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县太爷 尾声
两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县太爷成亲对吴县的百姓来说可是难得的盛事,几乎可以说是全县总动员,百姓们有的帮忙将官宅打点得喜气洋洋,酒楼送上几十坛好酒、茶楼则奉上好几篓上等茶叶,有的更是出米出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甚至还帮忙料理当天的喜宴,绝不让大老爷花上半分钱,这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待春风满面的新郎官从方家将身穿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迎娶回官宅,霎时鞭炮和锣鼓声大作,大家连忙捂着耳朵,却不想离开这充满喜庆的场跋,而在场的一张张笑脸,一起见证着深受吴县百姓爱戴的县太爷娶妻这一刻。
从天还没亮到现在,还因幸福的来临而感到有些晕眩的绣云,在媒婆的搀扶下来到新房,也正式踏进人生的另一个旅程。
她真的嫁人了?原以为自己会孤老终生,绣云却没想到老天爷如此善待她,让她能拥有这么美好的未来,和体贴的夫婿。
这就像梦。
一个再真实不过的美梦。
绣云坐在新房内,听着外头的热闹喧哗,有些羞涩、也有些期待着倾听新郎官进门的声响。
外头的天色暗了,喜宴也快结束,不过有人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新郎官,不让他顺利地进洞房。
索师爷带着衙门里的差役准备进来闹洞房,顾天佑挡在门口,好说歹说,又被灌了好几杯酒,这才说服他们离开。
“嗝……”顾天佑才踏进新房,就见他俊脸泛红,已经有着明显的醉意。
在新房里的绣云自然也听到外头的对话,盖着红盖头的她不禁笑问:“大人,你还好吧?”
“要叫相公才对……嗝……”顾天佑庆幸自己这阵子有在勤练,就为了应付成亲这一天宾客的敬酒,所以不再那么容易就醉倒了。
绣云听着他的脚步声。“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他拿起喜秤,脚步有些不稳的来到新娘子面前。
待红盖头被揭起了,绣云羞涩的看着身穿大红袍的新郎官,只见他身躯晃了一下,她赶紧伸手扶住。“相公真的没醉?”
“我没醉,只是头有点晕……”顾天佑在床沿坐下,看着她去倒了杯茶水过来给自己解酒。“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我可不想因为喝醉而错过了。”
“先喝口茶。”绣云将杯沿凑上他的嘴。
彼天佑喝了两口,甩了甩头,让脑子稍稍清醒一些,这才伸臂将他的新娘子搂在怀中。“娘子,我等了十年,总算把你娶到了。”
“我也很高兴能够等到你……”绣云心想她若在两年前答应嫁给江家大少爷为妾,只怕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幸福。
“真的吗?”他的心都醉了。
“嗯,谢谢。”绣云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我比较喜欢你用别种感谢的方式……”说着,顾天佑便吻上她抹着胭脂的小嘴,今晚可以放纵自己,尽情地抱他的女人了。
因这个亲吻而娇躯发软,绣云模糊地想起好像还要喝交杯酒什么的,可是她却无法打断他,只能任由自己化成一摊春水。
“大、大人。”跟班在外头呐呐地唤道。
彼天佑当作没有听到,开始月兑去绣云身上的霞帔,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
“大人!”跟班又把嗓门拉大。
“相公……”绣云只得轻推一下。
他按捺住不悦,扬声嚷道:“到底什么事?”
