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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妻时运转 第一章 夫妻不像夫妻

作者:春野樱

“你滚!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见你!”

彷佛听见了父亲的怒吼,傅时雨自睡梦中醒来,他缓缓起身,看着眼前这间小小的房间,无意识地抓了抓额头。

是的,他已经被父亲赶出家门,带着成亲一年的妻子毛琮谖回到傅家位在银泉山脚下这又小又旧的祖厝。

穿上鞋,他走出小房间,只见桌上搁着一碗凉了的粥,是毛琮谖给他留下的,而她人早已不见踪影。

成亲一年,他们唯一一次同时坐在床上便是大婚的那个晚上。

他永远忘不了她脸上那没有半点期待,也没有一丝娇羞,彷佛谁都可以、人生再无指望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他发现,她比自己更不想成这个亲。

于是在完成仪式且所有人都退出新房后,他抓着枕头跟被子睡到外间去。

接下来的一年像是培养出了默契,他不曾碰过她一根头发,她也不曾扯过他的袖角,她不会留一盏灯火等候夜归的他,他也不曾因为她而归心似箭。

他不止一次寻思着该如何放她走,然而即使是和离,对女子的伤害及损失还是极大,本想着今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或许能给她一个自由的机会,没想到她却毫无异议地跟着他一起离开傅府。

不过她娘家就在隔壁,也许比起待在傅府,她更乐于搬进傅家祖厝以便亲近娘家人。

喝完粥,傅时雨稍事洗漱便更衣出门,前往位于水丰大街的盈谷行。

父亲不准他回家,可没说连盈谷行的大门都不得踏入一步。

这儿有个人肯定会张开双臂欢喜迎接他,那个人便是跟他一起长大的表弟姜海丰。

茶室里,傅时雨喝着新茶,佐着至味轩的芙蓉酥,一脸满足。

姜海丰蹙起眉头,“我娘这几天吃不好睡不下,只要说到你便是一顿哭,可我看你倒是无忧无虑。”

提及姑母傅君琦,傅时雨眼底流露出歉疚及不舍。

姑母是他父亲傅君烨的胞妹,也是在他母亲过世后竭尽心力照顾他的人,姑母怜他失恃,对他十分宠爱,每当他遭到父亲责罚,姑母总是挡在中间护着。

“你跟姑母说我极好,请她不要担心。”

“极好?”姜海丰嗤笑一记,“刚才你还说自己早上只喝了一碗凉粥呢!”

“这事你可别跟她说。”傅时雨慎重其事地叮嘱。

“我知道,话说回来……”姜海丰眉心一拧,“我听说娘偷偷塞了五十两给你,应该能顶上一些时日,怎么你只能喝凉粥?”

“那些钱都没了。”傅时雨耸耸肩。

闻言,姜海丰一脸诧异,“都没了?你该不是去赌了?”

“就……算了。”傅时雨觉得没必要再提,“总之就是没了。”

看着一派轻松,彷佛天塌了都没什么好担心的表哥,姜海丰语带试探地问:“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我看舅父这回是生大气了。”

傅时雨咧嘴一笑,“事情总会变好的。”

看他不仅未愁云惨雾,还一副未来可期的模样,姜海丰神情慢慢轻松,“舅父是刀子嘴豆腐心,等风头过了,他便会让你回家了。”

傅时雨不置可否,“我爹对我是刀子嘴,豆腐心都给别人了。”

这点姜海丰倒是无法否认。

傅家自傅老太爷发家,本是间小规模的粮店,却因为懂得开创及守成,逐步统整各地零散的田地以及荒废的庄子,慢慢壮大成买卖米粮的大商户。

极有生意头脑的傅君烨自父亲手中接下盈谷行后,将傅家的生意发扬光大,如今盈谷行在几处米乡皆拥有分行,放租的良田万亩,负责管理佃务的庄子亦有十来座。

他将妹妹傅君琦许佩给自己的心月复姜子文,并尽心尽力栽培两个外甥,毫无私心及分别心。

姜海丰十岁时,姜子文在巡视庄子的途中遭遇流匪劫掠而丧命,原本就对他们兄弟俩十分照拂的傅君烨更是将他们视如己出,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干的坏事,他总是严厉地责罚傅时雨,却对两个外甥轻轻放下。

