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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颤 第一章

作者:朱映徽

漆黑的夜幕像一张巨网,密密地遮盖住整片树林,白茫的雾气弥漫在叶隙、在枝桠、在树梢,几乎无所不在。

树林的尽头,几十株参天巨木并立而生,清亮的月光被高耸入云的枝干遮断,使得周围陷入一片朦朦胧胧的幽暗。

一阵夜风徐缓地拂过,带来了划破宁静的——声响,那是叶片被拨动的声音,以及一双莲足踩踏在草地上的细微跫音。

半晌后,一丝微弱的亮光自巨木旁那些比人还高的丛生野草后透出,隐约映亮了一抹缓缓走出的纤丽身影。原来,在丛生野草的掩蔽之后,是一条鲜为人知的隐密通道。

那纤细的身影步出小径,尽避四周光线朦胧不明,却依旧看得出这名女子有着清丽的绝美容颜。

在这杳无人迹的树林深处,乍然出现这么一名绝尘月兑俗的女子,一般人若是见了,怕是要以为自己遇着了林中仙子!

“终于……”谷向晚难掩兴奋地低叹,那双澄澈的明眸闪烁着比天边星子还要灿亮的光芒。

在那条野草掩蔽的狭长小径之后,是她居住了多年的聚落,由于地点极为隐密,从没有外人意外闯入过。而聚落里的人虽然会到外头来,但却绝对不是她,而是那些替她那身为聚落首领的爹执行任务的人。

屈指数数,这么多年来,她离开聚落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算得完。

爹和聚落里的人总把她当成一株娇弱的花儿,怕一个轻忽便会枯了、萎了,他们一同悉心守护着她,像是恨不能将她捧在掌心里细细呵护。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静无忧,但她的心中却对外头的一切充满了憧憬与向往,众人无微不至的呵护,有时候会让她有种几乎快喘不过气的错觉。

今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底的渴望冲破了界线,仿佛冥冥中有股抗拒不了的召唤力量,让她终于鼓起勇气,瞒着众人悄悄溜出了聚落。

此刻放眼望去,盈月的光芒在枝叶与白雾的掩蔽下,变得朦胧不明,那丝幽弱的月光迤逦在林间,映照出一条通往未知之地的神秘小径。

比向晚虽然不是个胆大妄为的女子,但是此刻想要暂离聚落独自走走的渴望却胜过一切,她不再迟疑地轻移莲步,开始了她今晚的秘密探险。

她在夜雾中努力辨别方向,顺着林间小径走了许久,最后来到一片宽阔的湖泊前。

迷离的月光洒落湖心,在平静的水面缀上星子般闪耀的点点波光,而弥漫于湖上的白茫雾气,使得一切的景致看来更加虚无缥缈,整个湖泊仿佛罩上了一层朦胧而美丽的面纱。

“真美!”她忍不住惊叹,眼前的景致几乎令她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夜风迎面拂来,传至耳畔的除了细微的风声外,还夹杂着某种类似呼吸的声响,那声音虽然细微,但在静谧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比向晚吓了一大跳,美眸惊惶地四处张望,寻找呼吸声的来源。很快的,她在湖畔看见了一个平躺的人影。

还好不是遇上了森林里的猛兽,谷向晚稍微松了口气,但是一颗心仍高悬在半空中,无法真正地安稳下来。

她盯着湖畔那抹身影,脑中浮现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那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深夜独自躺在湖畔?

既然她听见了呼吸声,就表示那个人还活着,但……她可不认为会有人特地跑到树林深处来睡觉。

那么……难不成……那是个伤重昏迷的人?!

眼前夜雾弥漫,又隔着一段距离,谷向晚实在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情况,虽然她的心底有个声音警告她应该立刻离开,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她的步伐却怎么也移不开。

只要一想到可能有个人正伤重垂危地倒在湖畔,她就无法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地转身走开。

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穿过重重的白雾,缓缓走向湖边。

当她逐渐靠近,近得足以看清楚那个人影时,她的心忽然重重一颤,胸口翻搅着某种来势汹汹的陌生情绪。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

她的心跳正为着某种她也不了解的原因而急遽加速,随着一步步向前的脚步而猛烈跳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她几乎要怀疑那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比向晚放轻了脚步,来到那个男人身边,她屏息地观察半晌,在确定他不会突然醒来后,才放胆地蹲在高大的身躯旁,细细打量着这名陌生男子。

