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傲武林 第五章 战云密布
烈火神君亦自不敢怠慢,连忙引功相抗,但一抗以后,就必须将功力立刻散去,否则势必失去平衡。
饶是老魔散功再快,身形亦不由向侧连倾,收势不住,眼看脚跟就要离位,老魔倒也机灵得紧,反臂一掌,虚空劈出,方将倾斜的身子稳住。
可是,就在他散功卸气的倏倾之间,岳腾的拂袖神功,又及时袭到。
他再也想不到面前娃儿,竟会来这么一手,在此一招这间,刚柔并济,奇正兼施,明暗齐进,端的了得。
饶是他曾叱咤风云,宣赫一世,此时也不禁有些心急情惶,手足无措,暗道一声:不好!忙又引功硬抗,并将岳腾拂来的三缕劲风,及时反弹回去。
但他这引功一抗之下,身形业已失去平衡,稍一疏神,脚下微滑,却已退了半步,这一下可激发老魔凶性,大为光火,顿时红脸变青,杀机涌现,厉喝一声,道:“小小娃儿,这般狡诈,老夫今天非把你废了不可。”人随声起,直向岳腾猛扑而来,此人身形既大,气势又雄,而且功力又高不可测,这掠空一扑,直同若大一片红云罩顶,令人触目心惊。
岳腾想不到他的性情竟这么暴燥,毫无半点容人之量,又见他扑来之势,又既疾且猛,心知如果这一下被他扑中,不死也得重伤。
匆急之间,无暇多想,赶紧身形电转?一步“玄雾飞花”,斜窜三丈以外,反而闪到老魔身后,其身法之快,简直使人两目不及交睫。
可是老魔既是十魔中的佼佼人物,自非浪得虚名,一觉对方人影顿失,就反臂拍出一掌,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这掌拍出,正是时候,恰值岳腾刚刚闪到身后。
岳腾忽觉得有股排山巨力,迎胸涌到,再想闪让已是不及,只得长啸一声,双臂暴长,“力摒天南”,硬接一掌。
双方掌力凌空接实,巨响声中又是一片火焰溅起,却又烟空气的激荡,一燃而灭。
接着力浪横溢,劲风四散,震得附近枝折树倒,满天绿叶飘落,就连一涤生与黄琦两人也被流动的劲风,带得疾旋电转,跄出一大丈以外。
岳腾闷哼一声,步履浮动,被震得连退八步,结果仍难站稳,一跤摔倒下去。
自然,岳腾也是因仓促应战,亦未使出全力。
烈火神君转过身来见自己一掌,把面前娃儿震得踉跄倒地,不禁得意地哈哈一笑。
岳腾性本高傲,哪能容得被人这般欺侮,他虽然被震倒在地,但并未负伤,双肩沾地而起,低声气道:
“哼!我就知道你老小子输不起,结果,果然不错。”
猝然一声虎吼,腾空而起,倏飞五丈余高,挟雷霆刀钧之势,猛扑而下。
双臂倏然暴伸,直向老魔头手腕抓去。
烈火神君正在俯头思索岳腾刚才那一句话,骤见岳腾来势劲疾,方自蓦然惊醒。
这魔头果然有个人之能,虽是乍醒,但仍不闪不避,只是双腕一翻,反向岳腾的腕扣去,快如电光石火。
岳腾心头猛震,连忙右手骈指如戟,变拿为点?疾戳老魔掌心,同时右掌他,直击老魔前胸。
烈火神君见岳腾变招甚速,也不敢疏神大意,赶紧右掌屈指握拳,避过岳腾点来之势,左掌上扬迎着岳腾手掌劈下之势,硬封上去。
同时左腿一抬,用膝盖猛撞岳腾小肮,势沉力猛,诡异绝伦,煞是惊人。
岳腾见势不妙,身如电转风旋一步“虚空设幻”,闪让一旁,
但闻嘶的一声,老魔右手衣袖,却被撕下一片。
说来甚长,其实双方近身肉搏,过这几招,都只瞬间儿事,而且惊险无比,生死存亡,均只在毫发之间,致使一涤生与黄琦两人,看得眼花撩乱,怵目心惊。
烈火神君见自己衣袖被撕去一片,何曾栽过这种跟斗更是恼羞成怒,浑身布满烈焰罡气,欺步而上,呼呼呼,接连劈出三掌。
岳腾也是一声长啸,展开师付的遁影九式身法,和威猛绝化的三阳神掌,尽力与之周旋。
不论身形,步法,掌招,拳式,两人都快得电闪星飞,只见人影幌动,衣袂飘动,喝吼长啸之声,不绝于耳,周围二十丈内,均作了两人厮拼的场地。
幸喜此时正是初夏中午时分,炎阳高照,路上行人甚少,故未被发现。
本来,一涤生是已蓄劲运功,准备接应岳腾,欲以两人之力,斗斗这个凶名久着的魔头,但见两人身形这等快法,招式这么奇奥,根本无法让自己插进手去,只有与黄琦两人,呆立于侧,不时向后渐渐退去。
眨眼之间,双方恶斗已有三十余合,岳腾已累得浑身是汗,全身衣裤湿透,喘气连连,但仍只有咬牙苦斗。
在这三十余合中,岳腾均是处于挨打地位,简直连招架都属不易,根本别说还手。
其实,这还他仗着遁影九式身法的无上妙用,再则老魔也自重身份,仅只使出七成功力哩。
两人功力悬殊,岳腾每次硬接老魔一掌,不是被震得几个踉跄,就是咬牙一声闷哼。
烈火神君见岳腾这么神威凛凛,气壮山河,不禁不住微微皱眉,暗道:这娃儿明知非我对手,却毫无畏惧之色,就是自己当年也要比他逊色三分。
有道是惺惺相惜,越看越爱,最后却暗暗想道:看来这娃儿在当今武林,于年轻一代中,很难找到对手,老夫今天何不就给他喂喂招,助长他的经验。
主意打定,故意怒喝一声,手中一紧,又加一成功力,猛攻过去。
双方激斗约有顿饭工夫,岳腾更是累得汗出如浆,喘气如牛。
烈火神君则因任督二脉,和玄关之窍早通,内力源源不绝,所以越战越猛,神情也显得甚是轻松。
武学一道,差之毫里,失之千里,最是勉强不得,先前岳腾凭着一股英锐之气,直到几次吃亏以后,方知自己功力比对方差得太远了,现在内力即将用竭,纵有冲天豪气,也是心余力拙。
但是乃是高傲倔强人,虽处恶境,仍勉强提着一口真气,守住阵脚。
眼看岳腾性命,就在烈火神君掌握之中,忽见老魔停手不攻,改为哈哈大笑道:
“小女圭女圭儿,别再打啦,我俩就是再打上三天三夜,也难分出胜负来,还是坐下来谈谈啦。”
话落,飘身,那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神情之间,极是从容,宛若无事一般。
岳腾模了一把脸上汗水,望着老魔怔了怔,然后走上前去拱手笑道:
“神君威名,诚然不虚,晚辈的确是望尘莫及。”
烈火神君仰首一阵哈哈大笑道:
“想当年在黄河渡口,与你师父恶斗八百余合,也没分出胜负……”
岳腾接口笑道:“神君所说,是晚辈师兄凌宵剑客么?”
烈火神君凛然惊道:“什么?那个狂生还只是你师兄?”
岳腾点头笑道:“正是。”
烈火神君又对岳腾仔细看了两眼,笑道:
“二圣四奇,一向以正派自居,而三妖九魔,老夫又羞与为伍,所以老夫纵横一生,极少知己,今见你小兄弟英华盖代,人中龙凤,所以想与你小兄弟结为忘年之友。”
随又一搓胸前浓须,继道:“我托大一点,就算是哥哥吧。”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许是他太以高兴,巅笑得空际回音,轰轰连鸣。
真是满天风云,突化祥和,大出三人意外,连一向滑稽不恭的一涤生,也被弄得愕了一愕。
岳腾心中更是大感奇怪,剑眉不禁微微一皱。
烈火神君脸色倏然一沉,道:“怎么?难道你女圭女圭也看不起老夫么?”
岳腾也听化子叔叔讲过,说此人虽披魔名,却无魔实,只是火性太暴,而又太狠了一点,别无恶行,现又见他这般豪爽,自是更增好感,当下躬身一揖道:
“晚辈是觉得年龄相差甚殊,不敢与神君平辈论交,还请神君不要误会才好。”
烈火神君又复展笑颜道:
“好说,好说,你既是那狂生的师弟,与我平辈论交,自是理所当然的事,哈哈哈,我这老哥哥是做定啦。”
岳腾暗想:如果感化一个魔头从善,比杀千个坏人还强,同时可化解此人与师兄之间的那番嫌怨,于是点头笑道:“好!那我就叫你老哥哥吧,只是太委屈你了啦。”
烈火神君喜极欲狂,愈发仰首哈哈大笑。
一涤生与黄琦两人,真没想到这般结果,故两人均想诧异,不禁怔怔出神。
少顷,忽听岳腾高声喊道:“老人家,黄兄,快来见见我这位新交的哥哥。”
两人走了过去,岳腾即为双方介绍一番。
烈火神君望着一涤生哈哈大笑道:“近十年来,武林中的确听到你小老儿这个人,你们神州二老也算得上是号人物。”
烈火神君成名之时,神州二老才刚刚出道,算起来烈火神君自要高出一辈,所以一涤生一敛平时玩世不恭的态度,拱手笑道:“不敢,神君过奖了……”
“小老儿,我看你印堂发黑,面带晦色,如果老夫说得不错,在这一月之内,你老儿定有凶险,希望能多多注意些啊。”
一涤生倒不觉得什么,岳腾却早吓了一跳,正欲启齿相询,忽听烈火神君又道:“小老儿,你且别怕,有我这位小兄弟在,定能助你渡过此次劫难。”
一涤生并不因他的话,而感到什么不安,仍是嘻嘻而笑,神情极是轻松。
烈火神君又将黄琦看了眼,不太高兴的道:“这小子眼梢微邪,嘴角含奸,将来定然不是好货,小兄弟,你与这小子相交,可要多加小心哩。”
黄琦心头一震,怒也不是,气也不是,最糟糕的是,烈火神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使他连分辨的余地也没有。
岳腾始终对黄琦非常友好,本欲为黄琦辩解几句,因觉与这位老哥哥今始初交,不便指责其非,故嘴角微微动了两下,终又忍住。
此时心中最为愉快的要算一涤生那老儿,本来他早就想点醒岳腾,但又恐岳腾心生误会,如今,难得烈火神君嘴代为说出,自是大感高兴。
岳腾见黄琦低头不语,心中大为不忍,暗道:这位老哥哥竟将黄兄误会,以后有机会当慢慢对他解释才好。
因为当时异常沉闷,于是岔开话题,含笑问道:“老哥哥已归隐十年,这次出山,想必定有深意,可否告知小弟一二?”