“大人,衙门那儿……有人击鼓鸣冤……”跟班硬着头皮回道。
新房里的新郎官和新娘子同时呆住。
“你再说一遍!”顾天佑不敢置信地吼道。
苞班一个字一个字,大声地说:“有、人、击、鼓、鸣、冤……”
“有人击鼓鸣冤?在我成亲的这一天?”顾天佑当场变脸,失声叫道。“而且还是在我要过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绣云已经笑到肩头不住抖动,只得起身帮他取来官服。
“大人要、要升堂吗?”跟班小声地问。
“升!当然要升!”顾天佑咬牙切齿地低吼,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大案子,竟在这个节骨眼来给他击鼓鸣冤。
“那就有劳大人更衣,好升堂问案了。”绣云捧着官服,憋着笑说。
“我的洞房花烛夜……”顾天佑垮下俊脸,让她月兑去身上的大红袍。
“我会等相公回来的。”她安抚地说。
“你什么都不要动,我问完案就回来……”顾天佑一面火速地套上官服,一面往新房门口走。“很快就回来……”
绣云掩住笑唇,凝睇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想着待顾天佑回来,得要先喝了交杯酒,仪式才算完成。
因为她和他是要做一辈子的夫妻,如果真的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希望都能永结同心。
成亲将近三个月——
“娘子,我好饿……”顾天佑准时在申时从衙门回到官宅,第一件事就是吃绣云为他做的饭菜。
绣云已经把饭菜都摆上了桌。“是,大老爷,都准备好了。”
“还是娘子最懂我。”他嘴甜地说。“只要一天没吃到你做的饭菜,我就全身不舒服,连问案都没精神了。”
“都是些很平常的菜色,还真亏得你吃都吃不腻。”就因为顾天佑爱吃,绣云自然也愿意天天为他洗手做羹汤。
瞧顾天佑那吃相,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在享受什么山珍海味。“因为这是我的家人、我的娘子为我做的,再吃个五十年都不会腻。”
“只要你喜欢吃就好。”她窝心地说。
“对了,那件事问过你爹了吗?虽然我在衙门里可以天天看到他,可是又想这件事还是由你开口比较好。”顾天佑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问。
绣云轻颔下首。“我昨晚回去看他时间了,不过爹说他得想一想,虽然他是你的岳父,却也是衙门里的部属,要搬进官宅来长住,担心会不合规定,也会让你这个县太爷为难了。”
“是这样吗?”他沉吟地说。
“大人!”司阍来到房外站定,朝屋里唤道。
见顾天佑忙着吃,绣云只好开口道:“进来。”
司阍推门进去,拱手禀明。“姑苏驿的王大人亲自送信来了,说要亲手交给大人,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要亲手交给我?”顾天佑喝了口汤,才有余力说话,心想这位王大人可是管理驿站的最高官员,就算要送信,也轮不到他亲自出马。“有说是什么信吗?”
“王大人说……”司阍凑近了些。“是宫里来的。”
他挑起一道眉,因为这句“宫里来的”可就非同小可了。
待顾天佑来到前厅,和王大人寒喧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王大人神秘兮兮地说:“送信来的人指名要亲手交给吴县知县。”
彼天佑接过那封书信,既没有署名,看起来也不特别。
他也学对方用神秘兮兮的口吻,小声地问道:“你说……这是宫里让人送来给本官的?”
“没错,这宫里……自然就是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王大人暗指地说。
“本官听懂了。”不就是皇帝,直截了当的说不就得了!彼天佑在心里嘀咕着,只不过他更想知道皇帝没事写这封密函给他做什么?“这封信本官就收下了,有劳王大人走这一趟。”
“哪里。”王大人完成任务,安心地离开了。
拿着这封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的信回到了房里,顾天佑有些迟疑要不要现在就拆开,还是等吃完再说。
绣云又为他盛了碗饭。“怎么不拆开来看?”
“我怕看了内容会影响食欲。”这天意难测,顾天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事,何况这种密函通常是给自己的亲信或心月复的,他跟皇帝应当没那么熟吧?!