看起来,他并没有受到任何外伤,就连呼吸声也规律平稳,丝毫没有受伤虚弱的迹象。

那么,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难道这人真有某种奇怪的癖好,喜欢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种种疑惑浮上心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眼眸不经意地瞥向他的面孔,就这么一眼,她便无法移开目光,也无法再思考任何问题了。

这个男人有着她所见过最冷硬的脸部线条,从他深刻凌厉的五官看来,可猜出他有着冷峻狂傲的性格,尽避此刻他闭着双眼,状似熟睡,却仍隐隐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王者气势。

比向晚的双颊莫名地红烫起来,一颗芳心隐隐地颤动。她就像着了魔似的,目光只能盯着这名陌生的男子,一瞬也不瞬。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喃喃低语。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分,却深信他绝不是个凡夫俗子,在她想来,这男子合该生来就站在高不可攀的顶端,等着天下人来臣服。

一股带甜的暖流悄然涌上心田,迅速弥漫了整个心间,那双澄澈美丽的眼眸,也逐渐漾满了款款柔情。

也许是这样一个浓雾弥漫的月夜气氛太美好,也许是确定这个男人不会突然醒过来一阵抑不住的情生意动,令谷向晚情不自禁地缓缓倾身,一点一滴地拉近彼此的距离。

最后,两张脸近得几乎鼻尖相触,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乱了她的心跳。

仿佛受到了蛊惑,她柔润的红唇缓缓覆下,轻轻印上了他的薄唇。

由他唇上传来的温热,震颤了她的心房,她闭上眼睫,细细地感受这陌生而亲昵的温软触感,几乎舍不得离开……

“啊!”下一瞬间,她突然低呼一声,像被烫着似地突然跳开。

粉女敕的双颊在瞬间布满红霞,青葱般的手指抚着发烫的唇儿,圆瞠的眸中更有着一丝惊惶与羞怯。

这个男人……他……

会是她的错觉吗?刚才他似乎有了反应?她隐约感觉到他的唇轻微地分开,火烫的舌似乎还企图探入她唇间,撷取她口中的甜蜜。

她伸手按住自己急促起伏的胸口,感受到掌下的心正狂跳不止。

直到这时,她才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张俏颜在瞬间红烫似火。

老天!她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偷吻一名全然陌生的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做出如此违背礼教的举动!

瞥见他浓眉轻攒,似乎快要醒来,谷向晚不假思索地起身,慌慌张张地逃进重重的夜雾之中。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名男子,更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她大胆的举动?如果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质问她为什么偷吻他,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因为过度的羞窘而死去!

心虚而慌乱地逃开后,她却舍不得就此离去,于是便躲在远处的一株大树后,屏息遥望着湖畔的那抹身影。

就算是隔着夜雾,视线朦胧不清,她也想多停留一会儿,多看他一眼。

才不过短短的一瞬间,那名傲岸不凡的陌生男子,竟已成为她心底不愿轻易割舍的眷恋——

湖畔,那男人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那对如墨的眼眸只怔愣了片刻,下一瞬间便立即恢复清明与警觉。

他宛如矫捷的黑豹般翻身而起,黑眸带着深深的戒备环顾四周。

只见周围白雾轻漫,不见任何人影,除了偶尔从树林深处传来的虫呜鸟叫,以及隐隐约约的湖水流动声外,再没有听见其他可疑的声响。

黑眸中的警戒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困惑与怀疑。

罢才,在他将醒未醒之际,唇上隐约传来了温软的触感,像是一个柔如春风的轻吻,那会是他的错觉吗?

不,他的唇上还留着一丝芬芳的气息,那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是如此的真实,证明了的确有某个女子大胆地偷吻了他的唇。

会是谁呢?在如此更深的夜晚,怎会有女子出现在这浓雾弥漫的树林深处?而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此刻怎会不见踪影?

懊不会,他所遇见的不是寻常女子,而是湖中的仙子或是森林妖精!?

望着眼前这片蒙胧缥缈的湖泊,他几乎要怀疑此刻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迷离的梦境。

一阵乍响的鸟唳声打断了他的怔忡,他的神色一凛,两道浓眉狠狠地纠结,微眯的黑眸进射出冷峭严峻的光芒,紧绷的俊脸可看出咬牙的痕迹,使得原已刚硬的脸部轮廓显得更加凌厉。

那些不该产生的绮思被他硬生生的驱散,眼前他该在意的,不是那个如梦似幻的轻吻,而是那些胆敢与他作对的敌人!