烈火神君仰首一叹,说道:“老哥哥本来还有最后一种工夫,尚未练成,只因最近听说我那徒儿金鼎全,败在辽东双煞门下的紫面如来万奎手中,老哥哥闻听之下,怎不极为愤怒,所以才赶下山来,本想把那万奎擒获以后,带往辽东找双煞论,哪知走到这里就遇到兄弟你啦。”
岳腾哦了一垢,正要插嘴,忽听他又继续说道:“小兄弟,老哥坐关在即,同时又限于辈份,所以希望你日后若是碰上那紫面如来,就把他严惩一番,代老哥哥出出这口怨气,将来如果他那两个老鬼师父,双煞出头时,自有我老哥哥一人承当,小兄弟你看如何?”
岳腾本就存有要与紫面如来一争知短之心,所以慨然答应道:“老哥哥放心,只要小弟能力所及,对那紫面如来定当痛惩不赦。”
烈火神君拍着岳腾的肩膀,哈哈笑道:“这才是好兄弟,这才是好兄弟……”
边说边从怀中模出一只赤红小瓶,对岳腾递了过来,笑道:“小兄弟,老哥哥别无他物,只有以此丹相赠作为见面之礼,你就留在身边,将来还有点用处。”
烈火神君的除寒热保灵丹,也算是武林一绝,常人鲜能一见,有此丹在身,不论在任何奇寒玄冰之下,只要吞下两枚,即可祛寒生热,体温如故。
岳腾见他出手所给,就是一瓶,自是万分感激。
此时,岳腾方知天龙教第二坛——黄龙坛坛主混世孽龙金鼎全,原来就是这位老哥哥的徒弟,正待从侧劝他几句,却又听他长叹一声道:“还有,小兄弟,你若是碰上我那徒儿时,千万要看在我老哥哥的面上,只能对他略施小惩,一定要留他一命,因为那娃儿心性,我很清楚,除了与我老哥哥一样,性情比较暴燥一点以外,倒亦无什么恶迹。”
略顿又道:“小兄弟,你若是遇见了他,最好叫他赶快回祁连山来,为我老哥哥护法。”
岳腾是想那混世孽龙,最低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但这位老哥哥对他还是娃儿,娃儿的,真是叫人好笑。
当下展颜笑道:“老哥哥放心,小弟若是遇见他时,就叫他立刻返山就是。”
烈火神君又复哈哈笑道:“真是这样,那就好了,我老哥哥得赶快回山坐关,练我那最后一种功夫,将来那辽东双煞果真要出头时,我老哥哥还是以一敌二哩……”
话声未完,人已长声而起,转眼间,已经无影无踪,连所去之方向,亦不知为何?
三人见他并未任何作势,就去得杳无踪影,都不由惊一呆。
岳腾虽与他只是初交,但仍不禁有点帐然若失。
烈火神君一走,岳腾方感到疲倦起来,而且似有不支之状,于是三人连忙走入林中,觅了一无人掩蔽这地,让岳腾坐地行功一番,一涤生与黄琦两人,则于旁护法。
须臾,岳腾已是灵台清朗入了忘我这境。
银扇书生黄琦,见岳腾浑然忘我之态,心念忽然一动。嘴角闪过一丝奸笑,接着又回过来,向一涤生望去。
但见那老儿手捧大红葫芦,坐于一块大青石上,只顾低头连饮,那种旁若无人的忧闲之态似乎连自己和岳腾两人,也不值得一顾了。
黄琦乃是有心之人,所以对他楞楞望了许久,最后,不知那老儿是已喝醉,仰是在凝神沉思,只见他两手捧葫芦,放于双膝之上,垂头闭目,似已进入了梦乡。
黄琦因不知道他是佯装的,抑是真已入睡,故心下难安,最后不禁干咳两声,以探虚实。
他两声咳罢,那老儿依然如故,致使黄琦放心不少,嘴角上又浮现一丝哂笑。
黄琦内心就已有所决定,旋又回过头来,向岳腾了一眼,双目之中,凶焰顿炽,其狠毒之情,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他一瞪眼以后,翻脸向袖中的折扇探了一探,即向岳腾跌坐之处,缓缓移去。
只因他平常对岳腾就极害怕,所以此时也非常紧张,虽然他明知一个行功之人,到了忘我之境以后,一切戒备尽失,但他此时却不知怎么心跳如雷,最后,似乎失去了再进一步的勇气。
他虽是有些害怕,但脚下也只稍微停了一停,微微喘了两口气以后,结果咬了咬牙,又继续向前移去。
四周像死一样的寂静,而他内心的跳动,却是非常的激烈。
蓦然,另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中,不由令他心神一震,暗道:那个老鬼素来诡计多端,莫非他是在故意诱我,想到这里,就不想惊得脸无人色,浑身冷汗,忙于幌身之间,又回到原站立。
他飘回原地以后,不敢回过头去看那老头儿一眼,在他想像之中,那老儿定必在以一种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所以他不敢以自己的视线,去与那老儿的冷冷的目光接触,只有尽量去谛听老儿的动静。
许久,身后仍无半动静,他觉又有些怀疑起来,于是慢慢偏过头去,偷偷向老儿一瞥。
这一瞥之下,却又使他晒然一笑,后悔不已。
原来那老儿不知何时,已将大葫芦抛落于地,而人却早已呼呼入睡,以那种甜睡样儿看来,显然已经入梦多时了。
他一笑以后,暗道:这真叫做贼心虚,庸人自扰。
他虽是这安慰自己,但内心中对老儿仍有几分畏惧,所以,下意识地向四周游目环视一眼。
只见林木如织,枝柯交错隐,触目处,尽是荆棘丛草,地形相当复杂,于是又暗暗想道:恁自己追魂三扇,和牛毛毒刺的威力,再藉着这那荆棘丛林,任那老儿如何厉害,只要事成以后,自己如要全身而退,定非难事。
想到这里,不由雄心倍长,信心大增,歹念油生,旋又重新向岳腾缓缓走去。
这次,他虽是勇气百倍,但内心仍然跳得厉害。
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最后仍不放心的,回头向一涤生看了一眼,只见那老儿依然甜睡如故。
黄琦大为高兴,暗道:“这真是天助我也。”
心念未了,忽闻身侧草丛之中呼呼之声大作,不由甚是诧异,侧头望去,几乎惊叫失声。
原来他所到的,是一个斗大的三角蛇头,丛乱草丛中露了出来,两只圆眼宛如寒芒般的望着自己,蛇信吞吐,长牙森森,好不吓人。
黄琦虽不识这蛇何名,但知必具奇毒,虽只露出一个头来,可是,就形状推测,定有数丈来长。
这种荒野之地,虫蛇之类,自是难免,但那会想到有这种庞然大蛇,纵是一个武功甚高的人见了,也得不寒而栗,所以,黄琦因而骇了一跳,心如鹿撞,卜卜乱跳。
黄琦尚未想好对策以前,只有双目炯炯的注视看它。
此时人蛇互相注视,双方都几分戒备之心,而且谁也不敢分神大意,彼此戒备之状,如临生死大敌,是故,四周空气,也被逼得异常紧张。
黄琦心念一转,暗道:我不如借它之力,将岳腾这小子除去,一则除了心头大患,二则也免得一涤生那老鬼借故生非,而为自己流云谷树下强敌。
心念打定,就试看向后退去,哪知——
他刚退一步,那条大蛇却向前滑进一尺,而且两双圆眼凶光更炽,仍然满面狰狞,长牙森森的注视着他。
黄琦大吃一惊,暗道:糟糕,如果我一退步,它就跟踪扑来,那怎么办?处此之境,千万不可示弱,于是鼓足勇气,大胆向前跨进了一步。
说也奇怪,黄琦这一不退反进,而那条大蛇却以而向的缩了一尺。
彼此一退一进,双方又回到原来位置,这种人蛇相持之状,倒也滑稽可笑。
黄琦心中暗暗想道:我本想借它之力,将这小子除去,哪知它反而始终注视着我,仿佛它才是真的在为这小子护法一般,这不啻又是一大讽刺,假如它一旦以难,势必先向咱扑来……
想到这里,心头砰地一跳,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好险不能退让,实在不能退让。
可是,这种相持之状,终非了局,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不由剑眉连皱,暗自着急。
因他这时要全神戒备这条大蛇,所以他无法再偷窥一涤生那老儿,究竟醒了没有?
渐渐地,那条巨蛇,似乎久等不耐,两双巨目,精芒倍增,口内红信,也越吐越长,巨嘴长牙,更加使人望而生畏,而且已在作欲扑之状。
黄琦微微一震,暗道:看它即将发难扑来,免不得只有斗它一斗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暗暗想道:对了!我就以扇中的牛毛毒刺对付于它,同时也可将这小子乘机毁去,事完以后,纵然那老儿找我理论,我也有话可说,就说一时情急之下,误伤了这小子,那老鬼又能把我这怎的。
此人虽是衣冠楚楚,儒雅俊逸,想不到其心地竟是这般歹毒。
黄琦主意打定,翻腕之间,已将袖中折扇操在手中,迎风一展,正要有所施为,忽听身侧有人喊道:“黄兄,不可鲁莽……”
话声中,一缕指劲,直向那斗大蛇头击去。
但闻拍的一声,斗大的蛇头已这被击碎,顿时血雨横空,溅起两丈余高,而那条巨蛇垂死时贴地一扫,立刻沙飞石溅,枝折树断,乱草纷飞,凶威气势,好不惊人。
黄琦正在惊恐之际,一股巨大无比的狂飙,倏然涌起。兜着那些血雨肉浆,碎石飞沙,直向三丈外的草丛中滚去。
黄琦暗道一声侥幸,回头看来,见岳腾容光焕发的秀立于侧。
他见岳腾眼神湛湛,威凌慑人,不由心头一震,暗道:这小子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不少,真是他妈的邪门。
因他做贼心虚,深恐被岳腾看出破绽,所以内心一阵卜卜乱跳。
黄琦内心虽是跳得厉害,但面上仍是含笑自若,道:“兄弟一则怕它伤了兄台,再则又恐扰了岳兄道心,怕以才凝神戒备,不敢惊动岳兄……”
话未说完,忽闻一涤生在旁冷哼一声。
黄琦心头直同触电一震,心说:原来那老鬼当真只是假装睡着,暗中在监视于我,自己几乎上了一次大当。
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月兑口说的一声:“侥幸!”