不仅如此,傅君烨对于栽培兄弟俩不遗余力,也毫无私心地对他们委以重任,更不吝在外人面前盛赞两人。

“爱之深责之切,舅父也是为了你好。”姜海丰叹了口气,“你是舅父的独子,他能仰仗的终究是你。”

“傅家有你跟海林表哥在,我爹何须烦忧?”

他爹一心想将盈谷行交到他及姜氏兄弟手上,可他却对单调刻板的粮秣买卖不感兴趣。比起一成不变却稳定的行当,他更喜欢充满创意及新造的事情。

这些年来他到处学习与商道全然无关的事物,并结识各行各业的人,从来就没打算按着父亲的安排过日子。

一直如此自我又不羁的他,唯一对父亲屈从的便是他的终身大事。

“总之这回的事挺大,我爹没那么容易消气,更别说是饶过我了。”傅时雨还是那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提及此事,姜海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据说刘管事的女儿确实有着姣美姿容,可你怎会那么胡涂?”

傅时雨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冷肃后,又是若无其事、一派轻松的表情。

两个月前,他在表哥姜海林的劝说下随其外出巡庄查账,虽没学到什么,倒也没闯什么祸。

谁知半个月前,庄子管事刘典闹到傅府来,说是傅时雨之前巡庄子时借着酒意,将他女儿拉进屋里轻薄,这事还是女儿寻死觅活他才知晓。

此事让父亲脸上无光,不只赔钱给刘典,还慎重向其致歉,他却对刘典出言不逊,父亲忍无可忍,为了给刘典一个交代,也给他一个教训,便毫不犹豫地将他逐出家门。

沉默了一会儿,傅时雨唇角微勾。“事情都过了,不提。”

这事毕竟不光彩,姜海丰能理解他不想再提。“我看舅父也是为了安抚刘管事,或许一两个月后便会差人去将你及嫂子接回。对了,祖厝应该堪用吧?”

傅时雨撇唇一笑,“是小了点旧了些,但遮风避雨不成问题。”

“表嫂呢?她还好吧?”

闻言,他脑海里出现了毛琮谖的身影,回到祖厝后,她一声不吭地与他分房,睡在另一间更小的房间里,即使祖厝那么小,可他们却几乎碰不到面也说不上话。

“你可得好好安抚她,发生这种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姜海丰说道。

傅时雨不自觉地勾唇一笑,“你多虑了,她问都没问过。”

姜海丰一怔,表嫂嫁入傅家一年,一直是安静懂事知进退的乖顺媳妇,可即便如此,心里没半点波澜起伏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也许她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便故意冷着你,让你主动跟她说?”他猜测着。

不,傅时雨很清楚不是这样,她是真的无所谓,也是真的不在乎。

姜海丰沉吟须臾,正色道:“我知道这个亲你结得心有不甘,可若表嫂不好,就算是外祖父定下的,舅父也不会让你履行婚约,如今发生这事,表嫂不仅没跟你闹,还陪着你回到祖厝住下,可说是有情有义了。”

“瞧你,什么时候跟你表嫂这么亲了,净说她的好话。”傅时雨促狭道。

“我这是实话实说。”姜海丰是个单纯又正直的人,没什么心眼,“表哥该不是嫌弃表嫂的样貌吧?”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傅时雨经常跟朋友上绿绾院喝酒作乐,几年前还为一名舞妓赎了身。

只是这舞妓在离开绿绾院后便销声匿迹,有人传闻她跑了,也有人说傅时雨将她藏了起来,可这些事从来没从傅时雨口中得到证实,谁都问不出个结果。

傅时雨挑了挑眉,语带认真地道:“你这话可真是太失礼了,你表嫂虽不是国色天香,但好歹也算是清秀佳人吧?”