罢才他在树林外与一群刺客交手,那些人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便使出下三滥的手段,对他施展迷香。

“哼,派出那些不济事的小角色,就想要我的命?”他冷嗤一声,黑眸掠过深深的轻蔑与嘲讽。

尽避身中迷香,但是凭着强硬的意志力和顶尖的身手,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些人杀得片甲不留。

惹怒他的下场,就只有死亡!

除掉那些杂碎后,他顺着林间小径来到这片湖泊,体内的迷香在此时完全发挥作用,让他终于不支地在湖畔晕睡过去。

由此刻的夜色看来,他推估自己约莫在这里昏迷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

“青龙堡……”他森冷地低语,把那三个字说得像是即将毁灭的预兆。

从来没有人在招惹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那些愚蠢的人必须为捻虎须的无知举动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迈开步伐,毫不迟疑地离开,早已将刚才那个幻梦般的轻吻抛诸脑后。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雾中,谷向晚的胸口突然梗塞着一股欲泪的怅然与酸楚。

她想唤住他,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口,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走出她的视线,走出他们短如朝露的交集。

直到那傲岸的身影终于完全隐没在夜雾之后,她才幽幽怅怅地转过身,顺着林间小径缓缓地踏上归路,沿途却是忍不住一步一回首。

即使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是每一次的回眸,仍旧盈满了深深的眷恋。

她知道,她的一片芳心,已在这个幽静的夜晚,遗落在那片月光迷离、白雾袅袅的美丽湖畔……

☆☆☆

和煦的冬阳,自高峻的山巅洒落。

一片宽阔的平地,夹在左右两侧陡峭的山壁之中,对岸是一面既深且广的湖泊,而平地之上,散落着十来幢屋子。

这儿是一个自成天地的隐密聚落,对外的唯一通路,就是那条掩蔽在巨木及丛生野草之后的狭长小径。

比向晚独自坐在湖边的巨石上,那双谫水明眸望着眼前平静的湖面发怔,心却像生出了羽翼,顺着狭长小径飞出聚落之外,飞到姻缘湖畔,盘旋在湖面、在林间,找不到可以停驻的地方……

尽避已经事隔半个月,那张冷傲俊美的面孔,以及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却还是深烙在她心中,丝毫不曾褪色。

她渴望能再见他一面,即使只是一眼也好。

她渴望多知道他一点,即使只是个名字也好。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想,她的心里很清楚,就算她再溜出聚落,要再遇见那个人的机会仍是微乎其微。

也许,他们的缘分就只有那么浅薄,唯一能有的交集,就只有那一夜、那短暂的一吻……

她轻叹口气,掌心贴在隐隐发疼的胸口上,感觉心头空空荡荡的,像是失落了什么,仿佛她心中的某个部分已在那一夜追随着那男人而去,却迷失在茫茫的夜雾之中,寻不到他,但也无法回头了……

“姻缘湖……你真的拥有神秘的魔力吗?”

比向晚轻轻低喃,眼里看的虽是面前澄澈平静的湖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面白雾迷蒙的美丽湖泊。

前几天,与她亲如姐妹的童采衣在和她闲聊之时,无意间提起了那面湖泊,她才知道原来那面湖泊不但有个美丽的名字——姻缘湖,还有着美丽的传说。

传说,在浓雾弥漫的圆月夜里,倘若未婚的女子有勇气独自穿越重重的浓雾,来到姻缘湖畔,那她很快就能得到一桩美好的姻缘,并且会和未来的夫君在那美丽的湖畔邂逅。

“会吗?那传说会是真的吗?”那则美丽的传说,深深扣动了谷向晚的心。

她不由得想到半个月前溜出聚落的那一晚,天边月儿正圆,林子里又漫起了浓雾,她独自来到姻缘湖,也的确在湖畔见到了一名男子。

这一切,不正都符合了那则传说!

如果姻缘湖的传说真的灵验,那不就表示——那个男人将是她未来的夫婿!

“不会的,不可能的……”她怅然低语,双眸黯沉了下来。

他们两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那一次的邂逅只是一个偶然、一场意外,她甚至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和他缔结鸳盟?

幽幽的叹息再次自她唇间逸出,飘散在微风中。

比钧太站在几步远之后,蹙着灰眉望着湖畔满怀心事的女儿。在他那双狭长的锐眼中,有着深深的思量。

一会儿后,他的灰眉舒展开来,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向晚。”他开口叫唤,见她没有半点反应,便又提高音量再喊了声。“向晚!”