一声侥幸出口,方知失态,但他毕竟是异常狡黯之人,连忙将错就错,连声笑道:“侥幸,侥幸,若非兄台及时醒来,以兄弟这点能耐,真还将它没有办法呢。”
他这种掩饰,做得相当自然,而又恰到好处,岳腾自然看不出来,还以为他这是自谦之话,所以当下双手一拱,极为诚恳的笑道:“哪里,哪里,若非黄兄相让,恐怕兄弟早膏了蛇吻,此种情谊,实叫兄弟感之不尽。”
虽令黄琦脸皮再厚,城府再深,听此话后,亦不禁略有愧色,连忙偏过头去。
他俩在此互相言谈,一涤生那老儿却在一旁低低一叹,似在感叹人间善恶为何相差如此之远。
岳腾首一望,见夕阳已经靠山,方知自己这一番运气,足足有两个时辰,于是喊着二人来道:“老前辈,黄兄,现在时间已不早了,我们还是上路吧。”
说罢,即当先向林外大步走去。
杀死一条大蛇,本是一件极为平常之事,三人那会将这事放在心上,所以都不以为意的向林外走去。
黄琦走在最后,忽觉触上金光连闪,耀眼生辉,不由住足而观,原来在那条大蛇的颈间,系着一条小指粗的金练,此时正映夕阳余辉,而射入他的眼中。
黄琦甚是诧异,心说:那是什么?于是折了一根树枝,蹲去,将那条金练一阵轻轻拨弄起来。
但闻叮当连响,清脆悦耳,原来这条金练上,还系着一块杯口大的银牌。
黄琦更觉得奇怪,忙将银牌拔于地上,并仔细察看起来,只见银牌正中刻有两行米大小字,注目一瞧,原来的刻的是:老夫饲物,动者必死。
银牌的左下方另有四字,刻的是:万蛇尊者。
“万蛇尊者”四字一入目,黄琦就一禁骇了一跳,因他知这万蛇尊者在三十年前,乃是十魔中的著名凶人,所以一见此牌,就几乎惊叫出声。
据说:万蛇尊者将天下所有巨蛇、毒蛇、怪蛇、都会鉴定,并著有一部蛇经,同时凡经过他鉴定之蛇,均分别系上金银铜铁四种牌子,以供识别而且凡被挂有这四种牌子之蛇,即视为他私有,任何人也不准妄动,否则,他将视为终生之生死大敌。
这事,黄琦平常只听人说过,哪知今天却亲眼看见,而且这条大蛇身系银牌,必然身价不低,如今大蛇已死,不啻树下强敌,所以忧心重重,实在难安。
忽然他剑眉斜飞,脸色一喜,暗道:我也真是太傻,只要把这银牌埋入士中,不就得了,万尊者只要没看见这块银牌,就证明这蛇未曾经他鉴定,再则时间一久,蛇尸腐烂成泥,他到哪里去找,这件公案不是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喜不自胜,连忙潜力功力,贯于树枝,一下一下的挑起地上泥土。
几下子就已挖了一个小坑,正要将那块银牌拨入坑中埋好,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又暗暗自我骂道:我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蛇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个鸟,而且我正要利用此牌,为那小子招来杀身之祸,我还埋他干吗?
念头转动之间,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空无一人,原来岳腾与一涤生那老儿,早已走出林外去了。
此时黄琦英俊嘴角边,又泛起一丝奸笑,连忙从怀中掏了一把常用的小刀,在银牌反面刻着:金陵岳腾,杀蛇于此。八个小字,然后将牌子拨蛇尸之旁。
他做完这件事,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愉快,然后转身匆向林中走去。
罢刚走出林来,见岳腾端坐马上,喊着自己道:“黄兄快些上马,一涤生已经走啦。”
黄琦点头笑道:“兄弟小解来迟,害岳兄久等,真是罪过!罪过。”
说罢哈哈一笑,藉以掩饰自己做贼心虚之态。
于是两人又并辔而行,边走边谈……
沿途,两人于谈笑声中,已过了豫鄂交界处,而来到湖北光华县境。
一入湖北境内,风声就骤然紧张起来,据江湖传言,随时随地都可能遇上无影童子和紫面如来,而剧烈拼斗一场,所以岳腾随时都在提高警觉,丝毫不予松懈。
自与烈火神君一战以后,岳腾生理上就大起变化,他总觉自己任督二脉,薄如蝉翼,似通非通,而且浑身内力充沛,似有向外膨胀之势。
这种感觉使他异常怀疑,他不相信这就是任督二脉,即将贯通之兆。
其实,他哪里知道,那次与烈火神君一战,他的本身内力早已用竭,后来全凭一种难得使出的潜力在支持残局,所以那次他汗出如浆,浑身衣裤湿透,而又喘气如牛,但始终都人未倒下。
要知一个练武之人,一旦激发天赋潜力,那么对原有功力,无形中增加不少,所以,那一战,他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其身受之益,亦非小可,不过他自己缺乏经验不曾察觉罢了。
他虽不相信这就是任督二脉即将贯通这兆,但本身的感应,却又令他毋容怀疑。
须知天下习武之人太多太多,但真能攻通任督二脉者,却少之又少,因为任督二脉一通以一,本身内力即可生生不息,持久耐战,源源不绝。
所以攻通任督二脉,乃是任何一位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
是故,岳腾很希望将任督二脉早点攻通,近几天来,只要一有空余时间,就坐地行动,细心苦练,企图于其次行动之中,而将此二脉冲破。
可是,每次他都失望了,这任督二脉之处,虽然感到只是薄如蝉翼,但凭自己如何努力,仍是冲它不破。
他虽未攻通任督二脉,但这些次的运功苦练,对他功力自是大为精进,所以,他总觉得浑身内力膨胀,似又有无法发泄之苦。
他急切希望于最近两天内,能与无影童子或紫面如来狭路相逢,而好好打上一架,过次足瘾。
其实,他并是好于打架之人,而是由于本身内力膨胀,极需狠狠用力发泄一番。
虽然消息越来越紧,但消息终归只是消息而已,无影童子与紫面如来,连影也没见到一个。
这种只闻雷声,不见雨点的沉闷气氛,真不是味儿。
一日,三人已来到鄂东的黄梅县境,快入安徽了。
此时正值四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三人落店以后,即至街头纳凉,晚风徐徐,倒也甚为惬意。
正在三人谈笑之际,忽见两条人影,由三人左侧十丈远处,疾如飞鸟,直向正北奔去,幌闪之间,已窜入林中不见。
那两人身形虽快,但在这皓月之下,三个都曾看见。
岳腾心中一动,咦了一声,道:“这两人莫非就是无影童子与紫面如来,我们快追……”
顺手一带,已将黄琦拉着就跑,随影追去。
几个起落,已近林边,身法之快,真叫人匪夷所思。
二人刚到林边,就听到掌风呼呼,以及喝吼之声,不绝于耳,于是两人悄悄掩入林去,隐身在一株大树之后,凝目望去,但见前面空地上有四个人影,在兔起鹘落,打得风旋云转,雄风气势,煞是惊人。
定眼一看,一边是两个灰衣老者,一边则是一位白袍青年,和一个黄衣大汉,四人分成两组,正在竭力厮拼。
那两个灰衣老者,都在五十开外,看样子似是同胞兄弟,脸型相像,只不过一个胡须较长,一个嘴边有痣。
对方那个黄衣大汉,亦有四十出头,与那个脸边有痣的灰衣老者,打了个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这四人当中,只有那位白袍青年,纣只三十左右,而且生得气宇不凡,甚为英俊,与对方那个胡须较长的灰衣老者,也打了个斤两悉敌,锱铢并较。
岳腾从那白袍青年,和黄衣大汉,胸前锈有龙纹的衣服上判断,就知两人乃是天龙教中香主或堂主身份之人。
岳腾虽不知道那个灰衣老者是谁,但见他俩亦非弱手,看来这四个人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
两傍侧望去,见还有个身佩长剑的红衣大汉,与一个手执铁笔的青衣中年人,在傍凝神观战。
由于这两人胸前衣服,也绣有龙纹,不用猜,那必然也是天龙教中之人。
此时场中两人,都是在以外五门的硬功,实施掌掌硬接,招招硬拼,直震得四周树摇,枝折,叶落,而且沙飞石溅,暴起一天尘雾,这种气势,就连岳腾见后,也不禁暗暗点头,这当儿,忽听黄琦在耳边悄声说道:
“我想起来了,岳兄,那两个灰衣老者,就是鄂东二霸,年长的叫锦狒狒郑威远,生有黑痣的是黄梅一豹郑雄飞,你看他俩长相,是否一个像狒狒,一个像豹?”
黄琦却又继续说道:“那个白袍青年,是天龙教白龙坛的香主,名叫震江湖常一鸣,那个黄衣大汉,则是黄龙坛香主名叫开山掌赵威。”
略顿,又道:“至于那掠阵的两人,背剑的那个,是郑州分堂堂主,飞龙剑冉子清,那个拿笔的家伙,则是青龙坛下的香主,名叫追魂判孙斌,看来鄂东两霸今夜……”
话未讲完,忽闻风声讽然,人影一幌,突从林中奔出三个人来。
这三人一来,就并肩而立,岳腾注目望去,只见中间那人,是个面目清秀,年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年。
左右二人,则是双掌追魂唐坤,与皓首苍猿庞公毅。
岳腾正在猜疑那少年是何身份,忽见那少年侧过头去,对双掌追魂看了一眼。
接着,就听唐坤高声喊道:“常香主,赵香主,暂请住手,快来听令。”
场中本来打得甚是紧张,激烈,但经双掌追魂这么一喊,震江湖常一鸣,开山掌赵威两人,立刻跳出圈外,又会同冉子清,和孙斌二人,即向唐坤那里奔去。
这时鄂东二霸觉得奇怪,也向天龙教人茫然望去。
只见那红衣少年,忽从怀中模一面小小令旗,迎风一展,震江湖等人就立刻止步,垂首而立。
唐坤与庞人毅两人,也向后退了一步,恭立两侧。
岳腾正在纳闷,却听那少年举旗高声道:“奉总坛大坛主令谕,凡本教门人,闻令以后,务必于三日以内,赶到安徽省舒城,听凭差遗无误。”
震江湖等人,同声应道:“遵令!”方始抬起头来。
至此,岳腾与黄琦两人,方知那红衣少年,乃是传说中天龙教的传令童子韦光辉。
以前,岳腾曾见该教乌龙坛坛主,黑水恶龙董武,对属下关东四恶的情形,已知天龙教纪律森严,就极敬佩,现在见到这种情形,愈觉得天龙教之所以如此势大,遍布全国,实非偶然。
这时,双掌追魂唐坤,皓首苍猿庞公毅,震江湖常一鸣,开山掌赵威,飞龙剑冉子清,追魂判孙斌等人,正在一块儿谈笑叙旧。
岳腾听他们谈话内容,大意思是说:目前那无影童子,与纯阳子两人,已在安徽舒城相晤,并扬言要在此一战之中,把天龙教人弄个全军覆没。
赤龙坛坛主,虬髯苍龙鲍金城见对方来势汹汹,而已方人手又未到齐,故目前尚未正式出头,只是一面令人将无影童子,与纯阳子两人,暗中跟定。
一面则遍传飞龙旗令,调集教中所有高手,聚集皖西,也准备在一举之下,而把两人生擒活捉了。
目前双方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情势非常紧张。
最后,又听双掌追魂,对众人说道:“希望各位以本教大事为重,火速赶往舒城听令,我等尚须至各处传令,就此告别。”
双手一拱,三人已转身匆匆而去。
震江湖常一鸣,回头对鄂东二霸道:“我等现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贤昆仲如有兴致,半月以后,我们再来此一决胜负。”
不等鄂东二霸回答,四人同时身形一幌,疾奔而去。
锦面狒狒郑威远,一提丹田真气,朗声说道:“好说,好说,不论何时何地,咱们兄弟决不含糊。”
说话时神情极亢,而词意又极凌人,实足的一幅恶霸姿态,令人好不生厌。
岳腾见这场热闹已经演完,就与黄琦两人,转身向林外走去,蓦闻身后有人沉声喝道:“何方小子,胆敢偷窥老夫兄弟与人对招……”
话声未了,就觉有双手腕,搭在自己右肩之上。
侧头一看,见是黄梅一豹郑雄飞,因他不知鄂东二霸竟是这等骄狂自大之人,丝毫不觉注意,是以怔神之间,就被别人一把抓住。
岳腾微楞之下,身形猛扭,反臂一挣,喝道:“怎么?你们打得,我们难道就看不得么?”