彼天佑不知道当他要求来吴县当个知县,皇帝便已经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觉得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将来可以委以重任。
“为什么?”绣云疑惑地问。
彼天佑看着手上的书信,喃喃道:“反正早晚都是要看的……”待他拆开盖着封泥的信封,抽出信纸,仔细阅读上头的内容。“原来是这么回事……”
前阵子他才知道有位钦差大臣来到苏州,这会儿又来个和硕公主,而且要借住在官宅内,还交代要秘密进行,不能泄漏了她尊贵的身分,因为不想声张,所以皇帝才没有大张旗鼓地下道圣旨,来个昭告天下。
绣云挑好了鱼刺,将鱼肉放进他的碗里,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吴县会很热闹……”顾天佑将信收进怀中,端起碗筷又吃了起来。
绣云不解地看着他。
“我还要喝汤!”说着,他已经张嘴等着。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家喂……”绣云嘴里嗔骂,不过还是舀了口汤到他嘴边。“小心烫口!”
没错!避他什么钦差大臣还是和硕公主,他只要当好他的知县,当好这小小的七品官,让吴县百姓能安稳地过日子,其他的事都不重要。顾天佑笑眯着眼,吃着所爱的女人做的饭菜,对他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用过了晚饭,顾天佑携着她的小手步出官宅。“走吧!”
“要上哪儿去?”绣云跟着他走。
彼天佑回头一笑。“当然是亲自去说服你爹,要他答应搬进来住,也让咱们可以一块孝敬他。”
“相公……”她眼眶一红。
“他是我岳父,也就是我爹,既是亲人,当然要住在一起。”他真诚地说。
“嗯。”绣云感动得哽咽了。
在夕阳的余晖下,两人携手漫步在石拱桥上,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可是羡煞不少路过的百姓。
“不要这么牵……”绣云羞赧地想抽回小手。
“咱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天佑才不怕别人看。
她嗔睨一眼。“这是在外头。”
“有什么关系,这样大家才知道咱们夫妻有多恩爱,感情有多好,我又有多疼你。”他说得理直气壮。
“这种事我知道就好了。”绣云娇嗔道。
彼天佑俊脸一整,柔声地问:“那么你现在心里还会不安吗?还会担心高攀不上我吗?”
闻言,绣云的胸口发热、发烫,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为了这个原因。“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那么要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要放开。”他深情地说。
“嗯。”绣云真的握紧他的手。
数月后——
位于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内,此刻人在养心殿的皇帝丢下手上的奏章,从御案后踱了出来。
笔帝想不到连着两任的苏州知府都是昏官,要不是任命睿亲王为钦差大臣,前往苏州办案,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而这一任的苏州知府也在追捕日月会副总舵主的过程中,不幸被乱党所杀,那么接下来该由谁来顶替位置呢?
这个难题让皇帝颇为困扰,尽避朝中大臣们都推荐了自己的心月复,不过这回他得审慎一点,要选蚌真正了解地方百姓的官吏,毕竟江南还是汉人居多,又是日月会那些乱党的地盘……有了!
笔帝从成堆的奏章中翻出一份,看着睿亲王所推荐的人名,皇帝露出了笑容。
“朕怎么没有想到呢?连乌勒衮都欣赏他,还难得的大力举荐,的确是个再恰当不过的人选……”既是汉人,又是个深受百姓敬爱的好官,身为状元,却不想当大官,可是绝无仅有,让此人继续当个七品官,岂不浪费了人才。
下一任苏州知府就是他了!
做出了决定,皇帝便御笔一挥……
同一时间,身在苏州吴县的县太爷在公堂之上,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让底下的苦主和被告不禁停下互控的吼骂。
“难道着凉了?”顾天佑口中低喃。
惫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
“大老爷?”苦主和被告仰着头看着他们的县太爷。
“没事……好了,到底是谁家的公猪侵犯了谁家的母猪,又是谁家的母猪生下猪仔,其实是谁家公猪的种……”这么绕口的话让顾天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们就从头说起。”
不管是什么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可没在怕,顾天佑把精神又放回眼前的案子上。
“是,大老爷……”无论是苦主还是被告,都相信县太爷会做出公平公正的判决,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