这次谷向晚终于听见了,她连忙拉回飘远的心绪,转过身来。

“爹,您找我有事吗?”

“你跟我来。”

“喔,好。”谷向晚柔顺地跟了过去。

☆☆☆

比向晚随着谷钧太走进聚落里的一间屋子,才刚踏进门槛,浓重的药材气味便扑面而来。

屋里,一名昏迷的女子被安置在长榻上,一旁有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正专心在为她诊脉。

“其磊。”谷钧太对那男子喊道。

雍其磊闲声回过头,见是他们,使松开诊脉的手,迎了上来。

“头儿,向晚。”他勾唇轻笑,眉目顾盼风流,神情倜傥不羁,要不是长年待在这只有二十余人的秘密聚落里,光凭他这副皮相,肯定会大大扰乱天下女子的芳心。

“雍大哥。”谷向晚向他打了声招呼,目光却是落在那名昏迷的陌生女子身上。“这位姑娘是……”

“她呀?她是我前些天从外头‘捡’回来的。”雍其磊说道。“她和同伴约有三十多人,像是遇见了穷凶极恶的盗匪,所有人都被杀了,就连她也奄奄一息。算她命大,在被阎王收留之前被我给救了。”

他可是堂堂“鬼手神医”的唯一弟子,虽然年轻,但是放眼天下,只怕没几个大夫的医术赛过他。

“那些盗匪真是残忍!”谷向晚惊呼一声,同情地望着那名女子。

比钧太若有深意地望着女儿,开口说道:“她叫傅婉儿,是北方霸主傅天萧的女儿,也是‘破雷山庄’少主的未婚妻。”

“破雷山庄?”谷向晚因惑地蹙起眉尖,感觉得到她爹特别强调的语气。

雍其磊开口解释。“破雷山庄的少主名叫牧初扬,也就是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你在姻缘湖畔遇见的那个男人。”

比向晚惊愕地倒抽口气,红唇微张,震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她那一晚溜出去的事?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姻缘湖畔遇见了一个男人?

饼度的错愕令她无法正常思考,只能睁大双眸望着眼前这两个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的男人,一句话电说不出来。

雍其磊语带歉然地说道:“那一晚,我无意中发现了你的行动,便悄悄尾随在后,本想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不料却撞见了……”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谷向晚很清楚他究竟撞见了什么。

一想到她偷吻陌生男子的那一幕竟被旁人瞧见了,谷向晚的俏脸就红得发烫,整个人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她的目光窘迫地四处游移,最后落在昏迷的傅婉儿身上。

这名女子,是牧初扬的未婚妻,原来早在她遇见他之前,他就已订了亲……

比向晚的胸口猛地一窒,仿佛有根尖针扎刺着她的心,让她从虚幻的美梦瞬间跌入残酷的现实中。

“傅姑娘她……还好吗?”她轻声低问,语气有着掩饰不了的干涩。

虽然此刻的傅婉儿因伤重昏迷而显得苍白,但仍旧是个娇丽的美人,这样明艳的女子和俊挺的牧初扬站在一起,该是十分相配的吧!

“不,情况很不好。”雍其磊摇头,脸上浮现难得的凝重。“她伤得太重,几乎回天乏术,我勉强护住她的心脉让她活了过来,但是——”

“但是什么?”

“她这辈子未必会有醒来的一天。”

“什么?她的伤竟然这么严重?”

比向晚不由得同情起傅婉儿,并对自己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妒羡感到惭愧。傅婉儿的遭遇已经够惨了,她怎么可以还嫉妒她呢?

“她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她的运气了。”雍其磊的目光从傅婉儿转到谷向晚的脸上。“不过,如果她一辈子昏迷不醒,就不可能嫁给牧初扬,当破雷山庄的少主夫人了。”

比向晚愣了愣,隐约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谷钧太便已开口说道:“他们一行人在前往破雷山庄的途中遇害,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傅婉儿,据我所知,包括牧初扬本人在内,破雷山庄的人从没有见过傅婉儿。”

“……所以呢?”谷向晚怔怔地问道,总觉得他们似乎在暗中策划着某个惊人的计谋。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假冒傅婉儿的身分前往破雷山庄,又带着足以证明身分的信物,就能够取代傅婉儿,成为牧初扬的未婚妻。”

比向晚闻言不禁倒抽口凉气,爹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她……

“向晚,只要你想,你大可以取代傅婉儿成为牧初扬的未婚妻!”