姜海丰尴尬又歉疚地挠挠脸,“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娶妻求贤,容貌并不重要……”

傅时雨嗤笑一声,“越描越黑了。”

姜海丰涨红了脸,赶紧讨饶,“你别捉弄我了。”

傅时雨打小就喜欢闹姜海丰,他性情爽朗可爱,常常说错话做错事,有趣得很,不像他大哥姜海林,总是那么沉稳完美,无懈可击。

“海丰,娶妻不只求贤,还得是心中所想、所爱,那才有意思。”

姜海丰疑惑,“心中所想所爱?”

“你可曾看过那种浓烈炽热,即使有着重重难关,不被接受及祝福,也要赌上性命拚一把的爱恋?”傅时雨淡淡一笑,“若没有这样的爱意,就算是生儿育女,白头至老,终究也只是有个人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姜海丰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我真不知你是这样浪漫的人。”

傅时雨轻笑一声,“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着。”

“我没你那么多心思,我相信舅父会帮我做最好的安排。”姜海丰一脸认真,“屋子小,夫妻俩也靠得近些,你就趁这机会好好跟表嫂培养感情,要是她怀上孩子,舅父肯定会立刻把你们接回家。”

傅时雨撇唇一笑,没有回应。

毛家小宅子里,毛琮谖正帮着母亲周静收拾桌面。

毛家跟傅家曾是老邻居,两家的老太爷也是交心的拜把兄弟。

当年傅老太爷创业时也不是一次就成功的,为了开粮行,他卖掉祖先留下的田地,没想到一开始并不顺利还赔光了现银,毛老太爷为了帮他,卖了自己的地把现银借给他周转。

傅老太爷事业有成后,欲买回毛家的地还给毛老太爷,不料地主却坐地起价,傅老太爷咬牙想买,毛老太爷却劝阻了他,只拿回当初卖地的钱。

傅家发达了,可毛家不曾想过攀附,反倒跟傅家保持了距离,即使后来毛老太爷的独子毛文清上京赶考却音信全无,周静一个女人家要照顾老小三口,也没求过傅家半点资助。

当年周静怀孕时,傅时雨已经六岁了,为了感谢毛老太爷,也为了维系两家的情分,傅老太爷便与毛老太爷约定若周静产下的是女儿,就与傅家长孙缔结婚约。

即使定了亲,但那些年傅家越来越发达,早已高不可攀,毛家虽不富裕,日子过得有些辛苦,却不曾登门提起婚约之事。

原想着这婚事大抵这么搁着搁着就没了,毛家也没指望过,岂料一年前傅老太爷身子不行了,这才成了这门亲事。

其实,毛琮谖对这门亲事并不期待,实在是傅时雨在外面那些事她听得太多了。

傅家家大业大,傅时雨又是独苗儿,只要她嫁进傅家就有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也能保娘家人衣食无缺,可她从来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她苦惯了、做惯了,不求富贵只求真心。

两人若是有爱、若是同心,纵使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不过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娘说两家早有白纸黑字的婚契,若不履行,日后到九泉之下无法向死去的祖父交代。

为了让娘安心踏实,她只能点头答应,与傅时雨做一对凑合的夫妻。

不,他们连凑合都称不上,成亲一年来,他们面对所有人时相敬如宾,私底下则是相敬如“冰”。

“不知道时雨回来了没?”周静问着,“谖儿,我留了一点饭菜,待会儿带回去给时雨吃吧。”

“不用了。”她淡淡拒绝,“他今儿出门了,肯定吃饱喝足才回来。”

这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周静听得出话里有气,她秀眉一蹙,叹了一口气,“时雨本来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突然之间被逐出家门,心里也不好受,妳做为妻子可得担待着。”

“做了那种事,他自找的。”毛琮谖月兑口而出。

周静一怔,疑惑地问:“那种事?”