他这反臂一挣,原是本能的自然之举,并未使出什么真力,但就在他这一挣之下,不但已挣月兑对方手腕,而且还把黄梅一豹带得几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
鄂东二霸顿时为之一怔,望着岳腾愕然出神。
岳腾挣月兑对方手腕以后,与黄琦两人仍然向林外走去,正走之间,忽听黄梅一豹又在身后喝道:“小子,站住!”人随声起,猛扑而来。
这次,岳腾已注了些意,转身一看,见对方来势汹汹,直同惊鸿迅雷,亦沉声喝道:“你在讨死!”
信手挥处,一股强劲潜力,直把郑雄飞从半空中,又震飞一丈多远,顿时嘴唇一张,吐了一大口鲜血,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幸得乃兄锦面狒狒郑威远双肩一幌,脚下微滑,伸手将乃弟接住,方免于摔毙。
本来,岳腾这一掌,原只想把对方来势略阻,所以只是信手挥出,并未使出什么功力,哪知他自与烈火神君一战以后,又经近日运功苦炼,其功力大为精进,但他自己却不知道,故他这一掌挥出以后,连他自己也是一怔。
一怔以后,又不禁有些悔意,正要向对方几句说话,却被黄琦拉着向林外走去,故又只得作罢。
锦面狒狒郑威远,见乃弟与别人一照面间,就已负伤,心头大震,高声喝道:“小子,留下名来。”
岳腾原来本有些悔意,自责不该把别人震伤,但经锦面狒狒这么一喝,蕴蓄于内心的一点悔,随又消散,于是停步转身,剑眉一剔星目含威,朗声笑道:“小爷姓岳名腾,你要怎地,贤昆仲如果有兴,半月以后,我们也不妨来此,一决胜负如何?”
锦面狒狒郑威远,不禁暗吃一惊,想不到面前这小女圭女圭,就是伤毒龙、败七煞、劈金刚,方于最近崛起江湖的岳腾,所以一怔以后,又将岳腾仔细看了一眼。
但二霸在江湖上的名气不低,内心维怯,但又死要面子,所以一搓长须,从容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半月以后再见。”
抱起乃弟,腾身飞起,已跃到一株高树之上,只见长大的灰影一闪,已去得没有影儿,身法相当不弱。
岳腾方知他今夜有意藏锋不露,与天龙教人相斗之时,尚未用出全力的哩。
两人正等转身出林,忽闻头上有衣袂飘风之声,一个人影凌空疾降,来势颇为威猛。
岳腾心知来人不凡,连忙引功提气,左手把黄琦往怀中一带,右臂一紧,横掌待发。
来人嘻笑之声入耳,岳腾心知是谁,立刻又将功力散去,果然,来人现身以后,正是小老儿一涤生。
一涤生落地以后,仍是诙趣不改的嘻笑道:“我和我那位老哥哥,是一根绳索上拴的两只蚱猛,我不能离开他,他也不能离开我,如今我那位老哥哥有难,我老儿怎不赶去相助,你女圭女圭就……”
岳腾接口笑道:“老前辈放心前去,晚辈随后就到。”
忽见老儿一脸玩世之态,肃容说道:“现在我老儿要求你女圭女圭答应一件事,不知是否可以?”
“好啊!”岳腾点头笑道:“你老人家请吩咐吧。”
一涤生接口笑道:“那倒不敢,只不过在我老儿与你分别的这几天内,要求你女圭女圭千万要用功,随时注意小人的偷袭,我老人家言尽于此,你女圭女圭去细心体会好啦。”
满脸极为诚恳之色,祈求着岳腾满意的回答。
扇银书生黄琦,在老儿冷冷一睨之际,心头就猛然一跳,再听老儿话后,更是不寒而栗,赶心偏过头去。
岳腾原以为老儿有什么重大之事,哪知竟是这等小事,先还认为他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但见老儿一脸诚恳之色,心知必有深意,当下慨然应道:“请老前辈放心,最近几天晚辈决不运功就是。”
一涤生方恢复原有的不羁之态,笑道:“这样就好,我老儿可放心啦。”旋又改口说道:“小女圭女圭,我们就这么约定,我老人家是笨鸟先飞,就此去——也。”
最后一句话出口之时。人已幌身上树,而最后那个也字,已是因风传来,显然已经去了很远。
直到一涤生走后,岳腾与黄琦两人,方走出林外。
两人一路沉默,各想心事,最后岳腾茫然问道:“黄兄,一涤生老前辈,叫我最近几天不可运功,依你猜,他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琦被问得心头一阵猛跳,怔怔的注视岳腾,心说:不知这小子究竟是聪明还是傻,真是他妈的邪门。
但见岳腾一脸茫然不解之色,心神方定的道:“以兄弟想来,他老人家定有深意,希望岳兄还是不要违背他老人家的嘱咐才好。”
黄琦之所以这么说,是由于他明明知道,岳腾一定不会违背一涤生的意思,所以才落得讨好。
由此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沉,狡诈,简直无以复加。
两人一入安徽境内,情势更见紧张,似乎连三岁幼童,也晓得双方决斗之事,是故人心惶惶,传言纷纷,若大一个江湖,也为之震颤不已。
尤其近几天来,通往安徽舒城的各条路上,都有无数的劲装大汉,急急忙忙,向该城赶去,就连岳腾与黄琦两人,所走的这条山道上,亦时常有天龙教人,三五成群,急如星火的疾奔而过。
岳腾深恐万一迟到一步,而铸成终生大错,所以马不停蹄向舒城赶去。
黄琦真不愧是极为狡诈的伪善之人,他心知不论自己以任何理由,如想故意拖延时间,都会使岳腾心中起疑,所以,他反而时常催促岳腾从速就道,星夜急奔。
这样一来,岳腾更觉此人情义可感,值得深交,内心之中也就愈加敬佩。
其实,他哪里知道,黄琦是借此以消耗他之体力,企图使他于精疾力竭之际,再去身临大敌。
黄琦这一险恶毒计,当真阴狠得紧,致使岳腾后来几乎丧命在天龙教人的十绝阵中。
唉!有友若斯,能不令人心忧?
风声越来越紧,传说天龙教的人手,业已聚齐,于两日内即可能有所行动。
就在这风声最为紧张之时,岳腾与黄琦两人,也已赶到距舒城仅十余里的张家集,暗想双方决斗之地,想必就在附近郊上,所以,两人就在张家集上落店。
是日晚餐以后,两人便离店外出,去打听二老行踪。
待至集口仰首一看,只见群山重叠,万峰回转,峦蜒岳峙,林海苍苍,隐现于暮色苍茫之中,原来此处正是横贯安徽境内,霍山山脉的西麓。
岳腾一见到这霍山山脉,就不由想起师兄之言,据师兄说:六十年前,恩师老人家以一柄苍冥神剑,力敌天下英雄,连劈六十八位高手,方夺得武林至宝,能解奇毒的——万年黄精。
想到这里,他不禁下意识的向怀中模了一模。
巍巍名山,本就极易启发人们的雄心壮志,何况岳腾此时,脑海中早已幻起一幕,恩师当年力敌天下英雄时的英姿神貌,和力劈六十八位高手的雄风气势,致使他这颗少年心性,也被激得雄心倍长,豪情万丈,大有一效乃师当年之慨……
转眼两人便已走入林中,时已暮色四垂,逐渐昏暗。
幸喜这是五月初旬,夜色刚临,而一片明丽新月,早已高挂天际,迎人而笑,照得大地亦甚清朗。
不过岳腾与黄琦两人,此时却是在苍天古木的浓荫之中,对此明月清辉,并未全部享到,两人正走之间,突闻两声暴喝,抬头一看,见两个长大灰影,自三丈以外的高树上,凌空猛扑而下。
岳腾见其来势不凡,连忙将黄琦往背后一带,自己右腕一紧,凝功掌心,蓄势待发。
只见面前身影一晃,来人已倏然现身,并喋喋笑道:
“你小子果不失信,还比咱们兄弟早到一步。”
此时岳腾方才看清两人身形,但他看清以后,又不禁惊得一怔,愕然退后一步,原来这两人,不但年龄,衣着,身材都是一样,就连高矮,肥瘦,面孔……无一不是完全相同,简直使人无法分出是两个人来。
岳腾曾见过白柳山庄的孪生姊妹——金银双婢,却从没有见过这么相同的孪生兄弟,所以乍看之下,不禁一呆。
但听别人话中之意,似与自己相约在此决斗可是,自己下山以来,从没见过这么两人,不禁被弄得莫名其妙,当下怔了一怔后,含笑问道:
“在下与二位从未谋面,何曾有过相约?……”
话未讲完,对方左边那人,却接口狰笑道:
“原来你小子竟是个缩头乌龟,既然晓得在人前要脸,那么也应该知道在背后认输,岂能这么说话不算数……”
“住嘴!”岳腾大喝一声:“多说无益,有本领就尽避使出来好了,既然难免一战,本爷全部接着就是。”
对方另外那人,狂笑一阵,道:“这还像话,大哥,咱们一齐上吧,速战速决,先把这小子放倒,免得二少主来到以后,又骂咱们无用。”
人随声起,一晃之间,已欺至岳腾面前,两人都是同一动作,双臂一错,两掌力猛推而出。
岳腾见两人出手不凡,恐怕伤了黄琦,所以带着黄琦身形一晃,一步“分少错影”,横让八尺,对方掌风,仅仅微掠衣襟。
那二人见岳腾如此身法,均同时一怔,互望了一眼。
但这二人的确亦非弱手,一怔以后,又欺身而上,两人又是同一动作,举臂一扬,呼呼两掌,遥空劈出。
岳腾带着黄琦,又是一步“玄雾飞花”,闪身让过。
那对孪生兄弟,见自己接连两招,都未伤到对方分毫,自是大为不服,所以同时大吼一身形一错,分两边抄来,一左一右,把岳腾夹在中间。
同时四臂齐扬,都用足全身功力,奋力推出。
就在两侧掌力将要袭到的刹那之际,岳腾却一声冷笑,带着黄琦旋身一转,一步“虚空设幻”,就已从二贼的掌风之中,月兑身而出。
他这步“虚空设幻”,乃是遁影九式身法中的精妙步法之一,确是快到极点,妙到毫巅,简直已到了人去幻存的至高境界。
蓦闻一声巨响,风波力浪,汹涌四散,震得叶落鸟飞,尘沙飞扬,同时在这巨响身中,这夹杂着两声闷哼。
原来那兄弟二人,形成相互对掌硬拼,各被震得几个踉跄,连退数步,嗨!连功力两人都是无分轩轻。
二贼拿椿站住以后,见岳腾与黄琦两人,仍然无恙站立于旁,而且面含冷笑,两人都不由同时一楞,暗道:这真是他妈的邪门,莫非当真有鬼?
