说话的口气,故此反唇相稽。口中说话,双笔己是第三次出招。这一次当真用尽了平生所学,左笔是点奇经八脉搬掌法,右笔则是从天魔杖法中变化出来,笔挟劲风,点、戳、敲,三个动作一齐施展、一气呵成。
中年书生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你的兵器可要留意了。”话犹末了,只听得“铮铮”两声,卜仇天的判官笔飞上了天空,果然不过三招,便败得一败涂地!原来这书生前两招乃是试探他的虚实,待到把他的功夫深浅模清楚之后,第三招才出手,一举将他击败。
卜仇天面色灰白,茫然问道:“阁下可是笔扫千军的华宗岱么!”
正是:
名不虚传今始识,一支铁笔扫千军——
武侠林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