毛琮谖惊觉自己说溜了嘴,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那事因为是发生在玿宁的庄子,公爹又给了一笔钱补偿刘管事,所以没在城里传开。

虽说外头对于傅时雨被逐出家门的原因有着各种臆测,但娘一个单纯的妇道人家是不会听到些什么的。

“他本来就不是个省心的。”她话锋一转,“这回肯定是犯了什么,惹恼了公爹。”

“时雨也是可怜,自小没了娘,家里宠着他也是合理……”

“我也自小没了爹呀。”毛琮谖反驳。

“瞧妳这孩子。”周静秀眉一拧,轻啐一声,“妳该不是在家里也跟时雨这么说一顶三的吧?”

毛琮谖笑笑不作响应,他们一天都说不到三句话呢!

此时,一旁在剥着花生米吃的毛琮欣忍不住插话,“姊姊跟姊夫到现在都没怀上孩子,该不是因为妳不懂得讨他欢心吧?”

毛琮谖瞪着他,“毛琮欣,信不信我把花生壳塞你嘴里?”

毛琮欣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向娘亲讨救兵,“娘,您瞧姊姊那吓人的样子,我可是为她好欸!”

“谁让你胡说八道,不过……”周静也瞪了他一眼,神情随即转为疑虑,“都一年了,妳的肚皮为何毫无动静?”

毛琮谖下意识用手覆着自己的肚子,皱了皱眉头。她怎么好说自己跟傅时雨至今都未圆房呢?

“明儿还要早起,我先回去歇着了。”她四两拨千斤地带过,旋身走了出去。

一进家门,毛琮谖发现傅时雨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坐在厅里,像是在候着她。

桌上搁着一盒至味轩的糕饼,她看着他,一脸困惑的表情。

“是至味轩的九格酥。回祖厝后的这几日,岳母从来不曾给过我脸色看,还时不时关心我饿不饿、渴不渴,这是我用来孝敬岳母大人的。”

这话怎么感觉是冲着她说的,意思是她这几日都给他脸色看,对他不闻不问?

“我娘确实是个心软的。”她淡淡地嘲讽,“就算是逮着偷米的耗子,都不忍心把牠淹死。”

“妳这是在损我,暗损我是耗子?”傅时雨微微瞪大眼。

“你多心了。”她淡淡地落下一句,转身便要回自己的小房间里。

“毛琮谖。”他唤住她。

她一顿,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我们要不要……聊聊?”

“我们能聊什么?”她本能地提出疑问,她是真不知道,别说是交心,他们之间连交集都没有。

他微微蹙起浓眉,一脸自讨没趣的表情,“妳真冷淡,我们好歹是夫妻……”

“傅时雨,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毛琮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迎上她那澄净且坚毅的黑眸,傅时雨不禁心头一震。

她个儿娇小,身形纤细,在傅府时总是安静到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可在此际,明明言语神情都相当冷淡的她,却像是一团火球般教人无法忽视。

他发现自己对她从来就不了解,今儿他还跟姜海丰说她是清秀佳人,但事实上他从来没认真看过她的脸。

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两道秀气却坚毅的眉,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左脸颊靠近眼睛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嘴唇小巧却丰润,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但确实是秀丽清妍。

“这门亲事你不情,我不愿,是吧?”

傅时雨挑眉,这是成亲后他们说最多话的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坦承她的不愿。

她说话的语气跟态度应该让他感到不悦的,但不知为何,他竟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倒有种无以名状的快意。

“这一年来,我们各自安好也相安无事。”她直视着他,眸光沉静而坚定,“我们就像过去一样,行不行?”

“这是妳要的?”他神情一滞,认真地问。

“没什么不好。”

傅时雨沉默须臾,然后微微颔首。“行,妳说了算。”

毛琮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房里,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突然感觉到一阵胸闷。

他犯了那种不光彩的事,她本可以要求和离,不再与他做一对连貌合神离都构不着边的夫妻,可那晚公爹将她唤至书斋,低声下气、腆着老脸求她陪在他身边。

天下父母心呀!即便是气极恨极要将他逐出家门,终究还是不放心他孤身一人。

她跟傅时雨是没什么夫妻情分,可公爹待她慈爱,时时嘘寒问暖,教她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说来她如今能住在娘家旁边,天天见着娘亲,与娘亲一起忙活已经够让人欣慰,至于她跟傅时雨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便顺其自然吧!