二贼一阵楞怔以后,左边那人陡的跨前一步,喝道:
“有种!你小子就与老夫兄弟对拆几招,别再如此躲躲藏藏,算那门子英雄好汉。”
岳腾剑眉一挑,冷笑一声道:“好!只要你两接下本爷三招,就算……”
话声未了,忽见二贼又猛扑而来,连忙右臂一紧,呼的一掌,闪电劈出。
接着,欺身而上,左手衣袖边拂两拂。
岳腾这掌劈出,正好与二贼发来的掌力相碰,裴然声中,二人被震得踉踉跄跄,连连后退。
两贼正在连退之际,又觉得有几缕劲力,向自己深身大穴,疾刺而来,这一感觉,不由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顿时惊骇不已,幸得两贼经验丰富,机智不弱,乘那踉跄之际,就地一滚,方免于难。
岳腾见二贼滚出三丈开外,又爬了起来,刚只举步跨前,忽闻二贼同时喊出一声:“风紧!”已经隐入林中不见。
直待二贼去后,见黄琦像发疯了一般,在哪里左闪右跳,累得浑身是汗,犹自不歇,致使岳腾看得莫名其妙。
仔细一瞧,方知他是在练习自己刚才带着他,闪避的那三种步法,不由点头暗道:此人倒是虚心得很。
岳腾因见他对“分光错影”,“玄雾飞花”,这两种步法,还勉强像样,但对那步“虚空设幻”,却就差得太远,故走了过去,微笑说道:“这步‘虚空设幻’的确难练,兄弟曾化了数月时间,方始练成,不过,这身法的玄奥之处,就在这旋身一转,如果能将这一转学会,也就差不多了。”
他一面说,一面示范,黄琦因是偷学别人之技,先还有些略现愧色,好在此人面皮虽白,但也甚厚,故后来反而虚心受教,岳腾更是热心讲解,演练,指正……
直有半个时辰,黄琦已略有心得,两人方才停止。
最后,岳腾肃容说道:“还请黄兄多多注意,兄弟师门这种身法,最重要的是在捏准时间和部位,如果万一不慎,就会弄巧成拙,反受其害,所以要勤加练习,一定要相当熟念以后,对敌时方可应用,否则……”
黄琦连连点头,接口笑道:“兄弟谨记岳兄教诲就是。”
“哪里,哪里,”岳腾笑道:“只要黄兄有此兴趣,兄弟以后定将其余六步一并教你,不过以后的身法,愈加难学就是。”
岳腾无限感激的道:“岳兄对兄弟真是义重情浓,叫兄弟如何感激才好。”
看样子他这种感激,倒是相当具有诚意,莫非此人心回意转,变好了不成,不过,此人素来城府极深,虽是旁观者清,亦难看出此人真正意图。
岳腾更是无知,只有摇头笑道:“黄兄快别这么说,你我既是知己,彼此切磋,乃是当然之事。”
黄琦将这三种步法学会以后,真是受益无穷,后来曾在北堡,东屿两派门人面前,大出风头,享尽荣光。
两人边谈边走,又过了一座山头,时已初更将尽,二更稍头,东方明月,更加清丽,四周除了夜风习习以外,再无任何声息。
两人正走之间,耳际间忽然响起一缕狞笑之声。
这笑声极低极微,却又清晰可闻,其声悠长,宛如游丝飘浮,又似山涧呜咽,慑人心神。
尤其,乍听之下,这笑声像是就在面前,但细心听来,却又不知发自何方,因此两人不禁同时一震,浑身肌呋起栗,有点惶然不知所措。
岳腾因功力深厚,虽觉奇怪,但还不感到难受,可是黄琦却就有些支持不住,浑身一阵痉挛,渐渐面如土色,颤抖不已,额上汗珠亦如黄豆般大,颗颗下滴。
岳腾见后,蓦然想起,这是邪道中人以上乘气功,所练的一种“狞笑勾魂”之音。
连忙一提丹田趋真气,暴喝一声,宛如平地响起一个焦雷,震得宿鸟惊飞,周围三丈以内,树抖枝摇,落叶纷纷,四周空气更为之激荡不已。
他这声喝罢,那狞笑之声,如油灯一般因风而熄,不复再闻,岳腾亦闻声而振,精神顿复,屹立如故。
原来他这声大吼,是以一种纯阳罡气吼出,亦即是身具上乘功力之人的“狮子吼”的功夫,而此种功夫,却正是那些魔音的唯一克星。
岳腾一声吼罢,随即引功横掌,凝神戒备,并向四周搜视,以防万一不测之变。
蓦闻有人嘿嘿笑道:“你小子果是信人,尚比老夫早到一步。”
话声之中,从一株大树后面转出一人,手撩衣角而来。
岳腾怔了一怔,暗中惊道:怎么又是前来赴约之人,看来这场架又打定了。
心念之间,抬头一瞧,只见此人身躯特别高大,似与黑水恶龙不相上下,再见他紫面红发,浓眉大眼,心头不禁一亮,含笑问道:“看尊架样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紫面如来么?”
但见来人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不错!既知老夫威名,又为何于三日以前,约我来此决斗今夜老夫晚到一步,就被你小子毁了老夫手下黑水二杰,现在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至此,岳腾方知先前被自己赶走的那对孪生兄弟,原来就是辽东黑水二恶。
岳腾与黄琦两人,知悉对方身份以后,都不由同时一怔。但两人面上神色,却又各有不同,岳腾仍是悠闲而立,安之若素,黄琦则袖手旁观,暗藏祸心。
本来,岳腾早就存在与紫面如来万奎,一决胜负之心,后烈火神君再三相托,以前苦于未曾遇上此人,如今既已狭路相逢,这种机会,岂可错过,于是精神大振,豪兴勃发,朗朗一道:“久仰关外武学,已通玄入奥,在下早欲一睹贵派的神功绝艺,苦无良机,今夜幸承宠召,在下自不量力,顾竭力与之周旋,就请尊驾划下道来吧。”
他说话之时,神情不亢不卑,而词意之中,又软中带硬,确有一种中原武林传统的泱泱之风。
紫面如来万奎,本乃边荒之人,而又是在那终年积雪的辽东长大,个性冷酷,度量狭小,自然比不上岳腾之雍容大量,在相形见拙之下,由于自卑心理的作崇,愈加增长其骄横狂妄,所以喋喋笑道:“好小子,别在老夫面前卖酸,老夫既来赴约,少不得就对你小子管教管教,不是老夫卖狂,老夫人关之时,就曾说过,只要有人能与老夫斗上千招,老就就立刻回转长白,不再插足中原武林。”
岳腾正要答话,但见他喋喋狰笑一阵,又道:“老夫这次入关,所遇对手,仅只天龙教黄龙坛坛主混世孽龙金鼎全,与老夫斗了五百余招,其余的均只三招两式,就已亡命而逃,至于你小子么……”
他似是略作思考,方继续说道:“老夫也不低估,就以五百五十招为限好啦。”
此人说话,好生罗嗦,长篇大论,讲了一堆,其实出了骄横自大以外,就别无半点内容。
岳腾早就拿定主意,不管他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反正这一架打定了,干脆来个速战速决,所以,不让他再下去,就连忙笑道:“尊架远自辽东挟技而来,自然必有所持,不过口说无凭,咱们还是手底下见见真章吧!”
此时各人都震于对方的名气不低,所以两人都不敢疏神大意,彼此都暗将功力引满,沉肩注视,横掌待发。
黄琦悄悄隐入一株大树后面,脸上神色,一连数变,看不清此人究竟是喜是忧?