“这怎么行?!”谷向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竟然怂恿她冒充傅婉儿?她怎么可以?这怎么可行?

“当然可以。”开口回答的是雍其磊。“破雷山庄又没有人见过傅婉儿,只要你带着这两样东西上门去,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分。”

“这是……”谷向晚看着被他塞进手中的物品,那是一只刻着“傅”字的龙纹环,以及一只雕功奇巧的凤凰玉璧。

“这两样东西,是从傅婉儿身上取出来的,有了这些,相信就连牧初扬也不会怀疑你的身分。”

比向晚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物品,再抬头看着她爹和雍其磊那一脸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神色,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突然掉进了一场荒谬的梦境中。

虽然她对于这个提议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但她的理智不容许她去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她直觉认为牧初扬不会容许旁人的欺骗。像他那样狂傲的男子,要的该是全然的臣服,而不是背叛与欺瞒。

“不可能的,”她摇头说道。“就算我真的能冒充一时,总有一天也会被拆穿的。”

必于这点,谷钧太当然也有考虑过,但是他相信在她的身分被识破之前,牧初扬一定会爱上她的。

她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婉,不会有人狠得下心伤害她的。只要牧初扬真心爱上了地,自然不会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曾经暗中调查过,牧初扬是个狂傲严峻且深具野心的男人,以他的个性,也许不会是个温柔体贴的夫婿,但是他够骠悍、够骁勇,那双羽翼强壮得足以护卫女儿一生一世。

最重要的是,女儿的心除了牧初扬之外,怕是已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向晚……”谷钧太沈吟了半晌,像是在犹豫该怎么开口似的。“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爹会这么谨慎严密的保护你吗?”

“为什么?”

比钧太突然长叹口气,两道灰眉紧紧纠结,脸上忧愁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是在瞬间老了几岁。

“十几年前,有个铁口相土论断你命中有个重大的劫数,要是没有小心守护,怕是……怕是度不过呀!”

命中有重大劫数?谷向晚的脑中仿佛突然劈过一道猛雷,让她的眼前忽地黑了一黑。

“可是……一名相士所说的话怎么做得了准呢?”

“别人说的或许不准,但那名相士说的我却不得不信。当初,他说你娘会在一生下你之后香消玉殒,结果果然……”忆起往事,谷钧太不禁又长叹口气。“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保护着你,就是怕你一个不慎出了什么岔子啊!”

比向晚的脸色忽地刷白,窒痛的胸口像是被人一下又一下地狠狠重击着,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楚谷钧太的话。

比钧太望着她大受打击的神情,眼底掠过一丝不忍,两道灰眉攒得更紧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向晚,爹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些,如果你真的喜欢牧初扬,就勇敢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

追寻属于她的幸福?她有这个资格吗?

“不……我怎能这么自私?”如果她真是个薄命之人,又何必去扰乱牧初扬的生活?

“别想太多了,向晚,难道你不希望和牧初扬在一起?现在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呀!”

“是呀!”一旁的雍其磊也开口帮腔。“你在姻缘湖畔遇见了牧初扬,而我则恰巧救回了傅婉儿,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注定了你和牧初扬终究是要牵系在一起的。”

天意注定——这四个字,让谷向晚的心掀起了阵阵悸动,也令她蓦然想起了姻缘湖的传说。

莫非,那则美丽的传说真的会应验在她和牧初扬身上?

莫非,那个狂傲不凡的男子,真会是她未来的夫婿?

见她的心意已有些动摇,谷钧太又立即说道:“向晚,别顾虑那么多,你只要问问你的心,问问你自己——想不想再见到他?想不想到他的身边?”

她怎么会不想?这个问题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

自从在他唇上偷了一吻的那一刻起,绵绵密密的情丝就已将她层层困在其中,她就像只渴望破茧的蝶儿,日复一日地盼着有朝一日能挣月兑一切的束缚,展翅飞到他的身边……

回想着初见他时的芳心颤动,回想着轻吻他时的甜蜜,她的心就无法遏抑地怦然狂跳,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好,我去!”

如果她的命中真有难以度过的灾劫,如果她的生命不知何时会突然消逝,那么她绝不愿自己将来有一分一毫的后悔,更不愿他在她的回忆里,就只有姻缘湖畔那短暂的一吻。

牧初扬……她在心底反覆念着他的名字,那三个字渐渐荡漾成一股暖流,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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