毛琮谖跟周静用过简单的清粥后,母女二人便出发前往银泉山采摘当令的野菜。

最近午后常有雷阵雨,而雨后的银泉山便会长出独有的苔菜及蕈菇,因为口感佳又罕有,能在酒楼茶肆里卖到不错的价钱。

银泉山不高,但因地势的关系常有云雾缭绕,却也常有人不小心在山上迷踪,幸而云雾散开便能寻着路,倒也没听说有谁在山上出过意外。

毛琮谖从小就跟着娘亲在银泉山上走动,熟门熟路,所以尽管上山采摘野菜的人不算少,她们总能在别人无法前往的幽径曲路上寻到更多的野菜。

看着满满两筐的野菜,毛琮谖满意地停下脚步,擦了擦汗,转头看周静弯着腰还认真寻觅着,她心中有些不舍。“娘,可以了。”

周静一边搥打着腰,一边缓缓地直起身子,转头笑视着她,“前面可能还有,时间还早,再一会儿吧。”

“别忙了。”毛琮谖上前轻轻地拉住她,拿出水壶递过去,“擦擦汗,喝口水吧!”

周静点点头,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水。

母女俩往下俯视着,只见眼前一大片野生茶树长得茂盛且青翠。

“这片野茶长得真好。”毛琮谖感叹。

周静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天生天养,老天爷是最好的农夫。”

“可不是吗?咱们现在采来卖钱的都是老天爷种的。”她看着远处登山道上三三两两的游人,“娘,从前银泉山有这么多踏青的人吗?”

“那些人不是来踏青的。”周静解释道:“几个月前有位法号憨莲的云游僧来到银泉山搭了座茅庐禅修,恰巧几位城里的墨客相约上山游憩偶遇了这位大师,之后大师博究经律的消息传开,上山谈经闻法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原来如此。”

“银泉山道陡峭,这样直上直下也够折腾人的,前阵子听王老爷子说还有人跑到他家敲门要水喝呢!”

听完娘亲的话,毛琮谖若有所思。

银泉山上没有住户,山脚下就他们这个以农务维生的旧聚落,随着老者的凋零,如今只剩下二十几户人家。

因为所有人家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附近也没有饭肆或茶栈,这些骚人墨客、地方贤达平时都是养尊处优,跑一趟下来肯定又饿又渴又累……

突然,一个赚钱的灵感钻进她脑子里。

“娘!”她眼睛一亮。

周静愣了一下。“怎……怎么了?”

毛琮谖难掩脸上的欢喜及激动,咧嘴一笑,“我想到一门赚钱的生意了。”

“咦?”周静眨了眨眼睛。

北山巷里,傅时雨正与府东镖局的镖师张雁把酒言欢。

张雁曾经在京城当差,厌倦了衙门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污糟事,毅然决然离开是非之地,来到富庶丰饶却又民风淳朴的寿安府,并进了府东镖局做事。

张雁给他倒了杯酒,说道:“我这儿没什么象样的酒,你委屈着点。”

“说的什么话呢?”傅时雨举杯相敬,“酒好不好,那得看是跟谁喝。”

“也是,那我先干为敬。”张雁豪爽一笑,一饮而尽。

傅时雨微笑着,随即也仰头饮尽杯中物。

张雁直勾勾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所顾虑。

他瞥了张雁一眼,淡淡一笑,“你听说了吧?”

张雁颔首,“是真的?”

“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张雁目光透着坚定的信任,“如雪也不信。”

“既然不信是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傅时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今天真的是来找你说话的。”

“怎么你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张雁一脸担忧,“你爹只是一时恼怒,不是真的要将你永远逐出家门吧?”