双方略注有顷,但闻紫面如来一声怪啸,右臂倏扬,呼的一掌,“怒斩修罗”直向岳腾兜头劈下。
他这一掌是久蓄而发,又是怒极出手,故已运足十成功力,强劲潜力,直同狂飙一般。
岳腾见他出手如电,又有如此威力,哪敢怠慢,也厉喝一声,右臂一圈,“力屏天南”,硬接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一声巨响,风起云涌,吹飘起两人衣角,强劲力浪,向四周波涌散去。
两人似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各人都只幌了一幌,马步着地如椿,均未曾移动半步。
两人都是暗中一怔,又复沉肩蓄气,凝神以待。
岳腾深为后悔,不该只使出七成功力,原来他有意要测验一下对方,究竟有多少斤两,所以仅以七成功力,致使自己也晃了一晃。
紫面如来一怔以后,虽觉面前小子的功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但他却另有所持,暗想:就算咱俩功力相等,可是,你小子绝对敌不过老夫师付的这套,神鬼莫测的双煞掌法,所以仍在嘿嘿冷笑。
岳腾则因不知对方刚才那一掌,究竟使出了几成功力,所以仍不敢稍有轻视,现在见他在嘿嘿冷笑,想必又有所持,故越发谨慎小心,认真待敌。
两人心理上一紧一驰,就已相差甚远,故胜负之分,不难使人想见。
少顷,紫面如来的冷笑声,忽的停止,右臂一抬,在雷霆万钧之势,闪电劈出一掌。
任他如何快法,岳腾则早已有备,手腕一翻,正要以十成功力,又硬接他一掌,哪知两眼一花,眼前人影顿失,心神不禁为之一震。
原来紫面如来这一掌,只是虚招,招至中途,倏地旋身一转,闪到岳腾背后,双臂一错,以平生之力,对准岳腾身后,猛推而出。
不论身形,步法,功力都是上乘好手,放眼当今江湖,确是少见得紧。
岳腾不愧是名师出徒,当一失去对方影子,就心知不妙,连忙反臂一掌,“力划鸿沟”横扫而出。
他这一掌的确是玄奥无比,鬼神莫测,正与紫面如来猛推而来的掌力,碰个正着。
蓦然间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劲风激荡呼啸,力浪如怒海急潮,岳腾不禁向前跄了一步,而紫面如来却被震得连退七尺,差点跌坐在地,其实,这还是岳腾怔神之间,松了二成功力的哩,好个岳腾。长啸声中,脚尖猛点,一个金鲤倒穿波,身形倒纵而出,悬空两个疾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紫面如来猛扑而下。
紫面如来也确非易与这辈,见岳腾来势劲疾,锐不可当,身形虽在踉跄之际,赶紧力打千斤堕,站稳身形。
苞着沉肩一侧左让二尺,右臂暴长,快如电光石火,奋力打出一掌,所击部位,乃是岳腾小肮。
此实岳腾如要继续扑下,虽可把对方扑中,但自己势必也会挨上一掌,自然不太划算,现在却又是在进身移步,毫厘之间,闪让截封,都属过迟,只得闷哼一声,硬生生的将猛扑而进的身子,倏然煞住。
苞着一提丹田真气,月复部凹退盈尺,好险!好险!敌人掌风,微掠衣襟,总算堪堪躲过,却惊出一身冷汗。
幸得是岳腾,要是换了别人,岂不作了紫面如来的掌下游魂。
斑手对招,全在抢占先机,紫面如来见一掌奏效,争回主动,连忙欺身而上,右臂一抬,“无常套枷”,直向岳腾左肩劈下。
岳腾左臂一扬,正要硬封上去,忽觉胯下有股强劲潜力袭到,心头不禁一寒。
原来紫面如来这一掌,又是虚招,掌一劈出,跟着身形一矮,右手倏伸,“夜除阴山”,向岳腾胯下闪电抓来,
岳腾果有过人武功,虽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但仍能临危不乱,连忙将扬起的左掌,顺势下劈,所袭部位正是紫面如来,势所必救的头顶重穴。
同时身形一侧,右腿飞起一脚,对准敌人手腕踢去,跟着右臂奇出,一伸之间,已将紫面如来左肩搭住。
他这化势攻敌,一气呵成,连环三招,虽有先后之分,但快得却似同时出手。
但闻一声惨叫,两人影稍沾即分,再看二人,岳腾仍是气定神闲,风采依旧,翩然秀立地未动。
而紫面如来则满头汗珠,连喘大气,右手托着左臂,面现痛痉之色,看来已经负伤,想是这只左臂折断,要不然怎会如此难堪。
两人自动手至此,仅不过十余个照面,任何人均未想到,岳腾会赢得如此轻松。
其实岳腾羸得并不简单,一则由于紫面如来低估了对方功力,总认为仅与自己相等,而对自己师门的双煞掌法,又太以自信。
一方面是由于岳腾鉴于对手的名气不低,始终都在认真对敌,而且一下手,就使出三阳神掌的精妙招式。
两人在心理上就有如此差别,其所得结果自然各异,何况岳腾最近功力又非往日可比,所以看似赢得轻松,其实并不简单。
黄琦见岳腾获胜,面上神情,似喜似忧,仿佛还有几分失望之意。
岳腾断了紫面如来一臂以后,正色说道:
“关外武学,在下已领教过了,也不过尔尔,本欲令你断魂掌下,因念你远自辽东而来,在下不愿落个以主欺弱之嫌,故只断尔一臂,以示薄慰……”
说到这里,忽然两眼神光湛然,威仪顿展,又道:“现在就请你给你那两位师父带个口信,叫他俩严束门人,勿再兴风作浪,滥造杀孽,若是善意而来,中原武林自当以礼相待,如果是再来寻衅,就休怪本爷不再留情。”
他说话之时,神威凛凛,而词意之中,却又恩威并济,的确像一位大侠风范。
紫面如来虽是气愤填膺,但在重伤之下,那敢再行逞凶,只有长叹一声,悻悻而去。
岳腾与黄琦两人,正要转身离去,忽闻半空中飘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尔等真是信人,还比小爷早到一步,哼!那倒真好。”
这声音清脆悦耳,珠圆玉润,听来似是女人声音,又似是童音未没,确是好听得紧。
岳腾怔了一怔,皱眉暗道:又是一位前来赴约之人,怎么这样多,不知今夜要要到何时为止。
思忖之间,抬头望去,只见紫面如来面前,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位丰神俊逸,背背长剑的华服少年。
这少年现身,不但紫面如来看得一呆,就连岳腾与黄琦两人,也是愕然却步,深感奇怪。
原来这华服少年,不仅生得俊秀绝伦而且乍看之下,似与岳腾一般无二,但如果仔细看来,方能看出这少年身形,略比岳腾瘦矮数分,同时还要年轻两岁,故比岳腾另有一种轻盈之美,和天真娇弱之气。
紫面如来一见这少年,就同坠入五里雾中,时而看看面前少年,又时而回头看看岳腾,愈看愈是糊涂,暗道:怪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忽面前少年秀目一扬,两眼神湛然道:“小爷因有要事耽误,故晚到一步,现在时已不早,就请尊驾划出道来吧!”
岳腾见这少年虽是轻盈飘逸,天真娇弱,但剔眉横目之间,另有一番慑人威仪,心中不由暗暗称赞。
正暗赞间,陡见那少年把自己,与黄琦两人瞧了一眼,对紫面如来冷笑一声,小嘴儿撇了一撇,道:“啊!原来你还邀了友人助拳,那就来吧,哼!就是你们三人联手齐上小爷也是不怕……”
话未说完,忽见他身形电闪,巧影如流,已飘至岳腾与紫面如来之间,左手食指暴伸,一记“瑞云线飞”,疾向紫面如来周身六处大穴罩去。
同时右腕一翻,“天外来云”,向岳腾遥空劈出一掌,跟着左脚一翘,对黄琦倏然踢出一脚。指挟劲风,掌走奔雷,脚化长虹,一招三式,连攻三大高手,端的凌厉得紧。
岳腾想不到他会蓦然施袭,月兑口呼道:“小兄弟,慢来,慢来,快请住手。”
连说边自脚下一滑,斜身疾飘,闪让一旁。
只有黄琦躲得较慢,被对方脚风扫得几个踉跄。
那华服少年,许是见岳腾与紫面如来两人,同时闪让的身法,太过神奇,亦不禁微微一怔,停手不攻。
但见他一怔以后,美玉般的瑶鼻往上一翘,气道:
“谁是你的小兄弟,哼!真不要脸。”
可是,话刚说完,却又噗一笑,好美,好甜。
这少年当真有些奇怪,看样子最多只有十五六步,生得虽是英气勃勃,但说起话来,却是娇声娇气,纵然是在虽喝叱之间,使人亦觉得清脆如铃,不知是童音未消,还是另外有什么原因?
尤其在那一笑之际,薄唇乍展,贝齿齐列,媚态横生,春意盎然,宛如处于一般,哪像是江湖中行侠武士,致使其余三人,看得浑然欲醉。
岳腾听他辱骂自己,自然甚气,但见他一笑以后,却又怒气顿失,当下展颜笑道:“看来你比我要年轻几岁,在下喊你一声小兄弟,难道还不可以吗?”
那华服少年,又做了个不屑的脸色,说道:“你自己又有多大,就想当人家哥哥,好不害臊。”
可是,当他说到哥哥二字时,不知怎么,却俊脸微红,又慢慢低下头去,抚弄衣角,似是不胜羞怯。
真是奇怪,岳腾见到这少年以后,心中总有一种亲切之感,现又见他这种娇羞之态,又不禁有些茫然起来,暗道:怎么啦,这小兄弟为何这么脸女敕。
心念之间,耳边又响起那锦衣少年娇声叱道:“有话快说,小爷还有大事要办,如再这样罗罗嗦嗦,可别怨小爷掌下无情。”
岳腾抬眼一瞧,只见那少年秀眉直竖,两眼之中,神光湛然,另有一种慑有威仪,不禁暗中一愕,心想,怎么这位小兄弟,似与冷姊姊一般个性,时好时坏,真叫人捉模不定,还是少惹他为妙。
因恐误会加深,故立即含笑道:“小兄弟请别误会,这位紫面如来,已被在下断去一臂,无法再行逞凶,同时他那两个属下,也被在下赶跑。”
那少年听得惊啊一声,回头望去,只见紫面如来左臂下垂,面现痛苦之色,于是娇声叱道:“既然你已身负重伤,那么小爷也就不再打落水狗,暂且饶你一命,你就快些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紫面如来万奎,娇狂一生,何曾像今夜受过这种气来,但此时欲振乏力,只得长叹一声,转身如飞而去,那锦衣少年,等紫面如来远去以后,方回过头来,指着岳腾冷笑一声,道:“哼!你竟敢把小爷约来决斗的人随便赶跑……”
这话出口之时,就已欺身而上,呼的一掌,疼逾飘风,直向岳腾迎面劈来,真是又快又猛。
岳腾再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如此施掌,故丝毫不曾注意,直到对方掌力将要触身,才闪让开去。
在他闪让之际对方,语音仍未停止,道:“……小爷倒要试试,他究竟有多少斤两……”
边说边打,幻起漫天掌影,暴起一天劲风……岳腾因对他有几分亲切之感,同时又见他比自己小了几岁,所以一直忍让,不曾还手,哪知这少年蛮不讲理,得寸进尺,一阵猛攻猛打,把岳腾迫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不迭。
岳腾已退在一株大树下面,实已无处再退,但少年掌势,仍是绵绵不缀,不由激发岳腾心中怒火,只得凝聚六成功力,倏地翻腕吐招,硬接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强劲潜力,旋涡成风,哀然声中,岳腾脚下虽未移动分毫,但右臂却被震得微微发麻。
而那少年则不自主的连退二步,月兑口一声惊啊!
这声惊啊清脆得紧,宛如明珠落盘一般,煞是悦耳已极,岳腾听他这声惊啊,还以为被自己掌力震伤,大为后悔,暗责自己不该出手过重,抬头望去,只见那少年呆呆的望着自己,面现惊讶之色,长长睫毛,盈盈在眼,的确俊美得很。
岳腾上前一步,含笑说道:
“小兄弟,刚才你不是说还有大事要办么!如今我也正有事在身,如果你真有兴致,那么以后再行约定时间,地点,咱们一决胜负如何?”
那少年经岳腾一提,像是蓦然想起什么事来,俊秀的脸上微现焦急之色,当下轻轻哼了一声,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半月以后,再于此地相见。”
话音未落,人已飕的一声,跃登一株高树之上,接着人影一晃,已去得无影无踪,端的快得惊人。
岳腾想不到他会去得这么匆忙,仰首朗问道:“小兄弟,请留下名来,以便日后相见。”
但闻夜风中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尽避放心,我无影童子从不失约……”
下面的话,听不清楚,许是已经去了很远了。
岳腾与黄琦两人,都不禁同时惊得一跳,顿时你望我,我望你,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这么一位稚气未月兑的少年,竟是令天龙教人,亡魂丧胆的无影童子,这叫人怎么敢相信。
半晌,方听银扇书生黄琦,干咳两声说:“的确不愧是圣尼高僧,武功,气派,毕竟不凡,据说圣尼老前辈的无相禅功,无影掌法,弹出神功,以及太乙神剑剑法,在四十年前,就已事誉武林,名驰八表,被列为宇内二圣之一……”
岳腾似是忽然想起一事,接口道:“黄兄,快走,想那无影童子,与神州二老等人,可能已与天龙教人斗起来啦,我们快去接应。”
带着黄琦腾身而起,向无影童子所去方向如飞而去。
两人身形,其疾如风,在明月星光之下,但闻划空之声,直同两只大鸟般的,腾身猛进。
约只盏茶工夫,两人就已跑了数里之遥,纵目四顾,只见夜空渺渺,万山寂寂,峰立岳峙,林海苍苍,哪有半点迹象,更不知无影童子跑到哪里去了。
黄琦到底经验丰富,喘了几口大气道:“岳兄,我们且先停下来想想再说,这么大一座霍山山脉,难道我们要跑遍它不成。”
岳腾深觉有理,连忙停来,尽目力所及,向四野遥视,黄琦则在低头沉思,仿佛在推测双方约斗之地。
此时正值三更,万籁俱寂,只有徐徐夜风,轻飘起两人衣袂,夜,静得真美。
岳腾因功力特厚,这一从动中得静,立刻就有所觉,隐隐约约,似有谈话之声,因风传来,不过,听这声音,像是还有很远,连忙一拉黄琦,向正东奔去。
话声愈来愈大,连黄琦亦隐隐可闻,两人脚下更加放快,须臾之间,就已来到谈话之人头顶的树上,隐住身形,凝神静听起来。
岳腾一听下面声音,就不禁剑眉微皱,面色微愠。
正待翻身下去,却被黄琦一把拉住,悄声说道:“这华山二怪的消息,最为灵通,我们先听听再说。”
岳腾方点了点头,犹自悻悻不已。
忽听下面有个沙哑的声音,道:“这里最是僻静不过,禅师请说了吧。”
泄机禅师奸笑一阵,道:“司徒老大,别急,时间还早哩……”
话未说完,又有个声音接口说道:“请禅师别这么故弄玄虚,如果再不说时,贫道与无幽大师就此别过。”
岳腾怔了一怔,心说:怎么!下面还有这么多人,我倒要看看究意是什么人物,当下一拉黄琦,两人悄悄树顶上缓缓滑下。
两人一面贴月复下滑,一面则听泄机禅师笑道:“些许小事,哪敢劳动诸位大驾,只因这事有关今后武林盛衰,正邪消长,所以才邀请诸位来此一聚。”
此时,岳腾与黄琦两人,已至树腰,借着茂密的枝叶,稳住身形,只露出两眼,从叶缝中向下一瞧,岳腾还不觉得什么,黄琦则就惊得一震。
但见下面约就八九个人,华山二怪把膝坐在一块石头之上,鄂东二霸却倚于一株大树之傍。
中间草坪上,却盘膝坐着三位胖大和尚,袒胸露月复,现出雪白大肚,虽是一团笑脸,但两只巨目,宛如冷电,烽芒慑人,身傍放着一根几臂粗的禅杖。
身旁还有一位清瘦老道,虽是瘦骨嶙峋,但两眼开合之间,精光连闪,直同利簇一般,想来亦非易与之辈,手中却拿着一根拂尘。
这一僧一道,黄琦虽未见过,但从两人身形面貌看来,即知两人乃是少林寺的无忧大师,和武当山的十叶道长,所以心头微微一怔。
另外还有三个中年大汉,个个都是急服劲装,背插双鞭,倚着一块大石而立。
这三人黄琦早就认识,是鲁南三狼司徒兄弟。
黄琦将下面众人,悄悄指与岳腾认识,岳腾自是一一记下,但觉得一向以清高自律的少林,武当两派,为何今夜也与及些人沆瀣一气,又不禁微微皱眉,惑然不解。
此时,下面众人听泄机禅师话后,全都同时一怔,齐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重大,还希望禅师快说。”
岳腾与黄琦两人,心知这些人聚会,决不寻常,也急欲知道下文,故两人更加屏气凝神,细心静听。
只见泄机禅师装模作样,故示神秘一笑,道:“这件事情的确重大,必须我们几个人,先获得协议以后,大家齐心同力,一鼓作气,才能有成功希望……”
众人听得都似不耐,十叶道人虽已年迈,但较其余诸人,性暴得多,顿时双眼一翻,威凌毕露,倏然站起道:“泄机老怪,你到说是不说?贫道可无耐性久等。”
看来这老道的脾气真大,话说完后,大有拂袖而去之态,泄机禅师反而着起急来,连忙笑道:“道长请别生气,洒家这就长话短说……”
说到这里,却又倏然住口,两眼不停的向四周扫视,故作谨慎之状,那样儿真是使人叫绝。
大家见他如此故弄玄虚,心中虽气,但也莫无可奈何,只得静静等候,岳腾与黄琦两人,也是迫不及待,一颗心差点从口里跳了出来。
半晌,才听泄机禅师轻轻说道:“再有半个时辰,一场震惊武林数十年的血战,就要开始了,目前天龙教的六十位香主,和八十余位的分堂堂主,业已全部到齐,而对方神州二老,今晚亦可会晤,并且刚才我已见到那无影童子,单人独马,仗剑来此山中,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在开始谈判啦。”
但听他干咳两声,又继续说道:“据说天龙教已下定决心,今晚要把那无影童子和神州二老等人,一网成擒,并不惜用那十绝阵,来对付……”
话声未完,场中众人全都暴起一声惊呼:“啊!”
黄琦不知是过于震惊,抑是高兴,身子忽然连连摇晃,幸得岳腾一手把他扶住,方算没地跌下树去。
要知天龙教的十绝阵,是集数十位香主或堂主演练而成,不要说阵中之奥妙玄机,仅凭这些人汇集之功力,就是可破石惊天,黄琦怎不惊喜交集。
岳腾因出道不久,尚不知天龙教的十绝阵如何厉害,见黄琦如此,大为诧异,连忙伸手一扶,悄声问道:“黄兄弟,怎么啦?有什么不……”
不字刚一出口,忽觉眼前一亮,两点寒星,带着破空之声,直向两人隐身之处,呼啸而至。
岳腾暗中一震,心念微动,即已引发神功,使那枚暗器在近身五寸之处,被自己引发之功力,逼得斜飞而去。
接着,只闻哗的一声,穿入另一团浓叶之中,惊起两双宿鸟,振翅飞越,喳喳连鸣。
岳腾俯首望去,只见众人仍在原地未动,因见大家面色都很平静如常,故看不出是何人暗地袭击。
泄机禅师最为机警,轻喂一声问道:“大师是否发现有警?”
但见那位盘坐于地的胖大和尚,哈哈笑道:“老纳一时眼花,原来是两只鸟儿作怪,哈哈……”
笑声宽宠,震荡夜空,显见功力,确是不凡。
岳腾暗中一怔,心想:这胖大和尚功力好俊,的确不愧是少林寺的高僧,倒真要好好着他些才是。
黄琦心知刚才自己略一疏神,差点惹来麻烦,随即镇定心神,向岳腾看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忽听鄂东二霸中的锦面狒狒郑威远道:“这么看来,无影童子与神州二老两个老鬼,今夜准是被擒无疑了罗。”
泄机禅师笑道:“那也未必见得……”
鲁南三狼中的老大,无敌鞭司徒汶,接口道:“难道那无影童子,和两个老鬼,还能闯得出十绝?”
泄机禅师却又抢着笑道:“当然,仅凭他们三人,是无法闯得出天龙教的十绝阵,可是,那无影童子来势汹汹,确非易与之辈,据说他们今夜还另外约了辽东的紫面如来,也要在此山之中决斗。”
武当三老之一,十叶道长插嘴说道:“这样看来,那二老与无影童子,就是势孤力弱了。”泄机禅师摇了摇头,道:“道长怎么忘了,在一月以前,天龙教的混世孽龙金老二,不是伤在紫面如来的手中么,今夜紫面如来,虽是应无影童子的约斗而来,但如果在天龙教虎视眈眈之下,他们双方势必化敌为友,联手对付天龙教,诸位想想洒家此话以为然否?”众人默默的点了点头,觉得此话甚为合理,鄂东二霸中的黄梅一豹郑雄飞,摇摇头,道:“不知禅师曾与天龙教人,交过手没有?据在下兄弟道,该教各香主及分堂堂主,均具有一身绝艺个个功力不弱,纵令无影童子,紫面如来,以及神州二老,联手合作,也难与天龙教一相抗衡。”
泄机禅师冷笑一声,道:“这很难说,最低限度,天龙教如相将这些人一网成擒,也非易事,不要说无影童子,和紫面如来两人,早就令天龙教人亡魂丧胆,就连黑水二恶,亦非省油之灯,再加上神州二老,这样一来,双主势必有一番剧烈的混战。”
顿了一顿,又道:“神州二老另有大援在后,据洒家所知,那女圭女圭也可能于今夜赶到,这样一来……”
无忧大师双目一亮接口问道:“此话当真?那么禅师所说,此人又是谁呢?”
黄梅一豹郑雄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禅师说的可是岳腾那小子么?”