傅时雨沉吟,“这我不确定。”

张雁顿时激动起来,“那你还如此悠哉?”

傅时雨气定神闲地一笑,“你别看我像个没事人,我可也是想破了头要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看他似乎有几分认真,张雁正色道:“你是说真的?”

“当然,我爹这回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一辈子循规蹈矩,端正刚直,怎容得了清誉受损?”

“可那事不是真的啊!”张雁急切地道。

傅时雨知道他要说什么,话锋一转打断了他,“先不别那个了,快给我出出主意,想想我能做些什么。”

张雁神情凝肃,他知道傅时雨什么都不会说,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吐出半个字。

他认识傅时雨五年了,当年傅时雨能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他伸出援手,可以说没有傅时雨,就没有今天的张雁。

张雁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倒是你心里可有什么主意?”

“不管要做什么,都是需要本钱的是吧?”傅时雨叹了一口气,“可惜姑母偷偷塞给我的五十两已经没了。”

听到五十两轻易说没就没了,张雁惊疑不定,“我知道你从前花钱大手大脚,可都已经被逐出家门,你却一下子就花光五十两?”

“你就别问我把钱花到哪儿去了,快替我出主意。”傅时雨完全不想交代那五十两的去处。

“我一介武夫,哪里懂什么买卖?”张雁轻啐一记,一脸爱莫能助,“你让我帮你杀人还容易些。”

傅时雨啧了一声,“我才不会让你帮我杀人。”

提及杀人之事,张雁突然脸色一沉,“若是我还在京城当差,恐怕真要昧着良心夺人之命了……”

“怎么突然如此感慨?”他疑惑地看着张雁,“发生什么事了?”

张雁耸了耸肩,“这事告诉你也无妨,当年先帝感念威远侯鼎力相助,成其帝业,娶了威远侯的两位千金为后,地位无分高低。十年前西宫娘娘因为小皇子的哮喘日益严重而南迁,从此再没回京,据说西宫娘娘带着小皇子远离京城是为了避免日后两位皇子因帝位之争兄弟阋墙,与小皇子的哮喘无关。”

“西宫娘娘用心良苦,毕竟当年便是因夺嫡而导致先帝与几位兄弟相杀。东西二宫本是亲姊妹,必然不乐见当年惨事再发生。”傅时雨感叹。

“没错。”张雁点点头,神情依旧凝重,“三年前病逝的西宫娘娘深肖其父威远侯,性情淡泊不争,威远侯告老离京后亦无人知其踪。”

傅时雨浓眉一蹙,“为何你突然提及此事?”

“前几日我在路上遇见当年同在京城的旧识,这才知道两年前登基的宁康帝自年后便不再上朝,对外说是微服出巡,事实上是病了。”张雁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因为有拥护西宫娘娘所出之子继承大统的声音传出,如今朝中暗潮汹涌,还有几位大臣遭到罢黜,更骇人的是为了杜绝后患,宁康帝早已派人南下搜索。”

张雁顿了顿,更加谨慎地道:“听说西宫娘娘所在的宅院已人去楼空,皇子也不知所踪,怕是凶多吉少了。”

傅时雨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肃然地直视着张雁,“张雁,你可别卷进去。”

“你放心,如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张雁点头。

“那就好。”傅时雨松了口气。

他话才说完,张雁的妻子秦如雪跟三岁的儿子张齐回来了。

“咦?几时来的?”秦如雪惊喜地道。

“刚来不久。”傅时雨唇角一勾,“唉呀,齐儿又长高了呢!”

秦如雪让张齐叫人,然后看了看桌上,“喝酒怎能没有下酒菜呢?”

傅时雨一把勾住张雁的脖子,语气亲昵,“这妳要问我们雁兄了。”

看着他们哥儿俩如此“恩爱”,秦如雪忍俊不禁。“等我,我去厨房给你们弄几道小炒吧!”

“有劳嫂夫人了。”傅时雨作揖道谢,然后跟张雁使了个眼色,随即换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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