此话一出,场中所有之人,都是倏然一震。
泄机禅师得意的嘿嘿笑道:“正是此人,如果今夜此人赶上这场恶斗,那么双方实力更为接近,而这场混战,也必更加剧烈,结果,纵然不是两败俱伤,双方也会精疲力尽。”
说罢,嘴角间仿佛闪过一抹奸笑……
岳腾此时忽然雄心万丈,豪兴勃发,暗道:“我就不信那十绝有这么厉害,今夜我偏要单人独马闯它一闯。
正思忖间,忽闻无敌鞭司徒汶哈哈笑道:‘禅师今夜邀请我等来此,是想乘他们双方,拼得精疲力尽之际,我等全力而出,把他们双方一网打尽,坐收渔利么?假如真是如此,我鲁南三杰首先赞成。’
少林寺的无忧大师,和武当山的十叶道长,两人都不禁浓眉连皱,但却并未做声。
泄机禅师听司徒汶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意,不由暗暗高兴,但见那一僧一道,都皱眉不语,又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这老怪本是城府极深之人,那曾轻易表明自己心意,所以惑然说道:‘洒家因不知如何才好,所以才请大家来此商议商议。’
但闻锦面狒狒郑威远道:‘司徒老大的话,我兄弟全力赞成,天龙教人固是作恶多端,但神州两个老鬼,也不是什么好货,至于无影童子,紫面如来,以及岳腾那小子等人,更是留他们不得,如能一网打尽,那是最好不过了。’
岳腾听背后辱骂自己,大为气愤,暂时又只有忍耐。
泄机禅师早有计算在胸,但听锦面狒狒的话后,却只装作频频点头,因他不知那一僧一道的心意如何,故对他两斜睨了一眼。
十叶道人两眼一翻,精芒电闪,深声说道:‘你们的话,贫道不赞成,天龙教和紫面如来,的确是可诛可灭,至于那无影童子和岳腾两人贫道虽没见过,但据说是两个孩子,各位均是成名人物,对两孩子也如此心狠手辣,传扬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
但听他愈说愈气,最后竟然喝道:‘尤其,要对神州二老也下此毒手,那更不像话,这不是让天下人笑我们,不明是非,不知黑白,不辨善恶,而自陷于不仁不义么,所以贫道绝对反对。’
无忧大师也含笑说道:‘十叶道兄的话,老纳完全赞成,况那神州二老的平素行为确实令人景仰敬佩,照理,我们应该相助才是。’
岳腾暗暗高兴,心说:到底是正大门派之人,所言所行毕竟不同,对这一僧一道,今后还得多多敬重哩。
如今两种意见,截然相反,双方坚持,各在相让。
而最为关键性的华山二怪,却又故意不毒明态度。
最后,泄机禅师故意皱眉叹道:‘唉!这真叫洒家为难,到底怎么做法,还希望大家赶快决定,现在时已无多了哩。’
这老怪当真是坏,他这番话听来似乎有理,其实也包藏了极大的祸心,表现上似在缓和局势,实则却在‘时间无多’四字,来刺激各人心理,实在是相当阴险。
丙然,十叶道长脸色一沉,微慢说道:‘再怎么说,我们对神州二老,是绝对不可也不会下毒手,至于诸位说他两人,未把你们放在眼里,那么就得请各位自己检讨一下以往行为,如果平素就横行霸道,偷鸡模狗,又叫谁能瞧得起哩。’
鄂东二霸、鲁南三狼,各人都气得横眉怒眼,浑身发抖,大有即将发作之势。
少顷,锦面狒狒郑威远,厉声说道:‘道长说话,可要说明白点,谁在横行霸道?谁又是偷鸡模狗?怎么能这般含糊其词,叫人有些心里不服。’
十叶道长双目一瞪,倏然站起,怒道:‘贫道说的就是你等,怎么,难道还是假的么?’
鄂东二霸更是怒气冲天,将鲁南三狼看了眼道:
‘别人怕你老杂毛,老夫兄弟可不信邪。’
十叶道长在武当三老之中,本是最为性暴之人,哪能忍得别人向自己指名叫阵,气极之下,冷笑一声,道:‘两位不信,就不妨试……’右臂一紧,横掌待发,左手拂尘摇护当脚。
鄂东二霸骄横已惯,平素就爱逞强斗狠,何曾怕过人来,兄弟两人一打手式,同时身形微晃,已将十叶道长夹在中间,并同时都是嘿嘿一志狰笑。
眼看双方剑拨弩张,一触即发,而泄机禅师,却伪装没有看见,更不从中劝解一句,真是令人又气又恨。
双方相注俄顷,鄂东二霸同时一声沉喝,各人蓄力劈出一掌,顿时风起云涌,力浪滔天,似已全力以赴。
但十叶道长一个旋身猛转,右臂倏扬,拍拍两声,已将他兄弟两掌全力接下,跟着一记‘飞拔撞钟’,呼的一掌,向郑威远闪电劈去。
同时左手拂法,猝然倒卷,一记‘冰封山河’,反臂扫出所攻部位,正是黄梅一豹势所必救的丹田大穴。
他这化势攻势,一气呵成,不但快如电掣,而且奇正兼施,使在场之人无不看得心弦满张,暗中一震。
但鄂东二霸,亦非弱者,倏分即合,稍挫即振,又得晃肩齐上,掌指之间,尽是致命招术,真是凶凶险骇人。
眨眼,三人就已打得风旋云转,人影飘摇。
本来,鲁南三狼,对十叶道长先前那番话,亦是不满,只因鄂东二霸即已出头,自己兄弟就不便再干预其事,所以,此时都是紧握双鞭,竖眉横目而立。
泄机老怪一见三人如此,灵机一动,自言自语道:‘武当和少林,都是名门正派,是绝对沾惹不得,鄂东二霸今夜大概是被鬼迷住啦,怎么敢与武当派为敌啊。’
鲁南三狼司徒兄弟,本是粗人,体会不出泄机禅师此话别有用心,故月兑口说道:‘哼!都是一窝子的货,有什么了不起。’
话声刚落,耳边响起一个如雷的声音,喝道:‘施主把话说明白点,谁是一窝子的货?若这么含糊其词,指桑骂槐,就休怪老衲杖下无情了。’
原来武当派的创派祖师张三丰,本是少林高僧出身,所以这两派,在武林中被人尊为兄弟之派,武林中一旦有重大事情发生,两派一直都能取得协议,站在同一条线上,数百年来,两派的情感,愈来愈笃,始终不逾,所以司徒老大的一句无心之话,却把无忧大师又得罪了。”
无敌鞭司徒汶说话之时,因一直都在注视着鄂东二霸,与十叶道长打斗情形,直到闻声以后,回头看时,见无忧大师倒提禅杖,大踏步向自己走来,方知刚才失言。
但话出口,哪能再收得回来,同时又在盛怒之下,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胸脯一挺,厉声说道:“说了又怎样,哼!出家人好大的火气。”
无忧大师气得话不成声,只是哇哇大叫……
手中禅杖一抡,顿时呼呼风声,以挟山超海之势,向司徒汶拦腰扫去。
司徒汶见对方来势,即疾且猛,哪敢硬封硬架,连忙闪身后撤,倒纵丈余以外,但见他一退即进,长鞭如虹,带起了一阵呼啸的破空之声。
紧跟着,其余两狼,左右齐进,成品字形的将无忧大师围住,无忧大师身形微矮,出手一杖“伏地追风”,就把鲁南逼得连奔带跳,左闪右躲,跟着“罗汉飞杵”,“达魔亮剑”,“济公摇扇”,呼呼呼,接连扫出三杖。
大和尚的杖法,尽走纯刚路子,这三杖扫出顿时卷起一团风云,直同骤雨狂飙,威力范围可及五丈以外。
岳腾暗中点了点头,忽听黄琦在耳边悄声说道:“岳兄,这就是少林寺的罗汉杖法,看来无忧大师虽是以一敌三,但远不致落败哩。”
鲁南司徒兄弟,既有三狼之名,各人武功自是不弱,乘和尚势稍挫之际,马上循隙反击,刷刷刷,锐啸起处,各人就攻四鞭。
那边是掌影如山,力浪如潮,打得风旋云转,碎石四溅,这边是杖风呼呼,鞭影重重,树抖枝折,尘土纷飞。
令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使这一向静谧的林间,充满一片喝吼之声。
岳腾虽然身怀绝技,身负神功,但还未曾见过这等剧烈拼斗,正在认真细看,忽见泄机禅师悄悄一拉千手羽士的衣袖,冷笑一声道:“师弟,让他们去拚个死活,咱们走。”
接着,两人转身缓缓向林外走去。
岳腾本就极恨老怪,现在又眼看几人这场激战,是老怪一手造成,所以更是恨上加恨,于是也一拉黄琦,在他耳边低低说道:“黄兄,这两个老怪物,的确留他们不得……”
话未说完,两人已翻回树梢之上慢慢跟踪而去。
泄机禅师与师弟千手羽士两人,在树下行走,哪知有人却在树上踉踪,所以两人边谈边走,毫无顾忌。
但闻泄机禅师嘿嘿笑道:“师弟,如果不让他们好好拼斗一场,怎么会甘心听我们的话,这就叫做驱狼斗虎,让他们双方杀杀威风。”
岳腾方知老怪是想利用无忧大师、十叶道长、鄂东二霸、鲁南三狼,这些人的彼此均势,以便他自己的统御,指挥,所以才挑起几人火拼。
由此看来这家伙之坏,当真是已复加。
岳腾心知老怪狡猾得紧,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又会被他跑月兑,但思之再三,均无法可想,故不敢冒然下手。
黄琦心眼最多,早知岳腾心意,当下悄声,说道:“岳兄,这两个家伙,最是狡猾不过,咱们不如前面路边,觅地埋伏,让他们经过之时,乘其不备,岂不是一招得手。”
岳腾皱了皱眉,道:“这样好是很好,不过,似乎有点有不太光明。”
黄琦摇头笑道:“自然,以我们平素行为而论,的确是不屑作这种背后谋人之事,可是对这两个家伙,却就又当别论了。”
岳腾想了一想,觉得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只得点点就允。
转眼,两人已超出二怪三十丈远,并找好一个极为隐蔽之处,两人随即躲藏起来,静静等候二怪来临。
两人刚将身形隐好,就听二怪边笑边说的走来。
岳腾自是暗暗高兴,心说:今晚你两个活该倒楣。
哪知这种浓荫之地,蚊虫本就不少,何况又是仲夏之季,再加上岳腾又毫无经验,为了赶走脸上蚊虫,不经意的将附近枝叶,弄得簌簌连响,这样一来,华山二怪不觉愕然却步,停来。
岳腾心知不妙,正要有所行动,却听千手羽士道:“师兄,不好!前面好像有人。”
此时双方相距,尚有十余丈远,岳腾估算自己如果扑出,可以勉强扑到,却无绝对把握,但只要二怪回头,他也会冒险一试。
于是,暗提真气,作好扑出架式,只等二怪转身……
谁知,泄机禅师不但不会回过头去,反而哈哈笑道:“这深更半夜,哪会有人,大概又是两只鸟儿作怪,师弟别怕,咱们还是继续走吧。”
眼见二怪又继续向岳腾藏身之处走来,甚是从容。
岳腾心中大喜,立将扑出之意打消,仍然屏息以待,暗道:只怪你俩粗心大意,可怨不得我。
岳腾正在高兴,泄机禅师倏的手腕一紧,带着师弟,脚跟猛蹬,身形猝然倒纵而出,已跃退五丈以外,跟着再一闪身,已隐入另一座丛林之中了。
岳腾不由自的月兑口啊了一声,顿时为之一楞。
忽听泄机禅师在前面林中,哈哈笑道:“何方小子,居然敢在洒家面前弄鬼,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也不打听打听咱家是谁。”
岳腾与黄琦两人,方知又上了老怪一次大当。
岳腾见自己不但未老怪制伏,反而挨了一顿臭骂,更加气愤不已,于是一拉黄琦,索性尾追而去。
几个纵跃,已距斗场不远,约只二十余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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